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沫——洢庭
洢庭  发于:201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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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天一清早就出了事,本来那天上午纪沫没有课,是打算在床上窝一上午的,谁知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他就醒了,还是给疼醒的,胃整个搅成一团,逼得人几欲作呕,太阳穴也一阵子涩疼的厉害,纪沫支起一只手臂勉强撑了一下身子,把手指按进胃部以抑制那股绞痛感,眼前浮上一层生理性的水雾,纪沫倚在床上,半阖着眼小幅度的喘息起来。

其实这也是纪沫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大学宿舍楼底下总有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的小吃店小饭馆,纪沫有时候上完课回来就顺道在里面吃饭,近来天寒,不少小店都往菜里加了不少驱寒祛湿的干煸辣椒,纪沫是大陆人,常年住在杭州一带,他又偏爱绵软甜食,口味本就清淡,如今这么一天三次的吃些辛辣的东西,胃怎么受得了,加上昨天晚上塞的那几口凉菜,一冷一热激在一起,只觉得搅得生疼,不一会儿就冒出了满头冷汗。

纪沫本来就身娇肉贵受不住疼,把嘴唇都咬出了血,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剩下一只手放在外面床沿上,紧紧的握着几乎可以看到青筋,过了一会儿他的力气用尽了,手就软软的松了开来。

纪沫正暗自吃痛,门外就有人力道极大的叩门,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说话声,纪沫把头从被子里露出一点,说了一句“进来”紧接着门就被从外面猛地推开了,纪沫皱了下眉,疲倦的翻个身抬头看过去。

来人是个留黑色短发的青年,身材健硕五官端正,纪沫在各式会议和演讲辩论赛上见过这个人,法学院三年级的学生会副会长,正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神有点暴戾,轻蔑和说不明切的意味,看起来不耐且暴躁。

纪沫虽然念的是一年级,但是真要说起来,他和眼前这个人应该是同年,不过他还是缓缓的叫了声学长,询问有事么。

许锐虽然和纪沫平日里接触的不多,但是对他印象颇深,这个中途插班进来的,和他自己同岁的学弟,性子冷淡,礼貌可是生疏,他又生的这样标致,连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有头和一只手臂露出来,软软的垂在床沿上,都透出一种苍白可是惑人的感觉,这种感觉撩拨的人心里发痒,几乎像有把火在烧一样。

可是太叫人讨厌了,许锐又想,这个刚刚转学到这里不到两个月,就一跃成为法学院炙手可热名人的纪沫确实令人厌恶,他说话不讨喜,个性又冷淡,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却凭空夺去了那些个学弟学妹原本落到他身上的目光,这怎么能让他觉得高兴。

“你该起床了,懒鬼。”许锐抱臂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瞅着纪沫,“现在已经六点钟了,穿上衣服出去打扫道路,八点钟有人检查。”

纪沫垂在床边半展着的手指蜷了一下,缓慢的把头从枕头上抬了起来,他胃疼的厉害,还用一只手捂着,脸色泛白,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虚浮:“打扫什么?”

“法学院外面那条道,”许锐瞥他一眼,“今天值日轮到你了,还不快点。”

话虽这么说,但许锐心里确实泛着虚,毕竟东府大里的马路,环境卫生之类一直是由物业或者清洁公司之类统一负责,今天他来找纪沫只是虚晃一招,摸准了纪沫不知道内情故意来整他,打算给个下马威。

大冬天本来就冷,早晨五六点钟还浮着雾,更是寒气逼人,要是从被窝里爬出来冒冒失失去这么一趟保不齐要着凉,更何况纪沫现在本来就发着低烧。

“我今天不舒服。”纪沫虽然睁着眼,但是眼神投在墙壁上,根本连看也不看他,纤长的眼睫搭在上面,神色冷冷的极尽淡然:“改天吧。”

他这句话一出,许锐立刻变了脸色,许锐的父亲是大陆书记,母亲和学校董事夫人有不浅的交情,一进这座学校就当上了学生会的二把手,领导护着老师宠着,谁想今天踏进这间宿舍,纪沫就冷言冷语摆高姿态的给他看,许锐什么时候生过这样的气,顿时怒火中烧,伸手去揪纪沫的被子,高声道:“你给我起来!”

