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一)——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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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清昏昏欲睡,却又记挂上官云峰,一时不得安宁。长安见了,以为他难过异常,忙上前低声道:“公子,长安去请大夫来。”路子清呆愣片刻,才摆手道:“大夫就不用了,我一会儿休息一下就好。想是昨夜喝酒又吹了风,才至发热。”见长安皱眉,路子清又道:“睡一觉,发发热也就无事了。若是大夫来了,怕打扰到他。”说着,他眼神瞟向上官云峰,接道:“凡事待他离开再说吧。”

长安眉头紧皱,道:“不知上官公子何时醒来,我一会儿吩咐人去上官府,但他若是不醒,公子难道要一直陪在这里?”

路子清道:“他是客,我是主,陪他份内。”转念想了一下,又吩咐长安道:“你再去弄些醒酒汤来温着,待他醒来,好给他解酒。”长安见路子清坚持,只得道了声“好”,出门吩咐仆童。

路子清又道:“你且下去,这里有我就好。”长安惊道:“公子身子不适,长安如何能够离开。”路子清轻笑一声,又正了脸色,沉声道:“我昨日交代你的事情尚需费心,你需下去替我好好打点。”

长安一凛,低声道:“公子认为那柳思霁定会来找公子?”路子清“唔”了一声,自信一笑,道:“他一定会。”接着又道:“所以才需你替我查探一下,他的过往。”长安点头道是。路子清又道:“还有他的动向,也要时时派人监视,若有可疑,定要向我通报。”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方庭玉。”

他仔细交待长安探查。待嘱咐完了,心事一了,才觉得周身疼痛,尤其是头颅疼得厉害,好似带了个紧箍咒一般,更觉得身体重如千斤,脖颈酸痛不已,只想闭眼,就此不醒。可他心下仍记挂着上官云峰,强撑着精神待醒酒汤送来,又吩咐长安等人,如无命令,不得入内,才觉心下诸事安然。

饮了长安吩咐送来的热姜汤,但觉身上燥热。路子清起身走到床榻旁,坐在了上官云峰身旁。眼见对方睡的眉头微皱,似有无限心事,不得安宁。心中一软,伸手探上了上官云峰面颊,动作轻柔如风,神情温柔似水,指腹划过上官云峰水墨眉眼,笔挺鼻峰,落于他丰润双唇,竟是一时出神,无念无求。

忽然,上官云峰似有所感,眉峰微动,嘴唇轻颤,扫过路子清指腹,一阵温热。路子清如梦初醒,惊觉自己行为僭越,心头一阵乱跳。急欲起身,却觉得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呯”的一声栽倒在上官云峰怀中。

上官云峰似梦非醒,正见路子清似天上神祈,架鹤而来,身后祥云万千,金光阵阵。问他:“你可愿与我一同逍遥天地,从此不问世事,不问尘缘?”上官云峰只觉心头一阵激动,不由上前拉住了路子清的手,触碰间,却觉察对方温冷如冰,面上无波无痕,竟是一尊石像。他心下大惊,将路子清抱于怀中,哭叫道:“子清,怎会如此。”忽听身后有人狂笑,他转头看去,竟是早已被处决的二殿下,只听他笑道:“路子清与你一番做戏,你在暮颜楼外苦侯三日,让本王以为路子清避不见面,谁知他却是出京为慕容昊轩搬来救兵,害我功败垂成。今日他变作石像,全是你之过错。”说罢,又是一阵狂笑,身形“呼”的一声消失不见。

上官云峰大惊失色,搂住路子清石像不知如何是好。但见石像面容栩栩如生,如路子清本人一般,眼角含情,嘴角含笑,可片刻之间,自路子清双目之中流下血泪,点点滴滴,落在上官云峰怀中。上官云峰但觉心头剧痛,口中狂呼“不要”,却见路子清的石像渐渐消失,手中重量也是逐渐消逝。上官云峰心下害怕他就此不见,神情更是狂乱,双手欲牢牢扣紧路子清。

