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障目+番外——蘼芜女
蘼芜女  发于:201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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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动时欲迎还拒的生涩,他笑容里明亮暖人的颜色,举动间难得任性的小动作,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信任。

这些宁静美好的片刻,是他以前想都想不到的。

那时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增派人手,监视着人,最好是关起来,锁起来,不要让人夺走,不要让他逃走。

皇帝想起刚齐湉开始侍寝的那些日子,自己恣意妄为,任意行事,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完全不用考虑齐湉的感受。

那挥金如土的日子啊,皇帝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怎样都成吧,只是那种跌入地狱般,不被救赎的灰色时光,不要再来就好。

宗薄明,太医院院首,在皇帝威严的注视下,颤微微地写完了方子。

又吹吹干,双手呈给皇帝御览。

皇帝接过方子,扫了一眼,开口道:“这方有效?”

“有效。”宗薄明微微躬身,补充道:“这是定心镇精的方子,对安神有效。”

皇帝沉默了片刻,冷沉的声音响起,道:“你这可有药,能让人永远都想不起过去的事?”

宗薄明一愣,忍不住抬眼看皇帝,只见一贯睥睨筹谋的帝王表情有些失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宗薄明踌躇着道:“臣几月前研制出一味能让人失忆的药……”

皇帝没有出声,空气凝滞住了一般,宗薄明的冷汗开始一颗一颗冒出来。

他知道皇帝并不待见他。虽然擢升他做了院首,却一直不曾再让他奉召入宫。

所幸他也爱在太医院内鼓捣这些上古的配方和试炼,又有自知之明,不常在皇帝面前晃悠。

宗薄明记得以前陛下总是为了那人召他入宫,他能擢升为院首也是沾了那人的光。

只是每次奉召入宫开方子的时候,皇帝当着那人的面不说,背地里总是事无巨细的过问,弄得宗薄明战战兢兢,几味简单的药还要反复推敲,只觉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这一张薄薄的方子上。

良久,宗薄明都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皇帝才冷冷出声,道:“此药你试过?”

“找了三百二十一人试过,无一例失败。”

“那再找一些人继续试试吧。”

“遵旨。”

吴桑觉得自己最近过得很忙。

那些授课的老师说,小殿下启蒙已入佳境,需提气精进,方可牢基固本。

于是凌琰功课激增,吴桑常要陪着温习至人定时分方可歇息。

偏偏陛下又不慎伤了手腕,吴桑一有空,就被叫去抄节略。

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有时往往一上床,倒头就睡着了,好几次衣服都还是皇帝帮他脱的。

有时晚上稍微得点空,皇帝还会拉着吴桑行事。吴桑拒绝几次,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味道,也乖乖地给皇帝泻火。

只是吴桑觉得皇帝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有时目光会长时间地胶着在吴桑身上,炽热如火,急切地想表达什么。

有时又会在吴桑抬头时,双眸一转,像在掩饰什么。

就在皇帝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时,吴桑的师兄宋恕来拜见皇帝。

“陛下,臣是来请辞的。”一入殿,宋恕就开门见山道。

“嗯。”皇帝点头,昨夜吴桑已经和他提起过了。

“臣懒散惯了,辞了官职自在些。”

皇帝想起前些时日搜集的珍贵药材可以让宋恕带给他师娘,又接着问:“打算何时启程?”

“十日后。”宋恕笑着,端正的面容看起来温和无害,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臣要带上吴桑一起走。”宋恕口吻轻淡,如同只是提出了一个极为普通的要求。

表情还算和颜悦色的皇帝,面容顿时一变,目光如同利刃般射向宋恕,这是一记被觊觎领地的兽类充满威胁的警告。

宋恕嘴角的笑容不曾收起,只不畏不惧地迎上皇帝的目光。

沉默片刻,皇帝忽然笑了,道:“宋恕,你开什么玩笑。”声音蓦然一冷,厉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朕会让吴桑跟你走?”

