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四)——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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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道:“话虽如此……”路子清道:“两情相悦,不违天地,不背道义,有何不妥?”他话一出口,王允当即抿唇不语,只因他这话今日皇上也曾说过,此刻王允不知,是路子清与皇上当真心有灵犀,亦或是串词在先。他微一踌躇,道:“但立男子为后,史无前例,违背阴阳,只怕贻笑后人。”

路子清道:“昔年,苍王身为男子,亦与昭帝并肩,可有贻笑后人?”王允皱眉,路子清又道:“今时今日,昊天帝可有因私忘公,乱政天下?”王允忙道:“自是没有,皇上当政之日至今,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路子清道:“既如此,大人可是认为,子清会是那让皇上贻笑后人,乱政天下之祸由?”

王允立刻道:“当然不是,只是天下人之看法,非如公子一般坦荡。只怕悠悠众口,伤人最深。”路子清道:“这点相信皇上亦有主意,不是么?”这句询问,虽是问着王允,却是表明路子清对慕容之了解信任。

王允道:“确实有所考量……”慕容曾说,贻笑后人者,非是敢作敢当之人,而是胆小怕事,乱政之人,若连自己所爱都无法成全,为君王者,又可以兼爱何人?这话昭帝亦曾讲过,他统一天下,建立苍朝,与苍王柳怀一的事天下无人不知,但也无人敢笑半分,反倒是钦佩万分。

成全己爱,成全天下大爱。

昭帝一生奉行,如今慕容昊轩效仿其行,虽时局不同,意义不同,但说出这话,却叫人无法反驳。

王允此刻无言以对,路子清轻声道:“若论思及天下,大人顾虑子清并非不知。”王允闻言抬头,路子清又道:“但子清是人,人总自私。子清自认无可回报,但只有一言,子清心中之人,一句话可以决定子清生死,亦可决定子清所行之路。无论前路如何,唯此心,与天地同寿,时古不变。”

他双眼清亮,一心坚定。王允竟是看的一阵口干,心底想过无数劝说之词,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情到浓时无怨尤,皇上曾说,对所爱之人,他只希望能够为他撑起一片天地,让他傲然立于天地之间。所以除去并肩而行,更是要让天下认同路子清。彼时,王允尚不曾与路子清交谈,他只知路子清学识过人,除夕一见,更知他之傲然清冷。料想以他性子,断然不会甘愿接受这旁人看来形如屈辱的封号。只是此刻听了他一席话,才明白,这两人深爱彼此。

上官邢与路子清之间似乎并不如当日所见般融洽,皇上立路子清为后,让他立于万人之上,将永留自己身边,更是保护他的一种方法。手段虽然霸道,但并非折辱。而路子清更是对皇上的每一个决定,毫不怀疑,全盘接受。

这两人之间,早已是旁人无法介入的深厚羁绊,全然信任。

王允看着,心生羡慕,不觉想要成全他俩人。

一句“自私”,路子清所承认自私之言,却是无私之爱。王允钦佩,上官邢亦是百感交集。他一生自认无私,但实则自私。此刻更是无言以对,满面愧色。

领王允入内一路,路子清便已知他所行为何,此刻他全心信任支持慕容,不作他想。一番故作不知,是试探王允其心,最后坦然承认,是给出答复。王允找他这个当事人,怕是白费了一番心意。再看上官邢,此刻无言以对的表情,更是大快人心。路子清心下冷笑一声,扫过对方,亦是满眼不屑。只一拱手,不顾王允欲言又止,强行离开,反转回宅。

第150章

这件事发生,立刻有人禀报了莫华蓉。她听后当下花容失色,怒从心起,握着佛珠的手指嘎巴作响,恨不得此刻握的就是路子清的脖子。她虽然气愤,但心下也是念头急转。

府中上下不消一日,便是人人得知。路子清本是外人,又与上官云峰之间恩怨未明,府中之人自是对云曦更为疼爱,因此谁也不敢再她面前说及此事。上官邢自是默许此等行为,路子清也不在意,他虽是无愧于心,却也不愿云曦难过,亦不知如何开口,除去平日避不见面,也少有提起此事,回府时日,大多呆在小院,此中皆是暗影,少与上官下人接触,倒也省去不少麻烦,免了尴尬。

