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笥看他倒下,没了反应,心头害怕猛然丢了手里的大刀拔腿朝旁跑去。宫弈棋站在原地,眸光直直的看着这幕,没有说话,直到一旁有人上前确认,宫桌莨与阿穆齐都已断气,这才闭了双眼深深的一个呼吸,朝身边的左羽少靠去。
伸手接住宫弈棋,左羽少眉宇微拧,目光一直看向那躺在地上没了动静的人。
“回宫吧,我累了”怀里的人叹息,闷闷的声响与之前那杀人不眨眼的他恍如两人,点点头,左羽少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朝外带去,临要离开这院子时,却又听得宫弈棋突然对身后的人吩咐:“今夜子时,让猛冲提阿穆桑的人头来见本宫”
“是”
听得身后之人领命,左羽少微微拧眉,上了马车之后,看宫弈棋靠在榻上双眉微拧的摸样,想着他之前下的令左羽少开口:“杀了阿穆齐为什么连阿穆桑也要死?”不是阿穆桑,阿穆齐不会和宫桌莨闹得这般僵硬,让他们钻了空子,这一切就更加不会如此顺利。
抬眸看他,宫弈棋回道:“阿穆齐死在我的手里,若是送了个尸体回去,阿穆桑焉能善罢甘休?”所以斩草除根才是断绝一切后患的最好办法。
至于说到之前答应阿穆桑的事,他会让人送他们父子的尸体回去风光大葬,这样亦算不得食言。
左羽少闷在原地,看着双眉拧得死紧,却也只得宫弈棋说的也并无道理,只是利用了人之后,又将之斩杀,一点也不心慈手软,不过才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年此举未免让人感觉有些心寒……
“恶……!恶……!”两人闷了片刻,马车摇晃起来,宫弈棋却是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就爬在车窗上干呕起来:“秦笥……停车……恶!……”
看他这样子,左羽少左到他的身手忙身手轻拍他的后背:“怎么了?又难受了?”宫弈棋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又吐成这样。
宫弈棋答不上来,只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搅得让他难受,张了口想要将里面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可是呕了半响,身体开始发虚,除了胃里的酸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下宫弈棋郁闷了,他这身体到底是不是吃错了什么?
看他擦了擦嘴,没在吐了,左羽少伸手将他揽入怀里:“怎么样?好些了吗?”
宫弈棋微微拧眉,摇了下头:“还是有些难受……”话到这,突然想起自己昨日与左羽少闹了不快,两手抱住左羽少的腰间,宫弈棋低低吐了一句:“对不起……”
微微勾了嘴角,左羽少垂眸看他:“回去,还是让柳太医给你瞧瞧,我带他进宫,保证不会惊动皇上的”
“嗯……”
看宫弈棋点头,左羽少拍了拍他的后背,待得宫弈棋舒缓过来,这才又命秦笥架了马车朝宫里而去。
第五十三章:落子不落
皇后诞辰的夜,后宫里面显得比往日更加安静,宫弈棋从外回来,直至天黑,都无人前来打扰,左羽少乘夜,无人知晓之时,将柳太医从宫外带了进来给宫弈棋查看情况,可结果却是两人当场怔在原地。
“柳太医,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靠在榻上,宫弈棋在得知柳太医的话后,面色沉下,一双眸珠带了几分冷意。
“回殿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
宫弈棋拧眉:“可有法子落了这孩子?”
“殿下三思!”宫弈棋的话音才落,左羽少心头一绷,猛然扭头看他,才刚皱眉,就瞧见柳太医曲腿跪下,双手抱拳说道:“殿下!殿下身体本就孱弱,此时又怀了身孕,身体更是不比从前,若是冒然落子,只怕会有性命之忧啊!”这么一个瓷器娃娃,在平时都需要让人小心呵护,要是这时候突然小产落子,柳太医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救他性命。
宫弈棋拧眉复道:“你是说只怕会有,那么就还有一半的机会可以留下性命了?”
“这……”柳太医迟疑:“话虽如此可这风险实在太大”一个小小的差错只怕会让人遗憾终生。
“只要有机会本宫都要试试”先不说他为何能受孕,这个孩子在此时万万留不得。
“可是……”柳太医抬首,见宫弈棋眸色坚定,可心里还是不愿助他落子,左羽少却于此时突然开口打断:“柳太医你先退下,我与殿下谈谈”
柳太医得言抬眸看宫弈棋,见他没有什么表示这才起身朝外走去,左羽少拧眉,看着柳太医消失门外的影子,轻叹一声在宫弈棋身旁坐下。
“这孩子不能留”左羽少刚一坐下,宫弈棋便拧眉看他。
左羽少看他这下了决心的摸样,视线下移,看向他平坦的腰腹,在宫弈棋的眉宇越拧越紧的时候,左羽少伸手轻轻抚了上去:“这里真的有个孩子在挣扎吗?”
