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17．价值

乔楚跟林轩住到了一个郊区的别墅里，与其说是一个别墅，不如说是一个小的疗养所。小小的洋房隐藏在一片树木中，虽然不起眼，但是里面别有洞天。尽管林轩谦虚地说是寒舍，但是里面的医疗器械是一应俱全，乔楚严重怀疑自己都可以在这么一个洋房里孤独终老。

日子是从未有过的清闲，乔楚既不用忙着打工，又不用忙着论文，每天吃吃喝喝就可以。有的时候徐商也会过来，总说来你们这得装成间谍一样，一路上还不停地换车，林轩也是一脸埋怨，嫌麻烦你别来啊真是的没人叫你来……徐商商你做了回锅扣肉以后常来啊~

每到这时徐商都会一脸无奈地笑笑对乔楚说，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吃货一个，我是来看看你的。

乔楚也会笑着回他，徐医生，我知道老师就这样。

说实话认识徐商之后乔楚心里平衡了不少，以前也发现了林轩一跟自己在一起就不正常，在人前还算是人模人样。久而久之乔楚都觉得是不是不正常的人是自己，要不林轩怎么一碰到自己就这样。

徐商就像是一束光一样驱散了乔楚心中的黑暗，让他无比坚信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而且林轩是碰到越正常的人越疯。想明白这件事的乔楚，神清气爽了起来。

还记得那么一次，三个人在一起无聊，林轩就嚷着让乔楚和徐商用三个字来形容自己，见俩人都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于是一脸讪笑地说，要不我先抛砖引玉？

“行啊，你先用三个字形容一下自己。”徐商笑得大大方方。

“高富帅。”

乔楚的表情痛苦得跟雷劈了一样，他见过夸自己的，但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夸自己的，寻思了半天，乔楚还是决定小心翼翼地开口反驳。

“老师……首先我觉得你不怎么高，如果论高的话徐医生的身高算高还可以……”

“小乔楚shut up！……”

“至于富……”乔楚的表情好像有些释怀，“老师的确挺有钱的，每次叫我买两份盒饭都给我二十块钱绝不含糊，但是我想借此机会跟老师说一下，门口的盒饭涨到十二块五一份了，下次老师记得多给我五块。”

“……小、小乔楚。”

“最后是帅……”乔楚终于客气地笑笑，“老师不张嘴的时候，是挺帅的，一张嘴就完蛋。”

“…………”

“不愧是跟了你这么久的学生，”徐商把一桌子饭菜张罗好后，为乔楚鼓了几下掌，“要我拿三个字形容林轩，那就是——馋懒贱。”

“精辟啊徐医生，不愧比我多认识老师四年！”

“不敢当不敢当，乔楚你吃肘子，特意给你炖的，补补。”

“乃（你）们俩初伏（欺负）人！”林轩一嘴的饭菜还不忘挣扎和反抗，放下碗筷，“我不吃了！”

“怎么扣肉不合胃口？”徐商皱了皱眉，“这是你说要吃我才做的，乔楚现在的身体吃不了这么油的，不爱吃早说，害我浪费时间。”

“我、我错了……”林轩乖乖重新拿起碗筷，“好吃，我吃……”

乔楚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吵吵闹闹一辈子也好，闹起来，乱起来，他就能忘记穆渊了。

穆渊给自己输血的时候，自己是有意识的。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感觉穆渊的血流入自己身体里的时候，是滚烫的。

顺着血管，那份炙热传遍全身，直达心脏，烫得乔楚的眼泪，差一点就这样流下来了。哪怕这样已经好久了，每次一摸自己的动脉，每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脉搏，乔楚都觉得，穆渊好像活在自己的身体里，青年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有他的陪伴。

青年不敢跟林轩说，也不能和徐商说，每天傻闹的时候还好，一旦静下来或者徐商和林轩都不在的时候，乔楚都会难受得要死。

说实话，乔楚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按理说现在恨死自己的应该是穆渊。他跟了穆渊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哪个人能忤逆过穆渊的。这一次自己可是玩大发了，穆渊现在一定觉得自己这一年都在逗他玩，最后还威胁他。乔楚捂着眼睛呵呵地傻笑，他怎么能忘记了，穆渊这辈子都最讨厌威胁了。

有的时候乔楚也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喜欢个男的不说还为这个男的牵肠挂肚这么久，可是乔楚也没办法，乔楚真没办法，他也控制不了闭上眼睛睁开眼睛都想那么一个人。

他乔楚长这么大就只为一人动心，青年太清楚这种感觉了，剪不断理还乱，乔楚想不开的时候就骂自己是窝囊废，想开的时候就说带着这份感情下地狱也好。

翻来覆去地说也就这么一句话，乔楚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有多喜欢穆渊，当然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和穆渊回不去了。

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一辈子就动一次心，动一次心就一辈子。乔楚觉得，这句话说的傻X就是自己。