但他也明白,莫华蓉知晓此事,必不可毫无动作,于是更为小心监视。监视的暗影汇报,除去那日初知此事,莫华蓉雷霆大怒,之后到好似不知此事一般,一切如常。这越是毫无奇特之处,越是叫人担忧,路子清难免心中不安。他与慕容书信来往,慕容信中安慰,让他安心不少。

初五这日,莫华蓉一早起身去了菩提寺进香。自法缘方丈坐化之后,便由他师弟接了方丈一位,三月光景,菩提寺已是恢复如初。暗影回报,莫华蓉进香之时并无异常举动。次日,她又叫侍从去了菩提寺,供奉香火。隔了几日,又从菩提寺请了尊佛回来,好好供奉。她这频繁与菩提寺来往,却毫无异动。路子清也曾亲至菩提寺询问,也是一无所获。

不久之后,昊天帝大婚之日已定,于三月十八举行。虽然人选是路子清,但为维护路子清的颜面,对外宣称只是上官,既不点名,也无特别标注。普通人家便以为是上官云曦,却不知其实另有其人。为筹备婚事,路子清怕惹云曦伤心,徒增争端,便在上官邢婉言劝说下,搬出了上官府。几日忙于筹备,倒是渐渐将莫华蓉一事放在了一旁。

大红的喜服,不是嫁衣,而是男装。慕容不曾命裁缝前来,而是直接送来了成衣。路子清知他对自身尺寸了如指掌,而送来男装,亦是不想自己委屈,他心下感动,满心期待这看似荒唐的婚事。

王允那日自得了路子清一语,虽说当时有心成全,但仍是心中惴惴。对此事询问了不少人,包括柳思霁,莫紫霄这些个与路子清亲近,亦是朝中正派之人,但从他们口中所得,虽非人人皆认同这个举动,但对这两人的感情皆真心支持。

王允亦从多日走访,明白这两人过去,唏嘘不已,倒也更加多了支持之意。

慕容不愿路子清多想其他,只望他全心期待大婚,所有的暗影事宜都不需他经手。路子清倒也乐得几日清闲,加之莫华蓉毫无异常,他心下无事,便多了时间,去暮颜楼消磨。几次前去,都看到萧子桤同方廷玉一起,他瞧得出那两人情意,也替两人欢喜。

距离大婚之日尚有半月。

这一日,路子清自暮颜楼准备离开,走到院中,忽听背后有人唤他,他转头一看,却是墨子谦。路子清微微一愣,他与墨子谦嫌隙早生,许久不曾交谈,对方更是有意回避,此刻却不知为何对方唤住自己,但见墨子谦面露犹豫,路子清仍是停下脚步,静待对方。

“子清……”那人又是唤了一声,有些试探的意味,却没有上前一步的意思。路子清只得回返了脚步,走到他面前。没有急着出口,只是眼神淡然的看着。

墨子谦眉头微皱,显然是对对方摆出的疏离,不知如何应对。他只得放下姿态,低声道:“恭喜你。”

路子清不急着回答,而是打量对方,似乎想从那双眼睛中看出端倪。过了片刻,他才道:“多谢。”放缓的音线,叫墨子谦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他道:“可有时间,陪我一叙。”

路子清闻言挑眉,道:“时间是有,但是我不知要与你说些什么。”刻意的疏远,路子清非是故意,只是想到他与华阳王间的种种关系,觉得周身别扭,自然而然形成了抵触。

墨子谦苦笑一声,道:“以往你并不是这般……”见路子清不置可否,他又道:“你我并无什么不同,只是……我很羡慕你,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路子清抿唇不语,墨子谦接着道:“我也希望有一日,那人愿意带我离开,哪怕只是让我偏居一隅,我也知足。”

