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泽(生子)——落颜清亭
落颜清亭  发于:201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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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整天都窝在家里没有出门,靖朴带两个孩子做游戏,发现他们之间实在是默契十足。就算甫一出生便天各一方,深刻的血缘牵绊依然没有削弱。路过窗口的时候,也会不经意地向下看,那道黑色的颀长身影就那么站在花池边,有时候无聊地踩脚下的叶子,有时候又跟路过的邻居聊得不亦乐乎。

靖朴望望窗外的天空,乌青的云层密布。

“爸爸还不回来……”千洋躺在佰溪身边,弟弟的一条小腿搭在自己身上,已经睡得流了口水。千洋握着靖朴的手指,舍不得他离开。

靖朴从床上抱起千洋,摇晃着哄他入睡。

“下雪啦,明天去堆雪人!”千洋搂着靖朴的脖子兴奋道。

“嗯……”靖朴望着窗外,淡淡地回应。

第二天他很早便醒了,眼睛望着闭合的天蓝色窗帘,外面天色微亮,大概一半都是雪色。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起来。靖朴犹豫片刻,磨磨蹭蹭地去开门,却看到了对门的严大妈。

“哎呦,这傻孩子,不知道敲门啊?外面下那么大的雪,就算进不来,你先回家也行啊!”严大妈拉着奉泽站在靖朴家门口,毫不顾忌地大声喊道。

“阿姨……”靖朴非常尴尬,错身放他们进来。大妈也不客气,扯着奉泽进了门,而后自己借口有事溜了出去。

靖朴感觉到奉泽的目光盯着自己,便不再躲闪地对上他的眼。奉泽肩膀和头发上落了几近融化的雪,脸颊发红精神不济,没有靖朴的允许,也不敢轻易自行坐下来,整个人如风中的烛火般摇摇晃晃。

“你还真的呆了一晚上?”靖朴皱眉,不悦的问道。

“嗯,我头疼。”奉泽脱掉湿漉漉的外套,刚想将它搭在椅背上,便再也支撑不住而倒了下去。幸亏靖朴离他不远,急忙伸手扶住,一摸额头,温度高得不同寻常。

果然发烧了。靖朴叹气,扶他进了卧室盖好被子。

“别走。”奉泽扯住靖朴的手不放,弱弱道。

“……”靖朴甩不开他,只好无奈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无语的盯着对方。手上的温度越来越热了,他掰开奉泽的手指,从冰箱里翻出冰袋敷上,喂奉泽喝了退烧药。

奉泽的眼始终没离开过他,直到喝完药,他傻笑道:“靖朴,你对我真好。”

“不论是谁,在我家发了烧,总不能放手不管的。”

奉泽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回答。

“爸爸!”千洋睡醒起床,看到另一个屋子里躺着奉泽,兴奋地扑过去抱他。佰溪跟着哥哥兴奋,亦朝这里飞奔而来。

“你爸爸生病了,别过来,小心传染。”靖朴拦住两个孩子,将他们赶出门外。

“靖朴爸爸真小气,只想自己跟爸爸呆在一起。”千洋撅着小嘴在佰溪耳边悄悄道,可惜声音大到连奉泽都听到了。他咳嗽着暗暗地笑,不时地偷看靖朴的难看脸色,可是随后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靖朴也甩手走出了卧室,并且“!当”一声关上了门。

三十五

“让我猜猜,你们哪个是哥哥……”面孔漂亮的男人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陷在沙发里,眯着眼睛端详。

“干爹,我是骆千洋——”其中一个孩子举着小手道,:“我是哥哥!”

男人失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佰溪吗?”他捉着佰溪的胳膊轻轻地摇,“就你这一掰就断的小细胳膊儿……哎?不过好像确实壮了一点啊。”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好像很少生病了。”靖朴翻出来围巾手套给双胞胎戴上,千洋懒懒地倚着桑羽肩膀,看到靖朴走过来,伸手要他抱。

“这孩子好像除了你之外,对谁都不太上心的样子。”桑羽看着千洋若有所思道。

靖朴笑:“可是奉泽说,他在幼儿园很受欢迎。”

“骆奉泽?”桑羽的表情变得奇异,“你竟然愿意提起他了?”

靖朴抿着嘴不答话,倒是千洋脆生生道:“爸爸躺在靖朴爸爸的床上!”

“啊?”桑羽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如果说靖朴接受千洋,那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不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们两个竟然和好如初,而且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了?!