林轩也发现每次把乔楚一个人扔在家里的时候，乔楚就不知道一个劲想些什么脸色发白。其实林轩知道乔楚在想些什么，就他那榆木脑袋，除了穆渊还能想什么。

有这么一个傻瓜学生林轩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更让他郁闷的是自己另外一个学生也是傻瓜，告诉穆渊不要过来他就真听话不过来。

林轩真对自己这对笨蛋学生无话可说了，他不止一次地向徐商发牢骚说，要是穆渊早这么听话，能和乔楚闹成这样么，现在叫他不过他就不过，怎么的，当时自己说的是气话他准备听一辈子啊。

徐商倒是不以为然，“有你这样的导师还指着学生能聪明到哪去，”看着林轩一副真被打击到了的样子，徐商大发慈悲安慰了两句，“说不定穆渊比你聪明多了，他在找一个契机，他现在直直冲到乔楚面前，说不定乔楚第一个反应还是报仇。”

林轩对徐商的话是半信半疑，他瞅着穆渊那样实在不觉得他会在情场精明到哪里，倒是有一天，林轩冷不丁地问乔楚，要不要把穆渊找来，乔楚还是一愣，然后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要老师，你要是把他找来，我就离家出走。”

林轩一看乔楚真生气了，急忙连哄带骗地说，不找，小乔楚你别生气，我们不找他来。

林轩害怕老把乔楚关屋子里会把乔楚憋坏，又不敢带乔楚走远怕楚闻找过来。

说到楚闻，尽管林轩把手头的工作能推的就推，但是依然获取了不少关于楚闻的情报。据说林轩把乔楚从他手上抢过来后，楚闻气坏了，发现林轩在楚闻总部安的炸弹，全在建筑的主支柱上，个个都要置楚家于死地。

其实说到楚闻的愤怒，林轩完全可以理解，一个小小的情报贩子都能把楚家闹得无法无天，楚家以后怎么在黑道上混啊。

……但是，再不能出来也得买买日常用品不是。

林轩挑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带着乔楚去了最近的超市，乔楚坐在一个轮椅上，膝盖上面还盖着毯子。这是徐商格外提到的，说乔楚腿和肚子都不能再受寒了。

一路上林轩讲了不少趣事，类似什么自己刚倒卖情报的时候，有一次大脑充血，做一把英雄把情报免费送给了警察，警察不但不领情还差点把他给抓住。

乔楚在一旁听着，想笑还不敢大笑因为伤口会痛，于是就抿着唇角憋着乐。笑够了，林轩突然一个问题，又让乔楚沉默了下来。

“小乔楚，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乔楚沉默了，他不是不愿意去想，而是不敢想。

现在学校是回不去了，书是不能念了，被自己害的林轩也不能上课，如果说一段时间可以赖在林轩这里养病，以后怎么办。

林轩看着乔楚脸色发白，知道他又胡思乱想了，连忙跟他说，等你养好了我们去香港吧。

“香港？”

“嗯，”林轩把在轮椅扶手的指头动了动，“我查过，楚闻在香港的势力相对薄弱，而且一时半会儿不会渗透到那里，香港有我爸爸的老朋友，他老人家没有子女，我过去可以帮一帮他。老人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十分支持科研，我可以跟他说让他给我们经费，我们俩继续研究你父母留下的课题，也算完成你爸妈的心愿，如何？”

乔楚嘴唇动了动，样子有些激动，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轩以为青年在顾忌穆渊，急忙说，我们可以躲过楚闻，同时可以躲过穆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可以无法无天的，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就让穆渊一辈子见不到你，想开了让穆渊来香港接你，有他保护我也放心让你回来，怎么样。

“林轩，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乔楚的魂终于召回来了，早知道自家导师这么好，当时就多给他买点盒饭了。

“总觉得你跟我挺像的……”都是那么小的时候就受苦，都是要承受父母的离开。

没想到林轩自认为很帅的一句话被乔楚听到后，青年哆嗦了一下嘴唇说。

“老师，和你挺像……你侮辱我。”

“好好，那我们就换种形容方式。”林轩一边看着坐在自己推着的轮椅上的人，一边打量着四周。因为是郊区，风景比较好，周围住的都是一些退休的老人，所以去这家超市的也是老人居多。

于是乔楚神神秘秘地弯下腰，凑近乔楚的耳朵说，乔楚，我们像不像来买菜的老夫老妻？

还没等乔楚反应过来，林轩指了指自己说，我是夫。

“滚。”

乔楚简明易懂的一个字表明了此时此刻内心一切。

真不能认真跟老师说话，说不定就不正常了。

如果日子像林轩想象中那样过下去，也许就会是一个别的结局。

但是往往世事难料。

林轩有一个业务，不得不出去跑一趟，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推门的时候发现屋里静悄悄的有些不对劲，一跑到乔楚的房间，发现那孩子蜷缩在床上，身体滚烫。

林轩一下子就蒙了，明明好得差不多了，连徐商都说过两天就可以试试下地走路，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了？林轩一边把乔楚拍醒，一边打电话叫徐商过来。徐商貌似是刚睡着的样子，不过一听林轩说乔楚高烧，立刻清醒过来，说自己马上过来。

