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吹彻玉笙寒——璨燃
璨燃  发于:201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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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郁凌寒清醒只得一瞬,过後又是迟迟不醒,大夫只说他先天就虚,又受此大劫,不将命丢去已是大幸,哪里还敢再言其他。於是几人又愁他会死去,给他强喂了魔教的灵药,只求续命。

因此轻装快行,从车队中选出四五个武功尚佳的,轮流日夜值守,然後紧赶慢赶,非要在郁凌寒断气之前,给秦永夜送去。

魔宫之中,照例是一片灯火通明。永远属於暗夜的帝王,却喜欢将他的夜渲染得如白昼一般明亮。此处歌舞升平,香气嫋嫋,却无觥筹交错,众宾齐欢。宫中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取悦秦永夜一人而设。

十二名美豔的舞姬正在堂前献舞。

她们个个都只著了一层轻纱,颜色却各有不同。秦永夜虽富有四海,然则却不喜这些怜人歌妓穿著浓墨重彩,因此她们精打细算了淡绿、浅红、鹅黄、粉紫等色,而又裁剪得式样各异,只要身子动,衣服就会轻轻渺渺地随著舞姬的动作而四下飞扬,原本藏得若隐若现的内里就在这高高低低的起伏之中,绝妙地突现出来。

这是女人的本钱。

这是美丽的女人在年轻时的本钱。

这是美丽的女人在年轻时想要得到秦永夜宠幸的本钱。

今日能得在他面前献舞,已不知是几世修来,若是得承他雨露恩泽,只怕就是立时死了也是甘愿。

秦永夜嗜美之心人人尽知,而且他相貌英挺又兼出身高贵,年纪轻轻便登上了教主宝座,向外以扩举魔教势力更是所向披靡,从而败迹,他性子生来就是狂妄,如今更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然则更有传闻云,但凡被他入得眼的美人没有能够逃脱的,还有人更加地在此基础上,绘声绘色地补充道,被他得手的美人也没有一个再能离开他的。

不是秦永夜不放手,而是这些美人一经秦永夜手就被他魔魅所服,甘愿为奴,施出浑身解数,只望在他身边得以常侍。

秦永夜却从不留情。

任你是发可鉴人也好,肤赛凝雪也罢,在他身边不知用过多少丰容盛鬋、明眸善睐,对著这些普普通通的,秦永夜早已是百无聊赖。

这世间,原本没有什麽可以让夜主驻留。

秦永夜冷眼看著这十二名舞姬,她们身上传来阵阵幽香。

单一而论,也没有什麽可挑剔的,可惜这香味显然不是生来就有,而是为了今夜能受他召为床侍而刻意抹上。

今日献舞之机本是难得,原本这些舞姬只要守著本分献舞即可。可是谁又怎甘於如此简单,若是不在君王面前争上一争,幸承一夜之欢,身价倍增尚且是小事,得以与此俊如夜之帝王在帐中被翻红浪,那才是绝顶幸事。

她们当然不敢去想若是能得秦永夜子嗣,可以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永留他的身旁。

须知秦永夜虽然御人者众,却早在行事之前就让这些女子服下汤药。女子明知服药伤身,却还是心甘情愿。

相较女子而言,男子用来就无此问题,甚是方便,因此秦永夜身旁常有男侍为伴。只是他常感於男子面貌佳者难寻,出众者更是凤毛麟角,总也寻不到一个他挑不出毛病的;而女子服药又非万无一失,用起来时难免又多一层顾虑,因此纵然千百美色在他手中身下已过,却难寻一甚称他心意者。

今日这些女子,他已用眼扫过,都是中人之姿,甚至比不上他过往所用,但现在伴在他身旁之人几日来已经用了数次,已然生出腻心,因此还是耐著性子在众舞姬之中寻,看能否挑出一个能过今晚的。

十二名舞姬见秦永夜迟迟不发话,心里微喜,想著今日有望,更是愿得秦永夜驻眼,各施绝技二十般,她们身上抹的香花之油静时原本不错,这时舞得欢快了,十二个人却有十二种味,汇在一起就索然无味。所以秦永夜原本想从里面挑一人出来度此良宵的心思也就淡了。

