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二)——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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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一声“杀”令,八名杀手顿时身影交错,将柳思霁围在当中。柳思霁眼见阵势逼近,八人心如一人,身有一动而牵动全局,眼前人影晃动,阵法错综,步伐诡秘,心知此局难破,当下镇定心神,一心应敌。

阵团越缩越小,直至八人当中,四人在内,四人在外,形成逼势,当先两人手一扬,身如疾行风,掌中一道银光闪现,直逼柳思霁面门。柳思霁侧身让过,那两人手中兵刃却好似有魂魄一般,从后折回,柳思霁只觉脑后生风,立刻身子一弯,低头避过。眼前又是两道银光一闪,竟是另两人攻他下盘。柳思霁手指一抬,一道指气挥开面前逼来攻势,脚踏七宗,避开下路攻势,看准机会,抬腿一脚,正中一人下巴。

那人应声飞了出去,四人阵局顿时出了破绽。柳思霁立刻抢身而上,想要出阵。可是阵外四人当中,也是几乎同时有人补上,斜里一剑挑上,柳思霁忙侧身让过,与此同时,另一边一道银光逼至,柳思霁手起,顺势一道宏伟掌气,牵扯银光轨迹。头一偏,身一让,气凝一处,脚下几个腾挪,竟是将那银光引致剑端,只听“叮”的一声,银光瞬间转了方向,那两人也是同时惊叫一声。

柳思霁借着这一喘息功夫,看清了那道银光不是什么奇特兵刃,而是一道银鞭。那银鞭撞到剑上,又弹回地面,只听“啪”一声,尘沙翻飞,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煞是吓人。

适才飞出那人又一次贴身逼入,四条银鞭如飞龙走势,将柳思霁围绕其中,不留一丝空隙。四柄长剑在外围小心护持,不见一丝破绽。柳思霁掌推乾坤,气凝五蕴,虽一时不见败相,但仍是暗自心惊。

这等阵势他前所未见,阵内四人手执软刃,又属长兵,本该是远攻之物,却偏偏近身攻击,且不说这几人力道如何,但是那银鞭鞭身上带了细小倒钩,仅是一下,也可叫人皮开肉绽,加上这四人合作无间,前后两人一上一下,封锁住上下三路,左右两人却是忽上忽下,出手之机,尽是补上旁人破绽。

再观阵外四人,手执长剑,原是近身攻击之物,却做外围。每每软鞭被柳思霁借力弹开,便会被阵外四人挡回,展开新一轮攻势。

柳思霁武功精湛,内功深厚,若是单独面对阵内四人,或是阵外四人,皆不成问题,但是偏偏两层阵局,相互辉映,内柔外刚,环环相扣,生生不息。柳思霁虽不成颓势,却也难以脱困,更遑论取胜。

他心中焦急万分,一来不明这群人来自何方,难免惊讶,二来是自己身上带有密匙,若是失去此物,如何向天下苍生交代。

他急于脱困,难免焦躁。对抗这生生相扣之局,便是左支右绌。

杀手见状,心中一喜,手上长鞭挥舞更见凌厉,势要取他性命。其中一人更是说道:“武林盟的盟主也不过如此。”柳思霁目光一沉,用力一挑,挑开身侧长鞭,忽然耳后生风,他立刻转身让开,却仍旧被银鞭在右臂上划了一道伤口,登时血沿着手臂流了下来。

杀手见了,更是喜上眉头,银鞭虎虎生威,舞出团团白影。柳思霁额角隐隐渗出汗水。几名杀手见状,心知柳思霁受伤在前,如今困斗许久,已是面露疲态。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各自计较,手上攻势不弱反强。

柳思霁无暇分身,唯有勉力抵抗。

忽听一名杀手嚷道:“这份功劳是我的了。”话音方落,柳思霁眼前银影一晃,他忙侧身让过,那银影却好似有生命一般,兜转一圈,随即掉转了头,又向柳思霁面门袭来。柳思霁暗自凝气,“哧”的一声,自腰间抽出佩剑,挡在面前。

