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和赖晓湖合照的黎苏芹笑得一脸甜美，非常美丽。

“唉唷，不错耶，小鬼惦惦吃三碗公喔。”把手机抢过去，很仔细看照片的欧吉桑大力赞赏，“不过她好像年纪比你大？”

“嗯，大三岁。”赖晓湖把手机抢回来，小心翼翼的收回口袋里。

“这个……不是大叔爱乱讲啦，不过二十七也都可以嫁了耶，女孩子的青春不能耽误，啊你是玩玩还是认真的啊？”

姊弟恋又碍着你了吗？怎么大人都这么爱管闲事？赖晓湖狠狠一瞪，直接站起来走去楼上准备换衣服了。

下午，赖晓湖转搭两趟公车到打工的地方，开始另外一个工作。忙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看到黎苏杰来乱，天色渐渐暗下，时钟走到了十点，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做完交接下班。

赖晓湖动动疲惫的身体，伸个懒腰，突然很想要吃点宵夜，自己也很久没去找她了，如果给个惊喜，她会不会很高兴？

念头一动完，他骑了半小时的车到她上班的地方，已经过十点半了，楼层的灯光还是亮的。事业才刚开始，这么忙也是很辛苦。于是他很有耐心的等，没有打电话催，幸好晚上比较凉，不然又要满身汗了。

又过了一些时间，灯终于熄灭，没多久一群人走出来，在骑楼下互相道别。赖晓湖正想戴上安全帽骑过去，就看到那个最漂亮的女生跟其他两个男人有说有笑的，还很亲密的打打闹闹，一下走远。

她一直都是这样，是个众星拱月的公主，赖晓湖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发动引擎朝反方向离去。

黎苏芹并不一定真的喜欢他，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从头到尾，他就只是个护花始者的角色；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最亲密的接触只有牵手去逛街，很少联络，很少谈近况。

即使是这样他的芹姊还是罢道的不肯让他回到单身生活。

明明已经很努力，他却还是很穷又很菜，只能当个没前途的打工仔，偶尔想讨她开心，小礼物却永远比不上其他有钱的男人所送的3C与名牌包，更无法承诺什么未来。

真的，他不怪她。事情大概就只能这样吧。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有股很累的感觉呢？

第15章

赖晓湖的考验很快到来。

难得的周末两个工作都有排到假，本来预计要在家里睡到饱的赖晓湖被响不停的手机铃声给吵醒，来电显示是姊姊。

『早安！今天你不用忙吗？我也可以休息了，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不好。带着黑眼圈的他超想这么说的，但想想也的确很久没跟她见面了，只好打起精神：“好啊，几点的？”

『十一点半，刚好可以买速食当午餐吃，那我十一点在戏院门口等你喔！』

十一点，那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补眠。赖晓湖将冷气调降了两度，把脸埋入枕头里，准备再度进入梦乡，然后手机又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弟弟。

『早安，今天你不用忙吗？我刚好也休假，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不好……赖晓湖没有回话，任由电话那头喂来喂去，深深觉得他们果然是双胞胎，要做的事、要讲的话全部都一样是那招？

“几点的？”好半天，他才打起精神，勉强问问。

『十一点半。刚好可以买……』

赖晓湖直接把电话给挂掉，有种快崩溃的感觉。

他不敢跟黎苏芹侨时间，只好跟黎苏杰吵，但黎苏杰是什么角色？三两下就从赖晓湖口中套出真相，然后赖晓湖就看到他跟黎苏芹约定的地点，多了一位闲杂人等……

“你根本在跟踪我！”黎苏芹看到生命中的宿敌，也不管自己身处大街，抓狂大叫，惹得路人频频回头观看。

黎苏杰还是笑得人畜无害的诚恳模样，很绅士的说：“不要这样说嘛，难得跟姊姊还有好朋友出来看电影，我很开心的；这场电影跟午餐都我请客，要吃什么都没问题喔。”