忽然路子清的石像陡然变重,上官云峰一时扶持不及,就见石像向他倒来,一下子正砸中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身旁景象立变,转为一片黑暗。

上官云峰眼皮颤动,惊叫一声,睁眼翻身坐起。只听“呯”的一声,一件重物自胸口滑下,低头看去,便见路子清半边身子压在腿上,半边身子挂在床外,细听之下,呼吸急促。

上官云峰先是一怔,推着他,唤了两声,却不见动静。上官云峰心中诧异,忙将路子清扶起,让他靠入怀中,拨开覆在面上的黏湿长发,才看清他的脸。只见他额角渗出细密汗水,脸色惨白,眉峰紧皱,一脸痛苦。上官云峰探了他额头,果然入手滚烫,心中一惊,忙将路子清扶入榻内,大声唤着外面仆童。

清风,踏月推门进入,见到路子清斜靠在上官云峰怀中这样一幅光景,都是一愣。

上官云峰呵斥道:“还不快去叫大夫来。”

两人听了,更是一惊,对视一眼,清风立刻转身走了出去。踏月见上官云峰欲脱路子清身上湿冷衣服,忙走到榻旁,道:“上官公子,我家公子不喜外人伺候,还是踏月来吧。”

上官云峰手下一顿,心中几分挣扎。他尤记得梦中骇人情形,不愿放手。踏月又道:“上官公子,还是我来吧。”上官云峰心知路子清身旁的这几个仆童,都不简单,再思及路子清为人倔强,平日已不愿旁人见他落魄之姿,此刻若真是自己强行动手,恐怕待他醒来,定是一番不喜。于是只得悻悻收了手,翻身下了床。

他见窗边软塌上还有一套锦被,想是路子清昨夜在那休息,吹了冷风,才至清晨发热。心道:“若非自己留宿在此,恐怕他也不会抱恙。”心下不由暗恨。

踏月替路子清褪下湿衣,看到他左胸胸口旁一道分外明显的齿痕,先是一愣,随后忙用锦被盖住了,转头见上官云峰正低头不知想些什么,才安了神,清了清嗓子,道:“上官公子,我家公子为上官公子准备了醒酒汤,公子莫要辜负我家公子一番心意。”

上官云峰一怔,随即动容道:“他这般还有心于我……”走到榻旁,端起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

过不多时,大夫前来为路子清诊了脉,说是他夜间风寒入体,才会发热。开了几服药,吩咐若是发了汗,睡上一觉,便可好了。上官云峰连连道谢,一并给了诊费,吩咐熬药,随后坐在路子清身旁,寸步不离。

清风踏月看在眼里,虽然颇有微词,却也不便多言,只是担心路子清状况,不肯退出房门。上官云峰却不在意屋内尚有旁人,为路子清拨开脸上碎发,露出他洁净额头,用布巾不住擦拭,低声道:“子清,看你这般难受,若是可带你受苦,该有多好。”路子清似有所感,眉角蹙动,嘴巴微张,颤了颤似有话说。

上官云峰忙附耳于他唇畔,只感到路子清唇瓣柔软,气息温热,却听不得他究竟说些什么。上官云峰只道他是难受,不由柔声道:“子清想要什么?”一边细语,一边不住温柔抚摸脸颊。路子清微动脖颈,似猫儿一般用脸颊轻蹭上官云峰手掌。上官云峰对他这般亲近动作,心下大喜,见他一脸难受,又心如刀割,只得温言道:“子清莫怕,等你醒来,身子便该好了,我会在这里陪你,直到你醒来。”说罢,他又为路子清掩了被角,轻抚他脸颊,眼神温柔似水,动作轻柔如风。

清风,踏月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忽然,门外一阵脚步声,清风忙走到门边,冲外说道:“轻声些,公子还在休息。”外面果然放慢了脚步声,走来的是两个下人,身后海跟着一名官家打扮的人。清风见了,心中有数,问道:“什么事?”其中一名下人道:“上官宰相家派人来寻上官公子。”

