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雪白的脸上一片粉红,疾跑后,气喘吁吁,他顾不得礼仪,便急忙问道:“可有他的回信?”
送信士兵恐惧地摇摇头,陛下虽然长着一张绝美的脸,却讨厌别人盯着他看,轻则挖掉眼珠,重则五马分尸。
慕容冲的笑容一瞬间凝住了,他沉声道:“他可有说什么?”
士兵摇摇头,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位大人拿着帖子细细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便扔到火里烧掉了。”
慕容冲心底明白为何,却再次问道:“真的没说什么吗?”
士兵恐惧地一抖,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忐忑地等待着责罚,奇怪的是今日陛下竟然没有往日的残暴,只是吩咐他下去。
他离开时,回首一望,觉得陛下的背影格外寥落。
慕容冲心底失落非常,在他最喜悦的时候,他心爱的人却不肯来看他一眼,桓于飞向来反对他称帝。
宫内的太监宫女们忙忙碌碌,关东秋罗园的宫人们也搬到了阿房宫,高望秋以慕容冲唯一的妻子的身份入住阿房宫,众人皆以为她是个严厉的妒妇,极得陛下的宠爱,才会至今只有她一人。
她入宫后,却依旧是被软禁,不得离开寝宫半步,众人的想法马上改变,想想也是,陛下不过是顾着夫妻情分才会留着她,她的父亲可是叛贼高盖。
一时间,众位鲜卑的贵族小姐们又燃起了希望,个个想尽办法在慕容冲面前晃荡,可惜她们见了一次陛下后,便再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陛下的美貌让她们皆是羞愧异常,连看第二次的勇气都没有。
后位便一直这样悬空着,任臣子们如何好说歹说,慕容冲皆以要为先皇守孝服丧为由拒绝了,倾国倾城的燕帝夜夜独守空房。
登位大典那日,金鼓盈天,风驰火骤,艳阳冲天,慕容冲穿着一身紫色龙袍,人间玉容威加那份身为帝王的高贵,真真是人间绝世无双的景致。
阿房宫,新雪未消,白梅吟雪,盘花烛红,高台上,慕容冲拜完燕国的列祖列宗,甩袖转身,台下众人皆仰望着他,向他拱手施礼,拜服在他的脚下。
他扬手,寒风凌冽,衣袖飘飘,光盈洁亮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若他是这世上唯一的光,是苍天的宠儿。
紫禁地严,云绕皇都,高台下,密密麻麻向他拜服的人都是他脚下的蝼蚁,远处的铜街复道,是他所掌控的帝国。
从此,居龙楼凤阁,乘金銮玉辇,呼啸江山,也可与桓于飞一同共享这天下至贵。
慕容冲胸脯微微起伏,虚着眼望着他的江山,从此,再没人敢说他是苻坚的男宠,从此,他便是日日与桓于飞相伴,再没人敢说三道四,因为他站在了帝国的顶点,俯视苍生。
第九十六章:杀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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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放开
慕容冲终于明白这天下人对公子飞又敬又畏的原因了,这简直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东西了,常安城门被攻破,燕军杀了进去,长安城楼变为一片火海。
他还没回过神来时,最先杀入的士兵前来禀报:“秦皇苻坚带着张夫人和小儿子逃掉了!”
慕容冲盛怒之下,颇觉为难,他要攻城,不能肆意去追杀苻坚,但他又不甘心让苻坚就这样逃掉。
满身疲倦,到处都是血污的段随走了过来,跪下道:“请陛下前往秦宫主持大局!”
