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终于停了下来，苏移被突然刺进的光刺得眯上了眼睛，就这样被推下了车。

这是一个酒店，那个男人对苏移说过的，任务的对象就在这个九点里。走进了酒店的大厅，苏移注意了一下，他在车上待了不到两个小时二十分钟。他在大厅来回走了走，和那男人说的一样，有个人上前来搭话，直接问：“请问是苏先生吗？”

苏移觉得有点好笑。自己什么时候也被称为“苏先生”了？不过他还是诚实地答应了：“对，我是。”

那人点点头，又确认了一遍：“是齐先生那的苏先生吗？”

苏移再一次确认之后，那人把苏移领进了一个单人间，让他等着，直到有人来通知他为止。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回想了一下这天的事情，有了些想法，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在车上那个男人做的，绝对不会只是蒙住眼睛那么简单。

没有多久，有人送来一份午餐。苏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服务生不简单，便检查了一下餐盘，发现汤的下面写了几个字：

已入住。

苏移知道这是要提醒他小心，但是觉得很奇怪。

这个酒店的人，未免也太业余了点。

苏移把汤弄洒了，抹去那几个字迹，开始吃饭。

预定的是晚上开始干活，在那之前，按照林绍教过的，要吃饱睡足才行。

更何况他要干的活可能让他这一夜都没法休息。

睡不着。

苏移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倒不是因为紧张。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习惯了盖被子睡的人即使在炎热的天气里也要盖被子，不然就睡不着一样。苏移索性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我……该不会是认床吧？

苏移一脸无辜地坐着，认真地想着自己认床的可能性。这样出神，过了很久，他突然发觉，自己不是应该想着任务的事情吗？

他下床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下，又回来坐在床边，想了想任务的事情，又把自己放空了。

晚饭也是同一个服务生送来的，苏移对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反感，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吃过晚饭，又等了一会，苏移开始不耐烦了。他想，如果要到晚上才要干活的话，为什么上午就要把自己带出来。

他因为自己的想法愣住了。

对于我来说，在哪里不一样吗？出来的话还不用做家务不用胆战心惊地面对林先生。但是我为什么会觉得要离开林先生那里的话，越晚越好呢？难道是……

苏移倒抽了一口冷气。

难道是我喜欢在林先生身边吗？

苏移明白，对于他来说，所有情感都是多余的，所以他早就摒弃了那些无谓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他的解释是，他在紧张，在害怕林绍之外的那个世界。

几乎所有关于那个世界的东西他都是从林绍那里听说的。面对一个这样陌生的，只存在于林绍的话语中的世界，苏移也明白，难免会有恐惧感。但是，他同时也知道，林绍之所以是林绍，而不是苏移，是因为林绍能用兴奋感压住那恐惧感。

但是苏移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兴奋感。现在的他除了这样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从牢骚里发现的恐惧之外，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一样。

敲门声打断了苏移的思考。还是刚才的那个服务生，他给了苏移一张照片，对着苏移点点头，离开了。苏移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

苏移看着那张照片，觉得有点……脸红？大概是吧。那是他的写真，但是他可以保证自己绝对没有拍过这种写真。

不过苏移也没有考虑太多，在指定的房间门口站定了，深呼吸，然后抬手敲敲门：“您好，客房服务。”

宋涵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舒服地洗了个澡，刚要休息，便听到有人在敲门：“您好，客房服务。”

他向着门的方向瞟了一眼，没有理会。

几秒钟之后，敲门声再次响起：“您好，请开一下门好吗？客房服务。”

宋涵走到门口去：“我没有叫客房服务，你回去吧。”

门外的苏移敲第二次之前就知道，凭着这张嘴，他是不太可能进去了。所以当里面的人拒绝的时候，他反应很快，在脚步声之前就把照片顺着门下的缝隙切了进去，又一次敲门，重复了第二次的话：“您好，请开一下门好吗？客房服务。”

宋涵看着飘在自己脚边的照片。照片上那个个漂亮的男孩子坐在床角，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这种照片上，就算有衣服，和没有衣服也是差不多的。宋涵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客房服务，是照片上的这个孩子在推销自己。

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声音其实很好听。

宋涵把门打开，见确实是照片上的那个孩子，却穿着不知道是哪个高中的校服，有点惊讶，却也侧过身让他进来了。

宋涵坐在床边，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苏移，随口问：“你叫什么？”

苏移抬起头来看了宋涵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细节，就勾起了宋涵的兴趣。苏移轻轻地开口，声音和刚才的相同，却有了妩媚的味道：“我都进来了，叫什么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宋涵也笑了。

苏移虽然知道，自己要勾人，就连齐秋都只是一瞬的事情，只是他第一次出来做任务，多少有些忐忑。和勾

引齐秋不同，现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但是，看到宋涵的笑，苏移感觉身上自如多了。

