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听的辱骂如同一根利剑一样穿透路子清的身体，他顿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浑身的气势都散发了出来。就连华夫人也是吓了一跳，却强自镇定道：“你和女人一样，现在还抢别人的男人，抢别人的孩子，想你这样的男人根本不是男人。”

几分歇斯底里的嚎叫惊吓到了怀中的婴儿，小公主“哇”的一声哭号出来。

路子清额角狠狠一抽，华夫人骤闻哭声，忙低头哄着自己的女儿，可是无论她怎么哄，小公主就是不肯停止哭闹，反而声音越来越大，那声音到了最后竟有些沙哑。华夫人心疼，路子清在最初的心烦之后，也开始心疼，毕竟他也看顾了几日，有感情是自然的。

他率先收起了一身的怒气，起身走到华夫人身前，想要看一眼那孩子。谁料华夫人却惊到一般，“啪”的一声，将路子清伸来的手打了出去。

她尖声叫着：“你想干什么？”

回应她的却不是路子清，而是慕容昊轩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做什么？”

华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一股力道大力拉开，她退后了好几步才险险站稳。站稳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不再手上了，不知何时到了慕容昊轩手中，而慕容昊轩此刻站在路子清身旁，以一种母鸡护着小鸡的姿势将路子清半搂在身侧，他手里还抱着自己的孩子。

小公主还在哭，慕容“哦哦”的哄着，路子清也顾不得其他，双手将孩子抱在怀里，不住的摇晃，低声呢喃。过了好一会儿，小公主才渐渐停止了哭泣，红肿的眼瞳，沙哑的嗓子让慕容非常心疼，眼看路子清将手指送到了小公主面前，她一把抓住，才吸着鼻子，“噗”的一声，打了个嗝，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路子清这才觉得世界清净了，而慕容这才有时间处理让这一切发生，让他的女儿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

仅是一眼，足以叫华夫人肝胆俱碎，她踉跄跪倒，颤声道：“皇上，那是臣妾的女儿啊……”

慕容扫了眼路子清和小公主，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华夫人的视线，冷冷道：“粼漪是朕的女儿。”

华夫人哭诉道：“她也是妾的女儿啊……”

慕容道：“她是朕的女儿，朕说她是你的女儿，她才是你的女儿，朕说不是，她就不是。”

华夫人瞬间全身冰冷，她颤声道：“皇上，臣妾跟随您已有七年，如今您要为了这么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舍弃与臣妾多年来的情意，抢走臣妾的女儿么？”

听到她对路子清的侮辱，慕容瞬间冷下了眼瞳，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气，他向华夫人走近一步，华夫人被这气势震得不由全身瑟缩。慕容走到她面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顿时将她打翻在地，几欲昏却。慕容冷声道：“看在你生下了粼漪的情分上，朕只打你一巴掌，告诫你话不可以乱说，若不然，朕一定会割了你的舌头。”

华夫人整个头昏昏沉沉，她无力起身，只能侧过脸匍匐在地看向慕容，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到站在慕容身后的路子清，对四周的事情全无感觉一般，察觉到她的目光，路子清才转过头，那张脸孔上面无表情，透着森冷默然，却叫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华夫人颤抖着嘴唇，呢喃道：“魔鬼。”

路子清只是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将目光投注在了怀中的孩童上。华夫人瞬间瞳仁紧缩，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大声喊道：“那不是我的孩子，那是魔鬼的孩子！那不是我的孩子，魔鬼，那是魔鬼。”她指着路子清大声叫着。

慕容昊轩见了，心头一沉，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掰，登时卸掉了她的下巴，叫她无法出声。然后他说道：“这个女人疯了，将她带走。”说完，任由侍卫将华夫人拖走，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对路子清道：“子清，以后小公主就教你来带，如何？”

路子清抽出被小公主抓在手中把玩的手指，看向慕容，眼神平静。

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决，路子清只是用一种别人看不明白的态度面对慕容，慕容也是一头雾水，但他可以感觉到路子清周身散发的淡淡的抵触。他叹了口气，将路子清搂入了怀中，低声在他耳边道：“对不起。”

这句道歉是为他所受的屈辱，更是因为自己的保护不周。慕容不知道，自己除了说对不起，还可以怎样做。

路子清轻轻推开他，道：“你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快去吧。”

华夫人找来时，有人通知了慕容，他才急急赶来，若非如此，他此刻应该正和木突的两位王子会面。知道不能让邻国王子久候，他只得无奈点头，却又万般不舍的不愿放手，路子清只得抱了孩子，同他一起向书房走去。

不算远的几步路，到了跨院，路子清便停下了脚步。目送慕容跨出了院子，路子清依旧没有离开。

这时，一道身影从院子里拐了出来，直直冲着路子清所在的方向走来，慕容看到那人，面露惊讶，随后上前准备招呼，却不想那人绕过了慕容，直接走到路子清面前，几分气喘道：“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你。”

路子清抬起头，也是微微一怔，挑眉道：“是你！”