“千洋,不要乱说!”靖朴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捂住儿子的嘴,“他只是发烧了,所以关在屋子里,传染到孩子就不好了。”

千洋在他的手里面呜呜地摆着脑袋,小手勾住靖朴的手指,睁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发烧还会传染吗……”桑羽的表情有些恍惚,似乎不太相信靖朴的话,但随后便被靖朴催着赶着出了门,好像在家里多呆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此刻家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佰溪一出楼门口,便兴奋地大喊着,只差全身扑倒在雪地里面。靖朴与桑羽没有花多长时间便堆好了一个雪人,因为那亦是他们幼时常常玩的游戏。佰溪提着一段萝卜,怎样都按不到雪人的脸上,还是千洋在旁协助才大功告成。

“你这样放着骆奉泽在家里生病不管,真的好么……”桑羽依旧有所顾虑,别扭地问靖朴。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心软和善良了?”靖朴轻笑了一声,牵着千洋钻进桑羽的车里。

“我……哪有!”桑羽呆了片刻,气急败坏道。

“呜呜……哇——干爹——”佰溪端坐在一把椅子里紧闭双眼,不一会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身子却一动不敢动。

“没什么好怕的,那个叔叔又不会吃了你。你看哥哥都不哭,佰溪也要坚强啊,不哭啦。”桑羽在旁边温言安慰道。

靖朴有些不耐,不知道桑羽发了哪门子疯,一定要带两个孩子去理一样的发型,说是这样才算双胞胎。之前已经大包小包的买了许多衣服,也必然都是两套一模一样的。

千洋走过去,踮起脚将一颗糖塞进佰溪的手中,又觉得不够,从弟弟手里抠出来剥开糖纸,转而填进佰溪的嘴里。佰溪鼓着一侧小脸垂眼看着哥哥,一边挂了两行泪吸着鼻涕。

“啧啧,越来越像了,看你们以后还能分清楚他俩么。”桑羽坏笑道。

靖朴搞不懂桑羽的奇怪心思,无语地搂着千洋,整理他刚理好的短短软发。

桑羽眯着眼又补充道:“唉……不过怎么看,他们两个都长得不像你啊。”

“不像倒好,还是骆奉泽的优点多一些,”靖朴倒是很坦然,不经意地抬头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他好像真的老了,平日里也不注意穿着与保养,和桑羽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自己显得年龄大一些。不过他不在意这些,一个人如果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不曾珍惜过,又何尝在乎外表这样肤浅的东西。

桑羽惊讶地问:“你很难看吗?”

“反正不好看。”靖朴低声道,随后迅速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他们在外面一直玩到暮色降临,才在佰溪的喊累声中驱车回家。

靖朴进到家里,连卧室的门都没有打开,便直接进了厨房。桑羽趁着靖朴做饭的空档,偷偷跑去看骆奉泽,没多久便大呼小叫地奔至靖朴身边,告诉他骆奉泽的体温还是没有降,反而表现得像是快死了一样。

靖朴吓得不轻,进得卧室里,发现之前摆在旁边的药和水一点也不曾动过,奉泽缩在被子里面色苍白,并且不停地咳嗽。靖朴心道不好,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对门的严阿姨照看,与桑羽一起将奉泽送进了医院。

“这小子,我还以为他刀枪不入呢,没想到也会得肺炎啊。”桑羽靠坐在病房的沙发里,懒懒地环视周围。

靖朴为奉泽换上病号服,脱衣服的时候发现对方胸口有交错的伤痕,一时间愣在那里。桑羽凑过去,“啧啧”叹道:“这是什么时候弄的?他以前哪里打过这么厉害的架啊,这么大人了,反而越长越幼稚。”

而奉泽只是半睁着眼睛靠在床上,身上一丝力气也无。

“小羽,我在这里陪着就好了,你回去吧,明天还要工作。”

“哎,难道你要一直在这里看着他?”

靖朴沉默片刻,转而问奉泽:“我听千洋说,他的方恪小叔在国内,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咳……不用喊他,这点病不算什么。”

“活该!让你不吃药!”桑羽幸灾乐祸,只是得不到奉泽的回应,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最后靖朴还是决定陪他一晚上,其它的事情明天再决定。桑羽则负责临时照看千洋佰溪,兴高采烈地带双胞胎回家去祸害宗承远。

这样一折腾,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奉泽咳得睡不着觉,眼睛盯着正在看电视的靖朴,目光不曾移开片刻。靖朴被他看得非常不舒服,从水壶里接了一杯水递给奉泽,却被奉泽软软地牵住手。

“谢谢你留下来照顾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靖朴坐在对面的床边,垂着头看脚下,“说到底,还是我不该放你生着病自己呆在我家……佰溪也曾经得过肺炎,挺好治的,你别担心。”

“你知道……咳……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靖朴沉默。

“昨晚你喝醉,说过想将佰溪也交给我养,你是不是真的这样想?”

靖朴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手指攥住身下的床单,看向奉泽的眼神带着焦急与痛苦。

“你不要着急,我绝对不会让佰溪离开你,”奉泽撑着身体坐起来下床,蹲在靖朴身边仰头望他,“你很好……比天下任何当父母的都不差。我之前只是想调侃你一下,没有想到你会想那么多。小孩子的玩具不在于多贵,只要适合他们就好。”

“你不要再说了,我喝醉的话也能当真吗?我怎么可能把佰溪交给你。”靖朴闪躲着奉泽的注视,不安地缩着身子。

“别躲了,我没多少力气啊。”奉泽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但是你可不可以再试着……去爱我?”