路子清皱眉,不是不知对方说些什么,但与华阳王那般人物,无异于与虎谋皮。华阳王只知利用算计,不识珍惜真爱。见墨子谦无奈难过的样子,路子清虽心有所感,却也只能默默惋惜,无话可说。况且他尚不知对方为何突然与自己说这一番话,于是皱眉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墨子谦也皱眉,道:“你我之间,非要这般不可么?”他指对方说话咄咄逼人。路子清亦不否认,淡然道:“你我之间,很多事心照不宣。”墨子谦抬眼道:“心照不宣?的确如此。你留我在此,也是为了监视,不是么?”路子清皱眉,墨子谦又道:“你为了一人,不畏人言,不惜代价。我为了一人,甘担骂名,愿负寂寞。你我,本无不同,事到如今,又何必分清壁垒,难道仅是因为你流有那高人一等的血液么?”墨子谦言语激动,眼神隐隐透露恨怒。

路子清道:“你我之间,自从选择了不同的人跟随,便早已是壁垒分明。”毫不犹豫的指出彼此关系,他并不担心,毕竟形势的确是心照不宣,况且四下皆是暗影守卫,他何惧之有?

墨子谦收了一脸愤愤,苦笑道:“却是如此,你从不曾后悔,但是我……却后悔了……”一声后悔,不足让人相信。路子清出身风月,自是了解,仅是挑眉,表示怀疑。

墨子谦道:“我以为他会带我离开,但是如今却是对我不闻不问。是我价值已尽,所以才……弃如敝屣。”最后四字说的小心翼翼,他仍是不愿出口,有所保留,亦是有所留恋。眼中戚戚,目光哀哀。若说踏月之仇仍在昨日,但多年情谊亦非作假,路子清虽是面无表情,心内却非无动于衷。

墨子谦一脸苦涩,抓住了路子清手臂,道:“我知自己过往所做,罪孽深重,我不求回到过去,那般无忧无虑,只求你能原谅我……”凄然抬头,泪光点点,“在这楼内,你之疏远,旁人看在眼内,记在心中,同样疏远。如今我已是身旁四下无人,寂寞周身。”祈求之色,令人动容。

路子清轻叹一声,伸手负在了墨子谦手上,轻拍数下,却是无言。

不明他这举动为何,墨子谦只道他不肯原谅,急急欲辩。路子清松开手,问道:“他当真不曾来找过你么?”

墨子谦黯然点头,随后又猛然抬头道:“我知晓他一直派人查你……”见路子清闻言眯起了眼睛,墨子谦面露一丝犹豫,随后仍是低声说道:“他曾让我几次设法入你的画舫……”路子清挑眉道:“为何告知我?你对我的事情应该一清二楚,他不会不告诉你吧。”墨子谦眼眶一酸,道:“他不曾告知我什么,只是一味敷衍我,让我查你。我想他是想要知晓你的身份,再借你之手,重创上官大人。”

路子清挑眉,这话既是墨子谦不说,他也知道,但他心中隐隐觉得,墨子谦转变的蹊跷,而华阳王所在自己身上盘算,定然不止如此。他心下转过无数念头,就听墨子谦道:“你知你的画舫,旁人都无法入内。”

路子清想起之前李隆升强行入内一事,眯起了眼睛。

墨子谦又道:“也是因此,他便觉我不曾尽力,一事无成。到头来终是将我遗弃。”路子清却是挑眉不语,华阳王最懂物尽其用,他不认为会如此轻易放掉安插在暮颜楼中的这枚棋子,虽说墨子谦如今的确是毫无威胁。

墨子谦道:“后来,他曾交我看过一样东西,说是借此可以让上官大人万劫不复。”路子清饶有趣味的“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东西?”墨子谦左右观望,怕是有人窥视,随后才低声道:“是一块手帕……”

