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两望+番外——文武之道
文武之道  发于:2014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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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可以想象,那个叫作南红兮的女子究竟耗费了多久,用了何种方法,竟然让整个令旗教的人都染上了这种蛊毒。眼下看来,若是不能与敌人肉搏,这场战斗真的是没法再打了。

看着吴昭每日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吴昭,这蛊毒,没有解法吗?”

“暂时还没有,这毒很是奇怪,任何地方都查不到它的下落。天下竟然有棣宫仍不知道的死毒,南红兮果然厉害。”

“救人是上策,若是不能,我们只有下策了。”

“下策?你的意思是?”

“托它一个月,拖到南红兮给他们解药为止。”我解释道,“既然她要‘天下’,自然要留着自己养了许久的这些毒人,为自己卖命,一个月一到,她必然会想办法给他们解药续命的。到时候,我们便顺藤摸瓜,把这解药之源翻出来。”

“可是,怎么才能托一个月呢?”吴昭皱眉道。

我看着他,声音清晰如暗夜里滴在石上的露水:“我们打一钞只闻声,不见人’的‘影子战’。”

“影子战?”

“是的。”我解释道,“敌人想要的是我们死。而我们只要证明我们还活着,并且四处证明给他们看,就可以了。”

“你是说捉迷藏?”

“对,捉一场暗夜的‘迷藏’。”

第五十八章

这次的排兵布阵,不同于我以往任何的战争经历。因为这是一场只后退不进攻的战斗。说得更确切一点,是逃跑。而我把这逃跑的时间,全部集中在了晚上。——因为我们发现,种了这种蛊毒的人,白天似乎行动很是迟缓,到了晚上却精神异常。

这次布阵抓的就是一个‘快’字,在瞬息情报变幻中,我要迅速作出反应,调动每一个结点上的兵力移动到下一个地方。这样快速的疏散,逼迫我每次都只能在脑中紧急成图,然后把排兵的命令快速复述给指挥战斗的人员。

一个月下来,我睡得黑白颠倒,几乎再也没有看到过白天的太阳。眼看一个月已过,而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那些令旗教所谓染蛊毒的人,在没有任何人给他们解药的情况下,竟然并没有人染毒身亡。

吴昭在抓来的人身上小心试探后,恍然道:“我们竟然被南红兮骗了!”

“究竟怎么了?”我问道。

“这毒应该是两种极为平常的毒药混在一起而成的!一种叫作‘见血青’中毒者身会生出小小的血块,十分瘙痒,经常会被自己抓破,而且这种毒会随着血液传播;另一种叫作‘夜现草’,中毒者白天精神恍惚,晚上却十分精神,遇到沾着青草的露水,身上的伤口便很难愈合。这两种毒并不会致命,而南红兮就是合了这两种毒在一起,唬住了众人。”

“这也难怪大家会害怕,毕竟她使蛊毒和符咒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我续道。

“就是因为她的这个本事,甚至连我都陷入了她的圈套。”吴昭恨道,“这个女子,行事比男人都厉害。”

“现在倒好了,既然这毒没有大碍,我们便可以转守为攻了。”

“嗯,我已经部署下去了。你好好休息休息。这些日子,你也没怎么睡好。”

“好。”我一边说,一边止不住的哈欠。

“那你现在就……”

我忽然感觉到自己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而脚下就像踩了棉絮,全身都轻飘飘地不再着地了……

再醒来时,我迷迷糊糊地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小严。他侧坐在我的床边,手上正拿着一本书,似乎并没有发觉我的醒来。

“小严?”我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如遗。”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来,一下笑得开心,“你醒了?我想让你好好睡睡,一直没有叫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前天就到这里了,那时候你就在睡,一直睡到现在,足足两天了。”小严一边说,一边嘲笑道,“如遗,你怎么越来越懒了?”

“我倒是发现你越来越勤快。”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趁他不备,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说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读书呢?!”

“别闹了,快给我。”他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抢。

而我则一把把书藏到身后说道:“谁让你读的?”

“哎呀,还给我。雪儿说,不背完这段,没有晚饭吃。”

“噢……”我故意拉长了声音,笑道,“这还没过门,就开始严加管教了。”

“你别胡说八道。”小严红着脸忿忿道,“这话要是被她听见,小心你倒霉。”

“好好好,不说了。”我看着他道,“那说说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去了,总可以了吧?”