“凭臣知道陛下的一个秘密。”

宋恕大方落座,悠然道:“听说陛下以前有位男宠,名叫齐湉。”

果然皇帝听到齐湉二字时,瞳仁一缩,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宋恕将皇帝的反应收在眼底,笑得越发显山露水,道:“这个齐湉是齐括将军的小儿子,因在父亲的寿宴上开罪陛下,被陛下带进宫,名为教习,实为娈宠。可惜这齐湉不识圣恩,屡次冲撞圣驾,被陛下责罚了也不思悔改。后来竟欲与人私奔,被陛下发现,青梅竹马的女孩被杖毙。其后母亡,齐湉出逃,陛下将其家人收监,严刑拷问,并在全国上下缉捕齐湉,后齐湉被困大风崖,宁死不从,飞身跳崖。”

宋恕温和的双眸闪过精光,笃定地道:“那位被我师父从大风崖上救下的失忆男子,他的本名叫齐湉,可不是我师娘说的硕果累,不弯腰的吴桑。”

皇帝的脸越发青白,御案上的手握紧,冷冷迸出几个字:“朕倒是真小瞧了你。”

宋恕笑出了声,道:“陛下还真以为我是吴桑口中那个敦厚性柔的兄长啊,若真这样,莫说一个吴桑,十个吴桑都早给人抢走了,哪轮到便宜陛下啊。”

皇帝将手拢在袖中,分明的五官显出几分狰狞,道:“凭你一面之词,你以为吴桑会信吗?”

“吴桑跟我说过,陛下的书房里有一幅画像与他很像,被陛下视若珍宝的收藏多年,为此他还苦恼了好些时日。前段时间,吴桑又说自己错以为陛下暖阁外的凉亭是莲花池,闹出过笑话。可是我怎么听说,齐湉以前在陛下暖阁外的莲花池受过水刑,那惨烈的,啧啧。”宋恕摇头,皱眉,似乎有怒气运集在胸口,又压了压,道:“陛下,我是他信赖有加的大哥,你却是对他多加隐瞒的情人,你说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皇帝微微眯起的眼睛闪动着危险的光芒,道:“宋恕,你知道的真不少啊。”

“只可惜熟知当年的那些宫廷护卫前几日忽然都被陛下调离京城,要不然臣知道的会更多。”宋恕停了停,收敛的怒气终究是忍不住,道:“何况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还要留住他!他的家人被你诛杀殆尽,连唯一留下的二哥都被你割舌刺面,颁下手谕,若生子,必诛父,永世只留一息。”

宋恕上前一步,放低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道:“您说如果我告诉吴桑这些,他会作何反应呢?”

皇帝抿唇如刃,眼中杀意毫不掩饰地汹涌,突然右手扶额,中指微微上翘。

“别,陛下。您可别忙着放隐卫来抓我。”宋恕笑着提醒道:“我来之前和吴桑说过,此次是就宫内防卫要向陛下进言的,如果不慎触了逆鳞,还要请吴桑帮忙回旋。”

皇帝看着殿下的男子,他笑吟吟的模样如此胜券在握。

这是自那日进殿封赏后,第二次看到他。皇帝私下吃了宋恕不少醋,但是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只不过是徒有蛮力的棕熊,却想不到竟是迅猛矫健的豹子。

他隐忍这么久,看着皇帝和吴桑亲密地越走越近,却始终不露声色。就在皇帝对他放松警惕的时刻,一跃而起,撕开你的胸膛,毫不留情地掏走你心中最柔软最珍爱的东西。

“宋恕,你与朕做个交易吧。”皇帝起身,走下殿,冷淡无情的容颜更是如同染霜积雪,道:“裂土封侯还是荣华富贵,你选一样吧。”

“我只要吴桑,陛下。”宋恕的目光坚定不移,重复地道:“我只要吴桑跟我走。”

“什么都买不走这个小傻瓜。”宋恕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眼中的计算被满满的宠溺取代,道:“他要考进士我就陪他来,他要浪迹天涯我就跟着,他迟早有天会明白,这天下对他不离不弃,值得他依靠的只有我。”

皇帝森然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将他凌迟,咬牙道:“你休想!朕是不会也不可能放手!”

