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四)——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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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清这话说的,既是给了他面子,又保了自己。上官邢只觉他之聪慧确实让人又爱又恨。咳了一声,伸手将路子清扶了起来,道:“家里也没这种规矩,只是这么晚,难免叫人担心。”路子清垂着眉眼,仍是一副受教姿态,道:“子清明白。”

上官邢见他乖巧,方才的怒气便消了不少,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是最为愧疚的一个,这时夜深无人,他才好好打量起路子清。过白的脸色,清瘦的身姿,站的笔直,却是眉头微蹙,似隐忍什么,一脸疲惫,叫他不由心疼。便吩咐一旁的上官云逸,道:“云逸,天色这么晚了,今日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带子清下去休息吧。”

上官云逸应了一声,唤路子清道:“二哥,我们走吧。”

路子清“嗯”了一声,对上官邢又是一礼,道:“恕儿告退。”

上官邢见他礼数周全,话语得当,心中暗暗欢喜,看着他背影缓缓离去,又想,若是此子长于自己身边,该有多好。想起他复杂身世,不由又是一声长叹。

路子清随着上官云逸走到后院,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来到自己儿时居住的小院,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欢喜,想到今日之后,前路仍是坎坷难行,此刻却难以阻挡他的脚步,转头看了眼另一个方向的祠堂,路子清心下冷冷一笑。

上官云逸跟在他身后,看不到他表情,亦猜不到他想些什么。只是知道他与父母的恩怨,虽然他不似上官云峰有着明显的防备和敌意,但他也不能放心。毕竟母亲此刻就在祠堂住着,与路子清不过几步之遥。他怕两人冲突,也是怕路子清住在这里不自在。

将人送到了院门,他便说道:“二哥,几次都想与二哥讨教,只是不曾寻着机会,今夜二哥可愿与我这个弟弟,秉烛长谈?”

路子清闻言便是眉头一皱,他心头的疼仍不减弱,心一跳就觉得胸腔被大锤擂中一般,只是尚可忍耐。他待一人之时,才可放松,只是云逸一脸期待,也有担忧,他便心下明了。只是实在不想应付,便落了一脸疲惫,道:“我今儿累了,不如改日吧。”

上官云逸却不死心,道:“那今晚云逸留在这里可好?”他见路子清皱眉,忙道:“我记得这院子尚有空房,我睡在旁边就好。”说着,却是一脸讨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上官云逸对路子清百般照顾,他实在找不出言语驳回对方。只得转身让了半个身子,放上官云逸入内,道:“我就算说不行,你是主我是客,也要客随主便。”

上官云逸本是满心欢喜,可入内便听路子清在背后这样幽幽一句,登时心下一惊,转头辩解道:“我不是,我是……”却寻不得词儿来说。

路子清却不太在意,关了门。听到院内有动静,抬头看去却是两个院里的下人听到响声,从屋内跑了出来。见了上官云逸和路子清两人,先是冲着上官云逸唤了声“二少爷”,接着看向路子清,不知该如何称呼。

上官云逸摆摆手,道:“以后不要再唤我二少爷,这边才是……”

路子清打断他道:“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在说些什么,面色也开始发沉。上官云逸怕他生气,也不敢多说。只是摆了摆手,叫那俩下人退下,跟着路子清身后入了卧房。

路子清见他跟进来,便皱了眉,道:“不是有空房?”

上官云逸点点头,却又道:“只是我想同二哥一起睡。”

他现年不过十七,还是孩子,上官邢管不得上官云峰,便对他极为用心,平日家教极严,不曾似这般与旁人同塌而眠,更何况路子清还是他一心向往之人。于是忍不住便撒了娇。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很是尴尬。

路子清本是心中不耐,可见他这样子便说不出什么,身子难受的不愿多言,便自顾脱了衣服上了床。侧身躺在里面,将左侧心脏压在下方,才觉得那鼓跳缓下不少。抬头见上官云逸仍是不知所措的站在房内,路子清撇了撇嘴,道:“你不睡么?”

上官云逸听了,欢喜的叫了一声,跑跳到床边,爬了上去。

路子清困极累极,更是心疼至极。上官云逸却满心兴奋,央着路子清说话。路子清嗯啊了两声,实在撑不住,便道:“不妨说说看,你平日都看些什么书?”上官云逸应了一声,便开始讲述,他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看过的书,更是添加了不少自己的见解。路子清起初还听着,偶尔应一声,表示赞同。过不多时,便觉得压着的心不再那么疼,又听着耳旁低脆的男音,缓缓的便睡着了。

上官云逸讲着讲着,听不见旁边回应,转头看去,就见路子清闭上了眼睛,鼻息均匀,已是入了梦境。他却了无睡意,脑中满是关于这人的传言,如今近在眼前,不由转过身,细细打量,竟是越看越精神,直快到了天亮,他才睡着。

第143章

第二天,路子清醒来发现自己和上官云逸两人睡在一起,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也不知是自己畏寒还是对方怕冷,只见两人腿贴着腿,脸靠着脸,好不暧昧。他眉头轻轻一皱,翻身坐起。见对方丝毫无清醒之意,只记得自己听着对方说话,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也不知他说了多久。