语毕，他哼着小调去排队买票，剩下黎苏芹跟赖晓湖站在原地任由鸡皮疙瘩掉满地，明明是夏天，却有种秋风吹过的凄凉感。

买好票进入电影院入座后，赖晓湖夹在两个人中间，右边传来很假掰的氛围，左边传来很凶狠的怒气，只好一直塞薯条灌红茶让自己淡定一点，整场电影看下来唯一的印象就是冷气凉到连心也是冷的……好浪费电影票钱。

黎苏芹死死抓着赖晓湖宣示主权，把人拉去逛街，黎苏杰则是又满口冠冕堂皇的藉口，一路笑容满面的跟随，甩都甩不开；到最后三个人只好勉强达成和平协议，大家一起走，谁都不要吵。

两个男生下意识的还是有礼让女性的行为，任由黎苏芹在前面带路，在美妆店里她挑着瓶瓶罐罐，男人没事干，就在旁边看。

赖晓湖凑过去，拿了一瓶美白精华液，想要找点话题：“芹姊，这瓶你是不是有试用过？我记得效果满好的。”

黎苏芹的网志已经半转型为美妆部落格，自然对这些东西很熟悉，一提到自己领域的话题她就聊开了：“我很喜欢这瓶喔，可是论价钱跟效果，我觉得这还不是首选。对了，最近有个开价品牌有推出男性用的洗面乳，我帮你挑一条？”

黎苏杰很不要脸的凑上来：“我最近也要用完了，帮我挑。”

于是黎苏芹很开心的帮赖晓湖添购了一堆男生根本不会费心去用的保养品，嫌弃的丢了一条洗面乳给弟弟；态度差了一百八十度。黎苏杰接过东西，仔细一看是乾性皮肤专用的，不管怎么说的确是适合自己的产品，笑一笑后就付帐了。

三人继续逛街，沿路有几家店都是中型批发商，黎苏杰停在其中一家门口，朝其他人招招手，拿起一条银坠项链在唯一的女孩子身上比：“这还满好看的，要不要逛逛这家？”

黎苏芹虽然想嫌，但是黎苏杰品味并不差，虽然是男生但也选的很好看，只好走进去瞧瞧。赖晓湖想凑热闹，东挑西选拿了一件小饰品要给两人鉴定，却在双胞胎上的脸上看到一模一样的表情。

黎苏杰叹息：“晓湖，以后苏芹要你买礼物送她，千万别自己选，你只要负责结帐就好。”

黎苏芹为难：“才不会，晓湖不管送什么东西我都喜欢，这东西还挺别致……的啊。”她发现东西特别到自己连违心话都有点说不出口，干脆闭嘴了。

他恼羞成怒，一直到两人开口说买饮料赔不是才罢休。

从店员那接过饮料杯，咬住吸管喝了几口，他回头看站在前方的两人，不知不觉间跟记忆做起了回忆的连结。

『说好思乐冰一人一半的，你怎么喝那么多？』

『我那有，冰只装到杯这边耶，我喝到这里刚刚好。』

那时候身高还差不多的两个人，推来挤去，只为了一杯对那时的他们都还算很贵重的饮料吵架，蝉鸣声都大到快遮过了小孩子的争吵。

“喂，饮料明明是你说要请的，四十五块。”

“我现在身上没零钱，晚点找开再给你。”

夏宴的蝉鸣成了闹街的喧哗，衬衫与洋装取代了当年的T恤，现在他们已经拉开了距离，曾经很相似的背影，已经不再会让人混淆了。

走向前去，靠在黎苏芹身边，发现自己也长高了不少，以前还要微微仰望着看她，现在已经稍微高了一点，只是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用很不自然的角度看着人，彷佛自己这十年来毫无进步一样。

黎苏杰神色自然的喝着饮料，没有注意到赖晓湖在看他。饮料杯上的全糖贴纸被看在眼底，赖晓湖不自觉的微微笑了出来；离了有些距离，看他们双胞胎在选购路边摊的小饰品。

他们在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批发到网路上，聊的很热络，说到底还是家人，就算感情再不好，到最后还是会慢慢的融洽相处着。赖晓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嘴角一直沁着微笑，饶富兴趣的看着不怕被骂娘，一直在选女生饰品的男生。