“陛下,您可不敢让吴桑恨您。”狡诈聪敏的男子起身拂衣,言语直指人心,道:“陛下肯为吴桑做到什么地步,他可都跟我说了。”

宋恕走了良久,皇帝依旧坐在椅子上起不来身。

多年教导的帝王术让皇帝绝少在人前惊慌失色,只是皇帝自己清楚,当宋恕提起齐湉这个名字时,他的心中是如何的惊涛骇浪,他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伤疤一下子被人狠绝的揭开,无视里面的伤口是多少年都无法愈合的血肉。

皇帝知道在吴桑面前自己毫无胜算。

画像的事还梗在那里,虽然和好了,吴桑对他到底不如以前那么全心信赖。

床第之间,不管皇帝如何讨好和取悦,吴桑只咬着牙,不曾再溢出一丝曾经让人心醉,血脉为之贲张的呻吟。当他想亲吻那漂亮的不可方物的双眸时,吴桑总是轻轻侧头,不着痕迹却很坚决的躲开。

皇帝尽管心中想得要命,却再也不敢太强他了。

其实宋恕

说错了,他说皇帝不敢让吴桑恨他,其实皇帝甚至连吴桑对他流露出一丝厌烦的情绪都觉得如临大敌。

如果那些陈年往事经宋恕之口告诉吴桑,那么后果绝非他能够承受。

清隽的容颜,温煦的笑容,吴桑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移不开眼。

即使知道这是虚幻,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也情不自禁地去追逐和迷恋。

皇帝深深地吸口气,如果说以前的齐湉是让他爱不释手,那么现在的吴桑绝对是让他食髓知味。

怎么放手,怎么可能放手,人都已经入了自己的血肉,渗入了自己的骨骼,还怎么剥离?

第四十二章

“陛下,您怎么不让人掌灯?”入殿的吴桑看着殿内昏暗一片,奇怪地道。

皇帝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人,眼睛焕然一亮,如同夜路中看到光源一般,急急起身,朝他扑了过去。

吴桑一惊,本能地想挣扎,提醒皇帝,凌琰还跟在他身后。

可是很快,吴桑就放软了身子,手也自觉地环上了皇帝的腰,安抚般的轻拍着后背。

因为皇帝的身体在微微地战栗发抖。

皇帝的唇急切地摸索着,一触碰到吴桑的唇就贪婪的吮吸,恨不得整个把人吞下去。吻了片刻,又拉扯着吴桑往内室里走,身后凌琰的叫唤声很快就被人捂住了。

皇帝进入得很急很匆忙,没有一贯的温柔和谨慎。

吴桑有些吃疼,抬头望向皇帝,只看见满脸频临崩溃的绝望和眼中近乎疯狂的占有,这样的皇帝,吴桑从未见过。

吴桑一边忍耐着皇帝的动作,一边问:“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皇帝没有开口,只把吴桑牢牢地控制在身下。

吴桑的任何举动都会被皇帝粗暴的制止。不管那些举动是反抗的,还是迎合的,都不被允许。

这是一场绝对宣布占有和主导权的性爱。

如风卷残云,如地裂来临,吴桑忍了半日,终究吃不住了,开口求道:“陛下,陛下……慢一点,慢……疼……”

皇帝在吴桑开口唤他时仍然保持令人疯狂的动作,但是在听到吴桑喊疼的时候,终于顿了顿,放慢了速度,于是一个一个火热的吻烙在吴桑的身上,印出一朵又一朵正艳的樱花。

事毕,皇帝抱着筋疲力尽的吴桑去清洗。

内侍早就已经将一应用具备置齐全了。

皇帝把吴桑擦拭干净又抱回床上。吴桑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显然是真的有些累了。

这段时间,自己授意大臣给凌琰压功课,又让吴桑给自己抄节略,跑前跑后把他累坏了,眼底都已经多出了一抹晕青。

皇帝心疼得很,但是又担心他一得空就会去想过去的事,所以不得不狠心装作没有看见。

此刻,吴桑玉一般的肌肤上被自己弄的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腰部更是青紫一片,皇帝有些懊恼,知道刚才失了控,于是起身去拿药酒,给吴桑活血化瘀。

