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考试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都住在凌夜家。凌夜请来了家庭教师帮我复习，而他就托着腮坐在一旁，看着我学习。

凌夜的哥哥凌羽一般是不在家的，除了我刚来时的那天之外，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凌默则几乎每天都呆在家里，他做饭特别好吃，每天变着花样做菜，我也因此大饱口福。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考试的前一天，我和凌夜一起返校。

手臂上的伤已经不再那么痛了，只是心情更加复杂了。

回到学校的时候才得知，林染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回想起那个一头金发活泼可爱的小男生，我心里泛起阵阵苦涩。

“嘿！瞧啊~刘悄回来了……”

“是啊，是和凌夜一起回来的呢！”

面对同学们一如既往的指指点点，我依旧感觉到厌恶，甚至有些无所适从。只要再过几天，我就可以彻彻底底地摆脱这样的生活了。

这期间我在凌夜面前所表现的一切，坚强也好、懦弱也罢，几天过后，就再也没有意义了。

考试如期而至，我的状态也调整到了一个最佳状态，考取我想去的S大应该没有问题。

就像我所计划的那样，逃离这座城市，逃离这一切。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答得整整齐齐的试卷平摊在课桌上，我整理好文具，看着试卷被监考老师收走。

“悄悄！”刚一出教室，就看见凌夜夸张地在远处朝我招手。

我厌烦地一拧眉，想装作没有看见，刚想扭头，就被在隔壁班考试的流沐拉住了。

“刘悄，你考得怎么样？”流沐推了推眼睛，斯斯文文，有些腼腆的样子。

“一般……”我不冷不热地回答。

“啊……最后那道题目你解出来了吗？”流沐翻出背包里厚厚的复习资料，“瞧，和这一题是一样的题型。”

“嗯……这道题有难度。不过我之前做过类似的题目，所以解出来了。”看到凌夜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我急忙扭头，想要避开他。

没想到流沐也跟了上来，口气有些开心地说：“这样就能上同一所大学了吧？”

“啊？”

“S大……刘悄，你没有问题……我们以后或许能同校呢！”

我这才搞懂他在说什么，顿了顿，开口道：“是吗，有什么所谓吗。”

“呃……”这下轮到流沐愣住了，他和我差不多的个头，但垂着脑袋的时候就显得比我矮上一截。我看到他的耳尖，慢慢地变成了红色。

右手手腕上被猛然一拽，我失去重心往施力的方向倒去，跌入一个怀抱中。

“凌……凌夜！你放开我！”

凌夜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硬是把我拉在他怀里，死死地搂住。

就在这时，流沐竟然也上前一步，拉住了我是左手。凌夜原本就把我搂得死死的，加上他一用力，扯到了我的伤口。

伤口被撕裂的疼痛袭来，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被生生撕开。

再也忍不住剧痛，我尖叫一声，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像个刺猬一样缩成一团。

“悄悄！”凌夜慌忙蹲下，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急得直喘粗气，“没事吧？！”

“刘……刘悄？”流沐抱着书包，也蹲在我旁边。

“你他妈找死！”凌夜猛地一用劲，把流沐推倒在地上。

流沐屁股着地，跌了个四脚朝天。凌夜仍然不罢休，上前准备打他。

“喂！”我喝住凌夜，吃痛地闭起一只眼睛，把沁出点点血珠的放到凌夜面前。

凌夜一见，立马慌了，也不管还在地上趴着的流沐，背起我就朝医务室跑。

流沐也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着跟在我们后面。

从教学楼里出来的考生们看到这情形，都忍不住侧目。

伤口处理好过后，年迈的女医生有些生气责怪道：“这么重的伤还不知道注意！你非要它留下疤痕才满意是吗？！”

我只顾点头，木木地看着伤口上缠着的一道道白色纱布。

“哎！姐姐~”凌夜笑着走到女医生面前，“悄悄他没事了吧？”

“姐姐？”女医生饶有兴趣地一笑，“小伙子，我做你奶奶都可以！不过你这小家伙嘴甜，放心吧，你朋友他没事……”

“他不是我朋友！”凌夜突然正色道。

“什么？”

“他是我的恋……”

“凌夜！”我一声低吼，打断凌夜的话，他这么无聊的玩笑，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了。

“呵呵。”女医生一笑，拍了拍凌夜的肩膀，“不管是什么，你们感情不错的样子。”

