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被惦记着，他也不惧。他行得正，坐得直，如果真是看中他的能力，他能在蒋氏集团工作，那是很多人羡慕的机遇。如果只是有目的要对付他，这一次，也不是躲就能躲掉的。只能看招拆招吧。

柳夷对王星笑了笑，说：“那么就麻烦王秘书带路了。”

刘小春拉着柳夷轻声说道：“你最近运势相当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过你要小心点，就算合作不成，也不要得罪他们。”

柳夷轻轻拍了拍刘小春的手背，笑着说：“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别担心，我心里都知道。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柳夷说完，就回头跟王星上了车。路途中，柳夷问王星是什么样的工作，王星只是公式化地回答他也不清楚，一切都要等跟蒋温庭见面就会知道。之后双方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到达目的地，是一家气氛宁静，装扮很古典的餐馆，名叫：小桥流水。

柳夷被王星带到二楼一个包间。王星让柳夷在包间等一会，蒋总过会就到。柳夷一个人坐在包间的竹椅上，打量四周。包间四面墙壁都是白色和竹青的混合色，四处没有什么奢华的布置，只是简单地摆列了几个木架，上面摆放着开着白花的盆栽。现在柳夷坐着的椅子和前面的桌子，都是竹子做的，旁边不足一米处就是大大的镶嵌着竹条框架的玻璃窗。柳夷只需侧头，就能看到窗外满目的竹子和清澈的人工溪流。这餐馆的设计很好，无论外景还是包间的设计，都不自觉让柳夷的心情放松了很多。

蒋温庭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幅画面：傍晚昏暗还带点柔和的阳光从玻璃窗照射进房间，整个房间色彩温暖而舒适，伴随着窗外轻轻的流水声，窗台边的这个穿着简单的瘦弱青年，右手支着脑袋，侧头看着窗外，只露出颈侧那段白皙的肌肤。静谧的房间，温暖的阳光，静止不动的画面中，这个青年好似就像是画中人，眼前这一切美好地不太真实。而只有那随风轻轻而动的发丝才证明了这青年其实是个活人，就在眼前。蒋温庭一瞬间停顿了脚步，有种不想打破这个画面的想法。直到窗边的青年慢慢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继而咧开嘴角轻笑着说：“蒋总，你来了。”蒋温庭才恢复常态，抬腿进门。

蒋温庭将西装挂在墙上的木构上，然后在柳夷对面的竹椅上坐下，沉静的脸庞完全看不出来刚才那瞬间的惊诧。

“要吃什么，随意点。”蒋温庭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客随主便，蒋总应该比我更熟悉这家店，还是蒋总点菜吧。”柳夷礼貌地说。

蒋温庭看了眼对面神情自然，态度风轻云淡的柳夷，低头点了几个招牌菜，然后按铃让服务员进来收走单子。

等服务员出去，蒋温庭就优雅地翘起左腿叠在右腿上，双手自然地放在竹椅两边靠手上，静静地看着柳夷。

柳夷，蒋温庭最早是在了解蒋腾飞舍友资料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当时只是寥寥看过跟蒋腾飞同宿舍几个人的资料，只要没有品性不端，这几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还算可以跟他家那任性的弟弟共室。之后开学没多久，蒋腾飞就闹着要搬出宿舍，他也答应了，之后就派人一直盯着蒋腾飞，防止他这个弟弟又胡闹。那段时间他这个弟弟倒是没怎么胡闹，但是有一天却把对面这个青年带回了别墅，而且还过了一夜。如果这是他弟弟交了朋友，带朋友回家，这都没什么好苛责的。可是直到那天蒋腾飞醉得不醒人事被陈世杰带回家，一切就不一样了。

