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什么还需你来质问,出去,今儿个我谁都想见到!”慕容冲语调放软了,可那性子到底是阴狠暴毒,手段狠绝,惹着他都没好下场。
小刺儿心上到底怀着一根刺儿,凭那人与殿下的关系,今夜定不会安然渡过。
拜过堂后,高望秋在新房里等着这位传说是天下第一美人的皇太弟殿下,慕容冲今夜心里到底怀着事,没喝几杯,便着人帮衬着打发了,独自回到新房。
新房里满目的红,大红色的锦帐高低起伏,夜风拂过,似红色的夜火四处流荡,贴金红烛高高烧着,艳红色的烛泪缓缓滴落,将时间衬得漫长。
新娘不耐烦地揭开头上的红纱,却见慕容冲站在不远处的铜镜前,那铜镜上也缀着红色流苏璎珞,一个大男人居然在那里对镜自怜。
虽然听说皇太弟曾是秦皇苻坚的男宠,却没想到今日一见,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站在那里,身姿绝美,肤若雪脂,尤其那艳丽的红将他衬得越发清艳,诸位男宾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他,岂不让一个女人又疾又恨。
她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杀济北王的功臣,位高权重,加之听闻了慕容冲曾是男宠的事,心中颇为不屑,今夜又见他在那里搔首弄姿,心底更是不耐。
语气不善道:“你还在那个弄个鬼,赶快过来,行了周公之礼,我就当被鬼压,早点完事。别忘了我们的婚事是桩交易,别期望我会爱上你。”
慕容冲瞥了他一眼,若是在平时这样的女人早就做了他的剑下亡魂,可今日说不定桓于飞会来,不可见血。
“哼,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脸提这件事,自己在外面偷男人,怀了孩子,若不是看在高大人的面子上,我如何肯带这顶绿帽子!”慕容冲气哼哼道,是实话,却不是全部,早晚有一天,他的部下,他的臣民都会逼他成婚,与其日后娶个无辜女子,倒不如娶了这个女人,不用碰她,也算对得起桓于飞。
倏地,房门被打开,一身雪蓝色衣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身上凝着寒霜,但凡被他望一眼的人都会觉得冷飕飕的,他微扯唇角,不情不愿地蹦出几个字:“倒是要恭喜你了呢,中山王殿下!”
高望秋目光胶在桓于飞身上,片刻也舍不得离开,若是能嫁给这个男人,不要说是减寿十年,便是减掉十世的福寿都甘愿。
慕容冲脸上浮现了喜悦的光,整整大红色的喜衫,呈丁字步站着,面向桓于飞,仿若今夜成亲的是他们。
白焚走进来的时候,可是满面寒霜,望着慕容冲的眼神,带着莫大的敌意,相信只要桓于飞一声令下,他便可将这两人撕成碎片。
桓于飞一个眼色,他便会意,走过去,捂住高望秋的嘴唇,将她绑了起来,扔在了不远处的喜凳上。
“你不要误会,我与她并没有什么,他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我的,我只是,只是……”慕容冲没有说下去。
桓于飞从进来的那一刻便是满面寒霜,任他百般解释,他仍旧是面无表情,不予置喙。
他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了吧莲子,扔过去,大嚷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管是骂我还是揍我一顿,我都心甘情愿,不许你这样不理不睬的。”
细腻茭白的莲子砸在桓于飞的胸前,并无甚力道,对他来说,不痒不痛,颗颗莲子掉落的声音将寂静的新房衬得阴森。
“两个月前,高盖曾经在你房中与你共渡一整夜,翌日微曙才离开,你有何解释呢?”桓于飞冷冷的盯着他,那冰冷的视线几乎将他的心冰冻起来。
高望秋满眼惊异,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冲,她要嫁的夫君竟然是这类货色。
“你……”慕容冲满脸颓色,面色苍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说道,“你竟然这样看我?”
