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方 下——花卷儿
花卷儿  发于:201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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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张图,各自有画得不详尽、不清楚的地方,甚至还有相互冲突的地方!”余歌道,“这要打起仗来,对地形不熟悉,可是会吃大亏的。”

连纪崇基也看出这些地图的相互矛盾的地方,便责问盘龙寨的人这是为什么。

“有些地方不常去,或者地形险恶,没几个人去,流传下来的地图上便没一个标得清楚的,”叶雨泰的亲随柳星解释道,“还有些地方名为大颂领土,实则被西夷人占着好多年了,那里的情况,也没法亲眼去看。”

“那我们能到什么地方,找个认识路的人来,我要去一趟。”余歌道,“特别是我画了圈的这几个地方,一定要重新绘图。”

“这个……倒是可以啊,”柳星道,“就是我得问问寨主。”

“这个也要问?”余歌笑道,“只是小事吧。”

“盘龙山上向来都不单纯,颂人西夷人来来往往,商人匪人都有,何况你指的那几个地方,本身就危险,这又有雪,更不安全,所以一定要多带点人,多带人呢,就得问大当家了啊。”柳星答道。

“不需要盘龙寨出人,我带着鸦山的人去,不就行了?”纪崇基道。

柳星笑着解释道:“纪六爷您忘了,我们叶寨主和你们文大当家,已经说好,今后一切事情共同决断,就算是鸦山出人,也需得通过我们寨主的同意,才不会乱了分寸。”

纪崇基显然是还没习惯这样的行事方式,余歌抢在他前面说:“对对对,柳兄弟说的对!我们不急于一时,还是请示了叶寨主再说,当然,大哥那边也要说一声的,他们俩都同意了才好行动。”

余歌此举显然得到了两位当家的一致认同,次日便派了领路人去见余歌,另外也指派了人来保护余歌,以防万一,包括纪崇基在内,随行的共有十几人。

花了五天时间,余歌跑了地图上不甚明晰的地点,重绘了地形,大体还算满意,只剩下一处地方未去,就是野猪岭。

“明天去野猪岭,可以吧?”余歌问领路人。

“行啊,前面那么多危险的地方都去了,野猪岭算什么!”领路人说道,“就是那地方没什么东西,光秃秃的一片大石头而已,跟西夷接着,可就算这两年西夷人闹得猛,哪儿都闯,也不去那鬼地方呢。”

“善始善终吧,”余歌道,“不管怎么样,去看过了,我才安心。”

于是次日,余歌仍携这班人马,列队上野猪岭来,只见白皑皑的雪上,只有几株枯树,和他们留下的脚印。

“余军师,就是这了,”领路人道,“再往前走,就是西夷人活动的地方了,咱们就走到这儿就行了。”

“山那边就是西夷的领土?”余歌问道,“也就是说,他们可以通过这个地方进犯我们了?”

“好多条路都能走,他们不会走这儿的。”领路人道。

“为什么?”余歌问。

“这里地形不好,不不能走马,西夷人主要靠马战,走这儿不划算,还拖累事儿,所以他们不会从这儿走。”

“嗯,”余歌点点头,又看了眼地下的积雪,“这雪会积到什么时候?”

“您瞧着吧,”领路人道,“这雪还没下完呢,至少还得再下一场,积在这山沟里,明年开春也化不了!”

“好!”余歌脸上突然现出一缕狡黠的笑,“拿出我们身上带的绳子,都来搭把手,借着这积雪,我要下个圈套,看看西夷人是不是真的从来不从这儿走!”

余歌说了,众人自然都听他吩咐,跟着他布置起陷阱来。余歌本不会这些,是到鸦山之后,跟纪崇基等人学的,下了一个锁脚的绊子之后,又伸手要弓箭:“谁带着弓箭?拿出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圈套?”饶是当初手把手教过余歌怎样下绊子的纪崇基,此刻也看不出余歌玩的是什么新花样。

“这个我还是跟你学的,”余歌一边系着绳子,一边说道,“可你就是不爱动脑子,所以不知道,普通的锁脚套上,再加上机关,可以在拴住人脚的同时,立刻向固定地点射出弓箭,让踏入陷阱的人不死也伤。”

纪崇基嘿嘿笑道:“我要是那么聪明,我就是军师了。”

众人边说话边忙着,张喜心细,站在他们身边眼观四方,随时注意周围动静,幸亏眼睛也够尖,才及时发现了远处的人影。

“六爷快看!那是什么人?”张喜这样叫出来,又往前踩雪跑了几步,看清楚对方是两高一矮的三个人,且都身着西夷服饰之后,毫不迟疑地取下弓箭,瞬息之间连射三箭,同时纪崇基也带人赶上去,追到那三人面前。