“我怎么知道?”宫弈棋拧眉,被他这么摸着小腹神色有些不悦。
之前柳太医给他诊脉的时候,说是孩子刚刚成形才几天的时间而已,他自己心里惊得说不出话,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这几日的不适,全是因为受孕的关系,待得回过神来,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条信息就是,肚子里的这孩子,留不得。
左羽少抬眸看他,柔声道:“我知道你怕这事瞒不住皇上,可这个时候若你执意想要拿了这个孩子,只怕到时候想不让皇上知道都难,若真到了那步,只怕在你杀了他之前,我们就已经先赴了黄泉”自己喜爱的儿子与别人欢好,还弄的产子,燕帝的怒意可想而知,最后牵扯进来的人只怕远远超出柳妃事件……
宫弈棋双眉紧皱,垂了首朝他身上靠去:“可就算不落了这孩子,我怕也瞒不住多久”以他的这反应来看,别说燕帝,只怕连一般宫人都隐瞒不住,好烦,这到底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伸手揽住这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左羽少拧眉:“出宫去,去宫外把孩子生下来”
“什么?”宫弈棋怔住,抬头看他:“去宫外把……”
左羽少点人:“现在只能如此“
“可是父皇不会让我出去的,我要怎么跟他说?”宫弈棋拧眉,想到这个就无比头疼,总不能再像上次一样吧?再者他不是女人,要他为别人去生……
左羽少垂眸,看他片刻才道:“此事须得皇后同意才行,只要皇后同意,皇上那里自然好办”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宫弈棋拧眉长叹,他情愿去求皇后也不想与燕帝有过多揪扯,再者,到了宫外,也许还有其他法子,可以落了这孩子也说不定,要他放下身段去为别人产子,他做不到!
事情定下,第二日,宫弈棋选了时间便去面见皇后,与皇后说了情况,道是想要出宫去住一些时日,一是想去祭奠玉虚观的师傅与师兄们,二是最近宫里事情太多他不安心,想要出去透透气,那殊色的面容,带了几分哀怨的无奈之气,在向皇后适当的撒了下娇,皇后心疼不舍,最后一拍板就答应了,燕帝知道的时候,宫弈棋已经准备好了出宫的行头,想要过来拦人,结果自己却被皇后拦住抱怨一通,于是出宫之事,便又这么草草完了,可是谁能知晓,此番离宫,一场被安排好了死别生离,会彻底断了两人关系,天涯两茫茫,已陌路……
马车咕噜咕噜的声响在窗外回荡,宫弈棋刚钻进马车不久,就突然反胃爬在车窗上又呕了起来,左羽少见他这样,双眉拧得死紧却又无法,这时候总不能带他去骑马吧,看他呕得身体发软,整个人脸色苍白,左羽少倒了杯水递到他的唇边,看他将水喝下又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参片给他:“把这个含在嘴里,闭眼睡会松缓很多”
宫弈棋抬眸看他一眼,张了口将参片含在嘴里,蹩了蹩眉这才咕哝的说了一句:“怀孕的感觉好难受”动不动就犯头晕犯吐,他自身的疾病都没这么磨人,疼痛过了之后他怎么也能缓缓,那像现在?让他心口烦闷只想找人开掐。
听他这话,左羽少眸低隐现笑意,勾了勾嘴角,让他在自己换了个位置可以靠得更舒适:“听说受孕的人都是这样,过了前期就会好上一些”
宫弈棋抬眸:“你怎么知道?”
“我问过柳太医”
听他回答,宫弈棋淡淡蹩了眉:“你想要?”孩子是谁的,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
左羽少垂眸看他,不答反问:“你呢?”
“不想”毫不思索宫弈棋断然回道:“受孕产子,那是女人的事,我愿意委身已是极限”凭什么他还要如女人一样为别人生子?
左羽少心里一绷,说不出的感觉开始拉扯,而宫弈棋的话却像是还没说完,张了口只听得他又冷然续道:“再者我当日只答应把自己给你,并没同意还要为你生子”
第五十四章:应该好吧
望京边上的护国院,乃是皇家道远,直受燕帝管辖封赐,宫弈棋出宫也并非去了何处,在加上皇后也安排了一行禁军侍卫同行陪护,还有个左羽少近身保护,倒也不怕他在出什么乱子,进了院住安排的厢房,宫弈棋到头就睡,显然之前马车里面的折腾将他累了,看他这幅样子,回想着之前马车里面他对自己说的话,双眉紧拧不见得丝毫松散之像。
宫弈棋这人对自己的事,当真可以拿捏得如此滴水不漏吗?
起身离开房间,朝着前方的院道走去,潺潺的水声,轻灵悦耳的随风传来,他一身白衫立于这绿荫之地,偏偏赤红的枫叶飘落而下,清风撩过带动了他的衣角,那本该是给人一种潇洒之气的身影,此时却透着几分沉重。
自从认识这宫弈棋以来,他好像开始变得不是原来的自己了,想想大皇子,想想阿穆桑父子,想想全妃,他的手上还要沾满多少无辜人的血,才能换来宫弈棋对自己的一点心思?