“怎样看你?你自己行为不端,希望别人怎样看你?”桓于飞目光移向别处,不再看他。
慕容冲本就是骄傲性子,受了莫大的屈辱,反倒将他那性子变本加厉,这股骄傲气劲倒成为他对抗外界污秽不堪的蜚短流长的力量,谁触着了他心底的那股骄傲,都要身首异处。
“哈,哈哈,在你心底,我始终都是男宠,一个卖自己屁股往上爬的人,以前我卖给秦皇,后来卖给你,现下卖给高盖,是不是?啊,你是不是这样想的,桓于飞?”慕容冲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外面的人早就被褚骏清理了,没人听得见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玉面修罗叫得有多凄厉,他心底一直深爱的那个人居然这样怀疑他,简直要将他逼疯了。
桓于飞想要开口反驳,最后却一言不发,慕容冲说这样的话让两个人心底都难受,可他不会如此轻易地原谅慕容冲。
“哼,你这种人是最可笑的,嘴里说着会一直爱我,无论在哪里都会一直陪着我,不管哪个时空,都会找到我,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我这个傻子,竟然会相信你,都不知道你跟多少个男人和女人说过这种话,你个老混账,老混蛋,万年负心汉,你根本就没爱过我!”慕容冲随手抓起身边的物事往桓于飞身上扔。
桓于飞虚着眼,惊道,他还有理了。
慕容冲扔完东西,便扑了过来,两人打了起来,白焚早就知趣的退出去了,和褚骏一起守在房外。
褚骏蹙着眉,听着里面哐哐当当重物落地的声音,担忧道:“不会出事吧?”
白焚瞥了房门一眼,面无表情道:“都快二十年了,还能什么事,能这样大吵也是好事。倒是你,慕容公子和高望秋的事居然没有告诉我,居然白白气愤了那么久。”
桓于飞将慕容冲压在身下,低声道:“认输吗?”
慕容冲气喘吁吁,雪白的脸上一片粉红,不屑道:“摸够了?确认了?嘀嘀咕咕地吃味,一副痴蠢样!”
桓于飞也倒向地毯的另一边,两人便这样躺在那里,许久,才听到他轻声叹道:“皆是红尘俗世中人,谁人不痴傻?”
“你不是特别的吗?权力,钱财,美人,什么都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别院里还养着些谢安送你的美人,你还会痴傻?”慕容冲恨恨道,“哼,那边还有一个对着你流口水的女人。”
两人这才忆起高望秋还在房内,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打一架后,两人皆是身心舒畅,继而当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开始闲聊起来,桓于飞一定要让慕容冲承认他刚才输了,慕容冲被他缠得心烦,便道:“好了,好了,你赢了,在体力上,我向来不及你。”
桓于飞得意非凡地笑道:“要不要再比试一回?到床上去!”
慕容冲一听就知道他不正经,却也只得依了他,一面也在心底暗道,今日做的那些个准备也算是没有白费,桓于飞到底是来了,这回本也是他先对不起桓于飞的,至于屋内的另一人,只能当了一夜的看客,见两人洞房花烛,红被翻浪,鸳鸯交颈。
第九十三章:败走
两个人玩了一夜,翌日天已大亮,慕容冲才入睡,睫毛轻颤,分毫毕现,艳红的唇瓣丰满且盈着水光,眼角上抚,可以想象他醒来时,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到底是多么妖冶艳丽,惑人心魄。
桓于飞起身,大红色的帷帐,大红色的锦被,雪白的慕容冲躺在这一堆一叠的艳红色里,燕国灭亡后,鲜卑人被戏称为白奴,在慕容冲身上尤其明显,肤若凝脂,不御铅华,不施脂粉,仍旧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桓于飞挑起他秀美尖翘的下巴,细细揉捏着,满是猥亵意味,指尖触感滑腻,他将抚摸过慕容冲下巴的指尖放在鼻前深深一嗅,轻微的淡香,还有他的气味,并没有别的男人的味道,慕容冲还是属于他的。
他笑着刮刮他的鼻子,故作凶狠道:“你这个小惹祸精,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定然宰了那个男人。”
慕容冲睡得香甜,连睡梦里都叫着桓于飞,桓于飞心底甚是满意,便起身更衣。
才出房门,白焚瞬时睁开眼睛,见桓于飞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便道:“看来慕容公子的确是够火热,昨夜主上一身寒霜进去,今日便满面春风出来。”
桓于飞不甚在意地回了句:“我知道你想讽刺我,不过今日我心情不错,不跟你计较!”