秦永夜最是厌恶庸脂俗粉在轻车熟路地在他面前行尽挑逗能事,似是自己如饥似渴不懂择食一般。真正的美人,应当放在月下灯下,半掩明月和半亮红烛之下,细细品味。

秦永夜还未开口喝退,旁边早有一美貌少年发觉了他的细微变化,立即就将自己献了过去。

“夜主,你乏了?”少年的声音如出谷莺啼,婉转动听,他手指如葱玉一般,攀上秦永夜衣襟。

秦永夜见那少年不得自己允许就将手指搭上自己的衣,心头不悦,但面上却是阴沈著笑,将他手腕也握住。

那少年心里一荡,早先秦永夜说要安排歌舞,他就想著自己的受宠之期当是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是夜主身边宠侍必须明白的一点,每一个人都惧怕被夜主带出来的时候,因为那意味著夜主对他抛弃的开始。

夜主宠用这些人历来皆是如此,倘若他满意而还未对此人失去赏玩之心时,总是将那人藏在室中专供享用,但是当他把那人带到大庭广众下与之共同赏美时,多半也就宣布了失宠之时的到来。

所以这少年先今日一出来心里是挂著万分沈重的,可是偏偏还要强作欢颜——若是惹了夜主不快,只怕这好聚好散的机会夜主也会收回。

可是据他偷偷看来,今日这些舞姬并不称夜主心意,於是抓了这麽一个机会向夜主靠去,就是想要再替自己争上一争,多在夜主身边留上一时就是一时。

他满怀心事地来,再然後秦永夜一直不开口,他便知道这几人怕是连侍寝的机会也没有了,心里暗暗高兴,便转而细细瞧著秦永夜,见夜主要起身了,笑靥晕开几分,便要往秦永夜身上依去,而秦永夜也恰时捉住了他的手,他方才来得及心中一动,可秦永夜下一刻便在他手腕上施了重力。

那少年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这麽一下,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得秦永夜生气,只得开口求饶。

在秦永夜身边,开口求饶也是极有技巧的,一不小心火上浇油了也是常事,这少年扭动著他的身子,将声音也是放得魅了又魅,酥了又酥,双眼也蓄了泪珠,加上面上略有疼色,就成了这烟雾之中的娇怜模样。

他婉转道:“夜主,怜儿很疼。”

秦永夜闻得,面上仍带著笑,手上却未见松。少年吃不住,脸色也变了。

秦永夜冷道:“我何时允你发问?你不要太自作主张了。”

少年觉得他腕上的骨怕是已经裂了,却是大气不敢喘,苍白著脸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著秦永夜。

舞姬见了此变,知道秦永夜已有怒气,乐舞立止,众人都跪在地上,等著秦永夜发作。

秦永夜什麽也不说,将这少年向外一推,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少年眼前发黑,知道秦永夜这一去就绝不会再回头,忙向前爬了几步,伸手抱住秦永夜腿:“夜主,怜儿错了。请给怜儿一个机会。”

“滚。”

秦永夜知道他的下属会替他处理此人,故而一句再不多说,转身欲走,这时有一舞姬却是高呼一声:“夜主!”然後娉娉婷婷向前几步,跪了下来。

秦永夜回头一看,见这舞姬著了浅绿轻纱,生得乖巧可人,面上有些楚楚可怜但是眼中又是义无反顾的决绝,不由起了兴趣,问:“你何事?”

那舞姬见秦永夜应他,一时之间喜不自胜,想著此事怕是有些转机,又将那些魅术使了些出来,娇滴滴道:“婢子请夜主留步,只因婢子知道夜主此去,婢子从此再不得见天颜,只想夜主能多留片刻。”

秦永夜忽地起了些兴趣,让她起来回话,只因她穿了淡绿轻纱,这时便如三春拂柳一般嫋嫋娜娜的,也不至立时生厌,便问:“若我不留步,要你留宿呢?”