宋涵倾斜了身体，倚在床头上：“下次还叫你。”

苏移轻笑了说：“这里的客人，一夜罢了，哪还有下次之说？”

宋涵本来该催着苏移说的，他想问的，还没有问不出来的，但是他只是又说：“你告诉我，就有下次了。”

苏移的眉眼也含了笑了说：“山雨，‘青山’的‘山’，‘雨水’的‘雨’，山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宋涵这样叹了一声，便见苏移的表情变了娇嗔：“山雨必有云，所以才叫‘山雨’的。”

宋涵抬手唤苏移过去，在他腰上一勾，便让苏移软在了自己的腿上。宋涵邪笑着揭开苏移的领子：“我倒要看看，这么个小妖精，到底是男是女。”

苏移一挪身，脱开了宋涵的手，在床的里边坐了，向墙上一靠，撅起了嘴：“客人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玩。”说着他扭过头，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样。但是与此同时，他两腿伸直，交叠在一起。本来就不太高的苏移，两脚这样一放，位置刚好。宋涵若是不动身，就只能看得到，吃不到。

宋涵看着苏移精致的侧脸，突然有了另外的坏主意。

第7章：柒

宋涵醒来的时候发觉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他猛然坐起，看到苏移坐在床边，手扶着，两只腿晃来晃去，好像很悠闲的样子。

这个孩子……完全没让我发觉。

宋涵突然觉得很后怕。如果苏移想要做什么的话，他可能就不能再睁开眼睛了。

苏移确实想要做什么，但是还不到时候。

“给钱吧。”苏移见宋涵醒了，向着他摊开一只手。

宋涵不自觉地笑了说：“你要多少？”

苏移狡黠一笑：“你给多少？”

宋涵想着昨晚的计划，下床拿了钱扔在苏移的身边。

苏移撇了一眼：“这么少？”

宋涵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也太明显了。他伸手向苏移：“嫌少今天就还来。”

苏移一矮身，让宋涵扑了个空。他收起钱，动作那么自然，好象宋涵没碰到他只是一个偶然而已。他的表情不太高兴：“今天晚上再给这么少我就不来了。”

宋涵无语：“都说了，嫌少的话今晚还来，你怎么总是让我说第二遍。”

苏移收了钱起身准备要走，却又停下脚步：“你还在这个房间对吧？”苏沪并不是为了和宋涵确认，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他只是顿了顿脚步，就离开了房间。

苏移拿到了钱，心情却不怎么好。尽管已经过了一夜，身体还是不舒服。

他按照那男人说的，出门右转，向着不远处一个高中走去。然而，他没有进入那个学校，而是一转身，隐没入一个小巷。

即使是白天，仅容一个人独行的小巷还是很昏暗。他靠在小巷的墙壁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之前林绍生气的时候对苏移做过很过分的事情，在床上，把惩罚和一般的陪侍结合在一起。经历过那些的苏移，按理说，应对这些事情应该是游刃有余的，为什么他还会觉得很恶心呢？明明林绍逼他做过更恶心的事情……

难道说，这些事情不是林绍的话就不行？

胃疼。

苏移终于明白，为什么林绍让他在任务中不要胡思乱想了。他觉得自己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精神状态中。也是因为他自认为摒弃了所有感情，苏移觉得自己是因为任务的关系。毕竟这次的任务和平时简单的暗杀不同。

想清楚了这些，他穿过小巷，进入了一个地下酒吧。在那里等着的，居然是酒店的那个服务生！

服务生在吧台边，看到苏移，招收让它过去。酒吧里只有他和苏移，还有一个调酒师。苏移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她旁边隔了一个座位，坐下了。

这个酒吧里还有别人。苏移能感受到自己身上那邻人讨厌的视线。但服务生完全不在意，抬手对调酒师说：“给我们的小哥来杯柠檬水。”

苏移不太高兴，但是想到任务，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也没有动那杯柠檬水。

服务生拿出手机递给苏移：“打个电话回去，报个平安吧。”

苏移一愣，好像无法相信。

“怎么了？齐先生好歹也答应了你家先生，保证你的安全的。”服务生嘲笑一样地说。

苏移这才接过手机，走开几步。

没有跟过来吗？

“您好，林先生，这里是苏移。”

“嗯。”尽管林绍只是应了一声，苏移感觉有什么发生了改变。似乎什么东西本来是悬着的，但是现在已经稳稳地落地了。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比如你正坐在考场上，十分钟后开考的是你不太自信的科目。这时监考老师走进来，你忽然发现原来那是自家老师。虽然他不会给你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至少安心多了，对吧？

“苏移现在在任务中，被允许与林先生联系。现在一切安全，请林先生放心。”苏移的声音稳了许多。

“报告你现在的位置。”林绍的声音倒没有多大改变，让苏移觉得有点落寞，或说失望。好像他付出了什么，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一样。他看看周围，抱歉地回答说：“对不起，苏移不清楚。”