桓于飞不爽地看着段随,方才这段随只看了慕容冲一眼,看那眼神充满了占有掠夺的欲望,又是一个对慕容冲抱着不良企图的男人。
温暖的大手搭在慕容冲的肩上,他转身,桓于飞黑发纷乱飘飞,单手握着绀阿剑,笑道:“我去吧,我去拔掉你心头的那根刺,但你要好好记住你的诺言,常安城的百姓就交给你了。”
慕容冲亦按住他的手,温热的手背温暖着他的掌心,他唯一不能舍弃的便是桓于飞,才相逢不久,便要分开,他心中亦是不甘的,但身为男人,不能整天黏黏腻腻地呆在一起。
他微微点头,桓于飞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转身抽掉了搭在他肩上的手,迈向云衣十八卫,他快步走了过去,对众人道:“青韶留下,其他人押送攻城炮返回,记住这些铁炮不能落到任何人的手里。”
众人领命,白焚递上一份图卷,恭敬道:“此乃秦宫密道的地图,秦皇便是带着张夫人从密道中逃走的,这是潜伏在常安城内的探子弄来的。”
桓于飞仔细研读了一番,赞道:“还不错,他们挺有本事的,这东西也能弄来。”
他顺手交给青韶,皇落等人一一与复北楼主拜别后,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慕容冲杀进了常安城,闯入秦宫,占领了这座曾经带给他无尽耻辱,困了他两年多的宫殿。
桓于飞与青韶骑着马,一路向西追击秦皇苻坚,最后在五将山堵住了他。
秦皇虽是逃难,却也还带着一百多军士和宫仆妃嫔。
士兵们见前方只有两人,便不甚在意,大吼道:“前方何人挡道?再不让开,便将你们碎尸万段。”
秦皇拦住他们,他只凭看一眼,便知道前方乃是公子飞,不由叹道:“今日果然是吾之大限也!”
这悲凉的泣叹竟搅得那些个宫人嘤嘤哭了起来,秦皇护着张夫人和他的小儿子,道:“公子飞,我与你有何深仇大怨,你在淝水之战中害了我大秦,此刻又来要我的命?”
“你的确不配和我有任何深仇大怨,不过倒是有一个人对你痛恨得想要拆皮扒骨,只要你活着,他便不得心安,恰好这人又是我的心肝,你搅得我的心肝不舒服,我如何能放过你?”公子飞轻轻抚着腰间的绀阿剑,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果然与那贱奴有私!”秦皇怒道。
张夫人不屑地唾道:“听闻公子飞相貌绝世无双,风流潇洒,手握复北楼重权,功力更是天下第一,南北两地的美人都是你的情人,如何会看上那个不知廉耻的贱奴?”
桓于飞虚着眼,杀气凌然,不屑地看着张夫人,道:“即使在众人眼里他是地上的烂泥,但在我眼里,他却是天上俊逸随然的云,而你,女人,虽然我的剑不杀女子,可我有千种方法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让你觉得自己低贱得连母狗都不如。”
张夫人瑟缩地躲在秦皇的身后,她一个弱女子,也就敢逞逞口舌之争,哪里有本事跟公子飞对抗,她也是听着公子飞威名长大的人。
秦皇挥挥手,让他们退后,而后抱着金刀,拱手道:“素闻公子飞刀下只杀不义之人,我的确算是不义之人,但我爱妃和皇子却不算,他们没做过什么不义之事,请公子放过他们。”
公子飞哼道:“就算我放过他们,他们最终也是不得好死,不过你说得对,我不杀老弱妇孺,暂且放过他们,今日也给你一个决斗的机会,苻坚!”
公子飞跳下马,器宇轩昂地迈着优美的步伐走过去,苻坚早已摆好架势,命令众将士带着夫人和小皇子先行离开。
桓于飞拔出绀阿剑,冰冷的剑身闪着寒光,渴望着人血,这把剑已经太久没有出鞘,干涸得发狂,饮一个帝王的血,才衬得上它的身份。
桓于飞站定,一脸微笑,胸有成竹地等着苻坚攻上来,苻坚被公子飞亦是久未散发的杀气压迫地不敢动弹,却抢先一步攻了上去,他要取得先机,才有赢的机会。
“我虽然很愿意给你机会,但是我却要告诉你,最后赢的都是我,不管是范文珏,战鬼,还是桓温,他们都死在了我的手上,你也不例外!”除了燕帝陛下,所有人面对公子飞的微笑都要毛骨悚然,尤其他拔剑的时候。
苻坚拼劲全力,连劈数刀,招招毒辣狠绝,直攻要害,公子飞却游刃有余,闲闲地应对着,刀剑相撞,火花四溅,苻坚的金刀上印着公子飞微笑的侧脸,那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一片死寂。
两人一路拼杀到寂静的山林中。
公子飞没有将他看作多厉害的对手,只是懒懒应对着,山涧中的溪水淙淙流着,刀剑声混着溪流声,莫名其妙地压得这片树林紧张异常,蓊蓊郁郁的木叶簌簌抖着。
忽而,公子飞听到青韶大叫:“主上小心!”
