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泽(生子)——落颜清亭
落颜清亭  发于:201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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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心,我不忍心抛下他,如果我当时带他走,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他了……”奉泽潸然泪下,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容不得他人半点侵犯。

就在方恪想要绑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奉泽从医院抱回来一个小东西,这个孩子多少改变了奉泽的自闭,令他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是谁的孩子啊?”方恪在保姆喂完奶后看着奉泽抱着的小家伙问道,一边用手指逗弄他皱巴巴的脸蛋。

“当然是我的。”奉泽道。

“我知道……”方恪噎了一下,继续问:“是你和谁的?”

奉泽抿唇,许久后才黯然道:“和杜靖朴的。”

方恪大惊:“啊?难道靖朴哥是……还是表哥你……”

“他生下这个孩子,然后抛下了我们。如果你再提起这件事情,我跟你没完。”奉泽冷道,将孩子塞给方恪,自己又钻进了靖朴的房间。

方恪很无奈,怀里的小家伙睡醒了,张着小嘴巴打哈欠,小手不耐烦地按在脸上,哼哼唧唧地又闭上了眼。

“可怜的小宝贝儿,生下来就只有一个爸爸了,唉。”方恪叹道。

奉泽每日每夜地呆在靖朴的房间里,闻着那里的气息,想要寻回曾经靖朴在时那种安心的感觉,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靖朴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一切都已经烙印在奉泽的脑海里,他坐在桌前写字的样子,他躺在床上熟睡的脸,他对着电脑轻笑的姿态。奉泽忽然想起,靖朴那次想要亲自来拿一件东西,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取走,那究竟是什么?

奉泽开始发疯般地在房间里到处翻找,是什么东西令靖朴紧张和宝贝到不能让自己看见?奉泽找了很久,甚至翻出了小时候的照片,靖朴曾将它们一张一张地贴好,上面是两个人毫无愁绪的笑颜。不对,不是这个,奉泽的直觉告诉他,直到在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里翻出来一个笔记本,他才拿着它呆怔了许久。

那是曾经孟延发现的,写有靖朴所有心事的日记。黑色的表皮已经有些磨损,却很干净,奉泽颤抖着手翻开了它,身体里涌动的暗潮令他紧张不已,一瞬间,所有记忆如潮水般回溯。

【十月三日 星期五 晴】

哮喘又发作了,难受得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这还是自从奉泽从国外回来以后,我第一次发病。

奉泽看起来很着急,连出门约会也推了,留下来陪我。我对他说没事儿了,我自己可以的,他没说话,只是不停给我端水查看我的情况。我看着他好看的眼睛,忽然很想亲一亲……

天哪……拜托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让我越陷越深,告诉我该怎么才能不喜欢你??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很般配,真的……不想你为难,不想破坏你的幸福……

如果我胆子够大,我会面对面告诉他,骆奉泽,我喜欢你很多年了——可是我不敢,我害怕当他知道我的心思以后会恨我。对于他来说,我只是哥哥,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亲情而不是爱情。如果他因为我的喜欢而远离或者讨厌我,对于杜靖朴来说,那是地狱。

******

【十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三 雪】

今天是圣诞节之夜,公司里有约会的同事都提前离开了,在门口遇到一个眼熟的姑娘,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我不好意思地回绝了,她也不恼,嬉笑着跟一群朋友离开了。我无奈,还是回家陪叔叔阿姨看电视吧。

奉泽一天都不见人影,想必玩得很快乐。就在我想要关电脑睡觉的时候,奉泽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下楼。穿好衣服下去以后,外面一片白莹莹的雪色,我发了一刻的呆,竟然被藏在角落的奉泽偷袭,将雪塞了我满衣领都是。真的很冷啊,可是我还是回击了,两人打得不亦乐乎。

