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一步上前抓住苏移的头发，把他扔向浴缸边上：“苏移！你好大的胆子！”

靠在浴缸的外面，在地上坐着，似乎一时还不想起来。他低着头，林绍看不见他想看到的，苏移恐惧的表情。

林绍把花洒拿来，打开水浇在苏移身上，衣服湿透了，贴在同样湿透了的身体上。刚开始是凉水，很快水温合适了，有淡红色的液体流下来。

林绍马上反应过来，那是和水混在一起的血！

刚开始的冷水会有什么影响他不知道，但是热水只会让伤口一直流血，就算不是致命伤也会要命。林绍扔掉花洒，揪起苏移的头发，强逼他抬起头。果然，额角上的血漫出来，顺着刚才血水的痕迹留下来。苏移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已经有点涣散。

苏移看着林绍愣了很久，直到被林绍抱回床上，才反应过来，嗫嗫地说：“对不起……”声音很小，很无力。

林绍装作没听到一样，用酒精清洗了伤口，为了包扎，把苏移抱起来，让他靠在床头。

苏移的嘴唇又抿了起来。

叠好了纱布，浸透了酒精，贴在伤口上，另外用纱布绕额几周固定好，林绍这才放开了苏移，整理好他的头发：“别吃剩饭，你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即使是我的也不行。”

苏移想要点头，却几乎栽在林绍怀里。

林绍及时地扶住了苏移，咽下了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齐秋就派人来林绍这里带人，却看到了面色惨白，头上还缠着纱布的苏移。因为苏移的伤，齐秋说，他将会在两周内再派人过来，到时候，苏移，甚至林绍，就没有办法拒绝了。

苏移自己觉得身体已经没事了，除了吃不下东西之外。但是林绍没有让苏移下床，据说是因为林绍不想因为一个无聊的伤口就毁了自己四年的心血。苏移没有见到林绍，一直是下人送食物和水过来。下人扶着他去厕所的时候他注意了一下，没有见到林绍，他房间的门倒是一直关着的。

直到第四天，准时送饭过来的下人没有出现，苏移知道，林绍已经允许他出门了。他起床准备了两人的早餐，小心地敲开了林绍的门。

林绍憔悴了很多，似乎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一样。苏移和往常每天一样行了礼，也没有说什么，就在餐桌旁站了，等着林绍过来。

“有胃口了吗？”林绍坐下，问了这样一句，语气很淡。

“是。”干脆利落到生疏，似乎两人共处的四年没有在两人之间生出什么感情一样。

林绍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吃早餐。苏移这才也低下头去。

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异常。林绍没有吃多少就起身了，却没有回房间。他掀开苏移额角的刘海，苏移马上坐正了。

伤口还在，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了。

林绍忽然抱住苏移，在他耳边柔声说：“对不起，那天……我心情不太好。”

很明显，林绍现在的心情仍旧不太好。苏移微微地低下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一直以来林绍都是强势的，冷硬的，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软话，更不要说是道歉了。

正苏移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林绍又在他耳边说：“如果可以的话，绝对不想把你送给那些人糟蹋。”

苏移心里一颤，稳住自己的声音问：“这是齐先生与您谈的事情吗？”

林绍没有回答。这沉默让苏移开始害怕，忙说：“对不起，苏移多嘴了。”

林绍放开了苏移，转过身，留下了一句：“晚上过来。”

苏移发现，三天没见，林绍有了变化。这种变化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也找不出什么证据，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这让他有些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微妙的变化。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敢让林绍不舒服，他就会很惨。

然而，就是这唯一他能肯定的事情，居然也已经开始改变。

这天，林绍和之前一样，也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是苏移中午送饭进去的时候发现他只是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不知道为什么，苏移看到林绍的样子，觉得有点安心。

他正在陷入自己从未听说的一个世界里。

天渐暗了，苏移也开始准备晚饭。但是，不管他用了多少心思，林绍还是没有吃多少。苏移猜测，大概是因为这个，林绍才变得憔悴。

苏移在林绍之后洗了澡，换上睡衣，来到了林绍的房间。林绍坐在床头，也捧着一本书。苏移对此并不惊讶。收拾林绍的房间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看到枕边有书，都是些轻小说，纯粹用来消遣的。而且，苏移的阅读也是林绍教的。

看到苏移，林绍把书放下。苏移身上一紧，坐在了床边。

第5章：伍

林绍把书拿到床头柜上，和背身坐着的苏移说：“关灯。”

苏移照办了，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在床边停留，直接上了床，和之前每一次一样，背着林绍的方向侧卧着，蜷缩起来。

林绍还是坐在床头，没有动。他看着苏移的方向，似乎不忍打破这黑暗一样轻声问：“齐秋来的那天，你为什么选择了那些点心？”

