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四)——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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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霁面露难色,低声道:“这怕是会很难。”

路子清闻言,却是一笑,道:“这我自然明白。”却是一脸的势在必得。

柳思霁只顾低头思索这当中难处,不曾注意路子清,手下也不知不觉停了动作。路子清看着他这幅为自己着想的为难表情,心念一动,便想起了过去,他若说有难处,这人便会这般,蹙紧眉头的为难自己。

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为自己设身处地,思虑周详,不忘道义,不失侠义。每每看到他这般,便有了戏谑之心,却也在心下,涌起欣羡,感动。

路子清心思转动,问道:“大哥想什么,这般出神?”他说着,忽的身子向前一探,胸口贴上膝盖,一把按住柳思霁放在自己膝头的手,脸面几乎贴在柳思霁面上。

柳思霁本想着路子清之言,揣度他可能会有的动作,为他担心。却不想手背一凉,他一张俊脸贴了上来,登时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错,急忙抽回了手。

路子清早有此一料,手下一空,他便伏在了自己膝头,那里热的发烫。他仍是保持着靠近的姿势,微挑了眉毛,一脸的委屈。

柳思霁面上涨的通红,见状眼中除了窘迫,更多了愧疚,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解释。

路子清神色不变,心底却笑了个开怀。他见柳思霁脸上更红,额头冒汗,更是失声一笑。撤回了身子,靠回了床铺,收整了面容。柳思霁一见就知自己上当,一脸的哭笑不得,泄气一般,垮了双肩,看着路子清。

路子清轻笑一声,道:“大哥想的太出神,我是真的好奇。”

柳思霁没好气道:“你分明知道我想些什么。”说着,他又要皱眉。

路子清欠起身子,道:“大哥为我着想,甚为感激,不过这件事子清早有定论。”

柳思霁却不无担忧,道:“但是,上官夫人她身份极高,口碑极佳……”话不用说尽,亦可表明一切。他之担忧,路子清不是不明。他身处其中,早已与上官夫人有过一次交手,可谓大败而归。那女人如何厉害,他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要斗智斗力斗阴损,路子清为此甘为堕落无间。只是这话不欲与柳思霁说明,他微微一笑,道:“大哥不必担心,就算她在怎样,大哥可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间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所做一切,始终会有报应。”

柳思霁点头道:“善恶到头总会有个结果,你知道就好,可不要与她正面冲突。”他见路子清挑眉,忙接着道:“我只怕你会吃亏。”

路子清顺了眉眼,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

第139章

话到此处便接不下去,柳思霁不知该说些什么。侧目看去,见路子清垂了眼帘,似乎在想着什么,他不敢打扰,就坐在一旁,看着路子清出神。

过了许久,路子清才微微一动,舒展了眉,见柳思霁盯着自己,他先是暗骂自己,想的太过出神,忽略了周遭。接着又是面上一红,不知怎么,被看的脸皮发热。咳了一声,柳思霁才眨眨眼,回过神来。

路子清低头看了眼膝头,见仍有痕迹,但已是好了不少,活动一番,也无不妥。他便放下裤管,弯身自行穿了鞋子。柳思霁见状,一心本能,上前相帮。却被路子清拦住了手,他但觉不解,路子清笑道:“让王爷为我脱靴,已是不敬,若是还要王爷伺候,子清可担待不起。”柳思霁眼见他套好鞋袜,那一抹白皙终是隐了去,心底泛起涟漪,本想说不必计较的言语,此刻也说不出了。

路子清穿好起身,走了两步,不觉膝盖不适,转身对柳思霁道:“大哥,若是无事,可愿陪子清随处走走?”

柳思霁听他相邀,自是求之不得,起身便道:“好。”说完,便要随路子清出去。

路子清却是止步不前,捂着嘴上下打量一番柳思霁,问道:“大哥,不要换身衣服么?”