那天他把蒋腾飞抬回房间正准备走的时候，竟然被迷迷糊糊的蒋腾飞一把抓住了手。蒋腾飞当时一直在叫柳夷这个名字，他还没想到柳夷就是他那个室友。直到蒋腾飞的声音带点咽唔地叫出：我干嘛要喜欢你这个丑八怪。他才开始思考问题的严重性。柳夷不就是他弟弟曾经带回家的那个室友？他从没想过他弟弟会是个同性恋，如果说他们这样的家族是注定不能自由恋爱，最后只能选择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是他们的命运的话。那么喜欢上一个普通家庭的女人已经注定是悲剧了，现在他弟弟喜欢上一个普通家庭的男人，那就更是惨剧。蒋温庭本身不排斥同性恋，在这个社会看过这么多人情世故，各个人的爱好都是千奇百怪。他认为人的喜好都是自己的，不需要去看别人如何评价。而他尊重他人的喜好，当然也贯彻自己的一切也跟他人无关的态度。恋爱方面的态度也一样，蒋温庭觉得喜欢男人和女人没什么区别，恋爱只对于人，而非性别。他弟弟如果喜欢男人，他不会干涉。可是最终他弟弟是不是有为了心头所爱而豁出一切的觉悟，这就有待商榷了。之后这件事情就在蒋温庭心里驻扎，蒋温庭依旧让人看着蒋腾飞，随时掌握他的动态。

本来蒋温庭也没打算找这个青年见面说一些根本无用的话。可是最近他们公司开始由欧洲向日本拓展，公司新招日语翻译专员。于是跟老朋友王连明打了个招呼，想在公司里补充年轻的新血液。王连明的回答很快，也让他在其中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个青年竟然在王连明公司里当日语助教？蒋温庭当即有了兴趣，让王连明叫了那几个新人一起见一面，于是有了那天的庆祝宴。而这个青年比他想象中还要奇特：才二十岁的大一学生，竟然进了新据点当上助教，还写出了那么精彩的学术报告。从那天的表现来看，他谈吐温文有礼，不卑不亢，面对他的目光，竟然也不怯懦。虽然这个青年的正面长相不太能让人亲近，可是光看背影，却犹如女孩般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就看此刻，柳夷跟他面对面坐着，面对他无声的目光，竟然也神态自若任由他打量自己，完全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的确是个沉稳的年轻人，比他那个只知道玩乐的弟弟强太多。

蒋温庭浓黑的眉角忽然一挑，深邃的五官惯常组合的沉静表情瞬间柔和，说道：“柳先生应该很好奇我忽然请你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吧？”

柳夷把视线从窗外自然地转移到蒋温庭的脸上，朱唇微启：“既然蒋总叫我来，自然有理由。我就洗耳恭听了。”

蒋温庭气势沉敛，说：“我觉得柳先生很有语言天赋，很适合本公司的某些工作。不知道柳先生有没有这个意向来本公司工作？”

柳夷静静思考了片刻，说道：“不知道蒋总觉得我适合贵公司哪方面的工作。我也只是在日语方面有所造诣。贵公司的业务遍布全国，甚至在全世界都有涉及。我怕我会没法胜任贵公司的职务。”

蒋温庭拿起桌上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茶，才说道：“柳先生太谦虚了。能写出那样的学术报告，不会是庸才。最近我们公司正需要柳先生这样年轻的人才，日本是我们即将面向的市场，柳先生出色的日语交际能力正是我们寻求的。希望柳先生不要推辞，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的话。考虑好，可以随时给王星电话。”

话毕，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罗列而进，菜一瞬间上齐。

蒋温庭淡笑地说：“这些都是这家店的招牌菜。鳕鱼咸蛋黄，烤黄鱼都不错，希望你会喜欢。”

柳夷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鳕鱼炒咸蛋黄，入口即化，的确不错。烤黄鱼也外焦里嫩，香脆可口，美味。每样都吃了几口，柳夷点点头，说道：“味道不错，蒋总好眼光，店美菜也美。”

蒋温庭脸色缓和，说道：“这店的景色，柳先生也很喜欢吧。以后可以常来，报我的名字就可以打折。”

柳夷惊愕地看向蒋温庭，此刻蒋温庭面容不再肃穆，反而带着点点柔和，语气轻快，仿若跟朋友交谈般跟他开着玩笑。

“蒋总是这家店的老板？”柳夷问。

“也算是吧。这家店是我父母当年相遇的地方，之后就买下来，现在传承到我手里。”