吴桑睡得不熟,被皇帝一捏一按,就误以为陛下还要来一次,等了一会,见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又以为是怕他累,于是迷迷糊糊地起身,道:“陛下,臣没事,您是不是还要……”

皇帝眼眶一热,仿佛烧了起来,把吴桑抱在怀里,道:“不了,给你搽点药酒,明天就不会疼。”

吴桑抬头瞟了皇帝一眼,又喃喃道:“那就好,臣先睡一会。”

有皇帝的按摩,加上刚才又确实被要得狠了,吴桑很快就在皇帝的注视下安睡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吴桑成了完全不称职的殿下司学。

只因他的时间彻底被皇帝陛下霸占,只要他一离开,保准不到两刻钟,就会有太监擦着冷汗小跑着来请他回去。

吴桑心中隐约知道皇帝这几日不大痛快,榻上索求得比往日要厉害,想着大概是政事上的缘故,自己也不方便问,所以也只陪着,皇帝不提,他也缄默。

那日早晨,吴桑在迷糊中翻身,发现习惯躺在他右侧的陛下已经起来了。

这些时日,皇帝总是与他同起同睡,他一睁眼就可以看到。

吴桑撩开床帐,问外面的内侍:“陛下呢?”

垂手立在外面的内侍赶紧道:“陛下已经起来了,吩咐奴才,吴大人若醒了,就伺候漱洗用膳,陛下在御书房等您。”

吴桑起床梳洗,觉得今日头痛得比往常要厉害些,又用热水敷了一会。

这些时日,他的头经常隐隐作痛,总觉得有一些片段从脑中飞快的一闪而过,如同光电一般,来不及细看就过去了。

吴桑进入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拿着一张纸在看,柔和的目光跟面对吴桑时如出一辙。

吴桑带着笑走上前,道:“陛下醒了怎么都不叫臣呢?”

皇帝没有说话,如同第一次认识吴桑一般,细细地端详着他的容颜。

吴桑心中莫名一紧,受到召唤一般,凑上前去看那张纸。

还是那副画像,上次皇帝当着他的面已经撕毁了的,如今却又被粘好装裱起来。

一看到这幅画,吴桑的脸就失了血色,悲愤的表情含着被欺骗的情绪,也不看皇帝,扭头就走。

腰上一紧,皇帝已经拦腰把他抱住了。

吴桑冷冷道:“陛下在看画像,还叫臣过来做什么!”

皇帝的嘴角扯起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道:“别先顾着恼,吴桑。你仔细看看,你和这个画中人只是像吗?”

吴桑不看,只抿着唇,不说话。

皇帝拿指尖勾勒了一下吴桑黛色的眉,声音中带着某种浓重的情绪,道:“吴桑,你和这个画中人哪是像,你就是这个画中人啊。”

吴桑抬头,似乎有一个困扰他多时的答案要呼之欲出,忍不住屏了呼吸,看着皇帝。

“确切地说,他是五年前的你。那时你的名字叫齐湉……”皇帝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一些,娓娓地把当年的事情向吴桑道出。

那二十日的侍寝,让吴桑恐惧的教习和水刑,奉宁和小桃的死以及齐湉在母亲死后的出逃、追捕和皇帝后来对将军府的铁血手腕。皇帝都不打算隐瞒,只一五一十地陈述。

皇帝觉得这就是惩罚,他当初用了那么多的手段和心思企图不让吴桑知道的旧事,如今却要自己亲口坦言这一切。

那些亲手制造的荒唐和残酷,即使披着爱人的外衣,也掩不住给吴桑带来千疮百孔的伤害。

皇帝甚至觉得宋恕说得是对的,他实在是没有资格,没有脸面要求吴桑再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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