他的声音饱含着愁闷和伤感，又像是豁出去一般。

“我叶路是一个GAY，哥你知道GAY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同性恋，我叶路就是一个纯粹的同性恋，从我发现的时候起，我就无法喜欢女孩子了，哥，所以你说的以后找个女孩子好好的谈一场恋爱是不可能的，我接受不了。”

左临问道，“什么时候发现你自己性向的？”

叶路摇摇头，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那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喜欢哥，我喜欢你左临，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一直都是。”

话如今说明白了，左临才知道叶路心中藏了这么多的心思，而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也只是通过叶路的眼神猜到了一点细枝末节的东西，叶路的眼神泄露了太多的东西，左临在很多女孩眼中都看过，是一种痴迷和在乎，有些女孩子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左临，左临看过却从来没有挑明过。

当你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想事情简简单单就可以，但是当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暧昧的时候，不管你做的是多么纯正的事情也变得模棱两可。

左临回想起叶路说的有些话让他心惊，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但是越想便觉得越是古怪，刚刚那一通电话就这么碰巧让左临听到了，也让左临有些确定，刚刚他说的那些话说是劝诫不如说的是猜测。

引起叶路如此大的反响却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82.开导和婉拒

左临沉声道，“叶路！”话中已经有了很明显的阻止之意。

叶路抖了一下，冲到左临的对面，鼻子像是堵住了，话语也是蒙蒙的，他盯着左临的眼睛，道，“哥你如今都不愿意听我的想法了吗？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只是非常喜欢你而已，这我也有错吗？”

左临收敛心神，发现他的眼神特别的酸楚，身子也因为激动而有些战栗，恍然如梦，在他身边一直安稳过日子的小孩什么时候眼中出现了如此浓厚的悲伤韵味？不是一直开开心心的吗？

若是因此而产生不良后果该怎么办？

左临也怕自己处理的一个不小心在叶路心中留下了疤痕，把叶路拉到吧台上面，面对面的坐着。他把叶路因为心绪变化流汗而搭在脸侧的黑发拢到后面去，露出他完整而帅气的脸，亲切而温声道，“叶路，我在这里，有什么话慢慢说。”

叶路见自己的话在左临的心中连一个泡沫影都飘不起来，叹息一声摇摇头，至少比上一世的反应要好得多了，真的是不能比，左临就是这种性子，他能够要求这个人一下子就接受吗？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人才是独一无二的左临。

叶路平静下来，道，“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知道自己只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目光就聚集在哥的身上无法转移，我憋在心里很久了，哥，我是真的喜欢你。”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是不可自控的拔高了一些。

左临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这却是他听得最为真切的一次，也是最为无奈的一次，更是最为深刻的一次。他看着对面的少年，才是刚刚上高一的年龄，却被得知自己的性取向与别人不同，而且喜欢的对象是自己的哥哥，这对于他本身的心理打击绝对不低。

左临道，“叶路，你听我说说，好吗？”

叶路沉郁着缓缓点头。

“叶路，你今年才上高一，高一代表着什么？是你才刚刚步入16岁的门槛，属于人生中成长的年纪。是你即将迈入成年人之前最后的时光，是你可以交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并且为你的人生奠定最重要基石的年纪。叶路，我不希望你的高中生活沉溺迷茫在你对另一半的性取向问题上面，而忽略了人生中的最美好的光阴，你只是性取向和别人不同，不是吗？这有什么关系？无关别人，只在乎于你自己而已。同性恋人群哥也曾遇到过，有的人可以生活得简单而快乐，有的人可以生活得颓废而堕落。我不是一个拘谨的人，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把每一份每一秒过得有意义就可以了，我们的师父这么多年不也是洁身一人照样可以过得很好吗？叶路，没什么可怕的，知道吗？”

没什么可怕的……

叶路哭了，像个孩子一般哭出了声音，他哽咽着，抽泣着，悲伤着。

如果……

如果上一世左临对他说了这么一段话，告诉他——没什么可怕的，他还会走向不可自拔的地步吗？

如果他的父母还在，是不是也会说出这么告诉他——叶路，有你爸爸妈妈在，没什么怕的，没人要你，还有爸爸妈妈在你身边呢！他还会那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吗？

如果有个人在他迷茫的时候告诉他——叶路，放开自己，你看，周围的风景多好，为什么一直要执着在你自己的内心世界中呢？他是不是可以看到另一个美妙的世界？

眼泪把他给淹没了，他有多久没有直视他的周围了？

想起上一世，比现在更为突然，他恐慌的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与别人不同，为此惊慌失措，小心掩护，就怕别人的眼睛像X光一般扫到他的身上，怕别人用惊诧的眼光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老鼠，人人喊打，道，“你看，他喜欢男人，多恶心。”为此，他不曾留意外界，越是害怕便越是把自己像一只刺猬包裹起来，浑身上下长满了刺，自己躲在一个小空间里面，小心猜测着别人眉眼间的意思，揣摩着他人的心思。

