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之黑白之所在 上——聆烨
聆烨  发于:201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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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室里的气氛一时凝滞了。

几乎是所有的棋手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王林更是把手中的棋子向棋罐里一丢,站了起来,张着嘴,半天没回过神来。

连晓然在大悲大喜之下晕了头,瞠目结舌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艾、艾老师说要我在他门下学习……?

虽然还小,连晓然也知道一个好的老师意味着什么。当年自己还小的时候,被父亲带着到处寻找好的老师,每一盘下来,他都受益匪浅。

而连晓然不知道的是,艾思远所说的,是要把他收为内弟子。

所谓的内弟子,不同于一般的学生。作为内弟子,能到老师家学棋,在老师家吃住,并且能随时聆听老师的教诲,经常看到老师是如何摆棋,随时能受到老师的指导。老师对内弟子付出的心血,远比门下弟子的多。

王林听到艾思远说话就明白了,目瞪口呆了一会,他嚷了起来:“远哥你真的是要收徒吗?我记得你没有收徒的意向吧?”

“……阿林,我再不收徒,就来不及了。”

听着艾思远淡淡的回答,王林沉默了。

“是啊……”王林声音有些飘渺:“远哥……”

——那一年在富士通杯的惨败,这块心病,果然没有痊愈过啊……

艾思远静静的看着连晓然,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年少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吧。

那些记忆,他快要记不清了。

“我愿意。”

连晓然慎重而坚定的点下头——艾思远那样的棋,那样的算路,那样的行棋,每一步每一步,他都想好好学习,知晓每一招的变化,明白每一手的含义。

“……你以后就叫我老师吧。”艾思远淡淡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傲气:“虽然我答应你让你到我门下学习,但是,连晓然,想要成为我的弟子,你还不够资格。”

连晓然的不服气从眸中直射而出。

“你什么时候能拿到国内的头衔,你什么时候,就是我艾思远的弟子。”

“连晓然,你愿意吗?”

面对着艾思远锐利的目光,连晓然慢慢的、慢慢的笑了:“就这么说好了,老师。”

——不管是国内冠军,还是世界冠军,我都会拿给你看!

王林笑了笑,拿起手中的酒喝了一口。

远哥,你的弟子能不能实现你的愿望,就让我好好看看吧。

“快点下棋下棋下棋下棋!!!”炸毛般的声音在他耳畔炸开,王林回过头,宋尘捏着黑子冲着他吼着,因为苦思棋局,刚才艾思远收徒的事情宋尘完全没听到。王林慢悠悠放下手中的酒,居高临下的俯视宋尘:“就这棋变成这样了你还敢下?搅成这样你是等我出勺么?”

宋尘被说得老脸通红,即便这样,他还是嘴硬道:“我是在正常收官。”

“你不就是在欺负我这把老骨头嘛,陪你搅。”

“喂刚才是谁说自己还年轻的啊!”

“我只是说我正处于黄金时代。”

“这不是一样啊!!!”

看着宋尘抓狂,王林“哈哈”大笑,瞥到艾思远和连晓然,他心念一动,不怀好意的看向宋尘。宋尘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差点要叫“救命”。要不是坐在棋盘前,他早就退开十米远了。

王林走过去,邪笑着拍拍宋尘的肩:“你这小子除了我没人敢要的,当我徒弟怎么样?”

“你才没人要——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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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词解释】

让子棋(补充):围棋中的让子棋是下手方先摆下数颗棋子(2子以上),通常置于“星”位(按应氏的规则也可以随意摆),再由双方轮流下棋。最后计算胜负时,受让方须贴还所让棋子的一半(如让9子棋,最终黑方须贴9目棋)。

内弟子的解释:改自孔杰九段的话,原话是“作为内弟子,能到老师家中学棋,吃住在老师家中,老师就视徒弟为半个儿子那般,师徒之间的感情更为亲密,能随时聆听老师的教诲,经常看到老师是如何摆棋的。相信这样的方式会进步更快些。”

雪崩:三大难解定式之一,相当复杂,分大雪崩和小雪崩。文中手段为杜撰,切勿当真(棋力不够啊- -大雪崩看的头痛)。

勺子:错误。

出勺:出错误。

恶手:坏棋。

长棋:提高棋力,增长棋力。

搅棋:即搅局,在自己明显不行了情况下继续下,企图别人出勺,同“茅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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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棋,下的很差。