第179章

这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赫然竟是木汗。早就知道这个人身份不一般，但是路子清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宫中见到他，难以掩饰的惊讶表露出来，但瞬间就被他掩盖了下去，只是挑了眉故作镇定。

对面的人却实实在在的一脸惊喜，上下打量路子清，道：“真的是你！”

路子清没有回答，微微偏过头，看向压抑着情绪走到两人身旁的慕容昊轩。

慕容沉声道：“想不到王子，你们竟然是旧识，不知道是怎样认识的。”他说话间，一直盯着路子清。

路子清听到他对木汗的称呼，心中豁然明了，转头打量了一眼木汗，此时应称那回汗，道：“我没想到阁下竟然是王子，未来的木突王。”

那回汗一脸尴尬，总觉得路子清这话中有着调侃之意，他抓了抓头，道：“我不是有意欺瞒，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说出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回汗脸上有些发红。他也觉得这话用在这里颇不妥当，正要解释，路子清却点了点头，道了句“我明白”，随后看向慕容昊轩，道：“王子之前途经西郊山林，适逢大雨，故而在我处借助了一晚。”

慕容听着路子清的解释，并无不妥，只是身旁的那回汗盯着路子清的目光炙热且专注，让他颇为不爽。于是咳了一声，道：“粼漪出来太久了。”说着，他探手到小公主面前，轻轻碰触。小公主依偎在路子清怀中，此刻已经睡着了。路子清知道他是叫自己离开，于是点头，道：“外面确实太冷了，我先带他回去。”说着，又冲那回汗道了声“失礼”转身离开。

那回汗看着路子清突然离开，心底忽然有了一股失落，就好似那日离开一般，他猛地上前一步，想要唤住路子清，眼前忽然一暗，竟是慕容挡在了身前。只见慕容笑道：“王子，方才所言之事未尽，二王子同诸位还在等待，我等不妨快些回去吧。”

那回汗与慕容身高相仿，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得退后了一步。为难之下，只好点头，随着慕容一个“请”的手势，转身往回走。只是走了两步，想了又想，不死心的问道：“苍主，不知他是何人？”

慕容讶异挑眉，问道：“王子不知么？”

那回汗苦笑道：“那日匆匆一面，却不曾知晓他之名讳，只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再见，等要当面答谢那日相救之恩。”

世上并无阻人报恩之事，慕容纵使百般的不愿意告知，可转念一想，他身为木突王子，又在京中逗留了数月，路子清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他不会不知道。隐瞒反而无益，慕容答道：“他就是路子清，这几日街头巷尾，人人说起的那人。”

那回汗闻言，一脸惊讶的驻足。慕容也随着他停下，那回汗转过头，瞪大了双眼，颤声道：“他就是路子清？”

慕容声音微沉，道：“不错。”

那回汗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扬声道：“他就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无双公子？”

慕容昊轩皱眉，却也不得闷声不承认道：“是，他就是无双公子。”

那回汗丝毫没有体察到慕容昊轩那隐隐压抑的怒气，他摸着下巴转过头，看向路子清离开的拱门，眼中因未能及时结交而浮现出懊恼，道：“他居然是是无双公子，他竟是无双公子。”几番反复，他忽然提声问道：“那他怀中抱着的孩子是谁？”

慕容冷了目光看着他，道：“那是朕的女儿。”说罢，不顾那回汗惊讶的神情，率先走入了书房。

书房内，一名身材魁梧，气势外露的青年立刻起身，先是向慕容行了礼，随后大步走到那回汗面前，一副气恼焦急的模样，道：“王兄，你去了哪里，这样突然离席，太过失礼了。”

这人是木突的二王子，那回汗同父异母的弟弟，那回启。他足足比那回汗高了一个头，肤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征战在外，比起那回汗而言，浑身散发着游牧民族的野性，更像是个木突人。同样，他也穿着木突人特有的革甲。

那回汗却更像个书香门第的氏族公子，体态修长，肌肤白皙，面堂也算英俊，但少了那种游牧民族天生有的那种骁勇善战的锐利，更多了一份苍朝书生的儒雅。性格上很是随便，和他的弟弟如同两个极端。

此刻，面对弟弟的训斥，那回汗只是摆了摆手，道：“阿启，你太过认真了。苍主都没有说什么，不是么？”

慕容见他投来目光，只得点头，道：“是朕疏忽，忽然急事离席，失礼在先，还望两位王子见谅。”

那回启连忙转身，拱手道：“苍主哪里话，苍主既有急事，自当先行处理。但我王兄，擅自离席，实在是太不懂得为客之道，真是枉费多年苦读圣贤之书。”

那回汗闻言，脸色微变。

王允见状，急忙上前道：“二王子哪里话，王子学识确实不凡，这几日讨教，险些让在下也甘拜下风。”