苏移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是蜷缩得更紧了一些：“有一次林先生从齐先生那里回来的时候，身上沾上了一些味道，是那些点心，所以苏移猜测出了齐先生喜欢的点心。”

苏移感觉到林绍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身子一下子僵了，暗咬了牙。床上传来一些动静，苏移知道，林绍是躺下了，在接近自己。果然，很快苏移就能听到林绍呼吸的声音。这细微的声音让苏移更加紧张。

他果然想要。

然而苏移腰上的那只手只是沿着他的腰摸过来，然后抱住了，力道也不大，刚好能把苏移抱住，给苏移很安心的感觉，却不会觉得难受。

苏移紧张地等了一会，发现林绍并没有别的动作，轻轻问了一声：“林先生？”

“闭嘴。”林绍的命令虽然变得呢喃一般，苏移还是不自觉地遵从了。

就这样，林绍只是单纯地抱着苏移，睡了一夜。苏移不知道林绍到底要做什么，忐忑了一夜，完全没有睡好。

苏移皱皱眉，坐起来，揉着眼睛，还撇着嘴。林绍看着苏移，突然发现他也还只是个孩子。想到自己也只是个孩子的时候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林绍不禁皱皱眉。

苏移清醒了一些，看到林绍端了一盏茶坐在自己这一侧的床边，皱皱眉，忙下床站好：“苏移这就去准备早饭！”

林绍放下茶说：“我吃过了。”

吓。

苏移惊慌地低下头：“对、对不起。”

林绍用下巴指指床头柜上那盏茶：“把茶吃了。”

苏移稳住了自己的呼吸，回答说：“林先生说不让苏移吃别人剩下的，即使是林先生也不可以。”

林绍点点头，放苏移走了。当然，苏移没有忘记把茶盏收走。他发现，茶盏里根本是空的。他长出了一口气，手终于不抖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绍每晚都让苏移到自己的房间来，却每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苏移安静地睡下。到苏移终于确信林绍不会做什么的时候，林绍突然咬住了苏移的耳尖。

已经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间的苏移猛然清醒过来，却不敢动，微微张开嘴，小心地吐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至于林绍怎么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撑起了上身，移动到自己的上方，苏移已经无法考虑了。

林绍放在苏移腰上的那只手也开始上移，却没有什么别的出格的举动，只是按住苏移的肩，让他平躺过来。苏移下意识地扭过头，不敢看林绍。

“我不碰你，”这样说着，林绍确实放开了手，“你转过来，给我看看。”

苏移没有办法拒绝林绍的命令，转过头来，却还是不敢看林绍的眼睛。

林绍抬手打开了夜灯，把苏移身上的被子掀走。苏移不知所措地躺在床上，虽然林绍说不碰自己，但是他还是害怕，只是被林绍这样看着就害怕。苏移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大概是林绍所做的那些事情在他身上已经打下了恐惧的烙印。

这段时间太漫长，以至于苏移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然而林绍终于长叹了一声，对苏移说：“开灯。”

苏移被骤然加强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来，但是却放下了心，因为林绍是绝对不会在开着灯的情况下对自己做什么的。虽然林绍没有说过，但是苏移发现了这一点，也曾经猜想过，也许林绍想要的，只不过是感受着自己在黑暗中的恐惧罢了。

适应了日光灯的光线之后，苏移回到了床边，因为不知道该不该躺在原来的位置，便站在床边。林绍坐在床上，距离苏移刚才躺的地方有些距离。苏移开始相信，林绍根本就没想碰自己。

刚才在夜灯的条件下也能确认他的位置，但是苏移当时根本就不敢向林绍的方向哪怕偷瞄一眼。

林绍指指自己面前，示意苏移坐下。苏移照做了。林绍把苏移头上的纱布解下来，伤口早已完全愈合，只剩下一个浅浅的伤痕。

“为什么不把纱布解下来？”林绍问。

苏移低下头，以为林绍生气了，便嗫嗫地回答说：“林先生没有让苏移解下来。苏移以为，林先生喜欢苏移这个样子。”

林绍又看着苏移看了很久，这一次，苏移敢抬头看林绍，却发现他似乎没有在看自己，只是在出神。

“林先生？”苏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下床。”简单明了的命令句，林绍的语气却是从来都没有的温柔。

苏移下了床，站在床边。林绍的样子不太对，让苏移心里开始有点慌了。

“回你的房间去。”苏移低下头，没有动身，似乎还不想离开。但是这一次，林绍没有责骂，甚至还是用和之前一样轻柔的声音说：“回去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就是说……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吗？”苏移大着胆子问。

林绍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明天上午九点，齐秋带人来接你。”

