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两望+番外——文武之道
文武之道  发于:2014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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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悠扬的琴声中,兰栀并没有什么大幅的舞动,只是轻轻颤动着自己如玉的手指,掐出一个个形似兰花的姿态——,只这手指间的动作,我便不能分辨什么才是美的含义——究竟是兰栀的手,挽出了兰花姿态,算得俏丽;还是兰花的花瓣,要长成她的手,方成优雅。

果然,这‘善舞’二字,不是随便便可赠与他人的。兰栀——活泼灵动,宛如仙子。只是,她站在台上,只轻轻挽就几个兰花,便忽然停住了,让人不禁有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

“秀雅不群,浓淡相适,腰如纤柳,面如芙蕖。”——我一旁桌子上,那一老三少中的一老首先赞扬道。

“不知兰栀今此会选择何人献舞。”另外一个年轻人在一旁似自言自语道,“估计,我是一辈子都没有这个福分了。”

“兰栀姑娘选得都是卓尔不群的人。当然不会看上你的。”另一个年轻人,坐在旁边调侃道。

“别争了,快看,兰栀要选了。”第三个少年指着舞台兴奋地说道。

我刚刚在纳闷,兰栀的舞蹈似乎才是个开始,为何就停住了。而听了那边三个青年的谈话,我才明白,原来这众人能看的就是个开始,而后面是要大把大把的掏银子,才能看得到的。

兰栀合手静静站立在舞台中央,一众宾客早就有人站起来,匆匆忙忙地挤到楼下舞台的四周,眼巴巴地望着台上的美人,这情状像极了等待抛绣球的场面。

兰栀似乎并无反应,没有一丝表情地站在舞台中央。过了不多久,便有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走上台,站在兰栀前面一点的地方,大声对众人宣布道:“客总有新旧,规矩还是要讲一遍的:一百两银子,只是底价。剩下的只看兰栀姑娘的愿意了。”

说实话,我并没有想到这规矩是如此定的。我本以为,她会说:一百两底价,出价最高者得。

而有个人似乎也是新来的,站在台下朗声问道:“我愿意出百两黄金,不知可否让兰栀姑娘为我独舞?”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向这位出手阔绰的恩客望去。我站在二楼只见得他一个背影,但不知为何,却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台上那个刚刚宣布过规矩的女人抬眼望了他一下,便不动声色的说道:“规矩就是规矩。这位客官,难道你不知道‘千金难买一个愿意’这句话?”

“都在这地方儿了,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他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后,忽然摆出一副蛮横的态度,大声道,“云阶楼,绮怀楼,老子哪里没去过!单单就到了你这个入画楼,便要店大欺客不成?!”

这话刚落,他身后忽然站出一排护卫,这爪牙一摆,现场立时产生一阵骚动。不过,这惊慌的只有旁边的几桌看客,而台上婷婷而立的两个女子,却没有闪现出半点异样的神色。

这番变化后,兰栀忽然上前一步,对那华服的女子耳语了一番,便转身离去。而那女子,则几步走下舞台,站到那男人身边,小声说了几句,便听得那男人一阵大笑,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那女子走出了大厅。

我一直站在二楼,看着这一切,直到那人转身,看清他大半个脸后,我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认识的——没错,是周叶。数年不见,他看上去老了很多,身体也发福了不少。

见到故人,记忆的冰山,融化了一角——周叶,原来那与于我一同在灯花节看画舫的书生;那个与我一同被文帝派去边疆的文参;那个在冲锋一刻,陷我于万千敌君的将军……奇怪的是,这些回忆,明明属于自己,现在想来,却似别人的故事。也许时间会把彼时所有真实的景物,都画入此时记忆的卷轴。何叹物是人非,何叹沧海桑田?

第十九章

兰栀离开,人去台空。宾客们也渐渐散去。

苏启跟着我回到了房间,待我俩进门后,他便回身锁上了屋门。然后回头对我说:“今夜我们同睡一间,明日启程。”

我心里猜测,必是事态有所变化,或者他刚才在那里探查到了什么情况,才会让他有如此决定。当下便不置可否,只是自顾自的铺开了床铺。

我收拾了一番,眼看着他就在旁边的躺椅上一歪,也不作声。我便拉开被子,没有半点言语,也钻了进去。

夜深人静,我渐渐有些困意,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得苏启用极小的声音在靠近我的地方说道:“杨如遗,起来。我们现在离开。”

我真希望这是他的梦呓,可惜下一刻,我便感觉被人掀开了被子。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只得迷迷糊糊地起身,在一片漆黑中,拿起叠在床头的衣服,胡乱穿上,双脚刚刚站稳,便被他一把拉着走到了窗户边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一手打开窗户,一手提着我的腰,带我翻身跃了出去。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跃我们不是落在了地上,而是稳稳地坐在了他那匹黑马的背上。

这落点是入画楼西侧一条背阴的小路,我俩共乘一骑,马蹄在黑夜中,踏破了江宁城的宁静,一路赶到城门口,他下马与守城官兵说了些什么,便见到那些士兵忽然全体跪下,然后匆匆跑去开了一个侧门。他翻身上马,带着我一路奔出江宁,冲向了繁星夜空下,一片广袤的平原,而本来跟随着我们的那四个随从,却一直都没有跟上来。

我深知守城的士兵,若没有正式的官令或军令,是不可能擅自打开城门的。但我不知,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做法,是否也可打开这城门。于是,我坐在马上,问着苏启:“你刚才让他们开门,给了个什么价?”