适才柳思霁一身正装,官家气派十足,为的自是摆明身份,为路子清做个见证。后来与他一起,也忘记了换了。此刻听他一说,才低头看向自己,险些穿了这身出去,招摇过市,他一脸尴尬,见路子清忍不住笑意,忙道:“那你先在外面等我一阵,我换了衣服便来。”

路子清点头说好,自行训了路,回到前厅。等了片刻,柳思霁便一身布衣,犹如当年初见的江湖侠士一般,走了出来。

路子清打量他半晌,心有所感,眼里露出了怀念之色,只是一霎便隐了去,淡淡笑道:“这身不错。”

柳思霁闻言心头一喜,见路子清转身就走,他立刻跟了上去。待出了王府大门,才问道:“子清,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路子清道:“回暮颜楼。”

柳思霁一愣,拉住他手臂,阻了他脚下,道:“你如今方才认祖,就要回暮颜楼?”

路子清挑眉道:“那又如何?”见柳思霁皱眉,他接着道:“有些事情,我总要回去交代一下,不然只怕楼里会出乱子。”自上次回去,已有一段时日。这些个日子,他只能从长安那里听得一些消息,但多为暗影所传,他不关心这些,却不能不担心暮颜楼中其他的公子。之前知道今日要出宫,便存了这样的心思。

柳思霁见他一脸坚定,虽然觉得他此行不妥,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松开了手。

路子清走了两步,自觉两人气氛有些僵硬,便寻了话题,问道:“大哥如今贵为王爷,上次我来还仆从一堆,今日怎地都不见踪影?”

柳思霁抓抓头,顺话说道:“想着你这件事怕是不好人多口杂,所以就叫他们都出去了。等晚上在回来。”他本就怕上官邢觉得人多抹不开面子,又担心万一路子清性子上来,一语不合,更伤了他面子,所以遣了所有人出去。说完,他见路子清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本是一心为对方设想,却也不由得红了面颊,几分尴尬。

路子清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眼中含了笑意,心里添了感动,见柳思霁红了脸,眼珠子一转,笑道:“大哥真是好主子,旁人府内只怕下人偷懒摸鱼,大哥却是争着要给众人放假休息。”

只听一语,柳思霁又是一脸尴尬,搓揉了衣襟,干笑了两声,道:“我确实做不来这位子。平日里大家都是朋友,互相有个帮衬,我却不该涨势不饶人。”

路子清好笑道:“那本是他们分内。”他虽这么说了一句,可心里也明白柳思霁出身平民,自是不同于一般官宦,待人公正,不偏不倚,也是他颇为欣赏的地方,于是笑道:“不过,若非如此,也就不是大哥了。”

他这一笑,暖如春风。柳思霁只觉心头一跳,脑海中一时竟有些呆呆然。路子清勾了嘴角,转身前行。柳思霁忙双颊一震,收回了心神,跟了过去。

他这方失神,路子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是不说,转过身便当什么都不曾发生,缓步前行。一路上他不时看向街边,不停指指点点,看到中意的小物件便买下来,和柳思霁这趟出行,不似有事,到好似平常逛街。

走了两条街,穿过市集,走到路口,一边是暮颜楼,另一边不远就是武林盟。

路子清停下脚步,问道:“大哥,可要回武林盟探望?”

柳思霁只想着陪着路子清,没想着其他,听他一问,再看看距离武林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心下盘算,平日怕惹人口舌,遭人诟病,他不欲多来,就怕被人抓住把柄,为难这些歌憨厚老实的武林人士。如今走到门口,不进去便有些说不过去,可这身份又实在有些尴尬。虽这么想着,仍是几分担心,面上也带出几分。

路子清知他心中犹豫,暗暗叹了口气。虽说柳思霁本为皇室,如今这身份亦是该然。但若是一切自然而然,他也不必心中愧疚,实在是这当中自己牵扯太多,到现在他也劝不出什么。一番好意,添了几分算计,他也只得别开眼,站在路口等着柳思霁做决定。