“没干什么啊,就是随着霜儿姐姐和雪儿去了趟文华岛上的古刹。”

“你们去哪里做什么?”

“说是找什么推算月石成影的记录……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月石成影?”

我刚刚复念着,便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小严,你嘴巴还能再严点吗?”

“雪儿。”我闻声朝门口的人打着招呼。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雪儿冲进门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便朝着小严气道,“我有没有说过,谁都不许说?!”

“如遗不是外人……”小严嗫嚅着争辩道。

“你若在军队里,就一定是个叛徒。”雪儿刚骂了他一句,便转过头对我说道,“如遗,刚才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听到了吗?”

“啊?”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说,‘听到了’,还是‘没听到’,比较合适,只得接道,“明白了。”

“你醒了就好。”雪儿复又说道,“刚才宫主还说道,你要是醒了,就跟他说一声呢。”

“噢。”我无谓地应了一声。

“小严。”雪儿忽然伸手拧着小严的耳朵道,“去,去禀报宫主,如遗醒了。走。”

“哎……”还不及等我再说什么,雪儿拎起小严,便几步带出了门去……

吴昭进来时,我第一句话便出卖了小严:“‘月石成影’是什么东西?”

“这些人啊……”吴昭一边似在感叹,一边笑着说道,“是唯一有可能在南红兮现形时,抓住她的机会。”

“现形?”我不解道。

“眼下,我们虽然占了上风。可是她却狡猾得紧,根本没有露面。而我们唯一可以逼迫她路面的机会,便是等待她去朱衣的月石那里传继椎魂符的力量。”

我记得吴昭说过,若想让带有椎魂符的人一直活在人间,就必须要等五百年,在月石前以九颗人心作为血祭。于是我问道:“这‘月石成影’的时间,是否就是她传继椎魂符的时间?”

“没错。”吴昭点头道,“相传,当初远帝和苏青末就是用九名亲随的心血拓在月石上,炼成椎魂符的。而守成椎魂符之人,有一个与常人不同的地方,那便是他们的影子可以投射在光滑的月石上,形成比常人大几倍的人形。”

“你确定?”我疑惑道,“这就是所谓的‘月石成影’?”

“嗯。”吴昭点头道,“这不仅是我多年来,搜集的消息,更是有人帮我暗中确定了南红兮的下一步行动: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传继椎魂符。”

有人帮他?暗中?——想来,这各个帮派互斗,眼线自然都是相互的。我并不奇怪他能够打探到颜倪的下一步行动,我所关心的只是一个问题:“那么下一次‘月石成影’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八月中秋之日。”吴昭继续道,“我们就是要赶在那个时候,布下天罗地网,把南红兮活捉。”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活捉了她,然后怎么办?”

“阻止她传继椎魂符,确定她的魂魄不能再寄居活人体内,然后便除了她。”

“吴昭,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

“可不可以,用念刃?”我不知道为何要为南红兮求一个死去的方法,也许是因为我比别人更清楚她念头,“我只是想让她在死前,放弃自己的执着。”

“好。”吴昭答应了我。

七月中,吴昭集结了棣宫所有的人,开始部署在朱衣的最后作战计划。而几次排兵布阵的集会下来,我一直都没有看到一个人——云令使安几素。

这让我不安于我们的计划会提前被颜倪知道,然后她便会有所觉察和防范。这种不安,让我不得不再行动前的一夜旁敲侧击地问吴昭道:“最近,怎么没有看到云令使?”

“我派他去做了别的事情。”吴昭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那最好不是去朱衣帮了。”我小心提醒着,“毕竟,打草惊蛇,是眼前的大忌。”

“如遗,你不必担心了。”吴昭看着我道,“以后,也不要再问起他了。”

“好。”我想他既然如此说,便一定有他的理由。

在羽纶停留的最后一日,吴昭唤我在书房等他。进去时,他恰赶着去商量一件紧急的事情,便让我在屋子里等他。我站着等了一久,忽然看到他的案头放着一张地图,这图看上去十分眼熟。待我走到近前一看,这图像极了当年苏启给我看的那张朱衣帮的地下密室分布图。而这图似乎只有一半,画图者的笔迹从上到下,越来越轻,最后竟然断续不成了线……

我拿起这张图正仔细看着,忽然听到了耳边吴昭的声音:“那是朱衣帮地下迷宫的图,可惜没有完成……”

“这是谁画的?”我问道。

我很久也没有听到吴昭的声音,直到我抬起头看着他,他才轻声道:“安几素。”

“那怎么没有完?……”我刚刚问了这个问题,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他人呢?”