带着一种刻意的，远离人群，与所谓的朋友去玩去乐，逃离一切，倘若有人道，“诶，叶路，你怎么和你身边的男生特别好呀！”这个时候，他身上的刺就会发动全体攻击，故意搭在那人肩膀上，道，“我和你的关系也挺好的呀！”看着那人恶心的脸蛋，一方面是佯装的不在意，另一方面又是暗自猜想，难道他的特别之处被别人发现了？

所谓的快乐也只是建立在他的外表，无法渗透到他的内心世界。

后来，喜欢上左临，更是把所有的感情放在左临身上，可惜，上一辈子的左临对他处于无视，即使是知道了他的不同之处，也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把他给打发了，连多给他一个眼神就觉得多余。不支持不反对不表态，就当这个人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当时的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呢？

难道是他的神经和别人不同？

但是就是喜欢了，而且一喜欢就是两辈子。

左临把他拥进怀抱中，拍着他的背，叹道，“不用担忧，你还有哥呢。”左临知道有些人天生是同性恋，到了一段阶段发现与别人不同便会觉得自己有病或者是自卑，他害怕叶路也遇上这种情况，尽力开导着。

叶路泣声道，“哥不觉得我变态吗？”

“怎么可能，别人医生都说了，这是一种很正常的。”

叶路也紧紧抱着左临，穿着白色睡衣的他就像是黑夜中的一抹亮光，他哭泣着，身上围绕着一层淡淡的哀伤，他道，“哥，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若不是你，如果连你都不理解我了，我该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他在开口表白的那一霎那，心跳得有多快，做了多少个预想，有多少个结果供他猜想。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他在口中酝酿了好久好久，背负在他的肩膀之上，就像要把他压碎一般。

左临其实之前还在想着能远离这个话题加不谈，但见叶路的话语太过激动，才知道他左临比叶路大了十岁，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可以不当一回事，但对于叶路来说，却是一件压在心上沉甸甸的包袱。

左临拥着他较常人纤细的骨骼，心疼道，“谢什么，我是你哥。“

叶路趴在他的身上哭了好久，就像是把两辈子所有的哀伤和惶恐都哭泣出来。

他哭得声音很大，也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要用完一般，差一点背过气去。

左临把方巾递给他，道，“哭尽兴了？“

叶路脸一红，接过方巾，瞥了他一眼，红红的眼睛就像是两颗大大的灯泡，惹得左临一笑。

擦干净那帅气的脸蛋，叶路心里的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落地了，但他依旧不开心。

他沉默了一会，知道左临嘴巴厉害，怕他一开口，自己便没有了说下去的必要，道，“哥，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你比我大十岁，是我的长辈，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监护人，虽说是同辈名分，但实际是差了一辈，我现在也只是16岁，你都已经26岁了，等我二十岁的时候你已经三十岁了，但是哥，感情不是人说控制就可以控制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再去喜欢另一个人，也无法确定我的喜欢是多久，但是我现在就是喜欢了，爱情是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的，我也不指望哥一下子就接受这个讯息，但就是想让你先了解。”

左临被他抢先了一步，叹息一声，温润道，“叶路，我其实也曾经历过感情，虽然没有多久，但没有什么印象，至今，那个女孩的样子姓名都忘记了，连个模糊的身影也无，叶路，你懂我的意思吗？”

叶路摇摇头，心里被哽了一下，他只知道了一个讯息——左临曾经谈过女朋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左临跟他讲隐约一点，叶路就听不明白，左临只好直白道，“因为不曾付出，所以不曾有过记忆，因为想要的又太多，所以时间很短暂。叶路，喜欢我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喜欢左临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这句话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人这样说了，而是只要是有心思和左临谈一场恋爱的人都如此说过。

叶路喜欢他是叶路自己自己的事情，左临总不能说——你不能喜欢我。这是不可能的，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意思也就是给叶路一个暗示，喜欢上他，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更是令人无望。

叶路的眼睛却亮晶晶的，他道，“没有关系的，哥，只要你能让我喜欢就行了。“

左临对这个事情有些无力了，想说什么看着叶路一脸愉悦的样子就舍不得打击他，他道，“既然如此，就让时间来证明，叶路，你要做好准备的就是，这是一份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而且首先我是你哥，作为你的哥哥，我能做到的就是尽到一份作为兄长的责任。另外，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关系而停止我对其他人的感情追求。”

左临不想给他任何的希望，话已至此，没有说出口的，叶路已经代为说出来，已经说出口的，就是变相的拒绝，只是叶路的执着，左临尚未见识，他给了叶路一个微小而虚假的希望，便已经让叶路觉得是团火光放在眼前，即使是无望的，但只要有，叶路就会紧紧抓住。