电话那头的林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稍显缓慢，似乎是在压着什么：“苏移，这是你所谓的‘安全’？”

苏移低下头，嗫嗫地说：“对不起，苏移在一个地下酒吧里，酒吧和这里的……”苏移话未尽，手机便被拿走了。服务生拿过手机说：“林先生，任务中我们会保证苏移的安全，这点您就不用担心了。”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苏移失踪前的最后一次联络，就这样被掐断了。

“怎么，有意见？”服务生看着苏移，语气不太友好。

苏移知道，现在否认的话，绝对只是欲盖弥彰，便找了个借口：“饿。”

服务生突然想起什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哎呀，我们的小哥连早饭都还没吃呢。快拿点吃的来。”

苏移边吃边想着这几天的事情。他不懂。一直以来他以为齐秋就是林绍的上级，但是看林绍对齐秋的态度，似乎不像是上下级的关系。他原来解释为齐秋的信赖。但是看这两天他所受到的待遇，觉得齐秋对于林绍，不要说依赖了，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

林绍和齐秋……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苏移突然反应过来，对自己的想法很意外。之前，他只会想怎么才能服侍好林绍，不用挨骂甚至挨打，至于林绍和谁的关系，那是林绍的事情。他最多注意一下可能来拜访的人的偏好，仅此而已。

他没有在酒吧里停留太久，早早地去了酒店。他想知道，那个宋涵有没有出去，如果出去了的话，什么时候回来。

他敲敲门，里面没有反应。现在已经是差不多下午五六点了，苏移没有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他想，宋涵大概是出去吃饭了吧。苏移就在门口等着，几分钟之后，门打开了，宋涵穿得很整齐，头发却还湿着。见是苏移，他笑出来，让苏移进去。

“要我为客人擦干吗？”苏移坐在床边，抬头看着宋涵。他还穿着昨天的那身校服，配上纯净的眼神，让人觉得这个人干净地没天理，想要弄脏他。

但是宋涵没有理会，只是把毛巾扔过来，在床头舒服地坐了。苏移拿下扔在自己脸上的毛巾，一边擦着宋涵的头发，一边轻轻地按摩着。

“你今天比昨天来得早很多。”宋涵舒服地闭上了眼睛，连语调都柔软了很多。

“逃学出来的。打算来这蹭顿晚饭。”苏移拿出了准备好的理由。

“那这顿饭能折在价钱里吗？”

苏移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我怎么遇上这么个小气的客人。”

“你好歹也给我明码标价一下啊。”宋涵完全无视了苏移的小脾气。

苏移把毛巾拿走放在一边，低下头轻轻地吻在宋涵的耳尖上：“比昨天的多给两张。顺便说一下，特殊服务要翻倍，道具自带。”

宋涵把苏移拉开，又扯在自己的腿上：“你自带还是我自带？”

苏移冷笑一声：“小气到骨子里了。我走了！”说着，他爬起来，向着门外的方向走。

宋涵这才扔出几张红的说：“今天先给你这些，等下陪我参加一个酒会。”

苏移瞥了一眼，在床角坐下：“我不去。你指望我穿校服去？”

宋涵被这个孩子逗笑了。原来他还在怀疑这个孩子，这个带着诡异的尾戒，动作都不会惊扰到自己的孩子。但是现在发现他原来这样的单纯，不由得笑着说：“你放心，都说了道具自备了。”

苏移一下子笑出来，和宋涵说：“翻倍哦！晚饭也顺便请了哦！”

宋涵看着苏移开心的样子，突然有点心酸。

苏移虽然笑着，但是心里却是另外的样子。突然出现的酒会，他要怎么应对才可以呢？因为林绍讨厌酒会，所以苏移也没有见过酒会是什么样子的。索性他扮演的这个“山雨”也不是会有丰富酒会经验的人。到时候就算是出丑，也没关系。至于这个人会不会扣钱，甚至对自己做什么之类的，那就是苏移所熟悉的范畴了。

怯怯地跟着宋涵进了酒会的会场，似乎这个宋涵不是什么中心人物，他和苏移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就把苏移放在旁边，走开了。

苏移装出一副好奇而又胆怯的样子看着周围，尽量地记录下更多的信息，当然也没有漏过宋涵。

宋涵只是找到了某个人，然后和他谈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了。看到他回来，苏移站起来，局促地站在那里。宋涵没说什么，便转身。苏移就跟上去，却也不敢跟太近。回到了房间，苏移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坐在了床上，撇着嘴和宋涵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客人。居然还把我扔在那里就走了。”

宋涵笑着挑起了苏移的下巴：“这次不会了。”

苏移还是不爽，扭头到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