正当两人尴尬之际,忽听街边一声呼喝,叫的是“师傅”,声音清脆。

两人被这一声惊的抬头,看到路峰回站在道路另一端,冲两人招手。他俩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齐齐向路峰回走去。路峰回也等不及一般,朝着两人跑来。

眼见路峰回几个闪躲,在人群中蹿腾过来,刚到两人面前,就被柳思霁一把抓住了手臂,拉到路边。柳思霁面色不善,道:“急急躁躁的,若是撞到路人,如何是好。”

路峰回听了,揉着头嘿嘿笑着,知他师傅说的是理,可许久不见路子清,见了自然亲切。路口人多,他就用上了脚下功夫,虽惊了一些人,却也是有惊无险。柳思霁最不喜这般凭仗几分功夫四处惊扰旁人,见他又笑,就要再训。

路子清此刻却道:“几日不见,想是你功夫大涨,尤其是脚下功夫。”

路峰回听他一赞,小脸顿时一亮,道:“公子当真这么认为?”

路子清点头,道:“我虽然不会功夫,但却知晓好坏的。”

他说完,柳思霁便抬眼看了他一眼。不为其他,只因他说不会功夫,柳思霁却知晓他虽无内力,可脚下功夫不弱。当日在菩提寺中,虽显露不多,但绝对不差。

路子清感到柳思霁那股视线,也回视过去,颇为不解,问道:“怎么?”柳思霁忙摇头道:“没什么。”说罢,便转了头作势又要训斥路峰回。

路子清见他有躲闪之意,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过来。眉峰一抖,拉过路峰回,笑道:“不过若论脚下功夫,我也学过点皮毛。若有时间,日后与你一论高下可好?”

柳思霁听了,不由一怔,转眼看向路子清。只是对方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眼带笑意,叫路峰回抓住了袖子,一脸惊奇问道:“公子也会脚下功夫?”

路子清点头道:“总要有些防身不是?”他黠促的眨眨眼,道:“我不能打,还不能跑么?”

路峰回听了,咯咯乐了出来,道:“那公子这脚下功夫定是比旁人要高。”

路子清正了一张脸,故作酸儒,摇头晃脑道:“那也不一定,总要比过才知道。”

路峰回不曾见过他这装模作样的姿态,登时便笑了出来。柳思霁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他本对路子清张口便是假话一时不满,但如今听他玩笑,不仅是承认了自己会些功夫,更是无伤两人之间关系,一时怪自己太过慌张鲁莽,路子清出生入死多次,凭着都是机警凌厉,嘴上功夫,他不说也是为了一技傍身,自己却还要怪他,当真不该。一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不知体谅对方。

他看向路子清,怕对方记在心中。路子清正好也看了过来,眼中不带埋怨,只有笑意,冲柳思霁道:“既然都到了这里,罗老爷子也在府内,大哥不如去看看。”

路峰回也拉起柳思霁衣袖,摇晃道:“是啊,师傅。罗爷爷念叨您好多次了。”

柳思霁见他一脸乞求,心下更软。思及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又一时犹豫。

路子清道:“大哥去看教导自己多年的前辈,分属应当。旁人就算见了,也不能多说什么。”柳思霁轻抿嘴唇,路子清接着道:“路峰回既是你徒弟,却要放在旁人那里授艺,大哥岂不是成了挂名师傅,总要答谢一下替你劳心劳神的授业恩师才是。”

柳思霁闻言,点头道:“确实应该。”

路子清又道:“大哥总是想得太多,大哥看望罗前辈,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其实大哥最应该的,就是在迎宾楼,摆一桌酒席,酬谢大家。”

柳思霁点头道:“有理。”他本是心中顾虑太多,最多的还是怕自己一时失行,却要路子清从中周旋,故而他谨言慎行。如今听路子清一番话,倒真是觉得自己想多了,于是感激的抬眼看向路子清,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看望前辈,以及众位兄弟。”