那个曾经说过陪女生逛街是很无意义的男孩，到底是变了，还是没有变呢？

“晓湖，来帮我看看那个比较好。”黎苏芹招招手，笑容灿烂而美丽。

“好！”他跑了过去。

如果可以永远都像那个喝着思乐冰的夏天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不知道该有多好。

第16章

晚上赖晓湖载着黎苏芹，黎苏杰跟在后面，两台摩托车回到黎苏芹住处。三人互相道别后，就各自离去了。

赖晓湖骑回家后，就钻进浴室洗了个澡，洗掉今天在外面流了一身的汗，然后开了冷气。身处于这样的房间，就算便宜，但是这样开下来电费也不划算啊。

赖晓湖嘟嚷着，手没闲置一直点网页，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是黎苏杰来电。

“什么事？”

对方的语气很自然：『我突然忘记我的东西了，我现在在楼下，你可以拿给我吗？』

他的东西？赖晓湖的记忆迅速倒带，从送黎苏芹回家倒回到晚餐再倒回逛街与看电影……停格，播放。

他找到停车格，在准备停车时黎苏杰走过来打招呼：“好巧喔，在这里遇到你，电影看新上映的那部好吗？”

“你不要再装了，再假就不像了。”明明就事先在手机里都把话套出来了，他们才会在这边碰头的，还讲的一副都是偶然，全是老天爷安排的样子。赖晓湖没好气的看着他，把安全帽挂在座垫上。

黎苏杰微微一笑，稍微阻止他：“等一下，这个可以借放在你那里吗？我车停比较远，不想特地回去放。”

“好啊。”赖晓湖接过东西，随手往车箱一丢，“天气这么热还带外套？”

“防晒嘛……”

回忆完毕。

赖晓湖冲到楼下，手指狠狠的扣住眼前人的脖子，怒气让他整个理智大断线，完全忘了自己身处宁静的社区，惊天动地的怒吼：“你根本是故意的！”

楼上几个住户好奇的打开窗户观看。

“救、救命……晓湖我要死掉了！”黎苏杰翻着白眼，人生跑马灯开始在眼前跑过，历经许久不见的头部十级大地震体验。

虽然很想挂掉眼前这个黑心的家伙，但这次是在社区不是山区，别说弃尸了，可能行凶不到一半警察就赶来了，赖晓湖第二次的杀机就在衡量下，不得以放弃。

黎苏杰摸着脖子很做作的在旁边抽抽噎噎的哭，赖晓湖不理他，从车箱拿出被压得都起皱的外套：“拿去，没事的话我上楼了。”

“有事啦。”黎苏杰顺完气后，从身后拿出一袋东西，露出讨好的微笑，“买了宵夜，吃不吃？”

看到有东西可以吃，赖晓湖也不再那么生气了，招待他进自己的房间，电脑调出电影，关了灯两人坐在床上一起看。

赖晓湖当然没有专心在画面上，一直戳纸袋里的盐酥鸡来吃，黎苏杰几乎没有碰，才吃一点点豆子、杏鲍菇这种蔬菜类炸物。然后才过了半小时东西就吃完了，赖晓湖整理一下袋子，爬下床把垃圾丢进垃圾筒里。

黎苏杰虽然看起来一直很专心在看电影，但心里却一直盘算着一些事，眼看时间过了一些，对方吃过东西也没有像一开始那么紧绷，等他爬回旁边坐下后，他开口：“我劝你分手，别继续跟苏芹交往了。”

“关你屁事。”

果不其然又得到这样的回应，黎苏杰站起身把电影按暂停，一把拉起赖晓湖的手，两只手四指并拢微扣，仅有大姆指交插而已。昏暗的空间里只剩下电脑萤幕的光芒，还是看得出他的表情很认真：“今天从头到尾，你们的手只有这样牵过。”