——受孕产子,那是女人的事,我愿意委身已是极限——
两人当初的交换不就是如此吗?可是……在听得他口中冷然说出这话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番紧揪。
——再者我当日只答应把自己给你,并没同意还要为你生子——
先不说产子与否,由始至终他得到的都不过只是一个躯壳而已吗?这个会笑、会怕、会恨、会哭的人就是没有爱吗?
到底他如何才好……
“左……左公子……”
缓缓朝前行去的步子,踏出宫弈棋的院落,低低的叹息才刚落下,一旁便听的女人那柔弱的声音传来,左羽少微微一怔,停步回首,只瞧见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立着一名黄衫华衣,头戴朱钗摇晃的人。
看那女子上前,左羽少微微拧眉:“李姑娘?你怎么在这?”这李姑娘便是那尚书大人之女李茗霜,早前曾被燕帝指婚与他,后来又托宫南厉的忙推辞的人。
停步站到左羽少身前,李茗霜微低着头:“我来此已有数月,今日得知三殿下也来了这里本想前去拜会,未知竟在这遇见了公子”
朝堂上,宫南厉帮这左羽少推辞指婚不说,还口出不逊,挖苦了这李茗霜,李茗霜听得父亲所言当下一气收了包袱就跑离家出走了,这事他倒是曾经听宫南厉提起过,不过他一颗心全在宫弈棋身上,左耳进右耳出,当场就给忘记了,
“李姑娘有心了,三殿下身体孱弱,早已歇息了”大家闺秀的气质就是说不出的感觉让人谈不上有多喜欢有多讨厌,只是……看她那一身弱柳扶风的气息,与谁是何其相似。
咬了咬唇,李茗霜微微抬眸,略显胆怯的朝他看去:“不知左公子可是……可是因为有了心上人,所以才会……才会……”推了自己的婚事。这样的话从一个女子口中问出,难免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不问出来却又不太甘心。
知他所问何事,左羽少点了点头:“早前之事在下与姑娘陪个不是,承蒙李姑娘看得起在下,只是在下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实不想耽误了姑娘”
李茗霜得言,垂下了眸,闷了片刻才又问道:“那……那她……她一定很好吧?”其实这李茗霜论摸样论气质到也不差还算是个美人,只是左羽少居然看不上自己,那她就好奇了,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好吗?
左羽少拧眉并不做回答。
——你打算何时迎娶那尚书之女?——
得知自己的婚事将近,他不怒不气,只是恍如平时闲聊一般,询问自己的婚期,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好吧。
——我愿意委身已是极限——
不愿意被燕帝,却愿意委身自己,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好的吧。
——我当日只答应把自己给你,并没同意还要为你生子——
他答应得很彻底,对自己的碰触他一点也不排斥,甚至有时还会主动,除了不愿意为自己产子,其实应该很好吧……
越想,心口便越是发闷,就即便如此左羽少依旧淡淡的勾了嘴角:“他很好”
见左羽少说到这人,眸里惹了几分宠溺的笑意,李茗霜又柔声问道:“有机会……我可以……见见她吗?”
左羽少微微一怔,轻叹:“只怕不便”见李茗霜因为自己的话而面色黯淡,左羽少又道:“李姑娘莫要误会,他只是身体抱恙,极少见人罢了”
“原来如此……”李茗霜点了点头,心里说不得发闷还是有些不甘,没能见到那个将自己比下去的人,她真的不甘。
看李茗霜垂下了眸,左羽少双手朝他抱拳:“出来多时,在下该是回去了,李姑娘在下先行告辞”声落,便错了步回身而去,李茗霜站在原地,看着他扬衣而去的背影,开了口,想要将人唤住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也只是轻轻长叹。
有缘聚无分依,痴望奢叹两茫茫。
此番前往护国院,柳太医受皇后之命随行在侧,以免殿下身体有不适,此举到了省了宫弈棋不少麻烦,柳太医从当初宫弈棋出事之后就一直是他的专属医官,宫弈棋所要的药物全是从柳太医这里取的。多来的相安无事,加之宫弈棋也少为难与他,不知不觉的返到让这柳太医对他起了忠诚之意。
“如何?”床榻上,看着那给自己把脉的人,宫弈棋淡淡开口。
柳太医细细诊着脉,紧拧的眉,从未松过:“找此脉象来看,前两个月,只要殿下身体没有什么异常,这孩子便可留下,只是……老臣担心,若此时殿下突然病发,恐怕会……”大小不保。
宫弈棋拧了眉,没在说话,到时一旁的秦笥听的满头的冷汗:“那太医,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柳太医拧眉,看了宫弈棋一眼:“若是殿下在这些时日能保持心平气和,兴许能挨到孩子出世那日也说不定”只要孩子平安,这宫弈棋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看宫弈棋不言,柳太医拧眉想了想:“一会老臣开服药食,有安胎养身之效,殿下每日记得服食,待两个月后,老臣看着情况在为殿下调试药膳,以助殿下父子安康”
“行了,你去吧”蹩了眉,对于柳太医的那话,宫弈棋显然有所不悦,左羽少开门进来,看他面色的样子,也未只是让秦笥与柳太医一同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