这句我写完一周以后才想起这是骷髅的《手谈之秋》小桥对她的室友妹子说的话- -,这里,算我引用了吧~

07.静心,平常心

那天宋尘的惨叫声响彻了整间训练室。

声音大到隔壁国青队以为国少队出了什么事,还特意派李维过来查看了一下。

王林笑眯眯的告诉宋尘输棋了就当他弟子,当然宋尘是输的一塌糊涂,他被迫答应了王林的弟子,然后被王林架着脖子被迫无视了文教练的咆哮被拖去喝酒去了。

众人纷纷表示只有王林老师才能制服捣蛋鬼宋尘。

于是这一天国少队诞生了两个幸运儿,一个是连晓然,一个是宋尘,虽然后者完全不乐意……

指导棋的结果也出来了,八个人里输了三个,两个自然是连晓然和宋尘,而第三个,却是宋春化。

宋春化输了棋以后一个劲想要躲在桌子底下不出来,被桂南辛笑着阻止,在没多久后得知顾容清赢棋后,他脸色紫的可以和茄子媲美了。

九死一生,今天真的九死一生了!!

宋春化的脑中葬礼进行曲轰轰作响。

奇怪的是,文金得知结果了以后只是淡淡的扫了宋春化一眼(这是死神的眼神。BY:宋春化),意外的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即使这样,宋春化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至于最后和顾容清连晓然一起回去的时候还对文金那富有深刻意味的那一眼纠结了许久,纠结到最后,连晓然果断把李维叫来的打住了宋春化的碎碎念。

看着宋春化一副咬手绢的怨念状,连晓然因为输棋所产生的阴霾突然一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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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手中的纸条,连晓然陷入了沉思。

纸上是艾思远给他写的电话和家庭地址,他被告知周六周日两天双休日去学棋。纸张被他捏的有些发皱,他却恍然不知,思绪有些繁乱的想着什么。

“怎么了?”一旁的顾容清放下筷子,奇怪的看着他。

连晓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桌上的饭菜一点未动。

“是在想今天输了的对局?”顾容清猜测道,看到连晓然呆呆的模样,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连晓然的头:“没关系呢,以后有艾老师指导,会长棋的。”

连晓然摇了摇头,胡乱找了个话题:“宋春化和李维呢?”

“在寝室里吧,春化一直不敢出来,阿维大概在劝他。”

连晓然一言不发的拿起筷子,默默地扒拉了起来。

他在想的……并不是今天的对局。

蓦地,他的手一颤。

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变成了这样呢?

九岁入段,十岁入国少队,半年来一直被排斥。而后认识顾容清,到现在,居然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今天,厉害的棋士要他在自己门下学棋。

感觉一切都来得不真实。

连晓然偷偷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顾容清。

很奇怪啊……他什么时候……和顾容清、和宋春化、和李维一起吃饭、一起回寝、一起对弈、一起研讨、不自觉的就坐到了他们旁边、一天没看到宋春化废话和李维冒火就不舒服……?

而且,在寝室里……宋尘再也没用那种讨厌的目光看过他,其他人也逐渐变得开始和他说话……

这些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了?”顾容清注意到了连晓然的偷瞥,想了一会,他恍然大悟:“你不会是因为不知道艾老师的家怎么走吧?”

看见连晓然变得奇怪起来的脸,顾容清越发的肯定起来:“果然如此,连晓然你是外省的,大概不是很清楚北京的街道……你是什么时候去学棋?”

“双休日……”连晓然愣愣的回答道。

“我有看到艾老师给你写条子……”顾容清笑着解释起了他为什么知道连晓然要去艾思远家里学棋的事。若有所思了片刻,他认真的对连晓然说:“我带你去吧。”

“……”连晓然大脑第二次当机。

“我就是北京人哦……而且我家离棋院很近。艾老师的家我因为老师的缘故,也去过的。”望着连晓然吃惊的表情,顾容清突然狡黠的一笑:“我不能带你去吗?这次你可不能说什么‘我们不熟’之类的话了,否则,周五晚上我们就下棋下到第二天吧。”

连晓然先是一怔,而后耳朵蓦地就红了。

——第一次见面他所说的话,顾容清还记得啊……

顾容清诧异的看着猛然扭过头的连晓然,眼尖的瞄到连晓然绯红的快要滴出血的耳朵,他轻声失笑。过了半天,连晓然才转回头,一边喃喃着“有什么好笑的”一边躲闪目光,就是不敢看他。

“就这么说定了。”顾容清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嗯。”

过了一会儿,连晓然突然回过神来。

“等一下,顾容清你刚刚摸了我的头吧?”

“诶,有吗?”