吴昭这回完全没了声音。

“吴昭。”我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心下一沉道,“六个月过了么?”

“嗯。”吴昭仍旧不动声色,只是轻声回答了我的猜想。

“所以……”我有些说不下去,想着安几素最后那句‘你说,我都不会说。’我心里更是难受,思来想去,似乎说什么都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于是,我静静走到吴昭面前,拿起手里那张画了一半的图说道:“这另一半,我来画。”

第五十九章

从羽纶到朱衣,集结成兵已然是七月末时。

这一路走来,我抱着从吴昭那里得来的一部开阳通史翻来覆去的看着关于远帝的章节。远帝是开阳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只有短短三年的时间。看来看去,不过只是一段苍白的文字:“成帝驾崩,独子远帝继位。远帝三年初,边将苏青末起异逼宫。离王率兵勤王,远帝三年七月,与叛军混战于上缭。时年八月,叛军初定,惜远帝丧于战乱,百官遂举离王登基,史称离帝。”

这是一段与颜倪的话截然相反的叙述。忆起那段日子里,她告诉我的,那些如溪水潺潺的倾诉,凄美,哀怨而绝望的故事,在这叫作‘历史’的记载上,不过是一段成王败寇的简述。——那些曾在岁月中倾城盛放的绝世风华,于后来的旅人,不过是路途上,无心入眼的残留和枯萎。一切的景象,于后人来讲,也许只决定于不可逆转的天象。

到达朱衣之时,我没有头尾,突然问了吴昭这样一个问题:“这历史二字,可真的有意义?”

他回看我说:“如果是你一个人在问这个问题,便没有。如果是替天下人在问这个问题,那便有。”

“那于我有意义的是什么?”我又问。

“我不知道。”他说完后,静默了一久,忽然说道,“我只知道,于我有意义的是你。”

八月初,作好一切的排兵布阵,我们攻入朱衣只用了两天。不过,谁都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战场。若想到达朱衣帮后山的月石,就必需穿过我曾经被关押过的那个庞大的地下迷宫。因为当世除了两三个轻功绝顶的高手,谁都别想从悬崖峭壁林立的山峦接近月石圣地。

对手的重兵必然是埋伏在这地下迷宫中的,他们的打算便是仗着这种地形优势,于迷乱中致敌于死地。——我并不知道,敌人会在什么地方步兵,但是这地宫的通道布阵像极了当年我入苏青末墓时那个四时星象变换的阵法。唯一的不同,便是这里的密室排布不能跟随很多四季变幻时的更迭,因此我大胆猜测道:“这四季的更迭变化,便是敌兵排阵的变化走向。”

吴昭听完这话,沉默地盯着迷宫地图看了一阵,忽然抬头对我说道:“我给你一半人马,你可破得了这个阵?”

“可以。”我点点头。

八月初六,离‘月石成影’还有短短九天,我带着一半兵力,正要入迷宫阵,忽然听得一个消息:朝廷忽然调了利州,朔州的兵,大举压向朱衣!

如此大规模的战争,若想不惊动朝廷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我们原本计划速战速决,与朝廷军队打一个时间差。可是这一切来的这么快,却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因此,我有些疑惑的问吴昭:“你说,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

“眼下顾不得这些了。”吴昭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如遗,你要做的就是阻止南红兮,一切按我们原定的计划进行。”

“那你呢?”

“你不必管我。”

“好,那如果,我抓到了南红兮,下一步怎么办?”

“拿着这个。”吴昭忽然取出念刃,递到我的面前,“我记得你说过,希望用这个结束她的性命。”

“好。如果她死了,下一步呢?”

“她死了,摇光暂时便没有大患了。”

“我是说你呢?”

“起码安心一些。”

“吴昭……”我正想继续问下去,忽然被他一手捂住了嘴。

“如遗,活一日,便有一日。”

看着他平静的笑容,我压住了心下所有的酸楚,也笑道:“长生,不若今生;永日,不如今日。”

“呵呵。我看你最适合去天行。”他打趣道。

“修真吗?”我摇摇头,“我不行。”

“你可知那‘椎魂符’最初就是从天行的‘长生符’中化出来的一种血咒?”他说完,轻叹了一声道,“你大可去那里,告诉他们,长生不若今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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