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淡淡道：“昨日司徒静并没有什么，不过皇后大可猜测，定是我说了什么，惹得她心里难受，这才自尽了。”
杜玉桥垂目：“公子宅心仁厚，想必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既然这样，皇后还是要问什么呢？难道是要昨个儿我去冷秋宫里就是害人去了？还是皇后知道我与司徒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认定了我是去报复？”
“本宫只是按规矩叫公子来的，并没有怀疑什么，公子不要多想才是。”
叶子浅笑：“先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还真以为我与她是有过不去的槛儿，下过毒谋害过骨肉之类的……若是真的有，皇后可得提点着我点儿。”
杜玉桥的脸色一僵，道：“这……这自然是，不过大约是公子多虑了，宫廷中怎会有这种事情呢？再说了，公子圣眷正隆，哪个敢跟您过不去，那可是犯皇上的忌讳。”
叶子低头，声音一下子有些阴沉下来：“皇后说的也是，我是在王府里由皇上看着长大的，若是有人跟我过不去，就是跟他过不去，可是？”
“……是。”
叶子推开手边的茶盏，继续说道：“本来一个弃妃的事情，可有可无不必过问太多，偏偏皇后这么重视起来，倒像是皇室里负了人家多大的恩情，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这样过去也便罢了，再追究什么……徒惹众人不快罢了。”
杜玉桥轻瞟了叶子一眼，没在说话。
“既然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我就先走了，若是皇后想起什么来要问的，尽管差人去静泉宫里找就是了。”
说完，叶子也不顾杜玉桥的脸色，站起来吩咐道：“青灵，咱们回去。”
“是。”
待叶子走后，杜玉桥仍坐在远处，看着叶子离去的方向，慢慢说：“宫里有这么一个人，本宫这皇后的位子，永远也是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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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上，就看见齐宁叫人抬着步辇过来，笑道：“公子是去皇后宫里了，皇上叫奴才来接您回去呢！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叶子整整衣服坐上去，悠闲道：“人又不是我杀的，问我太多也是无益。”
“这自然是的……”齐宁陪笑道，“皇上也是怕您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这有什么委屈的。”叶子淡淡道。真正的委屈，都是裴素安给的，其他人所有的一切，叶子都可以不屑一顾。
司徒静的丧事按一般宫人的品秩简单办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不过这都是后事了。
到了永安宫，叶子走下去，进了里面，看见裴素安坐在桌案上招手道：“过来。”
叶子就走过去，站在一边，看裴素安处理公务。叶子原以为他会问一点关于司徒静的事情，但他没有。处理完事情以后，裴素安身后圈住叶子的腰，头靠在上面，说道：“好久没有带你出去走走了。”
叶子有些吃惊，但还是欣喜道：“是的，很久没有出去了，你邀带我出去到哪里？”
裴素安笑道：“你说。”
叶子低头思忖了片刻，而后摇摇头：“我说不出要去什么地方。”
裴素安拨开一片奏折，摊开一张小地图，指着一处道：“我也是这些日子才发现京城附近有这么个好去处，以往竟然没有发现过，来往不过半日的路程，我们去住上几日如何？”
叶子看了看，问道：“那我们住什么地方呢？”
“这些日子天气正凉爽，我想就在平整处搭个棚子，你看怎样？”
“好啊，我很久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玩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裴素安心里一阵紧缩。叶子虽然这些日子为环境所迫有了很多改变，但根上，还是他单纯简单的叶子。裴素安拉住叶子，笑道：“急什么？不过几件衣裳，叫青灵他们收拾就好了，你留在这里。”
“这样也好。”
裴素安叫人准备午膳，叶子想了想，忽然说：“我记着，不长时间以后就是你的生辰了。”
裴素安想了一下，道：“还有近两个月呢！怎么这就提起来了？”
“不是说今年是三十的整寿，要大办么？”
裴素安道：“虽说是这样，但我登基不过一年有余，天下百废待兴，大办生辰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从简好了。”
叶子上身撑在案上，笑问：“你说我送你什么好？”
“什么都好，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叶子低下头：“我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你要什么我就拿出什么来，我自己有的只有我自己，这也是你培育大的，你要我就给你。”