路子清抿唇不语,片刻才道:“一块手帕,何足道哉?”墨子谦垂首道:“我知你现在不会相信我。”路子清不言,心中却道:既知如此,何必多言。

墨子谦道:“但我想那同你生母……”话未说完,便被路子清一个凌厉的眼神堵了回去。墨子谦知晓路子清很多事,却是第一次看到这般锐利吓人的眼神,登时吸了口凉气,瞪圆了眼睛。

路子清微微一笑,抓住他手,道:“既然有话要叙,不如屋内慢谈。”说完,牵起墨子谦的手转身进了他房间。

将墨子谦推坐在椅上,他坐于一旁,道:“是怎样的一块手帕?”墨子谦道:“是一块烧的辨别不太清晰的手帕,依稀只能看到角落的一个‘莫’字……”路子清挑眉,墨子谦又道:“还有一件饰物,虽然烧的变形,但却看得出做工很细,出自极有手艺的工匠。”

路子清瞟了他一眼,道:“这些事情,他也会同你讲,看来并不似你所说的,只是敷衍了事。”墨子谦听出对方怀疑之意,解释道:“这件事他与我说起时,仍是许久之前。”他叹了口气,道:“我知晓你是不是就会去菩提寺,辗转说起此事,他才与我提说……”

路子清道:“现在你将这些告知我,不怕背叛,生不如死么?”墨子谦苦笑一声,道:“我早已是生不如死。”他苦叹一声,道:“每一夜,我都会发恶梦,梦到踏月……”说道踏月,声音骤然低下,似有愧疚之心,亦有害怕之情。墨子谦面色复杂,夹杂一丝恐惧,道:“我不曾想过,为他做那些事,最后却会害死人。”墨子谦摇头道:“我不想……不想在这样下去了……”

他一脸悔不当初,夹杂惊恐,实非作假,不由让人信服。路子清虽有心动,却也全然信任,一来他不认为华阳王会如此大意,留有一个尚有外心的人在身侧,二来他不认为墨子谦会有如此胆量,告知他华阳王的秘密。不得不猜测,这是一局,为他而设,看似巧妙,却又太过粗糙。

他心下冷笑,道:“不必担忧,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与我听。”说着,一边抚摸他脊背,一边低声安慰。

墨子谦在路子清的安抚下渐渐平复,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我知晓他一直野心勃勃,但如今皇上大局已定,我只希望他可以就此收手,不要再造杀孽。我不想,不想他将来被后人咒骂……我亦知过去对不起你,如今我只想帮你……”墨子谦言极之处,动辄心事,不由泪眼连连。

路子清眉头一皱,明知可能是假,却也心生恻隐,劝道:“你都知晓些什么?”墨子谦吸了鼻子,道:“我只看过那一次,他说是从火灾中寻得,他说,他认得那件饰物……”路子清重复道:“那件饰物……”墨子谦点头道:“我虽不记得许多,但大概样子还是记得的。”路子清心中一动,问道:“能画给我么?”墨子谦状死不解,点了点头。

路子清拿着墨子谦画的图,细细揣摩。那并不是饰物,看起来更像是令牌或是身份的象征,墨子谦说那物件包裹在手帕之中,手帕仅有一角保留,想必是被这物件挡去了火。但刚巧留下是绣了“莫”字的一角,华阳王又将讯息透露给你墨子谦知晓,这当中巧合太多,难以取信。但路子清仍是保有一丝侥幸心理,若真是天不负我,给了这么一个破绽,若自己不知把握,就不知何年何月,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

因此,纵然危险,他却仍愿一试。

次日他又回了暮颜楼,与墨子谦细说了一顿。虽然墨子谦画的图有些模糊,只是个大概轮廓,但那形状很是奇特,他欲调用暗影查探,却又担心此事被慕容知晓,徒增心烦。如今慕容全副心神,除了仍是注意着华阳王一举一动,更多的便是放在了大婚之上。他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若是自己有意调查此事,以慕容的性子,定然会指派旁人接手,又或者待大婚完成,在交由他亲自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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