“哼,主上倒更像个采花大盗,别人成亲,你来洞房,还有比这更妙的人间美事了么?”白焚见他心情不错,说起话来愈发大胆。
桓于飞转身望了褚骏一眼,褚骏紧张的绷直身体,桓于飞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在其耳边低语道:“给我好好盯着高盖,如果他对小凤凰有任何企图,或者想要背叛,不用犹豫,杀掉他。”
褚骏颔首称诺,便在心底谨记这个命令,届时无论是谁阻拦,都要杀掉这个高盖。
慕容冲醒来的时候,桓于飞已经离去,他缓缓撑起身子,揉揉惺忪的美目,轻轻摇铃,小刺儿正准备带着一群侍女进来服侍,才稍稍打开房门,他立刻退出去,关上了朱红色的房门,转身对身后的侍女道:“今日由我来服侍殿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侍女们虽然不解其意,却都乖乖退下了,小刺儿这才满脸怒气,气咻咻地推开房门,房内乱糟糟的,莲子红枣乱散一地,红金色绸缎满地都是,最重要的是上面沾满了白色的液体,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他气咻咻地踢开锦缎,进入内室,便见着慕容冲上半身赤裸着,神色恍惚地半躺半坐着,嫣红色的樱瓣密密麻麻,粉红色的朱果还微微肿着,乌泽柔亮的秀发凌乱散着,斜披在他雪白的肩头,连肩头都有清晰可见的红肿牙印,红色锦被上也满是白色液体,那对亲密无间的交颈鸳鸯看起来淫靡而刺眼。
“殿下,夫人呢?”小刺儿尖叫道。
“那个女人啊,褚骏送她回自己的寝殿了。”慕容冲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一夜纵欲,他神色倦怠,颓废异常,漂亮的眼睛下淤青了一圈,浑身散发着靡靡风情,房里除了淡淡椒兰异香,还有一股浓浓的麝香味,他们的殿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被爱过的适意感。
“好累啊,桓于飞那个混蛋,都三十多岁了,体力还是那么好,早晚会被他弄死的!”慕容冲眼角晕着一丝清艳,慵倦无力地起身,轻声哼道。
小刺儿一直都是气咻咻的,现下听着慕容冲说着如此荒淫的话,气恼道:“殿下,身为大燕的皇太弟,您怎么能让一个男人对您为所欲为?”
慕容冲身上还残留着桓于飞的温度和味道,心底的适意感让他不若平时那般威严凶狠,他不甚在意地笑道:“看来褚骏还没吃到你,否则今日你便不会说这样的话,我虽厌恶极了别的男人,但若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抱又有何不可?”
小刺儿清秀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红晕,颤声道:“才没有那种事,我才不会跟他做那种事!”
“嗯?那你要小心了,男人啊,管不住自己的下身,你要是不满足他,说不定他可是找了别人。”皇太弟殿下光裸着身子,站起来,自己更衣,留小刺儿一人在那里面红耳赤地思索。
他出了房门时,便又是平时的那副威严模样,仿若昨夜在桓于飞怀里淫乱妖媚,娇喘连连,泣声求饶的慕容冲从未存在过一般。
要说到高盖等一干下属对于天下第一美人没有任何绮思,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前日慕容冲穿着艳红色的喜服长身玉立,绝代风华的模样,不知道挑动了多少男人的心。
清晨的阳光剔透莹亮,慕容冲微虚着眼,抬起手背遮在眼睫上,昨夜实在是太疯狂了,弄得他身后稍稍一牵扯,都有撕裂般的疼痛感。
高盖等人一早便在正殿等着他议事,他一进入殿内,众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异常的气息,今日的皇太弟殿下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点怪异,身子看起来颇为羸弱,让人忍不住产生想要将其搂在怀中细细疼爱,重重爱抚的冲动。
慕容冲威严地坐在上方,与众臣子议事,他并非真的便是这幅威严样,只不过他曾经是秦皇的男宠,若是稍微泄露一点轻佻意味,都会让人看低。
“姚苌送来自己的儿子姚嵩示好,鼓动我军进攻大秦,定是不会好意,想要坐山观虎斗,届时,他则可坐收渔翁之利,殿下,出兵请谨慎行事。”左将军韩延劝道。
“那么,左将军,你认为该当如何,偏安一方,守着关东,眼睁睁等着我们的敌人将我们消灭,还是你想要投靠慕容垂?”慕容垂冷漠地盯着众人微微垂着的头。
韩延连忙跪下,疾呼道:“臣不敢!”