后来我只咳了两声,奉泽便停了手,可能是怕我发病吧,他一边搓着我的双手一边道歉。其实真的没关系的,能和他这样无间隙地打闹,我已经很满足了。哪怕此刻发病憋死了,我又能有什么遗憾呢?只不过得到的不是爱情罢了,所以我只能在这里悄悄的对你说:我爱你啊,奉泽。

******

【二月七日 星期一 晴】

过年的这几天,大家都很忙。远在国外的奉泽的姨妈一家回来了,一群人一起过了个热闹的年。

这样的时候,难免会想起自己的亲人。以前在孤儿院里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不过是一群孩子,吃的饭里多些油水罢了。在骆家的这些年,我确实受到了相当好的待遇,几乎和奉泽毫无两样。他有的东西,我同样会有,并且奉泽丝毫不吝啬与我分享,我觉得很感激。

昨晚我看着父亲的照片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奉泽竟然坐在床边,我吓了一跳。他问我是不是哭过了,我没有承认。呵呵,自己的脆弱怎么能让别人看到呢?哪怕是我最爱的人,我可是坚强的杜靖朴啊。他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随后给我掖好被子离开了。

我在想,如果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他孤单地自己一个人活着,一定不让他对自己喜欢的人只能远远地看着。那样挺苦的。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如果我先对奉泽说了喜欢他,他会不会接受呢?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有点后悔,唔。

******

【三月二十五日】

不知道为什么,孟延和奉泽吵架,为什么要冲到我的房间翻我的日记?这下好了,奉泽知道我喜欢他了,我不知道他看了哪几页日记,只是我每篇都有那样的表白,他的表情我也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最近一直在躲着他,很难受,不敢再写了。

【四月二日 星期一 阴】

现在心里真的很乱,骆叔叔和阿姨今天来找我,竟然要我去做那种事!可我怎么开得了口?他们央求我,说调查到孟延的身世,并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们本就不喜欢他,为了奉泽的安全和未来,更是想把孟延推开了。

只是如果要我去做那件事,奉泽仇恨的恐怕就不是他的父母了。我考虑了很久,只能认命,谁让我必须要报答叔叔和阿姨的养育之情。既然他已经知道我的感情了,哪怕更加被他讨厌,被他恨着,也无所谓了吧。

叔叔和阿姨,杜靖朴感激你们抚养我长大,你们那么害怕被所爱的人恨,你们不知道,我也是会害怕的啊!可是杜靖朴,你就绝了那份心吧,你的命该如此!

【四月五日 星期四 多云】

我去咖啡厅见了孟延,他最开始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我与他商量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孟延答应我带着那笔钱去帮他的大哥,然后尽量脱离那个组织,找一个正常的工作。他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这个我知道。等到他回来,也许叔叔和阿姨就没那么反对了。

孟延要求我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奉泽,否则他就不离开,这会让我在中间很为难。我知道奉泽是个长情的人,不会轻易忘记他的,所以就答应了。一百五十万,我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赚够呢,呵呵。

其实这样一来,我在骆家肯定也呆不下去了,可能离他远一点,就会慢慢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了。对不起,奉泽,害你要与所爱的人分离一段时间。

感觉肺里很不舒服,先歇一歇吧。

奉泽只将日记翻到了这里,心脏却早已千疮百孔,他泣不成声地紧紧搂着笔记本,心痛得浑身冰凉。他终于知道为何靖朴说恨骆家,他们将他逼迫得违背自己的意愿却无法说出口,受尽不该受到的折磨,靖朴说他不想,不想那么年轻便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是他已经无法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了,他寻的只是一个解脱!

奉泽恨不得跟着靖朴去了,他痛啊,几乎将他折磨到发狂。可是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对,只有那件事情!