清风回头看了眼醉心路子清的上官云峰,眉头微皱,犹豫道:“这……”

身后跟来的那名管家此时上前一礼道:“小公子,我家少爷可在?”清风垂首道:“在是在,只不过……”他话音未落,管家已经松了口气,一脸喜色道:“在便好了。”说着,便要进入“寒烟夜泷”。

清风“诶”了一声,伸手作势欲挡,身子一侧,却将那管家让了进去。那管家踏入“寒烟夜泷”,惊见脚下是上等狐皮,登时不敢移动。又见床榻边上官云峰半拥半搂着路子清,一脸温柔,忙低声惊呼道:“少爷。”见上官云峰不为所动,管家又大了几分声音,道:“少爷,老爷刚刚回府,急招少爷回去。”他怕上官云峰故作不闻,接道:“听老爷说,有要事相商。”

上官云峰不耐的“啧”了一声,那管家又道:“老爷今早自宫中下朝,匆匆回府,便急着找少爷。所以小人才急忙唤少爷回府。”

上官云峰见管家一身薄汗,满脸焦急,想必所言非虚,朝上必是出了大事。他知自己该赶回去,只是想到路子清状况,又有不舍,不由眉峰紧皱。

清风,踏月对视一眼,各自使了个眼色。踏月上前道:“上官公子,大夫说了,我家公子出了汗,发发热,便好的快了。刚才喂了公子吃药,相信睡一觉,我家公子便会无恙了。公子家中事急,耽搁不得,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以免家人担心。”

上官云峰心中明白,踏月所言句句在理,只是仍旧犹豫不舍。管家见了,急唤一声“少爷”。上官云峰无奈一声长叹,反复摸着路子清的脸,柔声道:“家中事急,我先行回转,待事情解决,我……再来看你。”说罢,一狠心,闭着眼睛站起了身。

管家怕他反悔,待他穿了鞋袜,走出画舫,忙跟着一同离去。清风,踏月见人离去,才一同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一左一右,守在“寒烟夜泷”门外。

第16章

路子清昏昏沉沉的,这一病便是昏睡了一日有余。清醒过来,已是次日晌午。

他睁开眼,只觉得饥肠辘辘,身上汗渍湿黏,一时只觉身上难受,但头脑却极清醒。一旁长安见了,忙走过来,喜道:“公子,你总算醒了。”路子清应了一声,翻身坐起,见外面艳阳高照,隐约记得自己回来之时,外面还只是朦胧天光,于是问道:“我睡了多久?”

长安扶起靠枕,让路子清靠的舒服些,道:“公子,你已经睡了一日有余,不少人来探望过公子,宫里还派人送来了补品。”

路子清乍听一惊,瞪大眼睛道:“一日有余?”复又低头喃喃道:“我竟睡了这么久,难怪觉得周身轻松。”说着,一声轻笑。

长安见他精神极佳,心中也很欢喜,从旁递来清粥,道:“公子一日未曾进食,也该饿了。”路子清点头,欲接过汤匙,却被长安让开。路子清也不争抢,任由长安喂食。

长安道:“公子,那日自你回来不久,上官大人便将公子急招了回去。”

路子清“唔”了一声,问道:“朝中可有什么消息?”

长安动作一顿,抬头瞟了眼路子清,才道:“前夜张大人星夜回京,听说是在南方灾地听闻了许多流言。”长安将羹匙送到路子清口边,路子清却摇头道:“你先说说,是何流言。”长安无奈,只好放下了粥碗,道:“苍朝自开朝以来,每逢新皇登基,便有祭天仪式。仪式上,新皇要祭出先祖密匙,可以开启祭坛密库,历代皇帝的功绩都藏于其中。唯有先皇认可者,才有肯能得到密匙,打开密库。”

路子清不语,长安又道:“当今圣上登基已有两年,可时至今日,却从未举行过祭天仪式。”路子清皱眉道:“当初因为二殿下逼宫不成,先皇又骤然去世,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皇上登基可谓仓促,一时难以周全。”