裴素安抱住叶子，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叶子摇摇头，笑道：“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刚才我还高兴着呢，你说说，简单办理的话，生辰宴是怎么弄的，我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只有早些年戚娘娘还在的时候我进宫来看，就是唱戏吃饭喝酒，最后看烟火，你呢？”
“既然是从简，能去了的自然是要去了，不过你知道的都是宫里的庆典，宫外还有很多事情呢，干道左右要张灯结彩，各个府衙上下都要清扫一新，之后有时候皇帝有恩典，还有去牢狱里放出一些罪行不是很重的犯人，若是皇帝贤明，还会出宫亲自给百姓分发稻米，以示亲民如子。”
叶子笑：“怎么是你过生日，却还要这么忙碌，我之前以为你就是在宫里等着人给你磕头享福的。”
裴素安揉揉他的脑袋，颇有些无奈：“我若是要享福，至少还要十几年，等得子钰大了。”
叶子低下头，问道：“的确是子钰了么？”
“是啊，他没有母族势力，登基不会有太后专权，我悉心养育教导，定会把他教育为一代明君。”
“之后呢？”叶子的眼睛亮了起来，“之后你有了贤明的继承人，你还要做什么？”
裴素安看着叶子，目光温柔：“之后，我就要带着我从小养大的一片小叶子，到他想去的地方，安置一片宅院庄园，奴仆几人，跟他在一起，安享今后时光。”
叶子的头抵在裴素安额上，他看着裴素安的眼睛，认真的说：“你要记着。”
第二十章：圣眷（2）
说好了出游，裴素安并没有多费很多时候，就准备好了一切事宜，没过几天就可以带着叶子走了。走之前一天叶子留在永安宫正殿的小隔间里看书，听着外面裴素安在吩咐这几日宫里宫外的安置。
方青君还没有从茅亭回来，现下裴素安重用的臣子也就不过那几个，除了何萧就是王轩、赵玉泉两个，周子山提了兵部侍郎，虽然他在前些日子立了功不假，但是升为三品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与他同时被选中的士子，前几名中几个还没有被重用起来。
交待了朝中的事情之后，裴素安本想叫杜玉桥过来，想一想还是作罢，叫过齐宁来道：“你去到皇后宫里传朕的口谕，说朕前些日子有些疲钝，明日出宫去修养几日，叫她好生照顾着宫里。”
“奴才知道了。”
叶子瞧人都走了，这才出来，问道：“你都安排好了？”
裴素安点头：“嗯，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跟我说说。”
叶子走过去偎依在他身边，摇头：“其实我什么都不需要准备，有你有我，就够了。”
裴素安摸摸他的头顶，浅笑道：“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可能放开的就是你。”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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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游并没有怎么声张，清晨时候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皇宫侧门驶出来，前后不过几个侍卫。
叶子是真的有些兴奋了，刚出宫不长时间，就一直凑在马车窗边往外看着。
裴素安坐在后面看着他，微微笑着。看样子时常跟叶子出来是有很大好处的，没有宫中阴骘可怖的气氛，叶子心性也开朗了很多。
叶子忽然转过头来问道：“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啊？”
“那边有清泉，里面是鲜美的鱼，我叫人提前准备好了，去了以后或是煮了，或是烤着吃，你瞧怎样？”
“这很好啊，我很久没有喝过鱼汤了。”
叶子的欢喜裴素安都看在心上，隔了一会儿，裴素安把叶子拉过来做好，道：“别看了，还有小半天要走，好好歇着吧！”
叶子应了，老老实实一边坐着。
午后到了山上，两人下了马车，裴素安牵着叶子朝上走。所去的地方不过的是半山腰，不是很高，天气已经有了些阴凉，而此处仍是葱葱郁郁。
而绕过山林，之间流水淙淙，清泉石上，间或有一尾鱼滑过去，溅起些许波澜，稍后不见了。泉水旁边还有果树若干，只是不认得是什么果子。
“这里真漂亮。”叶子由衷赞道。
裴素安之前只是听人说过，并没有自己来过，这次来看见这些美景，也觉心旷神怡，拉着叶子道：“上面不远就是营帐，我先带你过去，用过饭以后再下来。”
“我知道了。”
营帐里早有人准备好的吃食，叶子坐下以后，下人舀了一碗汤过来，又端过来一碟小菜。吃过之后，叶子就缠着要下去，裴素安放下碗筷，就陪着走了。
叶子去了鞋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把脚浸进水里。抬头看眼前山林，叶子问道：“那边有什么吗？”
之前裴素安就派人过来把这一片地方都打探清楚，前面那些不过是些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裴素安道：“没什么，除了这里，就是要上山去了，等明日再说。”