“……”

……

周六不久就到了。

顾容清如约定的一般在棋院门口等着他。

带着他上了车,顾容清一路给他讲着回来该乘几路车、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之类的,像是看出他的忐忑,顾容清有意无意的慢慢说了些艾思远家里的情况。

比如说艾思远的师母很和善啊,比如说艾思远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啊。

不过这貌似对连晓然起了反作用。

他听到艾思远有一个八岁的女儿的时候已经浑身僵硬了,到了最后,他简直是僵着身子下的车。

好多人好多人好多人……

下个棋而已为什么这么多人嗷嗷嗷嗷——

顾容清不知道连晓然是因为这个而紧张,虽然疑惑,但看着连晓然死蚌壳一样的嘴,也知道自己估计问不出来。来到艾思远家,顾容清按了门铃。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开门了。

“你是……”开门的是个中年女性,疑惑的打量着顾容清,过了一会,恍然大悟道:“你是上次来的那个吧……是叫……顾容清对不对?今天要学棋的是你吗?”

“嗯,宁阿姨您好,我是顾容清,艾老师在家吗?”得到了女性肯定的答复,顾容清退了两步,把连晓然轻推在前面,才继续说道:“今天要学棋的不是我,是他。”

“是你啊。”女性的目光转到了连晓然身上,温和的微笑:“进来吧,老艾在家呢。”

顾容清微微一笑,对局促不安的连晓然低语:“她是你的师母,进去吧,我先回去了哦。”

“……嗯……”虽然有一种想抓住顾容清衣角不放的冲动,连晓然还是眼巴巴的看着顾容清走掉了。

“……师母好……我、我是连晓然……”未来在棋坛上伶牙俐齿的连晓然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个孩子,天生不擅长和别人交流的他说的磕磕巴巴,拘谨的样子让女性发笑:“不要紧张,放松点,你老师在里面等你,进来吧。”

愣愣的穿上师母递给自己的拖鞋,愣愣的被带去房间,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艾思远的面前了。

“来了。”艾思远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语。

“嗯。”连晓然点了点头,好奇的打量着艾思远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也不显得拥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米黄色的窗帘,静静的垂在一边,暗红漆色的书桌上零散的放着几本书和一个青花瓷笔筒。洁白的墙上挂着一副字,“入神”的楷书端正有力。靠近门口的是一个书架,玻璃晶亮,书本静静的躺在书架里,给房间带来丝丝书香气息。

深色的木质地板,在靠近床的矮柜上放着一方棋盘,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榧木棋盘之上,是两个深黄色的棋罐,静谧的气息弥漫整个房间。

艾思远穿着灰色的针织衫,眼神忧郁而宁静。

“坐下吧。”

连晓然左右看了两眼,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窗台上紫色的锦葵开的正旺。

“晓然,你觉得什么是围棋?”

艾思远冷不丁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连晓然猝不及防之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艾思远也没有催促他,静静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围棋……好像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连晓然刚说完,就觉得糟糕了。

是又不是,这不是废话吗?

正懊恼着,艾思远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的,也没错。”

连晓然惊讶的看着艾思远,艾思远风轻云淡的回道:“围棋的确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围棋是胜负,是艺术,是竞技,是诗歌,是阴阳,是感悟,是人生,是宇宙,是天地,是日月,是道。但,围棋又仅仅是围棋而已,是那十九道纵横,三百六十一枚棋子。”

看着连晓然似懂非懂的表情,艾思远神色温和:“等到你知道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在你心中,围棋是什么。”须臾,他话锋一转:“要学下棋,先学做人。晓然,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事情。”

“你太急躁。不管在什么时候下棋,局面怎么样,结果怎么样,这让你看不清棋盘上的路。”

艾思远起身,将棋盘拿了过来。随意的坐下,他招呼连晓然过来,开始在棋盘上摆上棋子。连晓然坐在艾思远对面,逐渐看出来了,棋盘上摆的正是那一天的对局。

脑中浮现出那天无能为力的感觉,连晓然甩了甩头,把这种感觉抛到脑后。

“你的大龙,没有死。”艾思远将黑子提起,“如果黑131走147做交换呢?”

“!”

“131扳粘交换,之后断开这一块,弃子,立下长气,之后打吃,白棋退,黑棋在这里扑入……晓然,你看出了什么吗?”

“……”

“长出一口气,给了白棋反击的机会。你看,残子并没有净死。这边点入,残子未被吃死对吗?黑子小尖,镇,然后扳,小飞……”

艾思远停下手中的动作。

——对杀……白棋慢一气?

——白大龙,居然死了!

连晓然不可置信的看着棋盘。

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存在?

这样的路,他根本就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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