靖朴淡淡道:“聪明的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错误。”

“怎么会是错误……就算之前你爱错了,可是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不会令你受到一点点伤害。靖朴,给我个机会,好吗?”

靖朴烦躁地摇头:“不好!”

奉泽极为难过地低下头,站起身来以后开始咳嗽,似乎快要将肺都咳出来。靖朴不忍看他这样,将他扶到床上,又去倒了一杯热水,奉泽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我们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如果我知道你的感情,就必定会讨厌你?”

靖朴愣了愣,转身看向奉泽。后者用手臂挡着眼睛,躺在床上胸口起伏。

“你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你的感情会给我带来困扰,会让我觉得那是多么不堪的一件事情。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真正不能接受你的爱?”

“你从来都对我那么好,总让我觉得极度的窝心,你知不知道有你在身边我觉得多快乐?我甚至想过即使不结婚没有爱人,哪怕和你过一辈子又何尝不好!可你呢?总是在有意无意的躲我,连上大学都离我远远的!追去你的学校,还总是赶我回来。你跟那个桑羽关系那么好,就算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可我难道不也是一直在你身边的吗?”

奉泽断断续续地咳着,还是将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你讨厌我了,拒绝我的照顾,还借口说怕话费贵,连我打回来的越洋电话都要提早挂。”

他低声道:“杜靖朴,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你所认为的骆奉泽。而真正的我,你到底是没有看透……就算不愿意回忆过去,但请你仔细的想想,在知道你爱我的那天晚上,我究竟有没有生气?是了,你从头到尾都在躲我,怎么可能看得到。”

奉泽歇了一会儿,转而看向靖朴,苦笑道:“只可惜造化弄人,那时候我已经爱着别人了,不知道心里有多大的地方是属于你的。”他说罢,抬起手拉住靖朴,手指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似是握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你把我捧得太高……所以我摔得很痛……”

靖朴有些动容,老实地让他牵着,继而被抱住了腰。

“对不起,”奉泽在病中显得尤其的脆弱,脸紧紧贴着靖朴的衣襟,“我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

“其实你的选择很多,不一定是我啊……我们之间回不去了,你不是不明白。”靖朴摸了摸奉泽的头发,叹息道。

奉泽急切地摇头:“会的,会回去的!我会一直坚持下去!”

“好了别着急,你看你又烧起来了。”靖朴探奉泽的额头,将他压进被子里。

“是你的手太凉了。”奉泽哑着嗓子,从被子里伸出手揽住靖朴的脖子。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接近,直到额头相触。不是看不出,彼此眼里闪烁的微弱光芒,奉泽略一抬头,将唇也对了上去。可惜没过多久,靖朴便挣脱出去,不发一语地跑去自己的床铺躺下。奉泽满足的浅笑,很快便睡了过去。

三十六

靖朴有些怀疑,是不是奉泽在晚上偷偷跑去雪地里疯跑了一圈,否则为什么第二天早上,他的情况愈加严重起来。

医生面无表情的将靖朴棉里藏刀的批评了一番,奉泽烦躁的咳着,生怕靖朴被气跑。所幸靖朴的态度还好,不言不语地收拾好一切,出去买早餐。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奉泽的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咳……靖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的朋友,苑丛。”奉泽倚在床头,对靖朴淡淡笑道。

那个坐着的男人此时站起身来,他的眼睛很明亮,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凌人的气势,令站在他面前的靖朴生出一种压迫感。苑丛微微一笑,向靖朴伸出了手:“靖朴,看到你安然无恙真的是太好了!很久以前,你曾经因为我们带奉泽胡闹的事情给我打过电话,到现在我还记得你教训我的话呢。”

靖朴若有所悟,窘迫地对他笑笑,然后握了握苑丛的手。他将早餐放在柜子上面,以不打扰他们谈话为由走出了病房。他站在走廊的窗口看外面正在融化的雪,反射而来的阳光清冽刺眼,原本以为可以远离从前所有的一切,可是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他究竟该怎么办?靖朴仰起头,向空气中呼出一口薄薄白雾。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瘦一些以外,他怎么没有多少变化?”苑丛盯了门口片刻,疑惑的用手指摸着下巴。

奉泽喝了一口豆浆,垂眼道:“我曾经该死的说过他又老又丑,不过都是气话罢了……只是搞得他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好像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深渊一样,他不愿意走过来,我却过不去……”

“至少说明他还在意你的话,”苑丛双手插口袋,转过身来道:“如果他连你这个人都不在乎了,那么你的机会比企鹅出现在北极还低。”

“但愿。”奉泽盯着手里的碗一阵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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