蒋温庭说着，嘴角微微上挑，不太明显。但是柳夷看得很清楚，这是真笑容，而并非之前的假笑。这人现在心情应该很好？

“蒋总看来也很喜欢这个地方。相信小时候应该对这里有很美好的回忆。”

“嗯，是很美好的回忆。心情不是很好的时候来这里坐坐，就会放松下来。”

柳夷侧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渐暗，夕阳仿佛要释放最后的光芒，带给人间最后一丝温暖，天边散落的白云也被染成橘红，带给满目说不出的美感。在这丝橘色光幕下的青竹，高瘦挺拔，摇曳而动，让人心旷神怡。

“嗯，是让人很放松，很舒服的地方。”柳夷轻轻回道。

一时桌旁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吃着菜，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仿佛被窗外的景色迷惑一般。

等餐毕，蒋温庭和柳夷并肩走出包间。蒋温庭边走边说：“关于我说的，柳先生请好好考虑一下。我期待着柳先生的好消息。”

柳夷也礼貌回道：“我会好好考虑，非常感谢蒋总给我这个机会。”

等出了小桥流水，柳夷发现压根不知道怎么在这里坐公车回学校。蒋温庭没有立刻走，而是打了个电话，然后走过来说：“你是住学校宿舍吧，这里离学校太远，我送你回去。”

柳夷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是抬头看着蒋温庭带笑的容颜，心里不自觉冒出一股恬静的舒适感。这感觉从刚才吃饭之时就一直存在。现在好像拒绝他，就是不识好歹了。而且回去的路还不清楚，打的回去也要好多钱，既然他要送，那……何乐而不为呢？

直到坐上蒋温庭的宾利车，跟蒋温庭并排坐在后座上，鼻子闻到身侧传来的淡淡香水味，柳夷才开始冷静地思考起来。今天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放松警惕了，然后才忽然上了别人的车。虽说他柳夷还不至于怕被人送上车然后绑架接着劫财劫色，但是这样随意让别人开车送他回住的地方，这机会真的是屈指可数，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至今为止除了父母，蒋温庭还是第一个让他答应送他回家的人。也罢，今天就看在那餐馆美丽的风景和美味的菜品上，当作自己放肆了一回吧。

第二十一章：出差日本

国庆放假之前，日语系有几天的期中考试，柳夷向公司请假留在学校考试。沈卫和陆明在考试前几天每天熬夜苦读，柳夷白天不在宿舍，晚上回来得又很晚，他俩也不敢拿问题去打扰柳夷休息。等考试结束，沈卫和陆明都深深呼出一口气，在考场外面狂叫呐喊，仿佛重生一般。十天的假期，他们能好好放松一下了，陆明要去沈卫家做客，柳夷则要出差去日本。

说是出国出差，其实柳夷就准备了两套换洗的衣物，放在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要说这十月名古屋的天气，跟X市本地差不多：白天热起来能有25°，晚上降温就有15°了。柳夷就带了两件长袖衬衫和两条牛仔裤和一些内衣裤。上星期陈黎带他去办了签证，还顺便带他去了一家专卖店买了一套西装，现在也放在柳夷的行李箱里面。

这次放假不回家，柳夷前几天也打了电话回家跟二老报告了一下。不过对于自己为何不回家的解释，柳夷并没有说自己去日本，而是说自己去了同学家。柳国舜和钟景兰一听是去同学家，立马高兴地答应了。现在柳夷还不想让父母知道他工作的事情，毕竟这些工作全是关于日语，他如何跟父母解释他精通日语的事实？

九月三十号下午4点的班机，中午12点，陈黎就开着车来学校接柳夷，柳夷拖着小号行李箱坐上了车。在车上，陈黎把护照和身份证都给柳夷，又递给柳夷一条口香糖，叫他上飞机嚼着。柳夷接过，虽然他不会因为坐飞机而耳鸣，但陈黎的贴心他不会拒绝。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在名古屋机场下降。陈黎和柳夷出了机场，就直接打的去了事先预定好的宾馆。