“那倒是……”蹬鼻子上脸，凌夜恬不知耻地摸摸脑袋。

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发话的流沐这时走进屋来，有些愧疚地站到我身旁：“抱歉，刘悄……我不知道你的手上竟然有这么重的伤！我……我不是故意……”

“哼！”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凌夜冷冷道，“我还没和你小子算账呢！害得悄悄伤口复发，你有几条命够还的？！”

“凌夜！”实在受不了凌夜这个样子，我再次打断他的话，“流沐也不是故意的……流沐，你别自责了，这不怪你……”

流沐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末了，趁着凌夜不注意，流沐悄悄在我耳边说，刘悄，过几个星期的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

我望了望他镜片后黑黑亮亮的眼睛，看不出什么，但一切，又有些分明。

凌夜再次“邀请”我去他家做客，被我断然拒绝了。眼看无法说服我，凌夜只能退一步，要求把我送回家。

其实没什么不好，凌夜的车子又炫又舒服，是我再奋斗二十年也买不起的。

所以，就让我贪婪这最后一次吧。

准备下车的时候，我对凌夜说：“让我准备一下，同学聚会的那天晚上，我给你。”

凌夜愣了愣，漂亮的嘴唇微启，欲言又止。

我解开安全带，流利地说：“你也准备好了，最好看一些GV熟悉一下男人之间的性爱，安全套和KY你来准备……我的第一次，不想被你折腾死。”

“悄悄……”

“嘭！”我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家门。

这样最好，就让我彻底告别过去。之后，我再也不欠别人什么，我再也不用痛苦地活着。我终于即将逃离这一切，这令我厌恶的一切……

第十五章

取出钥匙的一刹那，我想起刘浪已经在酒吧找到了工作，现在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没人。

门一打开，客厅里传来电视剧的声音。

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有些惊讶地望着我。我此时也用同样的眼神打量着她，厚厚的粉脂遮不住岁月的风霜，脸上深刻的皱纹依稀可见。

我正琢磨着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回来得正好，这是你庄阿姨，认识一下。”

“爸……”我怔怔地望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男人，“这是……”

“阿梅，这是我儿子，刘悄。”

沙发上那女人一笑，涂着艳色口红的双唇简直有些骇人。她不紧不慢地放下遥控器，对我吃吃地笑：“呵呵，孩子长得真俊，像你！”

“阿梅是我偶然认识的朋友，合得来，就交往看看。”爸像是解释一样对我说。

说不惊讶是假的，自从我妈自杀以来，我印象里，我爸都是整天喝酒赌钱。如今竟然带了女人回家，着实让我吃惊。原来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家，有个儿子。

庄梅一头精短的金发，耳朵和脖颈上都带着繁重的饰品。她看起来挺好，攻击力并不是很强。如果是真心要和我爸在一起，我也并不反对。

“庄阿姨好！”我礼貌地朝着庄梅微笑，做好宝宝状。

“孩子真懂事！”庄梅笑得一脸阳光明媚，晃晕了我的眼。

“我和阿梅认识也有半年了，最近有意结婚，阿梅会带着她的女儿过来住。”爸通常都是醉醺醺的，第一次说出这么理智的话，让我惊讶。

但是我怀疑他是否还是处于醉酒的状态，家里两室一厅，加上阁楼是小浪住的，家里已经再容纳不下两个人了，难道他不清楚吗？

我只闷闷地一应，走到阳台上看我的花。

满满的一阳台上，花儿开得正茂盛。看着花茎上的小标签，我心里泛起阵阵苦涩。小浪知道我放假回来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吧。他把花儿照顾得这么好，一定是希望我看到是时候可以开心……

啊呀……

眼泪……

我到底在搞什么。

终于熬到了晚上，爸送走了庄梅之后，便收拾碗筷睡下了。我昏昏沉沉不知到几点才睡着，即将天明的时候，朦朦胧胧地听见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有些急促，紧接着我的房门被打开。

熟悉的喘息有些急促，我猜出了来人是谁，顿然安心。睡意未消，我并不想睁开眼睛。

“哈……”急促的喘息渐渐地被调匀，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哥……”细若蚊吟的哭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刘浪靠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句话。然后他再也没有其他动作，静静地过去了几秒，站起身，准备离开。

“小浪……”

脚步声停住，刘浪轻轻地问了声：“哥？你醒了？”

我应了声“嗯”。

刘浪重新返回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累不？”

“累？”我摇摇头，“不累……倒是你，工作辛苦吗？这么晚才回来……夜班？”