那婢子脸一红,却是立即点头。

秦永夜哈哈大笑。

第十三章

秦永夜不喜自作聪明的,也不喜恃宠而骄的,似这般顺从而又柔软的,最是合他心意。可惜她相貌不足,体态也稍嫌丰韵了些,但今夜身旁不可能无人,挑她一个出来,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舞姬满心甜蜜,这是秦永夜的脚下,愿伏其底达万世之久。

後面那十一位舞姬见了,心里虽是嫉羡,但只因她几人又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这时机会过了,却是无可奈何。

正大家都以为今宵尘埃落定时,外面忽起喧哗一阵,秦永夜方起不悦,有人就进来报说接疏影阁少阁主郁凌寒的魔使来了。

秦永夜心道他这魔宫之中何样美人未曾见过,外面那些人倒反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表现,又何苦来哉。

魔使进来,刚一走到秦永夜的面前,“扑腾”一下就跪在地上了:“夜主,属下前来受死。”

秦永夜面沈似水:“你既然要死,何苦又来见我,搅我兴致?”

魔使道:“属下办事不利,却是不敢自主性命,还是要回来领罪。”

秦永夜暗付也算他还有些担待,便不立时就要他自行了断,淡道:“你说吧。”

“属下奉令去接疏影阁少阁主,验货之时心有大意,未发现他身有微恙,结果路上少阁主病重垂危。”

魔使心道现下还不能陈上那少阁主是个哑人的事实。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学得郁凌寂的样,要先让郁凌寒与夜主见了,再说他有哑疾的事,否则一来什麽都和盘托出,那便什麽样的机会也是没有了。

而且石小玲已亡,所谓死无对证,当然黑白任由他说。

秦永夜心里本来就看不上郁凌寂,是故心有偏颇,当然也不会去深究这魔使说的话里面是几分真来几分假,他冷笑一声:“那疏影阁的阁主不是许得好好的麽,明明知道本座是何样人,却弄个将死又有毛病的给我?”

“是,”那魔使立即附和,又连忙解释道,“我等初见这少主,只觉他面貌佚丽,一时为夜主能得此宝物而满心欢喜,所以失了验货职责,未发现他有瑕疵,恳请夜主责罚。”

此际提起失察之因是郁凌寒面貌之故,正是魔使说法之巧妙处,只可惜秦永夜并未因此而转移话题,只听他问:“怎麽不好?”

魔使心里起了几丝凉意,却也只得禀道:“回夜主,疏影阁的少阁主在路上病倒,属下处事不当,又受游医蒙蔽,误食庸药,几乎夺命。正是夜主恩威万世,拣了一条命。”有得此节在,郁凌寒路上被人灌药一事,便可一并推掉,而且事後有所救助,也的确是真情。

“嗯,这等劣货死了也没有什麽关系,正好也可以灭了那郁凌寂,省得那疏影阁留在江湖之中,甚碍我眼。”

魔使听著秦永夜的意思是他不愿意见那已经被送上来的郁凌寒,心想可惜,一来这灵秀人儿确实难得,二来不想给夜主留下个办事不利的印象,日後免了他的差事,所以冒死一请:“夜主,属下斗胆请命,那郁凌寒生得的确美貌,肯请夜主舍眼一顾。”

“美人我见得多了,不差这一个,而且少了他,我将来自然也能找到更好的。”

当初他答应郁凌寂时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这兴头过了,也就别无他谓了,何况还是个劣货,那早该下赴黄泉的郁凌寂,也是时候启程赴阎王殿了。

“夜主!”魔使还想说些什麽,但是看著秦永夜已经命人去给方才他看上的女子去喂药,知道现在再说什麽也是白搭,於是求问郁凌寒当如何处置起来。

秦永夜道:“这小事还来问我?他死了再来报。”

魔使听了,心沈到底,却是毫无办法。

转眼而过,时光已是盛夏。

盛夏的午後,过得总是慵懒而惬意。秦永夜晨时早早地将教中事务处理完毕,就没有什麽非要赶在手头做的事,午後不过是喝些消暑饮品,或是下棋舞剑,悠闲度日罢了。

今日见那山湖之中荷花开得正豔,一时起了兴趣,吩咐人去安排歌舞,找些体态灵盈的来献,若是能挑得具凌波之姿的一二来入夜相伴,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秦永夜身边的美人早就不是那晚魔使归时那个自荐枕席的女子,并且今日这个比之当日之怜儿又有不同。怜儿自与秦永夜出来一同赏美就心有芥蒂,战战兢兢地不知道什麽时候秦永夜会赶自己走,虽说最後是脱逃不了的宿命,却也总是忍不住要去盘算。