叶子点点头，低头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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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游的事情宫里的人知道的不多，但作为皇后，杜玉桥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她是一国之母，享尽荣华富贵，偏偏留不住她想留住人的心。皇后形同虚设，皇城中大约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自登基以来来这扶摇宫不过几次。
司徒静死了，她这是坐稳了皇后之位，但往后几十年，她只能独享这空虚寂寞。
她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还有几十年的岁月，这无边的阴冷，没有人愿意去尝试。
“岑公子来了，娘娘。”
杜玉桥回过神来，坐直了起来，开口道：“宣——”
岑尚身穿了墨色的衫子，墨衣更显人之白皙明媚。岑尚躬身道：“皇后娘娘。”
杜玉桥挥手把下人摈退，只留下了几个心腹，而后指着一旁的座位道：“公子请坐。”
“谢娘娘。”岑尚很懂礼数，在皇后宫里一言一行都十分慎重。对于这一点，杜玉桥还是十分的满意，跟叶紫一样的，毕竟只有一个。
杜玉桥看人都下去了，这才说道：“今日扶摇宫里只有本宫与公子，本宫也不说些什么废话，只问公子一句，可否想要皇上的宠幸？”
岑尚一惊，忙站起来跪在前面：“能入宫伺候皇上和娘娘，已是岑尚的福分，怎敢奢求太多。”
杜玉桥没有叫他起来，只是淡淡说道：“岑公子是岑家庶出三子，而自幼博览古今见多识广，本宫听闻你父亲叫你进宫时，你还是不怎么情愿的。”
“那时年幼不经事，不懂得父亲的辛苦。”
“现在，公子也应该懂了吧！获得君王的宠爱，得利的可不是你自己一个，何况……”杜玉桥顿了一下，“就算以后公子出宫去，有了一官半职，只怕一辈子都会有人见不得你的任何升迁，就连娶妻生子，也不容易了。”
“娘娘……”
杜玉桥也站起来，走到座位下面，看着他：“仔细看来，岑公子竟然有几分，像他，难怪进宫不久就能服侍皇上。”
岑尚轻声道：“不瞒娘娘，其实，皇上并没有碰我。”
“往后可就不一定了，”杜玉桥坐回去，看着他，“回去以后看看自己的衣裳，这些颜色深的都弃了吧，之后还有熏香之类，本宫叫兰儿跟你回去瞅着，有的是要换掉的。”
“这……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的都是皇上要喜欢啊。在皇上看出岑公子独到之处，欣赏公子之前，为谋得皇上注意，岑公子，你就要变成第二个叶紫！懂么？”
“……我知道了。”
杜玉桥轻舒了一口气，慢慢道：“公子要记住本宫今天说的话，下去吧！”
“是。”
第二十一章：隐患
“明天就要回去了吗？”
夜半星子闪烁，弯月高悬，叶子靠在裴素安怀里，两人都是席地而坐，面前依旧是清泉石上、流水淙淙。
“你要是喜欢，等以后我们可以再出来，或者去其他什么地方也好，只要你喜欢。”
叶子就笑了，身子往后拱了拱，仰头亲吻裴素安的下巴。
夜凉如水。
第二天回去，叶子一直靠在马车的软垫子上睡着，醒了以后就看见了雄伟的宫门。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待会儿我叫人去接你。”裴素安道。
叶子点点头，下车自己走了。
裴素安也下了马车，身着便装回永安宫去。
行至御花园前，不由一愣。眼前的人白衣墨发，长簪别在后面，背影窈窕修长，极其的像叶子。虽然诧异，但裴素安也没有准备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叶子回了静泉宫，看青灵几个收拾下这几日的衣物，随口问道：“这几天宫里可出什么事了？”
青灵犹豫了下，看了一眼翠环儿、凌会两个。
叶子皱眉，说道：“有什么直接说就是。”
“皇后在皇上和公子离开之后就召了岑尚公子去见，奴才们并没有多想，只是前天，岑公子屋里的丽儿忽然来说想借公子一件衣裳，想比着样子给岑公子裁件新的，闲聊时还问了公子您喜欢用什么样的香……昨天凌会出去，却看见岑公子穿着打扮都很像是您……”
叶子垂目，看着门外，一言不发。
翠环儿忙道：“不过奴婢瞧，他那样子就算是事事学公子，不过就是东施效颦罢了，公子的气质风度可是旁人怎么也学不来的。”
叶子嗤笑一声：“你这傻丫头，什么成语也敢用，就算他是东施，难道我还是西施么？我可没有她捧心蹙眉的娇媚。”
“是奴婢说错话了，这样子是皇后狗急了跳墙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也敢试，司徒静死了，又把岑尚拿出来当挡箭牌。”
“岑尚、岑尚……”叶子伸手叫翠环儿换衣服，念着这个名字，笑道，“我瞧着那个姓崔的却也是不错的，只是身形要比我高些。”
“崔公子看起来像是更安分些。”
“在这深宫里，有什么安分不安分的可说，看有谁有那个胆子，又有那个野心罢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叶子换好衣裳，吩咐道，“以后有谁来学，教给他们就是，我不怕这个。”
“奴才们知道了。”
叶子伸展了一下肢体，随口道：“所以我不愿意回来，宫廷繁华，却有数不尽的诡计阴谋，为了争宠，那些人什么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