银鞭节节缠绕,绕与剑身之上,来势不减,仍是逼向柳思霁面门。柳思霁手掌一翻,硬是将长剑压下,运气于剑,大喝一声“断”。长剑随即一声龙吟,竟是“噼啪”数声,将银鞭震碎,反手又是一掌,劈在那人胸口上,那人一声短促尖叫,便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在身后树上,跌落在地,便不再动弹。

其余几人见了,皆是一愣,纷纷看向柳思霁。只见柳思霁浓眉微挑,眼沉于心,一派威武气派,哪儿有半分力竭气衰之态?几人顿时明了,柳思霁适才露出疲态,全是诱敌深入之招。他们几人配合无间,长鞭行迹飘渺,不易捉住,所以缠斗良久,柳思霁都难以脱困。但方才一人急进,以鞭应剑,便被柳思霁以内力震断。如今阵局少了一人,再想困住这条龙,怕是难了。

几名杀手此刻已是萌生退意,对视一眼,七人皆向后一跃,仍将柳思霁围在当中,却是撤了阵局。

柳思霁横剑身前,较之之前,已是一派淡定。

为首那名杀手瞪视柳思霁片刻,道:“不愧是武林盟的盟主,和公子所说半分不差。”

柳思霁眉头一皱,听他说起“公子”二字,脑中浮现的却是路子清的身影,暗道:“莫非真是他算计与我?”心中剧痛,一口浊气上冲,只觉不好,忙气转丹田,将那股浊气逼了回去,手上青筋隐隐作现,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家公子,又是何人?几番逼杀,为了何事?”

杀手嗤笑一声,道:“哈!柳盟主明知故问,你道你何德何能,若非为了你身上那件宝物,何须借故近你。你若是识趣,便将东西交出来。”

柳思霁听他所言,心中更是断定他口中“公子”指的是路子清,当下心似被大石猛击一般,闷痛之下,只觉得呼吸都被扼制,脑中一片烦乱,身形几分晃动。

几名杀手见了,道他心神俱丧,是偷袭的好机会。但转念一想,适才柳思霁故意露出破绽,引己方上当,已是少了一人,若是七人上阵,恐怕难以驾驭。几人互相使了个颜色,为首那人微一点头,道:“盟主不愿交出东西,我等今日也套不得便宜,不过盟主要记住,我等还会再来,玄武堂之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说完,其余几人身形腾动,瞬间消失于夜色之中。为首者却是一步退到适才被柳思霁伤了的杀手身侧,低头探去,见那人尚有微弱呼吸,伸手在他脖颈处用力一扭,飞身离去。

柳思霁眼见灭口,却是阻止不及,他奔至那人身前,已是断气身亡。

柳思霁怒不可遏,抬头一声怒吼,将憋于胸口的闷气吐出,一掌拍在树上。待发泄之后,并不觉心情舒畅,反倒是更见惆怅,想起与路子清初见之时,两人侃侃而谈,日后结交却是对方步步精心,他只觉得一心肝胆相照全部付之一炬。路子清所做一切,全是虚情假意,就连那日树上望月,诉说身世的哀戚之情,如今浮于脑海,也尽剩一片模糊。

痛心疾首,难掩悲戚。柳思霁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血是热的,心却是冷的,他抚心长立,又是一声长喝,想要奔回质问路子清。但转念一想,路子清如此老谋深算,定是想过一击不中,如何应对,如今回头,岂不是自投罗网?此事还需回去和方庭玉商量,再做定夺。低头见了那尸首,微一沉吟,便是伸手将尸体捞起,一同带回武林盟。

方庭玉等人在武林盟见到柳思霁回来,身上背了个尸首,更是有伤在身,皆是大惊。将他迎入屋内,见他一脸颓丧,纷纷询问。

柳思霁几番犹豫,最后仍是将他此行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方庭玉和罗百川。

两人听了他的身世,无不大惊。听到他在林中遇袭,更是心惊,只是见他伤口不算严重,才稍感安心。

方庭玉见他神情萎顿,心知是因为怀疑路子清而起,但他细想前因后果,却觉疑点重重,只是此刻获悉柳思霁身份,近日来的一些事情,终于得到了合理解释,他一时沉思,未曾安慰柳思霁。