“什么价?”他顿了一下,说,“你觉得什么价,会打开江宁城的大门?”

“不会比看兰栀的舞蹈还高吧?”我随口道,“这下你可亏了。”

“当然。那顶多是千金,我这可是人头价。”

“人头价?”我想了一下,随后探问道,“人头还不值一样价钱呢,这个也很难说。”

“说得也没错。”他停了半饷,忽然说,“钦差的人头,可否值钱?”

他这样一说,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周叶’,当下一惊,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但又怕他发觉自己知道太多,露了马脚,只能假装好奇道:“钦差?你在说什么?”

他一万个猜测,也不会推到我是认识周叶的。因此,他只是随意答道:“没什么,只是借个别人身上的一样东西,暂时还不上了。”

这果然于我猜测的不差。周叶回兆京之后,论功行赏,坐了朝廷大员。此次巡守,虽不知何因,但手中必然握有‘带天巡守’的金令,此令象征着钦差的身份,行驶天下,畅行无阻。因此,也十分珍贵,如若丢失,便是杀头之罪。

想那周叶对这金令必是千万个小心,而苏启能在这种情况下盗出金令,武功之高自然是可以想象的了。

我得到这个答案后,便不再问。只任由着他打马奔驰在旷野中。可是,我并不知道,这一跑,便是整整一个夜晚再一个白天。除了中间有限的一两次短休外,我一直被颠在马上。直到第二天夜晚,就在我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了的时候,他终于带着我骑马踏入了一片竹林,在山林掩映间的一片竹木房舍前停下。

我们停下后,他把马拴在篱笆墙的外面,就带着我进了院子。我们刚刚入得院子,就看到正面的屋门口站着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女子。那姑娘见到我们,并不吃惊,而是走到了苏启的跟前,开口问了一句:“夜入竹林,可有贵干?”

“夜雨深寒,访故而来。”苏启答道。

“二位进来吧。”那姑娘带着我们向屋子走去。

我看着这夏日温和晴好的夜晚,心道:这暗号当真没什么道理。可是当我进得屋子,看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男子站在屋里,见到苏启,忽然走上前来,跪下拜道:“何夜雨,何深寒,参见堂主。”

‘原来访故,访得就是夜雨深寒’——我才恍然大悟。而一旁的苏启则不动声色地说道:“起来吧。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堂主,都已经妥当了。”那个又高又胖的何夜雨躬身答道。

而另一旁矮矮瘦瘦的何深雪看了我一眼,忽然问道:“堂主,此人可是找来解阵的?”

苏启没有看我,只是点头道:“是的。我们动作要快,在江宁时,我已经见到不少其他帮派的人了。”

“属下明白。”何深雪躬身一拜,接着便说,“堂主一路辛苦,今日暂且休息,明日再作计较吧。”

“好。”苏启忽然看了我一眼,吩咐道,“我的屋子里,多加一张床,就让他和我同睡一个屋子,确保万无一失。”

就这样,我仍旧和苏启同睡一间。整整一天的折腾,让我累得浑身筋骨酸痛,使劲力气爬上床,才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苏启正坐在我的旁边。我被他看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完全没有了睡意。

“干吗?大早上起来,就想吓死谁?”

“起来,我们准备走了。”他看着我,毫无表情。

“去哪?”

“到了,你自然知道了。”

“对,到地狱,我还自然知道已经死了呢。”我看着他,有一种箭在弦上的压迫,“我可不保证自己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你们出什么力。”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仍然没有告诉我的意思,“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探问无果,只得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他出了门。到了院子里,我才发现里面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一个方队的人。我迅速看了一眼,就发现那里整整齐齐站着三十六个人。这三十六人见到苏启,一齐跪下,同声道:“参见苏堂主。”

苏启示意他们起身,然后自己则站在方队的前面朗声说道:“你们都是我青松堂精挑细选的人,现在正是你们材堪大用的时刻。何夜雨,何深寒,你们带队,按计划行事。”