方恪第二天见到表哥的时候,奉泽已经打点好行李准备离开。方恪大惊,拦住奉泽问他要去哪里。奉泽只是亲了亲儿子的脸蛋,说孩子就暂时交给他照顾了。

“我告诉你,不许你做傻事!你说当初口口声声答应过靖朴哥,要好好爱你们的孩子,你都忘了?!”方恪朝着奉泽的背影大吼道。

而奉泽只是顿了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恪毫无办法,忐忑不安地等了很长时间。就在他以为表哥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终于等来了满身是伤的奉泽。伤口只经过了简单的包扎,肋骨几乎被打断,却没有危及到生命。

方恪吓得拼命将奉泽拖进了医院,相对于身体的伤势,似乎他的精神更加的崩溃。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窝在医院里。方恪发现自己掌控不了表哥了,于是向母亲求救。奉泽一向做事果断的姨妈一声令下,命人将奉泽和他的孩子一起送到了美国。

国外相对陌生的环境令奉泽的精神有所起色,可也相当的萎靡。他拒绝接受心理治疗,每天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当看到儿子的时候,才会露出父亲才有的微笑。

“孩子啊,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让我跟你爸妈的在天之灵怎么交代!”姨妈穿着讲究的旗袍,坐在奉泽的床边叹气。

“姨妈,我去找孟延了,没有寻死。”奉泽呆呆地看着窗外,眼眶深陷,脸上的胡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好孩子,姨妈知道。”姨妈柔软的手抚着奉泽的头发,温柔道。

“宗承远说看到过孟延的背影,我就去找他,他说那天凌晨确实去看过靖朴,但是没有救他……”奉泽的眼里又蓄起了泪,“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恨啊,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他跌倒在地上,哭着跟我说对不起。我说没有用,人死不能复生……他说那我赔你一条命,然后掏出一瓶药,在我面前将里面的药片都吞了下去。后来他疼得捂着胃蜷成一团,我才想起来,不能让他跟着靖朴走,靖朴看到他会不高兴。”

奉泽的眼睛轻轻闭上,崩溃道:“孟延的大哥赶了过来,看到他晕过去的样子几乎要把我吃了。他说孟延这段日子都吃不好喝不好,本来胃就有毛病,我还这样对他。呵呵,难道我过得很好吗?我跟他们打了起来,最后孟延的大哥说,为了他弟弟,才留我一条性命——他为什么不把我打死啊!”

“混帐!”姨妈勃然大怒,站起来甩了奉泽响亮的一掌,“你就这么点出息?为了一个杜靖朴,你连其他所有都不要了?就算你都不要,你觉得对得起谁?你爸爸妈妈希望在下面见到你吗?杜靖朴愿意见到你吗?你就忍心你们的孩子自己一个人长大?”

奉泽摇摇头,失神道:“我来这里之前,经常梦见靖朴,他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跟我说要喝孟婆的汤了,他要把所有都忘掉,他不想再记得我了……我求他别走,要他等着我。他对我说不能抛下孩子,然后就一个人坐在桥边上,流着泪默默看着我……我知道他冷,可是我抱不到他,我们的孩子他还一眼都没看到……”

奉泽说到这里,又哭得不能自抑。姨妈暗暗心惊,这孩子怕是被杜靖朴散不去的魂缠上了吧,她寻了机会,特地请了一个大师来看。大师只看了看奉泽,便摇头道:“并无冤魂缠身,只是思虑过甚罢了。”

姨妈这才放下心来,大师又道:“他命里注定有这一劫,熬过了便是柳暗花明。”

可是这劫,奉泽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来渡。

二十八

【八月三日 星期六 晴】

今天天气很好,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千洋穿着格子小衬衫牛仔短裤,扶着花园的栏杆在门口接我。姨妈疼他疼得要命,说这孩子灵气十足,已经认了许多的汉字,他最先会叫的还是爸爸,呵呵。

靖朴,你离开我已经快两年了,可是我总觉得你一直都在。我每天看着你的照片发呆的时候,千洋都会跑过来坐在我的膝盖上,我告诉他你的名字,教他叫你爸爸,千洋都会很乖地用指头摸你的脸,可我真怕他把照片弄坏了,那样我就看不到你了。我怕有朝一日想不起来你的模样,害怕时间抹灭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虽然千洋是你留给我的唯一。