此刻见上官云逸梦中犹自带笑,眉眼恭顺。想起旁人都说自己与他样貌似了七八分,心中不由暗想,自己入梦可也是这般不带心机,天真无邪的样子?只是一瞬,便暗笑自己愚昧,这天真无邪是本性,又岂是自己想有便有的。

不便吵醒云逸,他翻过那人,径自下床,披了外衣走出房门,就见到昨夜那两个下人候在院内,见了路子清忙行了礼,将一旁备好的洗脸水奉上。本是要送入房内的,可路子清想到屋里还睡着上官云逸,便喝住了两人,在院子里就着冷水冲了把脸。

本是冬日,晨曦正冷,他冷水过脸,便打了个哆嗦,只是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想起昨日和柳思霁闹得那一出,心中一阵不快。又想起自己昨夜心疼,不由几分担忧。揉了揉胸口,但觉今日并无沉痛,便放了心。

看了眼时辰,知道上官邢已去朝上,便退了下人,回到屋中,坐在桌旁,看着床上的上官云逸,悠悠出神。

直到日上三竿,上官云逸才悠悠转醒,旁边扑了个空,他心下便是一惊,坐起身看到路子清就坐在桌边,才松了口气。

路子清装作没看到他这份担忧,喝了口茶问道:“昨夜什么时候睡得?”

上官云逸想起自己盯了对方一宿,脸上一红,道:“我也不知道。”路子清见状,也就不再多问,只是说道:“待用过了午膳,我就打算离开了。”

上官云逸一愣,以为是自己占了半宿床铺,惹对方生气,才急着要走,忙起身落地道:“你为什么要走?可是我让你不高兴了?”

路子清见他急急的样子,有些好笑,但也无意解释,只是摇头道:“我尚有事情没有处理,再说名义上我不过是留宿一宿,本就该今日离开的。”

上官云逸却皱眉道:“才不是,爹也说了这院子是为你而设,自然是叫你常驻的意思。”

路子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上官云逸心下却很着急,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急切,却知路子清若是走了,怕是再也不愿入住了。一着急,他便不顾自身衣衫不整,来到路子清身边,拉扯着他衣袖,道:“爹都不曾叫你走,你急着走是心里气我们么?”

路子清眉头微皱,却仍是平心静气道:“这是早就决定了,无关昨日。”

上官云逸道:“你有什么事儿,不能留在这里做?”

路子清却觉得好笑,自己身为暗影,有什么事儿是留在这里可以做的?只是上官云逸不知他背后关系,他也不愿多讲。摇摇了头,又喝了口茶。

上官云逸见他一副不愿多说,又悠然自得的样子,心中更是着急,脱口道:“你若是不愿我睡在这里,我不睡就是。”他一时激动,难免声大,外面两个下人早就听见人声,知道二少醒了,便备了洗漱,正好推门入内,就听到这一句,登时吓了一跳,手上的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撒了一地的水。

路子清眉头紧皱,上官云逸长大了嘴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两个下人只觉得听了天大的事情,主子的秘密,又见路子清眉头一耸,便是一脸戾气,登时将两人吓得腿软,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的路子清又是一阵皱眉。

只是他不好呵斥,又兼听了上官云逸那暧昧至极的话,抹不开面子,又对着个半大的孩子生不了气,于是瞪了上官云逸一眼,道:“你爹也快回来了,你这般衣衫不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上官云逸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忙松了手。那俩个下人见平日乖巧的二少如此激动,又被那人说了一顿,虽说路子清与二少面容相似,可气质却是相差千里。他俩人只觉得这人比二少更像个主子。

路子清又是一声冷哼,对两下人,道:“你们还不赶紧打盆新水,伺候你家主子梳洗。”一句话,那俩人却是立刻站起身,连应声都来不及,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上官云逸平日也是颇有分寸,也不知怎地今日在路子清面前频频失态,想着他脸上一红。路子清也不多言,将他的衣服递过去。见上官云逸接过自行穿上,他才说道:“我觉得搬出去住对爹,对我都好,而且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处理,住在这里不方便。”

上官云逸忙问道:“你要住到暮颜楼去么?”

路子清摇头道:“不是,我有自己的住处。”上官云逸听了,才放了心。可终究还是不愿,嘴巴动了动,便要劝说。此时下人端着用具入内,他也不好再说,只是用一双大而无辜的眼睛,不时打量路子清。

路子清不多说,待他收拾妥当,拉了他一同到前厅。正巧赶上上官邢下朝回府,见到两人携手而来,心下说不出的欢喜,见了两人,也是一笑。

路子清礼数周全,行了礼。上官云逸却拉着他,走到上官邢面前道:“爹,方才二哥和我说,他午后便要搬出去。”

上官邢一愣,本是欢喜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一脸不解的看向路子清。

路子清心下撇嘴,面上仍是笑道:“我还有些私事未能处理,留在这里也不是很方便。”他说“私事”但想上官邢该明白自己何等身份。

上官邢却是眉头一皱,想起散朝后皇上同自己说的,便道:“方才皇上还同我说,你平日身旁有长安伺候,他知你住我这里,怕你不便,过会儿便让长安过来。”