对方宽大的手掌传来温暖的体温，瞬间溶化赖晓湖的理智，眼神四处闪躲，不肯正眼看他。

黎苏杰不让他逃避，又靠近了一些，手指强迫分开赖晓湖的指缝，穿插进去，变成指间相扣的状态；男人的嗓音很低沉，带着磁性：“如果我是黎苏芹，而且很爱你，我会这样牵着你的手不肯放开。”

赖晓湖甩开他的手，搞不清楚状况的头脑一片混乱，嘴巴还在强辩：“你也管太多了吧，又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牵。”

“别人我是不确定，但如果是苏芹我就可以这么肯定，我们有很多相似的行为模式。”黎苏杰搭住他的肩不让他逃避，“晓湖，你还看不出来吗？苏芹只是不肯长大，还活在过去的记忆里，所以她不想放开，不是真的爱你，你愿意这样吗？”

房间很宁静，只剩下隔壁房客的活动声透过墙壁隐隐传来。

“那你呢？”许久，赖晓湖才开口，抬起头，眼神有满满的不甘心，“对，她活在过去的记忆里，我也是！不管她是什么理由，我都想弥补她，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再来干扰我？”

“不可以。”黎苏杰很霸道的加重手的力道，不让赖晓湖挣脱，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开始浮躁起来。

他很不喜欢过去的自己，老是以为自己很成熟很厉害，什么事都不主动去关心，也都自认在自己的掌握下。然而事情真是这样吗？

一想到曾经让赖晓湖跑过一次，他突然害怕起来现在的自己也和以前一样毫无长进，正步上一样的道路。紧紧抱住眼前的人，对方因为错愕而停止挣扎，混身僵硬。

“我也很想弥补你，晓湖。我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你的家庭与感情，那时候的我真的太迟钝，错过太多。我不想自大的认为你现在还喜欢我，但我想陪在你身边看你得到幸福……”黎苏杰的话低低的在耳边回响，“我也一直活在过去的记忆里，什么都没有忘。”

这些话已经在心里反覆练习了十年，毫无半点犹豫。常常在想，如果又见面了，他该怎么面对他呢？自己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其实很高兴赖晓湖的本质没有改变，而他又该如何用什么角色与态度去补偿那些年的内疚？

他还是一样对感情十分迟钝，所以这十年来从没分清过别人的示好是友情还是追求，总是后知后觉的看到女人在眼前哭泣才明白一切。但在他眼中，眼前难过的却是当年那个小小的男孩，所有的愧疚都给了回忆。

如果黎苏芹可以喜欢他，那么他也可以吧。这不是性别的问题，而是许多点点滴滴的记忆与相处所累积起来的感情；所以，他最后要确认的事只有一项。

捧起他的脸，黎苏杰试着碰触对方的嘴唇，感受到他马上暂停的呼吸。世界很安静，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黎苏杰的吻很轻，没有更进一步的探索，只是这样维持了很久，才慢慢分开。

摸摸赖晓湖的头，他已经呆到没有任何反应了，连手在眼前挥眼珠也不会动。他笑一笑，拿起外套站起身，走出房间关上门。

夜风吹在脸上，他骑上摩托车，见楼上的灯很久都没开，不禁佩服赖晓湖怎么可以傻那么久，也未免太纯情了。

纯情吗？摸摸自己的嘴巴，他自嘲。为了要确认一些事而这样吓坏人，或许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也说不定。脸颊头一次有热热的感觉，连风都降不了温。

心脏有力的跳动着，这世界彷佛有什么不一样了。头一次萌生而出的情绪，最后一个问题确认完毕：黎苏杰真的好喜欢赖晓湖。

第17章

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晓湖啊，我是要阳春乾面不是汤面耶！”

“老板！东西送错了，我是要豆干不是皮蛋！”

“小弟，一百减八十怎么会是十五元，你国小数学有没有学好？”

“赖晓湖！你给我去后面洗碗！”赖妈久违的狮吼与揪耳朵重现江湖，赖晓湖才回过神，发现全间店的人都在看着他们。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跑来工作了？他很茫然的看着眼前刚捞上来的馄饨：“这是那一桌客人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