纪沫正难受,忽然许锐给他闹了这么一出,他又自小不喜与人触碰,一个转身打掉许锐扯他被子的手,“别碰我。”

这一下可是把许锐气得不轻,他没想到纪沫这样的给脸不要脸,来之前他也想过,这个纪沫能半道插进来,应该也算是有背景,砸钱走了后门的,不过这算得了什么,顶多是家里有几分臭钱,自古贫不与富争,富不与官争,他有个有权有势的父亲,哪里用得着怕这个纪沫?

这么一想,许锐顿时觉得有了底气,想卷袖子好好把这不识好歹的小子收拾一顿,伸出手揪住纪沫的头发就想扇他耳光,谁料得到纪沫的动作比他更快,身子敏捷灵活的如蛇一般,轻飘飘自他手间掠过去了,许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纪沫半立着身子跪坐在床上,两只灰蓝色宝石般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动作快的几乎叫人分辨不清,短暂的失神之后,许锐立刻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纪沫手上的功夫可没有他的动作那样轻柔,纤长的手指分别散拢在许锐的两个腕关节上,指腹一擦,手指向外一顿一扭,许锐刹时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那是丝毫没有放水的力量,他难以置信的低下头一看,腕骨以奇异的方式向外突出,五指和手掌无力的下垂,这让许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两个手腕竟然都被纪沫活活的拧脱臼了!

当天上午纪沫被主任请到办公室里喝茶,说是要仔细了解一下情况,实际上连张椅子都没给他,纪沫于是只好在办公桌前坐着的许锐母子俩面前站着。

许锐的母亲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浓妆艳抹,一头梨花烫披在肩头,明明已经岁数不小了,还偏偏把自己往时尚靓丽的方向打扮,貂皮大衣配着新款LV,典型的暴发户形象。

女人十分心疼的捧着儿子被纱布缠的严严实实的两只手,一边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纪沫怒目相向,扯着嗓子斥问主任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今天可得给我个说法,我儿子好好地送过来,忽然就成了这样,你说说,哪个孩子不是爹护娘疼,现在出了这事儿,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做爹娘的心里难受么?”

哪个孩子不是父亲护着母亲疼着,可惜纪沫无父无母,自然也就没有人放在心上,因为纪沫一直低着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眸色浓了一下。

“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主任奉承的对着女人笑了一下,换来她一声冷哼,再看着纪沫的脸色就冷了下来,“纪沫,你说,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许同学的手是你伤的”

“是。”纪沫眼神虚虚散散浮在半空,漫不经心的答。

“你为什么要伤许同学?”话虽然问了,可是主任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即使她询问许锐原因的时候后者回答含含糊糊的,想必理亏,毕竟许锐仗着背景,平日里干的那些事她也有所耳闻,但那又怎么样,一个是高官领导的儿子,一个不过家里有几分闲钱,不管纪沫今天怎么辩解,还不是得做许锐的替罪羊。

但是纪沫本来就不善多言,加上胃里疼的厉害,更是没有解释的欲望,只是淡淡的盯着地面,没有动作,也不说话。

这下女人更是大为光火,一双描了厚厚一层眼线的眼一挑,气冲冲的对着主任道:“看看你们这是教出了什么学生,这么不懂礼数,还随随便便出手伤人,我看你这个主任也不合格,今天下午我就去找你们董事夫人,这群老师学生不整顿不行了……”

一番刻薄的话丝毫不加掩饰,听得主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偏偏眼前的女人还得罪不得,只能一面尴尬的笑一面委婉的解释,纪沫对女人这种生物向来没什么感觉,这时候也觉得她实在有点吵,叫嚷的人心烦,只觉得胃痛的越发厉害,脸上就禁不住浮出冷意来,浅浅的看了许锐母子俩一眼。

谁知这一眼又挑起了女人的怒火,她心下正为自己儿子的伤势吃痛,又见纪沫一副冷冷淡淡刀枪不入的模样,顿时气的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失去理智,心想这小白脸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背景,伸出手就狠狠的给了纪沫一巴掌:“混账东西,也不好好想想自己是什么狗东西,我儿子也是你欺负得的吗,谁教你这么一副傲气样,看了就叫人上火!”