房间很大，是个双人间。陈黎等柳夷放下行李，俩人又去了餐厅吃了晚饭，回了房间又分别洗了澡，坐在桌子旁，拿出文件开始讨论明天的会面。

“香山商事株式会社离这里不太远，明天坐车过去，不用一小时。我们约好明天早上10点会面。”

柳夷点点头，说：“恩，明天对方是哪号人物跟我们洽谈？”

陈黎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说：“是他们的进口贸易部的社长，叫黑一郎。性格听说是比较急躁。明天洽谈的时候，我们节奏要慢，拖住他。他一急，就会被我们打乱节奏，让他暴躁了，我们就能从中找漏洞。”

柳夷“嗯”了一声，又说：“陈先生，你明天最好的打算是谈到什么地步？只是首付款提高到原来的25%？”

陈黎捏了捏眉心，说：“比较难说，谈到25%是最好的打算了。如果不行，那一定要把下批交货时间延长，这一点必须做到。不然我们资金运转不会顺利。”

柳夷说：“那些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陈黎弹了弹烟，透过烟雾看向柳夷，笑着说：“第一次面对这种场合，不会紧张吗？”

柳夷也笑了，说：“说不紧张是假的，可以当作是动力。我会尽力做好这次的工作。”

陈黎笑容中带点欣慰，也带点担忧，下垂的眼尾让脸显得特别忧愁。只是夹着烟抽着，没说话。

柳夷地下眼眉，其实陈黎担忧也是应该的。现在他找柳夷，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在他眼里柳夷才十个大学生，没这方面经验，洽谈的时候看的就是气势，柳夷难保不会怯场。

“今天早点睡吧，我调了闹钟。”陈黎抽完烟对柳夷说，自己却又拿起文件开始看。

柳夷没说什么，脱了浴袍就上了床。

第二天7点柳夷和陈黎准时被闹钟叫醒，吃了早餐，就往香山商事株式会社去。到了目的地，进了大门，柳夷上去报了陈黎的名字，服务台的小姐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来了一个男人，带着陈黎和柳夷往楼上走。俩人被带到三楼的一个会客室，带路的男人说了几句话，点了点头出去了。

柳夷说：“这人说他们社长过会就来，让我们再等一会。”

陈黎和柳夷今天都穿上西装，打着领带，俨然一副精英气派。陈黎此时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行人，回头笑道：“你看他们多气派，茶也不给一杯。看来我们有的等了。”

柳夷笑了笑，把随身带的文件包放在室内圆木桌上。日本人就爱耍腔调，说十点就一定十点到，早到一会也只能等。

在会客室内呆到十点，果然门准时被推开。迎面进来三个人，带头的是一个身材胖矮的中年人，不太浓密的白灰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贴着脑门。后面跟着两个西装笔挺稍微年轻的矮个男人，一副严正以待的架势。

中年人一进门，就朗声笑着向陈黎走去，握着手，嘴里说了一堆。柳夷在旁边翻译：“陈黎先生，欢迎你来到我们公司，第一次见面，果然一表人才！”

陈黎公式化地笑了，说：“第一次见黑先生，我也是万分荣幸。希望今天我们的谈话会是愉快的。”

黑一郎听了柳夷的翻译，笑着说：“今天的谈话，会让我们更进一步地了解对方。希望陈先生会带给我好消息啊！”

黑一郎让陈黎坐到桌子一边，俩边人面对面坐好，接着就开始说起这次的交易问题。陈黎坐在椅子上说，柳夷站在一边翻译。

“关于这一次的货物，不知道黑先生满意吗？”

“这个质量上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这种新型玩具，在我国还没出现过，还是要看他的销量的，陈先生。”

“关于我们产品销量的问题，难道黑先生之前没有做过调查统计吗？”

“调查统计是有的，但是毕竟市场不同，这一点还是要考虑周到的。所以我们考虑着先试卖一部分。”

“既然黑先生不太了解我们这种玩具的市场情况，那我们就来给黑先生普及一下。柳夷，接下来说仔细点，让黑先生明白地彻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