我们的孩子很健康,姨妈说他长得大部分像我,这样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每当我看着千洋时,那双酷似你的眼睛都会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哭。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像个男人,虽然知道这是你给我的永远的惩罚,我情愿用现在拥有的一切,换你能够继续活下去,哪怕你忘记所有发生的一切,忘了我。

我想我该回国了,去面对那里的一切,告诉千洋那里是他的两个爸爸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然后看着他平安地长大成人。

就写到这儿吧,最后还是那句话,我爱你啊,靖朴。

奉泽坐在木质扶手椅子里,准备合上桌子上的那本黑色日记本。千洋抱着玩具跑过来往他的怀里钻,奉泽禁不住笑起来,抱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宝贝儿,你看,这是你靖朴爸爸写的字,好看吗?”奉泽捉住千洋的小手,指给他看纸上面的字,“小时候他经常说我的字像狗爬一样,我一气之下照着他的练了很久,最后连他都差点认成是自己写的了。”

千洋听不懂,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奉泽照着他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都说近乡情怯,当奉泽抱着儿子站在那扇门前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复杂汹涌。方恪在国内呆了一段时间便不想再回去,只是说这套房子太阴森,自己则搬去了别处。奉泽打开门后,却并没有见到满眼灰尘的情景,想必方恪已经派人打扫过了。

千洋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一点也不怕。奉泽放下行李,静静环视着四周,半晌轻轻道:“靖朴,我们回来了……你在吗?”

这里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化,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可又物是人非。紧邻餐厅的透明鱼缸里,漂浮着绿萝之类的植物,很久之前方恪发现那里面死了一只孔雀鱼,斑斓颜色不再鲜艳,凄然地漂于水面。唯一会喂养它们的人早就不在,于是死亡接踵而至。现在只余下一池沉沉死水,再无生机。

手工制作的木质书架上面凌乱的放置着小说,杂志,再没有人细细的分类贴好标签,再踮起脚来将它们一一归位。有靖朴的生活里一切都有条有理,没有他的生活,世界简直就是灾难。

哪怕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自己,奉泽也许都可以幸福得无法自拔。可惜他明白得太晚,晚到让所有悔恨都渗入骨髓,一寸寸吞噬他的灵魂和躯体。他多想极尽温柔地抱着他,不再令他痛到呜咽,不再将他伤到连眼泪都默默吞回腹中。他多想吻遍他的每一寸皮肤,不再令其伤痕累累。可是这一切都实现不了,无法再回到过去!

奉泽收拾好一切,抱着坐在阳台的藤椅中,夕阳下的窗台满是温暖的光芒,小家伙在他的怀里睁着大眼睛,被阳光沐浴的小脸微红,能看到娇嫩皮肤上细细的绒毛,很像靖朴的黑葡萄似的眼睛,加上秀气的长睫毛,让他看起来像个女孩子。千洋的小手胡乱的在空中挥舞,抚上奉泽的嘴唇,他抱着他们唯一的孩子,在夕阳下默然许久。

回国以后,奉泽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他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千洋则被送进了幼儿园,没过多久便适应了那里的生活,可是由于年龄太小,难免受大一些的小孩欺负,漂亮的小脸蛋上偶尔多一道伤口,老师却只会对黑着脸的奉泽连连道歉,。

后来奉泽也不知道千洋用了什么办法,他去接儿子的时候,发现那些原本厉害的孩子都乖乖地跟在千洋屁股后面。为了以防万一,奉泽还是不再送他去那里,只是请了全天照看的保姆。

奉泽常常看着儿子蹲在角落玩耍的背影暗暗想,千洋原本可以有个双胞胎的弟弟,若是两个孩子陪伴着,也许他就不会那么孤单了。他离开国内许久,甚至都不知道靖朴被桑羽带去了哪里。他早已经失去了与桑羽的联系,于是想了各种办法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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