苏移倒退了一步。从他到林绍身边开始，苏移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他害怕，不管是林绍还是外面的世界，还是自己离开之后林绍的状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林绍从来没有对苏移采取过什么真正强硬的措施，只靠语言，还有四年的时间，就把苏移完全地禁锢在了自己身边。

看着苏移的样子，林绍哂笑一下说：“没关系，干完活还让你回来。”

苏移眼睛亮了，抬头看着林绍说：“苏移一定会尽快干完的！”

然而，后来，苏移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就无法挽回甚至无法阻止地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嘛不过那是后话了。

苏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担心着第二天的事情，但是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如果，后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从这晚开始的一个漫长的噩梦，就好了。

世事残忍就残忍在一个“如果”上。

第二天一早，苏移起床之后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开始给林绍准备早餐。没了头上的纱布，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是也没有在意。

把早餐摆在桌上，苏移敲了敲林绍房间的门，然后在打开的那一瞬间被林绍拉了进去按在门边的墙上，强吻了上来。

好不容易挣脱了林绍的苏移低下头，用手背捂着嘴咳了很久，这才恢复了冷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怯怯地抬眼看林绍。

果然，他的表情恐怖到让苏移无法动弹。

林绍就这样看着苏移，什么都不说，借用了自己的身高优势，让苏移更加恐惧。

然而林绍终于还是走开去吃早餐了。苏移愣愣地站在原地，仍旧低着头。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被林绍抓住的时候他只是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绍已经侵略过来了。虽然身体本能地挣扎了，但是心里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因为马上要自己出去执行任务了，难免会有一些微妙的情绪变化吗？

苏移不知道。

“站在这里干什么？”林绍吃完早餐回来看到苏移还在自己的门边，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任务当天的早上必须吃饭，我教过你的吧？”

苏移这才抬头，已经变回平时石刻木雕一样的表情，行一礼，离开了林绍的房间。

收拾完房间，苏移叫来下人，交代了一些事情，比如林绍每天都要换衣服但是所有衣服必须手洗之类的。那之后不久，齐秋就出现在了林绍的住处，一个人。

林绍靠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看着齐秋进门，微微点点头。

苏移有些紧张，但是还是保持着热情而又不冒犯的微笑给齐秋上了茶，这次没有问，直接是和上次一样的菊花茶。齐秋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苏移，不知道是问苏移还是问林绍：“能给我换杯咖啡吗？我昨天……有点晚睡。”

林绍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你给我适可而止。”

苏移夹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林绍说：“焦糖拿铁，以后他来的时候一律焦糖拿铁。”

苏移向着林绍行礼：“知道了。”他又转过身对齐秋行礼说：“那么，请您稍等。”说完，他转身回到了厨房。

林绍用下巴指指齐秋带来的那个纸袋：“那是什么？”

如果是枪的话，不会直接装在纸袋里招摇过市的吧？

齐秋邪笑，拿出了里面的东西给林绍看。林绍眉头一皱：

那是一套男高中生的制服！

第6章：陆

林绍急了，上前按住那套制服说：“你没说是这种性质。”

齐秋轻笑：“你也没问啊。”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吗？！”林绍的情绪愈加激动。

齐秋却仍旧是一副笑得风轻云淡的样子：“我说了你会答应吗？”

林绍松开手，愣愣地退后。

苏移端来一个餐盘，把咖啡放在齐秋面前：“焦糖拿铁。”他又把茶放在林绍的一边，收起餐盘立在一边，表情完全没有变化，动作也干净利落，好象他们在说的事情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不，甚至好象他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怎么了？”齐秋歪过头看着林绍，“我说过了吧，会好好地还给你。”

林绍沉默了很久，茶早凉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苏移，去换衣服。”

苏移微微点头：“是。”

林绍跌在沙发里，垂下了头。

要变装的话，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任务，但是能确定不会是什么安全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一旦被发现立刻就会死的那种。

或者，生不如死。

这种性质的任务怎么可能保证苏移好好地回来啊？！

苏移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俨然是一个清爽的大男孩。他站在离两人有几步远的地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齐秋很满意地点点头，和林绍说：“我要带走咯，要签收么？”

林绍咬牙切齿着想说什么，但到底没有出口。

苏移跟着齐秋下了楼，上了齐秋的车。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在车上，苏移就被齐秋和那个男人夹在中间很不自在。

开车之前那个男人遮住了苏移的眼睛。其实苏移本来是不怕的，只要能专心，他就能知道大概走了多远之后向哪边转，然后回来的时候只要原路返回就可以了，林绍是教过他的。但是，那个男人在苏移的耳边轻声交代着任务的内容给和要求，以及其他的一些事情，让苏移在车上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而且，那个男人的音量刚好让苏移专心听能听到，稍一走神就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