一只暗箭从不远处飞来,亏得青韶的提醒,桓于飞才堪堪躲过,他怒道:“本以为你好歹是一代帝王,便与你正大光明地比试,却没想到你竟暗中派人放毒箭,卑鄙!”
苻坚不甚在意地笑道:“我虽顶着仁皇的称号,却有哪个皇帝是真正仁慈的,只要杀了你,整个天下将会重回我手中。”
“是么?”桓于飞冷漠地竖起剑,怜悯地看着他,一剑穿透他的心脏。
待他目瞪口呆地倒下后,便不屑地哧了声:“给脸不要脸!仁慈,连正大光明都做不到!”
桓于飞舒了一口气,而后收剑,一代帝王,便这样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山林中,没有泣血的哀嚎,没有宏伟的送葬。
青韶为难道:“这如何处理?”
桓于飞擦擦溅在他身上的鲜血,藕荷色的薄唇微动:“不用管,姚苌过几个时辰便会来收尸的,他可还想找秦皇的传国玉玺,贪得无厌的小人!”
桓于飞和青韶在山下找到马,便快马加鞭地赶往常安城,他的心里颇为不安,苻坚的死越来越让他觉得这不可更改的历史实在是太无情了,如果慕容冲果然屠杀全常安城的百姓,那么他的死是不是也会注定,哪怕只要有一点改变都好,这样定能改变很多事!
他在心底祈求道,小凤凰啊,不要断了你自己的后路。
桓于飞赶到常安城时,已是翌日正午,他还未进城,便闻到了一股冲天的血腥味,青韶是医工,心肠最是柔软,见着那城门口的景象,忍不住捂住嘴唇,低声哽咽起来。
桓于飞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城门口的木架上吊着几具被活剐了没有皮的尸体,血淋淋的肉赤裸着,招来一大群苍蝇和蚂蚁,那些尸体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小孩。
桓于飞紧握着绀阿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但现下作孽的是他心爱的人,这是多么让人不能忍受,他早知道慕容冲是魔王,是修罗,却仍愿意用爱牵扯着他,阻止他沉溺在无边无际的恨海中。
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有些人难以改变。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对自己说,也许这只是秦皇的亲信,他曾答应慕容冲,秦兵和秦皇身边的人他不会管的。
他骑着马,向城内走去,城内更是一片苦海,燕国士兵抢掠,烧杀,凌辱,无恶不作,常安城成为了一片死城,这城里可不只是有氐族人,还有羯族人,还有,还有汉人。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抢掠,还有士兵在朱雀大街上当街强暴女人。
公子飞愤怒地大吼道:“慕容冲!”
这吼声响彻常安城,愤怒,失望,难过,震得燕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一会儿,一对装备精良,手执铁盾的士兵前来将他和青韶团团包围。
士兵们让出一条道,一个人骑着马过来,他花容绝代,身姿绝美,此刻在桓于飞眼里只觉得他可恨,不愿意看他。
桓于飞冷笑道:“你连我都想杀吗?”
慕容冲唇角微颤,道:“我怎么会杀你?我只是想请你到我的后宫,好好款待你!”
“你想款待我多久?”桓于飞此刻面如寒霜,连多看慕容冲一眼都觉得可恨。
“直到你死,尸体都要和我腐烂在一起。”慕容冲壮起胆子威吓道。
“你这样考虑多久了?”