路子清道:“理当如此。”

柳思霁拉过路峰回,又对路子清道:“那晚些时候,我去楼里寻你,送你回府。”

路子清点了点头,柳思霁一拱手,转身便走。路峰回却是一愣,在柳思霁手中,回头问道:“公子不去么?”路子清含笑摇头,冲他摆摆手。路峰回眼神一定,收了那不舍,学着大人样冲路子清一点头,跟在柳思霁身旁,走向武林盟。

路子清只觉好笑,站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去。直到两人身形一转,在一道路口消失踪迹,他才收回嘴角的笑,眼神微冷,嘴角一撇,转了个身子,拢了拢衣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沿着长街走到尽头,就看到了暮颜楼,既是下午,门外显得几分冷清。路子清四下一瞟,不见有人跟随,便一抖衣袍,进了暮颜楼。

第140章

甫一入楼,就见到孙吾老候在门口,见到路子清,忙靠了过来。路子清只是扫了他一眼,便顺着他的动作,脱了外氅,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孙吾老将衣服拢好,收于臂间,跟着路子清走入楼内,回道:“公子们都在楼内准备。”路子清点点头,不再说话,孙吾老亦不敢多言,跟在身后。

前厅无人,楼廊也无人,后院无人,画舫亦听不见人声。这份寂静有些诡异,路子清心头生疑,却没多问。一路回了小楼,孙吾老跟在后面,一把关了房门,将手中的衣服挂好,见路子清站在厅内不动,他走到一旁,仔细打量。

见路子清一身轻便,比起上次见面,面色更加红润了些许,身子也丰腴了些,两颊见肉,白里透红,他自知是何人将主子照顾的如此妥当,心下安慰,眼眶便是一热,自是替自家主子开心。

路子清知他心事,任由他打量,片刻才偏转了头,道:“可看的仔细了?”

孙吾老一惊,忙收回了目光,垂首站在一旁。

路子清见他敬畏不语,知是自己余威仍在,袖袍一甩,走到了椅旁坐下。孙吾老起身沏了壶茶奉上,恭立一旁。路子清抿了一口,放下杯子问道:“最近,楼里可有什么异状?”

孙吾老眼珠子一转,靠近低声道:“自从公子入宫以后,暮颜楼便少了许多生意。”

路子清低应了一声,上次他来已知此事,又喝了口茶,问道:“可知都是些什么人,少了往来?”虽然知晓生意不佳,却一时未曾多想,但如今转还回头,却只怕是华阳王的人得了风声,才不敢前来。

孙吾老道:“确实有不少人都是朝中官员。”他接着又道:“这几个月的账目记录都在我这里,我这就给公子拿来。”说着,躬身退出。

待他出去,路子清一手支在桌上,托着额角,唤道:“清风,出来吧。”

他话音方落,只见一道身影自楼梯上翻身而下,单膝跪在路子清身前,恭声唤道:“公子。”路子清摆手,那人起身,正是清风。

自路子清入宫,长安随着,暮颜楼中的事物暂时交给了孙吾老和叶随流,而暗影这方面便交给了清风。他留在这里,不仅是负责传递消息,更是看顾路子清这小楼和画舫,以防贼人。

路子清看了他一眼,问道:“近日可好?”

清风知他虽然面冷,但对亲身挑选的几名暗影却也上心,于是答道:“众人皆平安。”

路子清点点头,随口又问道:“华阳王那方面可有什么动作?”

关于华阳王的事情,慕容昊轩不对他说,是不想他在涉入朝廷恩怨中,这些路子清明白,只是要他坐以待毙,却是万万不能。更何况,华阳王惯于阴间耍滑,不得不防。其实暮颜楼每日数千消息传入,不是他一人,或是几人便可以一一阅览,暮颜楼不过是将消息传送到不同地方,但他们也是收集消息的一方。路子清怕这诸多消息经过方方面面的过滤,丢了重要信息,以致失了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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