那昨日见到过的二人,忽然从这方队中闪出,齐齐一躬,领命后,便各自带着一半人马,出了院子。

我听完刚才那番话,看着苏启,才明白原来他就是朱衣帮,青松、翠竹、腊梅三堂之首的青松堂堂主。原来,我那日所想的此事与‘朱衣帮’有关,今日看来果然有些道理。

想当初,武林大会,虽然是朱衣帮的东道主,可迎客的却只有腊梅堂的堂主,殷瑞。大家都在为没有看到朱衣帮的帮主唐逸明而赶到有些莫名,甚至有些人还私下怪罪朱衣帮这东道主的待客不周。现在看来,这些,与眼前的这件事情,似乎都有些联系。

那三十六走后,院子里只剩下了我和苏启。他看了我一眼,忽然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大概再也没有问去哪里的必要了,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出了门,被再次带上马后,一路疾驰,一直行至竹林深处。

我们最后停在了一座山的脚下。下马后,他只一句“跟上”,我便随着他,沿着山边,行走在枝叶繁茂的阔叶林木间。就这样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我们才在山脚下的一处停下,他忽然走近山边,站在一棵枯死的古树旁边,忽然回头对我说道:“这里,过来。”

我听了他的话,走到他所站的古树边,才发现,从他所站的一侧看去,这树竟然是空心的,更让我诧异的是:这树洞开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口子,朝里面看去时,似乎这树下藏着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苏启忽然指着这树下的黑洞对我说道:“下去。”

“啊?”我有些茫然地问道,“从这里面下去?”

“对。”他声音很冷,不带半分解释,“你先进去。”

此时此刻,我纵有万般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慢慢低头,小心翼翼地钻入树洞,双手扒着树根的外延,把身体一点一点的探进了树洞。只是刚刚进入大半个身体,我便发现双脚落在了两节台阶上,这脚有了着落后,我便把手松开,慢慢把全身塞入树下的黑洞,一点点感觉着脚下的台阶,缓缓地顺着台阶,向下走去。

这是一个狭长的地道,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决不可二人并行。就在我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感觉到后面的动静。苏启就在我后面下来,然后紧跟着我说道:“你扶着墙,走台阶,别问别想,只管走就好了。”

我依言一直顺着这台阶走下去,走了不知多久后,忽然发现脚下不再有台阶,而是一片平地,两边的空间也渐渐大了起来,伸出手臂,已经无法摸到两边的墙壁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苏启忽然抓住我的胳膊说:“这边,我带你走。”

他的声音在一片漆黑而宁静的空旷中,久久回响。

第二十章

他在黑暗中扯住我的左臂,不停地向前走着。他步履稳健,不急不缓,我很是奇怪他是如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辨清方向,一步不错地行进的。

我们走了不知多久,他忽然停下,站在离我不到一臂的地方说:“一会儿出去,你看到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暗暗记住,我们回去再做计较。”

“知道了。”——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木偶,别人扽一下,我便动一下。

我被他拉着进入了另一个狭小的甬道,走了不久,他只一声“到了”,我忽然感觉到眼前不远的地方有一片亮光。

我俩步步接近着那点光亮,而走近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通向外面的洞口,他在我前面出了洞,然后伸手对我说:“上来吧。”

我把手递给他,然后就被一股力量拉到了地面上。说是“地面”,其实是一片灌木覆盖的中空之所。我们站在地面上都只能弯着腰,一抬头便会被这低矮的荆棘所刺伤。

就在这种环境下,他忽然对我说了声‘跟上’,便从我们侧面一个不到半人高的缝隙中钻了出去。我没有选择,只得跟着他硬生生地从这同一个荆棘密布的口子钻了出去。出去时,灌木的棘刺在我身上化了几道血口,虽然不深,但却还是十分疼痛。

我忍着跟上,走了十几步,便到了一个似半山腰的地方。我记得,在密道里和他一直是向下走的。因此眼前,我们看到的大概是一个深谷,这深谷并不同于其他我所见过的任何山谷,或沟堑——谷里没有任何草木,满眼望去,是一片巨大的红色岩石,这红或深或浅,在眼光的照耀下显出不同的光彩,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磅礴。

不知是否是战争的记忆太深,看到红色的东西,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血。深红为旧,浅红为新。这些巨石在我眼前似乎成了一个个血染的墓碑,而这深谷便成了一个安葬墓碑的孤冢。说这里是孤冢其实并不过分,因为我再看了一久后,便认出这些巨石的排布就是从那日我演示给苏启的那个圆形石阵上演化来的,只不过,这阵比那个圆阵还要多了一些横竖石列的分布,而且此阵巨大,我们正眼望去,只能看到它的一半。这下便把破阵的难度陡然提升了百倍——可以想象,若是有人进入这里,便很难绕得出去了。

我很诧异,究竟是什么人可以摆出这样的阵法。虽然我知道这世上一定不只叶清一人会用阵,但是懂得如此高明阵法的人,这世上大概并不多。而且就算懂得阵法,能移动这巨石,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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