“哥，那么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好吗？”

左临颔首，“顺其自然，叶路，即使是感情，不可影响你现在的生活，哥更希望在将来你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人。”

叶路一听这话，就不乐了，抿着嘴，道，“我知道了。”

83.自控

等叶路上了楼，左临吐出一口浊气，看向放在一边的座机，现在发现，他当时匆匆忙忙挂电话的时候，没有挂好。当时听见下楼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突然挂了电话，急忙拿起一个装着白开水的杯子，假装是在喝咖啡，其实，他是在这里打长途越洋电话。

拿起话筒，听见嘟嘟嘟的声音，他放松地放下去，又一想，他还是需要再打一个电话过去，于是拨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号码，听着那边中年成熟的声音，左临道，“大师兄……“

楚江寒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交代什么事情，半响才拿起来，道，“心便乱到这种地步？连电话没挂好都不知道？”

这表示他刚刚和叶路说的话楚江寒大概是听进去了一些，左临顿时有些不安，他歉意道，“胡乱就挂了大师兄的电话，对不起。”

楚江寒的声音仍是带着他特有的温和与笑意，开口道，“左临，你的心真的乱了。”

左临这几天的确是想了很多做了很多，叶路对于感情私密方面的事情一向守得特别严，但这么多年下来，终于在左临面前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叶路上高中，初中的书籍都保留下来，邻居家的孩子正准备初三补课提前借书，就借到左临这里来了，左临把叶路的书借给邻居，那邻居家也是一个好人，把书里面夹杂的各种纸张钱币之类的都拿过来，左临看着那一大堆的钱币和纸张，就无语了，叶路很喜欢在书里面夹钱，夹忘了就忘了，左临清理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用拼音写着一句话——YELU LOVE ZUOLIN。如果是汉字，左临还不会多想，但偏偏是需要拼起来看一遍的拼音，而且字迹潦草，钢笔字显得有些刻意，左临就感觉奇怪了，为什么不是哥哥，而是他的名字。

那天刚刚好，一个白领高层女主管过来找他聊天，叶路回来的时候，他的眼神表现，左临就更加记上了，后来聊天的时候，叶路的那句话也让左临思索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茧而出。

直到叶路登台，那眼神，已经不能用露骨来形容了，特别是在左临之前感觉出来什么的时候，就更加的明显，简直就像是一把火在对着左临燃烧。

左临很敏感，立刻就反应出来了，但他心里不知是为什么，竟有些乱了。

乱了。

乱了，这两个字对于叶路来说，是经常的。

乱了，这对于左临来说，就不寻常了。

他的心比寒冰还要硬，多少年了，他一直都是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不要说乱了，平常的人能让他多出几个表情，就是稀奇事，可是事情发生在叶路身上，他就乱了。

那个全心全意照顾着他的弟弟，竟然喜欢他？

那个他一直倾心栽培，当亲生弟弟一样疼惜的人，居然对他有着男女一样的感情？

有些无解，有些接受不了，但同时心里有些暗喜。

如说疑惑是正常的，那么暗喜又是从何而来？他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弟弟有了别样的心思？左临不得而知。

他内心是挣扎的，对于同性一事他不在乎，因为他也曾经想过，自己这种性子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女友，是不是他有男性的倾向，但他又对男性没有多大的好感，甚至是觉得有些恶心的。但显然，他居然对自己的弟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叶路虽然喜欢他，但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懵懂的感情时期，可能是一种恋兄情节，也有可能是迷茫时期的一种感情追求，这种感情有可能是少年时期的对友情和爱情的一种误解。

但他对自己的弟弟有了别样的心思就不一样了，他已经是26岁的成年人，拥有成熟的思想和丰富的感情世界，他可以对任何人产生不一样的心思，却不能包含叶路，叶路首先是他的弟弟，而且还是一个16岁的少年，他不能也不可以。

不管性别，就是年龄，他也不希望他毁了叶路的一生，如果两个人的关系传出去了，那么首先受到争议的就是叶路，他才刚刚是一个步入高中的学子，让他以后怎么在老师同学的面前抬起头？让所有的人怎么看他？

难道让他在别人背后戳脊骨？闲言碎语满天飞？

“你看，就是这个人喜欢比自己大10岁的老男人，以后离他远一点。”

“同性恋不说，而且还是自己的哥哥，是不是心理变态？”

“乱伦，还来读什么书？”

虽然他们不是血缘上面的兄弟，但他们的确是哥哥弟弟，这个世界对于这种关系没有多大的包容心。

他真的不想让叶路的一生就此停留。

他为叶路想了很多，为自己也想了很多，那个由自己的一双手养大的孩子，已经长大，已经长成了一个与他差不多高的少年，即将更快的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