路子清闻言却是眉头一皱,他昨日拟好了信,也叫清风硬扯了长安出来,怎么却变成皇上遣他过来。心知有变,却不能多问,他又道:“那就等长安来了,我再动身。”

上官邢心中一慌,他虽然怕路子清,可又喜欢,既不愿他留下徒增家人不快,可也不愿他独自在外,让自己担惊受怕。尤其是方才见他与上官云逸相处和谐,更是萌生了留他住下的想法。听他请辞,便心生不悦。

路子清自会察言观色,但他自有打算,去意已绝。

上官云逸也看出父亲挽留之意,于是更加一旁卖力劝说。路子清毫不妥协,俩人正说着,门外一阵喧哗,却是长安到了。

路子清心中一喜,忙迎了出去,却见长安不仅来了,身后还跟了两辆马车,车上大小不一,好几口箱子。路子清脸色一垮,顿住了脚步。

长安到了他身前,行了个礼,唤了声“公子”,又向上官邢行了礼,接着命身后的人将车上的东西卸下,一一送入后院。

上官云逸看着好奇,路子清却是脸色难看,不待长安说话,将他一把扯到一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长安也是一脸为难,道:“公子,清风昨天来的时候,主子正为了公子那儿生气呢。”路子清闻言皱眉,长安又道:“主子正训斥我呢,清风来了,又把他也训斥了一顿,听公子你要住外面,更是怒不可遏。”他想到昨日情形,打了个寒颤,咋了个舌。

慕容昊轩平日严厉,却是赏罚分明,他断然不信那人看了他的信,还会大发雷霆。见长安一脸后怕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只是他没说,而是听长安继续道:“今天一下朝,主子便叫了上官大人,吩咐了一堆,又让我跟了过来。”

路子清却眉头一皱,问道:“让你来接我,还是……”

长安忙道:“是让我在上官府伺候公子。”路子清听了“在上官府”四个字就垮了脸,长安又道:“主子说了,公子想做什么,他都不拦着,只是放公子一个人在外,不如在这里安全。”路子清却皱眉道:“我能有什么危险。”

长安知他是赌气,便不说话了。

路子清自然知晓慕容昊轩的用意,他是想留下的,毕竟他是真心想要有父有家,也是为了能查莫华蓉。可他也知道自己住下,太过突然,不仅上官府上下会有戒心,也不适时宜。而且住在这里,也的确对他来往暮颜楼和宫内,多了许多不方便。

他说不出口留下,也不会让自己厚颜留下。慕容昊轩却正好给了他借口,让他不必担忧。虽是受了限制,但白日仍是来去自如,倒也不妨碍他探查算计。

他对慕容昊轩更是感激,只是脸面上好似被对方安排一般,有些过意不去。

长安看着路子清变来变去的面色,知他算是应了,便走到上官邢面前,将自己的来意和一些事宜说了一遍。上官邢忙点头,走过来,拉过路子清,道:“子清,这样就住下吧。”

有上官邢亲自给了他台阶下,路子清只是面上一阵尴尬,仍是点了点头。只是想到自己身份不明,平白无故住在这里,又想起早上那俩下人暧昧的眼神,便是一阵堵心,眉头又皱了起来。

几人见了都不明所以,恰巧到了用膳时间,上官邢便招呼众人一同用膳。

上官邢坐在主座,上官云峰不在,便由路子清挨了他坐下。长安虽是下人,但他与路子清犹如兄弟,又在暗影中位置不低,上官邢让他坐在路子清身侧,起初他不愿,却在路子清一个眼神下,落了座。再往后是上官云曦,上官云逸。

上官云曦见饭桌上多了路子清和长安,一时不解。但她平素也极为钦佩路子清,又被对方救过,自是欢喜不提。

上官邢盘算着今日皇上同他说的话,虽然声声嘱咐是要自己照顾保护路子清,可他也听得出,皇上是让自己不可委屈了路子清。他苦笑一声,皇上既安排路子清住在上官府,便是要自己挑明他的身份。起初他因为是路子清背后安排,可回到家中,见他请辞,便知误会,心中不由暗恼。

此刻借着众人都在,唯有上官云峰寻欢在外,莫华蓉在佛堂念经,他便放下筷子,叫来府内管家,管事,当中将路子清的身份说了出来。除了长安以外,其他人皆是一脸震惊。

路子清也是惊讶万分,他实在没想到上官邢竟会说出自己的身份。再来他便是担心上官云曦的想法,忙看向她。上官云曦只是最初的吃惊,随后便接受了,她起身面对路子清,举起桌上的茶,柔声道:“没想到公子便是我那失散多年,苦命的二哥。容小妹以茶代酒,敬二哥一杯。”

她毫不做作的唤声“二哥”,路子清看得出是出自真心,心下一阵欢喜。他只当自己与莫华蓉有仇,于他们而言又是妾侍生的孩子,出身暮颜楼那种地方,总不见得会被他们待见,却不想上官云逸心思单纯,他姐姐也是一般纯净,反倒是自己心眼太小。

当下,他不由会心一笑,举起自己的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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