刘浪愣了愣，黑亮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地他“嘿嘿”一笑：“不辛苦！哥你回来了就好，我能经常看见你了！”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突然嗅到他身上的香味：“你涂了香水？这是什么味道？”

“啊？”刘浪猛然弹起身，慌张地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味道吧……我……”

“快去洗洗澡睡觉吧，我下回去你店里和老板说说，让你不要上夜班。”

“不，不用了！”刘浪摆摆手，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酒吧都是夜班，这个哥你不用挂心了！”

“小浪，你过来。”

刘浪定了定，朝我走来。

刘浪一头柔软的黑发有些微微的蜷曲，摸起来舒服极了。他穿着普通的休闲服，却有半分媚态。

我把他拉到床边，伸手解开他的一粒纽扣。

“哥？”

“这个……”我指着刘浪锁骨上的红斑，心疼地问，“怎么回事？”

“只是蚊子咬到了而已……”刘浪有些慌张地重新扣好衣服，“哥……我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接着睡吧……我、我走了……”

房门被匆匆关上，我晃了晃神，再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发现爸和那个庄梅已经出门了。我悄悄地上了阁楼，看见小浪正在熟睡，便掩上门，下楼准备早餐。

刘浪醒来的时候，我做的饭菜都已经冷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开心地坐到饭桌上。

“哥！你炸的荷包蛋真好吃！”

我浇着花，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些幸福。

那时我并不知道，有些时候，幸福，真的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的。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时刘浪所表现出来的所以的快乐，都是希望我能够幸福。只是这简单而又纯粹的愿望，太难实现。因为我也是那么的，希望他可以幸福。所以如果他需要一个拥抱、一个吻、甚至更多，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他。

刘浪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提前了，有时候甚至整天都在家呆着。我问他这样会不会被开除、刘浪笑着说，没关系，反正客人不多。

他能够陪在我身边自然最好，我开心，也就不再追问。

不过大多数时间刘浪还是很忙的，忙着去酒吧，忙着去工作。

直到有一天刘浪递给我一张卡，说：“哥，这个是我这个月的工资，你拿着。”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以前都是你打工赚钱给我，现在靠我了，你好好上学。”

刘浪就是这样，纯粹地为我好。他除了必要的开支，自己恐怕都没有留下一点零用钱。如果我不收下，依他的性格一定不会让的，我准备收下，为他聚着。

看着我利落地收下卡，刘浪笑得很开心。仅仅如此，他就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我或许，可以给他亲情以外的更多……

我突然想起他那回来时，在我耳边悄悄说的那句话：“哥……你知道我多爱你吗……”

我知道，所以我倍感珍惜。

第十六章

就这么过了清闲的几天，我接到流沐的电话：“刘悄，明天晚上7点的同学聚会，你……”

“我去，我会尽量让气氛热闹些。”

“太好了！”流沐的声音变得有些欣喜，“来的都是平时玩得好的同学，所以你不用拘谨，放开玩就好了。”

“是吗……”

也对，流沐平时和热心，虽然话不多比较腼腆，但是人缘特别好。他很善于和别人沟通，也很容易和别人相处成好朋友。那我呢？我又有几个朋友呢，真悲哀。

我穿着白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和刘浪一起出门。就这么齐肩步行，刘浪开心地说着话，我笑着回应。到商业街的时候，已经的暮色四合，霓虹一片。

由于要去的酒吧正好是在相反的方向，我和刘浪道了别，背道而驰。

到了酒吧才发现，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我看着满桌子的酒和三个麦克风，稍稍地兴奋起来。

屋里的人一见我来了，原本吵吵闹闹，立马静了下来。十多个陌生人一起瞪着眼睛望着我，我后退一步，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包间。

突然有一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走到我面前：“刘悄，你来啦！”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头微长黑发，漂亮的脸蛋，端正的相貌，额前垂下几撮刘海。等等……这人谁啊？我认识他吗？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正怔愣之际，那人已经热情地拉着我手腕朝沙发上拽，他拽的是我的右手。

“等等！”我终于忍不住，低声对他说，“你谁啊！”

“啊？”那男生愣住，又粲然一笑，“我是流沐啊。”

等等等等！流沐？

我吃惊地打量着他，我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个呆呆的土包子流沐？

“我摘了眼镜你就不认识了……”流沐又腼腆地一笑，“好了，快坐下吧！”

我刚在流沐身旁坐下，他又开话了：“大家都是一起疯了3年的好朋友，今天来聚聚，不用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