长安点头道:“话虽如此,这两年皇上励精图治,有不少杰出政绩,万民生活安乐,也没有什么。只是……”他一顿又道:“今年南方涝灾未停,前几日又听闻北方有大旱之征,是以有人传言,说此事全因新皇登基未曾祭天。”

路子清道:“天灾难测,不过是巧合而已。若说新皇政绩,人人看在眼里。”

长安道:“话虽如此,只是无知民众,恐怕不明,只道是未曾祭天,惹怒天神。”路子清应了一声,道:“这也是,只是不过祭天而已,补办就是,又有何难?”长安摇头道:“这个,长安不知。”路子清蹙眉不语,虽然觉得张思诚星夜回京,事有蹊跷,加上上官邢急招上官云峰回府,恐怕朝中真有要事。只是无人说与他听,便是心急,也是无用。若有需要他的时候,自会有人通传,于是也就不再挂心。

草草的喝了几口粥,路子清锁了“寒烟夜泷”,和长安一同上了岸。

除了“寒烟夜泷”这座画舫,路子清还有一座小楼,坐落在暮颜楼的偏院。他将路峰回安置在此,自己平时也多居于此处。他吩咐下人备了洗澡水,准备除去一身汗渍。

摒退了众人,路子清除去衣衫,坐入浴桶,擦拭之际,思绪却不经意想起病重之时,似听得有人说过“不离不弃”,“陪在身旁”等话,也不知是自己做梦,还是真有其事。汗巾擦过身体,猛然间他惊见胸口子规烙印旁,一处显眼的齿痕。红印仍在,血迹点点,煞是显然。路子清手一顿,登时惊起,抓过衣服胡乱披上,拉开门便唤道:“清风,踏月。”

清风,踏月两人赶来,见路子清身上水汽仍盛,忙道:“公子小心再着凉,快些穿上衣服。”路子清却一摆手,见他二人,同一直守在外间的长安一脸不解看着自己,登时觉得失态,忙定了心神,对长安道:“我觉得水有些凉。”长安忙应了一声,转身进屋。

路子清清了下嗓子,问清风,踏月两人道:“那日我回来,是谁替我换的衣服。”

踏月道:“是踏月。”路子清打量他俩人,见俩人神情不似作假,才放了心,暗自舒了口气,道:“我无事了,你们下去吧。”两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路子清回转房内,长安又添了些热水,见他进屋,便退了出去。路子清褪下衣衫,复又坐回桶内,手抚上胸口齿痕,心中暗问自己,作何如此在意,生怕叫旁人知道……只是他话中旁人是谁,却又不愿多想。遂放松了心情,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忽听门外长安道:“公子,有人送了拜帖前来。”

路子清“哦”了一声,问道:“是谁?”

长安推门进入,站在屏风后,将拜帖递给路子清,道:“不出公子所料,是柳思霁。”

路子清接过拜帖,看着烫金拜帖上柳思霁的大名,手指不住抚摸,唇角微勾,笑道:“我只道他来拜访,总要挣扎一番。没想到他来的倒是快……”伸手将拜帖递回了长安,路子清自浴桶赤身跨出,取了衣服随意披上,自信一笑,道:“既然柳盟主大驾光临,也没有却之门外之理,就让看看武林盟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

柳思霁自踏入暮颜楼,心下一直惴惴不安。他未曾想到那日见到的青年,竟是名满天下的“无双”公子,更为曾想到这样一个钟灵秀玉的公子,却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老板。

柳思霁曾怀着各种心情,想象暮颜楼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当他身临其境,却觉得眼前景象比之人们口中的青楼,实在朴素了些。不见轻纱萝幔,不闻靡靡之音,所见的不过是普通客席,楼廊上画的是山水天下,刻的是壮志豪言,实在看不出任何风月之气,倒像是学子齐聚一堂,公论天下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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