纪沫的脸被她打得偏到一边,涂了鲜红指甲油的尖锐指甲在脸上划过去,刺刺麻麻很不舒服,他试着用舌尖从内侧抵了一下受伤的口腔,随即吃痛的皱起眉头,女人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反正有书记夫人的身份压着,谅也出不了什么事,当下就更口不择言,指甲几乎都伸到了纪沫脸上去。

“你说说,你爸妈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真真给脸不要脸,我看你爸你妈铁定也不是什么有教养的人,指不定怎么下贱呢,不然怎么能教养出你这么个野种,看看这双眼,你不是中国人吧,怪胎生的怪胎——”

女人正骂到兴头上,忽的就住了口,连伸出去的那根指头都缩了一些回来,原因无他,纪沫这个时候的脸色已经称得上十分可怕了,脸色泛青,但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珠缓缓的生出血丝来,那眼神狠厉且毫无生气的几乎随时都可能一跃而起把自己眼前这个女人生吞活剥了。

也不怪女人忽然打起退堂鼓,毕竟这个年轻人能轻轻松松给自己儿子卸了骨头,保不齐也是个厉害的主,谁知道他被逼急了能干出什么事来,人到底都是欺软怕硬的,被这么一吓免不了露出几分惧色,但是接了一个内线电话之后主任的脸色比她还要惨白上几分,连盯着纪沫看的眼神都是带着惊恐的,“许夫人……”她声音发颤,“您这次可是惹到佛爷了……”

第三十八章

纪阡本以为来的是饭馆服务员,没想到是东府校长,架着副银细丝框的眼镜在门口兢兢业业站着,这个人纪阡几年前见过几次,现在已经没有多大印象了,要不是纪沫现在在东府大念书,想来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纪老板别来无恙啊,我是东府大的校长——”

“沫沫,你的领导。”纪阡抽了张纸巾递给纪沫,“看看。”

纪阡今天穿的很随性,深色牛仔裤配白色上衣,看起来竟显得比平日还要年轻许多,眉梢又带着极柔和的笑,像极一个陪儿子出门在外的,慈爱而温存的父亲,惊得可怜的校长眼镜都差点掉下来。

眼前是什么人?纪阡啊,港岛黑道教父,脚一跺整个港督府都得抖三抖的殿堂级恐怖分子,但凡见过他的人谁不把那传闻中不怒自威的气势大肆渲染一番,刻画的入木三分,哪个见过纪大教父待人这样细致温存,简直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模样?

人都说纪阡最近寻了个模样俊俏的小情人,百般宠爱万般纵容,应该就是纪沫不错了,纪阡在道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遇祖弑祖遇佛杀佛,残戾了半生,想来一颗心里剩下的柔情都给了纪小公子,可偏偏许锐一家不识好歹,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不是当着纪阡的面欺负他心头肉,摆明了给他摆谱甩脸色看吗?

思绪至此,校长的声音都逗乐,眼神游移的不敢去看纪沫,故作镇定的道:“哦,小公子,您,您——昨天的事,实在是我们校方疏忽,还请您——”

“很吵。”银框眼睛连谄带媚的声音让纪沫想起昨天主任对着许锐母亲说话时谄媚的模样,他放下手里正在吃的春卷,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起伏很轻,声音也很低,纪阡听清了,但还是佯装着没听真切,问了一句什么?