柳思霁却是满腹心事都倾覆在路子清之上,一时想着他之言行,非是作假,一时又想着慕容昊轩那句话,和几次绝命逼杀。待他将事件始末复述一遍,也觉事有蹊跷,思前想后,他不愿相信几次逼杀是出自路子清安排,但是路子清欺瞒自己又是事实,一时间矛盾不决。

罗百川却是在检查那具尸体,他挑开尸身衣着,见除了柳思霁胸前那一掌之外,毙命之招,是此人脖颈被人扼断,分筋错骨,手法相当利落残忍,一看便是职业杀手所为。心下又想着柳思霁描述之阵型,兵刃,却毫无头绪。想起那日他对路子清和盘托出柳思霁受袭一事,并托他找寻幕后指使之人,路子清当时表现却是毫无破绽,所以他才决定信任此人。但如今一想,却觉后怕。

罗百川眉头一皱,看向柳思霁,问道:“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路子清所为?”

柳思霁身子一颤,半晌摇头苦闷道:“我不知道。”

罗百川见他如此颓丧,一阵气闷,怒道:“你这番颓丧模样,可是能解决问题么?”柳思霁表情一僵,却是咬牙不语。罗百川更是气怒,一拍桌子,骂道:“一个路子清,就可以叫你如此放弃自己,不管不顾么?”柳思霁一震,握紧了拳头,却仍旧不语。

罗百川怒上心头,作势便要动手,方庭玉见了,忙伸手拦阻,道:“伯父,您别气。”罗百川怒道:“我如何不气?不过是一个路子清,不管这背后是不是他一手促成,但他欺骗你我在先,本就是小人一个,难道眼见他为了这等小人,如此心神不宁?他这样,如何对得起武林盟一干上下?”

方庭玉忙劝道:“伯父,请息怒。无论‘无双公子’在这件事件中,究竟是怎样的立场,暗袭这件事都是疑点重重,若是如此,不如当面向‘无双公子’问个清楚。”柳思霁听了,抬头怔怔望向方庭玉。

方庭玉见他如此,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也觉得仍有疑点,所以才会如何犹豫不决?”柳思霁咬了咬牙,缓缓道:“我……确实觉得有疑点,但是……我不知如何面对他。”说着,又是一声长叹。

方庭玉垂眼,略一沉吟,脑中却想得是若是今日,他得知萧子桤接近自己,另有目的,又当如何?只是一想,便觉心如刀割,苦笑道:“我若是你,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罗百川见两人都是满腹心事,欲言又止,问道:“如今要如何?”他见两人一个苦笑不答,一个沉闷不语,便道:“既然你们不知如何开口面对,不如老夫出面吧。”两人听了,皆是一愣回头。罗百川又道:“他既然是朝廷的人,就算现在局势逐步明朗,他亦不敢轻易得罪武林盟。如今我们证据在手,不怕他不认,就算是他背后那人身份高贵,但他既然说了给你时日考虑,自然不会自打嘴巴,若真是路子清所为,他断然不会包庇。”

柳思霁心知有理,一时想要将是件弄个清楚明白,一时又怕真是路子清所为,到时无人可以保他。微一思量,便发觉自己仍在担心路子清处境,不免觉得难堪,心底暗骂。

罗百川见他神色变化无常,沉默不语,已知他的为难。心中好生不快,往日柳思霁不曾如此优柔寡断,如今却为了路子清,举棋不定,当真是难看至极。他本觉路子清此子不错,但如今却牵扯这诸多事件,顿时对路子清心生嫌隙,随即哼了一声。转念又想到路子清送来的那孩子,皱眉道:“莫非路峰回是他刻意安插进来?”