那回汗笑道：“那是王大人有意谦让，这两月叨扰，实在是让在下受益不少。虽然在下读过不少苍朝书典，也请过老师教导，但始终不及在于大人讨教所得。”王允又是一番谦让。

那回启在一旁默不作声，目光锐利的盯在两人身上。

慕容亦是不发一言，打量着兄弟两人。

木突王朝在苍朝北方的苦寒之地，从团城横跨过寒月峰一代便是木突所在。自当年慕容昭统一苍朝，因寒月峰地势险峻，苍朝不曾再向北拓展版图。而当年有许多人自国破家亡之后，便逃到了山的另一边，建立了不少游牧部落。部落之间连年征战，如今逐渐被木突统一，成立了现在的木突王朝。

虽然木突人民骁勇善战，但是比起苍朝的国富民强而言，仍旧是不堪一击，加上身处苦寒之地，物资匮乏。因此木突王希望可以与苍朝结盟，以自己的特产年年进贡，换取苍朝的庇护以及援助，以保自己的臣民安居乐业。

加之木突人本来就是苍朝人，只是一统之后，不甘愿为亡国奴，才逃离出去。在他们心底，仍是渴望着可以回到苍朝这片富裕的土地上。

这样的民族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便会成为苍朝未来的强敌。他们就好像是一匹狼，还在是幼崽的时候，知道找寻强大的避风港，但当他们强大起来，也许就会反咬主人一口。

慕容昊轩深知这一点，他的父亲慕容长思曾经历过那场统一大业，自然心底也很清楚。因此苍朝自开国至今，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这群游牧民族的监视，也正因如此，北方的团城总是集结着大量的军队，如果发现木突有心造次，他们绝不会手软。

木突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才会在此刻提出了结盟，一方面想要瓦解苍朝对他们的戒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到了苦冬之季，他们总是缺少粮食过冬，这一点不得不让他去考虑臣服于苍朝。

无意的战斗，慕容不会挑起。因此这次结盟也是个机会，可以将木突的命脉抓在手里。只要有一个突破口，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驯服这一匹野狼。更何况，此刻他们的狼群中，还有一个异类，就是这个木突王子那回汗。

比起骑射猎取，他更喜欢舞文弄墨。但是同他一起的那回启，很明显是个天生的战士，他眼底总是闪现着嗜血的光芒，虽然压抑着，但很明显他对那回汗的顶撞，都说明了他对这个兄长的不屑。

慕容并不急着谈论盟约内容，那回汗也并不急着回去。这两个月内，他在学习苍朝的许多东西，例如如何为官，例如如何爱民，对苍朝文化他也是甚为喜爱，阅览书籍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但是，来到这里，两个月都没有签订盟约。那回启明显开始有些焦急，他一直认为苍朝人诡异多怪，不可信任。一想到他们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一定是在想苛刻的条件逼他们就范。现在看到王允和那回汗又开始咬文嚼字，一派酸儒，他冷哼了一声，转头问慕容道：“不知道苍主，何时打算与我们签订盟约。”

慕容挑了挑眉，像是早就知道那回启会这么问一样，从容回道：“随时。”他见那回启变了脸色，接着说道：“只要盟约内的条件双方达成一致，就即可签约。只不过，”他微微一顿，看向那回汗，道：“直到现在双方还没有达成一个统一的意见，不是么？”

那回启沉声道：“那是因为所谈论的条件对我朝太过严苛了。”

慕容挑眉道：“哦，是么？”他睇去一个眼神，询问王允。

王允道：“每岁木突向苍朝提供铁石，碳木等物品，苍朝则是提供足够的粮食以及布匹等生活上的必须品，微臣以为这样的交换，是取各自所需，互惠互利，并无不妥。”

慕容点头，那回启却道：“问题却是在数量，苍朝国富民强，要你们提供的物件不过是九牛一毛，而木突人少地稀，你们所要的相较于我朝的而言，太过庞大了。”

慕容挑眉道：“是么？”随后视线越过那回启，看向那回汗，道：“即这么说，便是对所交换之物并无异议。”

那回启还要再说，那回汗却点头答道：“我们所需的只是生活必须品。”

那回启恨得牙痒，但也无法多说。

慕容又道：“既然如此，数量的问题我们可以再议，两国既然要结盟，自当撷取一个平衡，使双方都互惠互利，互相满足。”

那回汗点头道：“苍主所言不错。”

之后，两方就这个话题讨论了一阵，只是说话间，慕容始终没有再询问那回启的意见，反而当他是不存在一般无视。直到整个话题结束，那回启的面色都一直非常难看。

慕容心底低笑，这个那回启分明是有一套想法，却因为身份低过大王子一截，而处处受制，他这种人刚愎自用，太过骄傲，如今自己就是要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知晓这天下是谁的。

第180章

自那日路子清见过那回汗之后，就经常听到他的名字，实在不是因为他有多出名，而是自那日起，他时常拜访慕容昊轩，同时请求可以与路子清一见。

慕容之前从不曾将那回汗放在心上，如今却是极为的厌恶。那人难道看不出路子清是自己的什么人么？每一次的邀请都说的那般的自然，叫人听来是那样的恬不知耻。慕容简直快要气疯了，他只希望盟约快些签订，然后将这一群蛮子送回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