“再加点糖。”纪沫把盛炸春卷的小碟子放到他面前,一本正经的示意说。

“沫沫。”纪阡知道小儿子心里不痛快,本来这事主要原因就在纪沫,但是谁让纪老板偏宠小儿子,一看纪沫脸上的巴掌印,心下怒火就烧起来了,自己儿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他哪还硬得下心教训,连句重话都不敢说,只是轻声劝了纪沫几句,“跟校长说话别这么随便,你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是不是?”

这话用来对付纪沫效果很好,果然纪沫一听立刻就把小碟子收了回去,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纪阡,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纪阡看着纪沫就笑了,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不是小孩子,你已经成年了,是不是?”

那边校长没发现气氛不对,还在自顾自往下说:“听纪老板的管家说,小公子最近要请一段时间的病假,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拜托纪老板和小公子,许锐同学的父母对昨天的事表示十分的歉意,如果方便的话,书记和夫想像当面向小公子道歉。”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也在心里唏嘘,书记算什么,纪阡虽然只是个黑道生意做的大了一点的生意人,但身后是有正儿八经高层政府领导做靠山的,做这一行向来是国家和个人各取所需,有谁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书记得罪这么一尊大神呢,如果纪阡真的迁怒,只怕许书记也就要铁饭碗不保,谁让他们好死不死跑到太岁头上动土。

校长偷偷抬头观察纪沫和纪阡的脸色,纪沫半垂着头吃第二碟炸春卷,金灿灿的酥皮和里面的赤豆沙染的他唇色有点发亮,但是因为角度看不清表情,有点急于掩饰的不自然,纪阡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看,忽然道了一句“这孩子心跳的怎么这么快”,就转过去对校长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段时间学业重,他身子又虚,有点心律不齐,得接回去好好调养,见面什么的再说吧,昨天受了惊,我下午带他去庙里求张符定定神。”

纪阡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且眼神一直游移在纪沫脸上,小孩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盯着眼前那碟春卷不敢抬头。

那心在胸腔里一阵接着一阵,竟似跳的更快了。

按理说许锐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责任也不在人许锐身上,本来吧,先动手的是纪沫,他给人卸了两只手腕,只被赏了一个巴掌,怎么算也是对方更吃亏,可纪沫的靠山是什么身份,香港港督见了都得陪着笑脸好茶好水伺候着的人物,哪能咽的下这口气,许锐母亲回去也想了,如果换做自己,儿子在学校里给人动一指头只怕都不行,更不用提被人赏 耳光了。本来以为纪沫那小子家里只是有点臭钱,谁知道是这样的身份,按纪阡的脾气手段,只怕把他们一家扒皮拆骨都不算过火的。

这也算撞到枪口上去了,纪阡本来心里就一直忧心,生怕自己哪天出个什么事,留继子一个在人世间受人欺负,正这关口许夫人一个巴掌拍上去,简直就是朝着纪阡心尖上打的,纪老板被戳中心事,险些当场摔东西发火,有纪阡儿子的身份护在这儿还挨了一巴掌,要是没有这层保护膜呢,还不知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纪阡越想越气,老子还在就这么欺负小儿子,这还了得,不给点教训只怕以后都要登天了,所以说,许夫人和许副书记这次真是流年不利自掘坟墓了,正在家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么许夫人千方百计四处托关系想见的纪大老板和小公子这个时侯在哪里呢,纪阡正带着纪沫爬山,打算去山顶那座庙给小儿子求个开过光的签保平安,这庙就位于距离东府大不远的一座山上,听说倒是非常灵验,本来这种事纪阡随便找个贴心的手下人去办就行了,但凡事贵在一个“诚”字,常言道“心诚则灵”,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纪老板花费这么多精力,不就是为了给继子图个平平安安吗,他把小儿子当心尖上的肉,自然恨不得凡事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怠慢。

结果当天下午纪阡就带着纪沫上了山,父子俩一人一件浅蓝色大衣,乍一看颇有几分情侣装的味道,纪沫本就长相清隽,一笔一划琢出来的秀丽素净,套上这件衣服就更衬得肌肤瓷白身形挺拔,漂亮的不行,引得纪阡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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