今日这个想著能与夜主相伴一日就有相伴一日的妙处,早就听说夜主从不为人驻留,何必来那麽多想法庸人自扰。

她这样一想,心反而开了,每日喝药也不视奉药之人如杀她孩子的凶手。秦永夜当然不知道这些,不过也能感觉得出此女子对他所求不多,所以置她在身边时也没那麽烦心。

今日寻来的舞姬同样还是十二名,因是在水中,所以挑了教中的小型花舫每三人一组,分了四船。每船前後艄娘两名,在秦永夜面前划过。

今日挑出的十二名舞姬之中,还有三名是男儿身,舞技也是绝佳的,於是每船都是二女一男的搭配。犹有一名跳得极好,他腰肢极细,身姿曼妙,脚上拴的金铃随著他的一起一落是丁丁作响,身後两名女子倒成了给他伴舞的了。

十二人一过,就属此人最为出色,秦永夜心想此番可谓不虚此行,於是召人问名,唤他进前来瞧瞧,若是无差,便要收在帐中使用。

身旁有人便去传唤,正等待见,忽然荷花深处笙声响起,循声望去,但见荷花茂密之处纷纷由两旁错开复又合并,悉悉索索的,有什麽正在向人聚处行来。

然後随著那荷花交错处渐渐向开处移来,秦永夜瞧见那同样是他教中花舫,想来是今日之安排,因此暂看可会是欲求得他欢心而别出的心裁。

可当在场之人起了心兴要去瞧是何人临近之时,倒是笙声这时已经渐渐消歇,仿佛会破坏了这期待似的,声乐在此多余。

渐渐的,那小型花舫随著徐徐前进而全部呈现於众人面前之儿,才看见其上并无舞动之中的美豔人儿。

只是一个架在花舫正中的金制大盘,那大盘上架华盖,四围坠上了薄透轻纱数层,既不遮风,也不挡雨,更抵不住夏日炎炎如烈火一般的炙热。只是轻轻巧巧地围著,不让人将里面的宝物看个真切。

然则秦永夜眼力极佳,虽然朦胧,却能瞧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斜斜地坐在那金盘之上,一动不动。

微风一起,荷尖在湖面遥相指点,送来那清香阵阵,花舫上的幻纱也掀起层层波浪,将金盘上的人儿若隐若现地掩得更深,可是花舫还在靠近,风儿一直不停,一步一步地离得秦永夜更近,但是里面的人儿却是毫无知觉似的,仍旧一动不动。

这般如梦似幻的场景下,秦永夜心中竟起了期待。

画舫驶到离秦永夜一箭之地时,停下。

艄娘弃了桨,立起身来向秦永夜行礼之後,纵身一跃就没入了水中。这时的风又比先前猛了几分,将水面抚得处处涟漪。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是秦永夜心还是吊起了一半,只怕风送船帆,那被轻纱掩住的人儿将随著落花轻松到天上人间,再也寻之不得。

不过毕竟没有让秦永夜等得太久,这时又从金盘後面步出两名少女,她二人各执一端,就将轻纱从两旁缓缓拉开。先是一层,柔柔系在华盖边上,然後又是一层,细细数来竟有七层之多,而里面的人儿也渐渐现在了秦永夜面前。待最後一重帘幕也被掀起时,秦永夜心已沈醉。

是一个生得极美的少年。

远远地看,那少年身量未足,到得近处之时,虽然还是那般纤巧,但已显得长大了些,金盘之中他触脚之处,堆积了朵朵粉莲,他并腿斜坐,好似坐在水面之上,上下起伏荡漾,他身之轻柔,若是起风,只怕会被风吹得散了。

在他身旁,一眼万年,再是斗转星移了几何,只要在他身边,逝水华年不过付诸一笑尔。

也不知是谁想出了这麽一个主意来,将他盛在金盘之中当作佳肴送到了秦永夜面前,任夜主品尝。

可惜的是,他面色苍白,双目半闭,仍自沈睡未醒。

对世情察之入微的秦永夜这时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这无有意识的少年,所以能够坐在金盘之中,乃是因为他被数道绸绫绑在了金盘正中的一根紫金柱上。那柱细巧,藏在人身後几乎看不见,而且支著他纤弱的身子也毫无坍塌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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