柳思霁闻言大惊,想起路子清送路峰回前来学武一事,又回想路峰回在武林盟的日子,勤勉好学,一时不愿相信他是如此富有心计之人。但想他来自路子清身旁,万事皆有可能,又是一阵唏嘘,不知如何作答。

方庭玉却在此时目光一转,道:“这件事我倒是有个想法……也许可以试探他们两人。”

第54章

深夜时分,路子清因柳思霁之事,愁在心头,夜不能寐。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路子清心头烦闷,也是惊讶,立刻披衣来到院中。

院落里,一名黑衣少年被一群人围在当中,黑衣少年身躯挺立,眼凝正气,一旁众人摆开阵型却不敢妄动。

只听那少年高声叫道:“我要见你们暮颜楼的主人。”

路子清听声辩人,心一惊,已经款步从旁走上,眼见黑衣少年蒙面,见了他,眼神悲哀沉痛,诸多复杂。路子清目光一沉,说道:“想不到送你入武林盟,时日不久,你却学做了这等宵小之辈。”

黑衣少年身子一僵,瞪着路子清半晌,终于缓缓伸手摘下了脸上面罩。

月光淋淋之下,却是路峰回。

路子清一摆手,四周护卫尽数退了下去,院落中只剩下他与路峰回两人。

路子清绕着他转了两圈,见他未提兵刃,却敢独身闯入暮颜楼,登时一声嗤笑,道:“一人前来,你胆子不小。”路峰回念及路子清对他知遇之恩,不愿与他冲突,听他嗤讽,心中虽有怨气,却也不便发作,只得抿了唇,瞪着路子清。

路子清将他的心思尽数看在眼里,心中猜测定是柳思霁回去,将自己存心接近,有意欺瞒一事说了,路峰回毕竟年轻气盛,本以为自己是好意送他去武林盟,恐怕如今也借由方庭玉之推断知道自己用心,所以才来兴师问罪。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借由路峰回向柳思霁解释一番?

路子清心思百转,微微一笑,让出了半个身子,道:“你来,是有事向我求证?”路峰回听了果然面露踌躇。路子清哂笑道:“既然如此,不妨入内一谈,解你疑思。”说着,当先转身向小楼走去。

路峰回犹豫片刻,眼见路子清已经走至楼门,他银牙一咬,快步跟了上来。

路峰回曾在路子清的小楼上住过一段时日,对于楼内陈设一清二楚,只是路子清从来不许外人进入他的房间,因此当路峰回随着路子清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时,愣了一下,便顿住了脚步。

路子清回头看去,哼道:“怎么?怕了?”

路峰回立刻一挺胸膛,反驳道:“谁会怕了!”

路子清失笑道:“哈,不怕就最好。”说着,他一把推开了房门。

路峰回一时紧张起来,浑身凝气,双眼睁大,紧盯着打开的房门。他本以为屋内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等着,待路子清推门进入,他才看清里面同其他房间一样,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再无其他。他顿时感到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失望,不知只是这般普通的一间屋子,有何必要不许外人进入。

路子清见路峰回站在门外出神,嗤笑一声,道:“还不进来?”

路峰回一回神,忙应了声“是”,走入屋内,随手将门关上,颇有礼仪。待这一切做完,他走到路子清面前,抬眼看到路子清脸上挂着讥笑,顿时面色一变,暗骂自己一声。

路子清坐了,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嗓子,才问道:“你深夜前来,找我是什么事?”

路峰回见路子清一派悠闲,犹似无辜,心中不免涌上一股怒气,瞪圆了眼睛,道:“公子做了什么,难道公子心中不知么?”路子清皱眉,道:“事出有因,若是栽赃嫁祸我可不认。”他一挑眉眼,反问道:“我做了什么?”

路峰回口气一滞,怒上心头,厉声质问道:“可是你派人去围攻我师父?”

路子清心下一惊:“那日他与柳思霁已然达成共识,此事与他无关。若是柳思霁因他之身份,有所怀疑,以柳思霁为人,断不会在众人面前提起。所以路峰回所言围攻一事,不该是前日发生,那又会是为了哪般?”路子清惊疑不定,面上却只是微皱了眉头,沉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路峰回瞪眼道:“你还在装傻么?”路子清见他全无平日亲近,更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不由有气,白了一眼,转开了头,道:“怎么武林盟只教会你如何夜入空门,没教你礼仪为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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