被弄醒的乔楚感觉到是林轩回来了还迷迷糊糊说了一句，你回来了。林轩劈头盖脸地就问，怎么烧成这样没给他打电话？乔楚支支吾吾半天说，怕被楚闻拦截信号。

林轩是又气又急，也许乔楚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烧一下年轻挺挺就过去了，但是林轩着急。因为徐商曾经嘱咐过他，肺部中枪不是小事，毕竟伤到了内脏，身体会不会产生后遗症是当前最严重的事情。

徐商一会儿就过来了，他给乔楚大体检查了一下身体，看着乔楚一次一次剧烈的咳嗽直到干呕，当机立断地说，去医院，有可能是肺部感染引发的高烧，这样下去会烧死的。于是说完就背起乔楚，走了两步，回头嘱咐林轩，把乔楚的常用药和病历卡带上。

“知道了！”林轩也急得不行，随手把徐商说的东西装进了大衣兜。

“还有，”徐商突然停下了脚步，“给穆渊打电话，叫他出车保护我们。”

“都什么时候了还指望他！”林轩突然吼了起来，“等他出车小乔楚都能死在这了，快走，我们到最近的医院只要二十分钟。”

“可是楚家最近的动作你又不是不知道……”

“走！”

徐商没有办法，到了车前，把乔楚放进林轩的怀里，自己坐上了驾驶室。

一路上林轩和徐商什么都没有说，徐商握着方向盘，尽管半夜没有什么人，但是他依旧警惕地看着前方。楚闻最近突然没有了动静，如果不是他安分了，就是他在酝酿大的动作，徐商不是林轩，他没有情报网，但是徐商想，楚闻的大动作也只能针对林轩和乔楚。

就在徐商思考“如果他是楚闻，他绝对会选择这个时候下手”的时候，突然有一辆车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没有打车灯，直直地向徐商的车冲了过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紧接着，冲出来几辆车，把乔楚他们围在了中间。

林轩心里咯噔一下，当他认清对方的车之后，脑袋一片空白，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他一手抱住乔楚不动，一手去掏放在兜里的枪，对方车队的主人却在这时不怕死地走了下来。

“hello~乔楚，我们又见面啦……还有W先生，虽然我不太想邀请你，但是看着你是小助理朋友的份上，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楚闻在月光下，笑得一脸灿烂。

18．无路

“喂，小乔楚在发高烧，你能不能有点人性先送他去医院？”林轩隔着车窗对楚闻喊着，不忘偷偷给徐商做了一个手势。

“人性？怎么会？”楚闻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要是有那玩意，还能活到现在？”楚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是我请各位下来，还是我上车拽各位下来？”

“我们自己下来就好，哪能麻烦楚家少爷亲临。”

“那就好，”楚闻眼中一阵寒光闪过，“W先生很识相，也许后面的事情会好办得多。”

“不过在这之前……”林轩迅速扔出一颗烟雾弹，与此同时徐商冲了出去，“我们要先送走一位客人哦。”

听到车门声的乔楚睁开眼睛，他伸手戳了戳林轩的肚子，小声说，老师你也跑吧。

“那怎么能行！”林轩夸张地大叫一声，“通风报信的徐商一个人就够了，我要陪着小乔楚同生死共命运！”

乔楚仰头，直直地看着林轩，半晌才眯缝着眼睛说，老师，挺感人的一句话怎么能被你说得这么恶心。

“……小乔楚，其实你觉得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恶心。”

“这倒也是。”

“啊还有，刚才你眯眼睛威胁人的样子，特别像穆渊。”

林轩说完这句话有自知之明地偏了偏脑袋，他猜乔楚一定会一拳打上来，不是下颌估计也是眼眶，但是等了半天，怀里的人都没有动静。

“……小乔楚？”

“像穆渊……？”乔楚伸手拍了拍脸颊，突然笑了起来，“真好啊……谢谢老师。”

“等我们出去再谢吧，”林轩突然伸手抱紧了乔楚，“挺着点，不能死在这个姓楚的犊子手里，至少要等到穆渊来救你。”

“嗯，”乔楚抬起手臂，轻拍了一下林轩的肩膀，“老师，你也是。”

当烟雾散去之后，乔楚和林轩被楚闻“请”到了车里，随即拿黑色纱布蒙上了两人的眼睛。一路上林轩没少跟乔楚说话，一是车里静得有些发慌，楚闻在另一辆车里，二是徐商说乔楚这么烧下去容易烧傻，时刻说说话可以检测智商。

于是当林轩把某个问题重复上几十遍的时候，乔楚终于受不了了。

“小乔楚~一加一等于几？”

“……滚。”

乔楚已经不知道这一路上这个问题林轩已经问过几遍了，他清楚这是林轩为了防止他睡着的没话找话，但是能问点高智商的问题么，整得自己就只能回答这种问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