慕容垂虽然也在反秦,可大多数燕国人却对他很是不屑,想当年是谁先投靠秦国,灭掉大燕,现下秦皇不信任他,与他生了嫌隙,他便反秦,这却让燕国人颇为厌恶,济北王慕容泓当初便想着要投靠慕容垂,而后,便被慕容冲以及众将领设计杀掉了。
“已经十多年了,我知道现下有些燕人安定下来,过着安稳的生活,便在逐渐开始淡忘当年的亡国之恨,可是我慕容冲,是永远不会忘掉,永远不会罢休,早晚有一日,我要用大秦的天下和秦皇的人头洗刷我以及整个大燕的耻辱,这次出兵,势在必行,儿郎们,死在战场,大燕国会永远记得你们!”慕容冲目光如炬,声音低沉有力,充满了感召力。
一众朝臣除了附和他,再没有别的异议,不管是陷阱还是什么,他势必要出征的,他要毁掉苻坚的帝国,用氐族人的鲜血来洗刷亡国和沦为男宠的耻辱。
慕容冲带着燕国的复国军一路西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路来到郑西,与秦皇的儿子苻晖狭路相逢,苻晖的谋士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苻晖立即向秦皇请示,得到了秦皇的首肯。
慕容冲带人攻入郑西,半道在狭窄的山谷口遇袭,他疾声怒道:“秦军怎知我军行军路线?”
小刺儿心底亦是焦急,褚骏回复北楼述职,尚未归来,现下,便只有他一人能保护殿下了,他镇定下来,安抚慕容冲道:“殿下,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杀出重围?追究责任的事,以后再说吧!”
秦军凶猛,黑压压的一片,燕军亦是满眼仇恨和血色,像是杀红眼一般,与秦军进行肉搏战,双方都视对方为死敌,丝毫不肯放过。
慕容冲雪白的脸上满是血污,苻晖在一头大声笑道:“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是我父皇睡过的,不过本皇子相中你了,若是赢了这一战,定要向父皇将你要来,好好疼爱。”
慕容冲怒不可遏,一剑杀掉挡在他面前的秦军士兵,向着苻晖冲了过去,小刺儿焦急地拦住他,道:“殿下,不要过去,那是诡计!”
慕容冲才不管他什么诡计,但凡有人想要侮辱他,便要有身首异处的觉悟。
苻晖舔着唇角暗道,没想到这么容易,便上当了,亡燕皇太弟也不怎样,那张脸留着当个男宠倒还行。
苻晖一挥手,箭雨像是漫天的飞蝗朝着慕容冲飞了过来,他还来不及出剑,便见着小刺儿飞扑过来,挡在他的身前,他全身中了好几箭,箭头插入的地方,殷红的鲜血肆虐流淌,暴毒如慕容冲见着陪伴他多年的侍从倒在他的面前,心底的愤怒止都止不住,他大怒道:“苻晖小儿,定要你偿命!”
语毕,便不顾一切地冲杀过去,苻晖受了一剑,大惊,周围的秦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势要拿住慕容冲。
燕兵急急扯着慕容冲要他撤离,慕容冲受此大难,心底郁结,以他阴狠暴毒的心性,若是有机会,必然让苻晖生不如死。
但思及桓于飞,他握住右手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决不能死在这里,大仇未报,亦不能将桓于飞让给别人。
他狠下心来,扔下小刺儿,在燕兵的掩护下,冲忙逃走,苻晖受了一剑,便急着回去疗伤,没有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