“从你要我发誓开始,我既要得到江山,也要得到你,万人敬仰的公子飞,一辈子都锁在深宫,侍奉在我身前,没有任何男人或女人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人。”
桓于飞不语,只是将青韶从马上捞到自己的坐骑上,青韶恐惧地紧紧搂住桓于飞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他从一开始就害怕极了,这人间地狱般的惨状,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恶心,害怕,想吐,他只能紧紧抓住搂着他的公子飞,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不忍再看。
公子飞将他捞过来,无非是便于逃跑,被这么多人包围着,他虽然有百分百的自信能逃掉,可是却不能让青韶受到一丝伤害,云衣十八卫陪着他一路走来,死死伤伤,却始终忠心耿耿,青韶更是多次救了他的性命。
这落在慕容冲的眼里自然又是另一番暧昧光景,青韶缩在公子飞怀里那副瑟缩地可怜模样,刺激得他满眼嗜血。
“果然,果然,你心里就是有别人!”倾国倾城的燕帝陛下此时满脸泪痕,愤愤说道。
桓于飞调转马头,冷着脸回了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既然你背弃誓言,也就是说你背弃我对你的情意,慕容冲,是你先舍弃的,你听好,我不会再爱你了。”
燕帝陛下身形不稳,差点摔下马,他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再爱你,我便是爱白焚,爱青韶,爱桓伊,爱谢道韫,甚至是粉姒,或者任何人,都不会再爱你了,慕容冲,从今日起,你我一刀两断,过往的一切,你都忘了吧!”桓于飞云淡风轻地讲出一串串绝情的话,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越是这样,越是刺痛慕容冲的心,对于慕容冲来说,天塌下来,都没有这句话可怕,他被千人辱骂,万人践踏,都能忍受,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失去桓于飞。
“永别了!”桓于飞紧紧搂住怀中的青韶,调转马头,拔出绀阿剑,向城门方向冲去。
“拦住他,拦不住他,你们全部都要死!”燕帝凄厉地大声吼道。
但是天下有谁能拦住公子飞,再多人也只是送死而已,公子飞的剑一旦出鞘,便无人可挡。
一路鲜血喷溅,青韶闭着眼,埋首在公子飞胸前,嗫嚅道:“主上,真的要这样吗?”
桓于飞没有回话,只是搂着他,一路冲杀到城门口,慕容冲追了出来,他这一次触到了桓于飞的另一个底线,才真正恐惧起来,桓于飞说得对,这世上真正能制住他的东西,便只有这个。
他在桓于飞身后大吼:“你要是走了,我便杀光剩下的那些人。”
桓于飞像是没听到似的,一路前行,再也不会过头看他一眼,他跳下马,跪在地上,大声泣道:“我求你,子非,子非,求你留下来,不要都丢下我一人。”
平时复北楼主将他宠得无法无天,不让他受一丝委屈,现下便是他苦苦哀求,那人却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肯,果然是要扔下他一个人了么?
第九十八章:抉择
秦宫精致大器,外看恢宏壮丽,内部却也是典雅唯美,内室宫墙皆是用花椒舒兰汁涂刷,风动时,便有椒兰异香,夏可驱蚊,冬可避寒。
御花园中盛放着层层铺叠的胭脂色牡丹花,风乍起时,吹动着千重乱红,美景却无人赏,燕帝陛下一人独自在殿内已有几日。
蓝衣宫人撩起红纱帐幔,挂在垂着粉色流苏的小银钩上,再撩起一层青纱帐,燕帝陛下便出现在段随眼前,绯红脸颊,却若初夏的塘荷,玉容消酒,也若赵飞燕新浴,娇美清艳。
燕帝抬起眼皮,瞥了瞥,神志不清地嗫嚅道:“追到公子飞了?”
“禀陛下,公子飞一路南行,已经脱离我燕国边境,属下没追到!”段随跪在冰凉的黑石地板上答道。
慕容冲右手提起酒壶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擎到唇边,红色的唇沾着白玉觞,若红白相间的甜美糕点,让人禁不住咽下口水,食欲大振,段随吞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