到了近前,众人才看清,那并不是两高一矮的三个西夷人,而是两个成人,和一名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孩子,都是西夷打扮,两个成人中了箭,一个正中在心口,已经不知是死是活,另一个箭中在腿上,跌倒在地。孩子倒是躲过了张喜的羽箭,像是被吓到了,此刻又被这么多人围着,众人也都兵刃在手,齐齐对着他们。

当落后的余歌赶过来时,第一眼正看到,那孩子拔出了身边西夷人的佩刀,突然狠狠朝腿部中箭的西夷人砍去,直砍到对方死透,又回头将胸口中箭的西夷人补了一刀。正当大伙儿都被他的行为惊得一呆的时候,他抬起溅满鲜血的脸,对着众人,开口说话,是标准的中原语音:“你们是颂人吗?救救我,救救我!”

第五十四章:求援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愣了,刀尖动摇着不知该不该放下,全都看向余歌和纪崇基。

“你是颂人?”纪崇基问他,“还是西夷人?”

“我是颂人!”那孩子喊道,“他们两个是西夷人,我是颂人!”

“你是颂人,怎么穿成这样,又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余歌走到孩子的身前,问。

“我叫郎云峰,我爹是商人,来往两国边境做生意,能说一点西夷话,跑了好多年,和西夷人熟了,他们不会伤害我们”他回答得很流利,“可是前阵子,我爹带我去边境,遇到几个西夷官兵,几句话不合,他们就把我爹杀了!”

男孩说着哭了起来,边抹眼泪边说:“然后还说,我走过边境的路,对这边的地形熟,所以暂时不杀我,叫我给他们带路,还让我做西夷人的打扮!今天他们要我带他们来这野猪岭,多亏遇到了你们,谢谢各位给我报仇,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没有别的方法报答,愿意给各位当仆人做跟班,听你们的使唤!”

余歌看他说得可怜,就吩咐道:“带上这个孩子,先回去再说。”

说罢,余歌又看了看两个西夷人的尸体,道:“谁去帮我搜一搜他们的身上?”

张喜收起弓箭,走过去摸了摸两个西夷人的身上,掏出一只袋子,打开,里面是笔尺之类的用具。

“那是什么?”余歌指了其中一个西夷人的腰间,有一个筒状的容器。张喜摘下来,找到地方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卷卷起的厚纸。

余歌看到便激动了起来,抓住纸的边缘,让张喜展开,然后高兴地道:“是地图!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和我们一样!这张地图画得很详细,特别是我们到不了的西夷领地,这上面都画出来了!我们真是走运,这个收获太大了!”

余歌当真是喜不自禁,但依然带人把机关布好,准备每天派人来看看陷阱里抓到了谁,这才离开了野猪岭。

郎云峰跟着余歌等人回到了盘龙寨,自称再无亲人,愿意留在寨中。叶雨泰听说了他的遭遇,也是拍案大骂西夷狗,拍着男孩的肩扬言要给他报仇。

郎云峰自称整十三岁,这样的年纪不大不小,让他上战场显然不合适,把他当小孩又小瞧了他,叶雨泰见他长得伶俐,心里喜欢,便留在身边做个杂使。

余歌每天都派人去野猪岭,看看陷阱有没有起效。开头的两三天都是毫无动静,第四天发现陷阱动过了,雪地上还发现了血迹,但是仔细研究之后,大家都断定,应该是野猪留下的……

第五天,突然有大批西夷人在边境活动,余歌不顾危险亲自去看了,回来之后更加凝重,纪崇基问他怎么了,余歌答道:“西夷军队的严整,远超乎我想象。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武力过人的蛮人罢了,没想到,他们这番阵势,却真有点取江山的意思呢。”

“西夷人是想再次进犯?”纪崇基问道,“我们就要给他们迎头一击!”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只怕有些难,”余歌道,“西夷刚刚退兵,我以为他们至少也要过个两年再犯中原,可这次的出兵又实在不像小打小闹,来势汹汹的,不知他们是什么目的。”

“连你也没办法吗?”纪崇基见余歌眉头紧锁,于是也不敢轻敌了。

“好在我现在手里有详尽的地图,能在各个要地布置人马,只是人手不足,恐怕难以抵御。”

“那该怎么办?”

“其实有一个办法,”余歌道,“只是不知二位当家答应不答应了。”

此时的盘龙寨,无人敢入眠,文强和叶雨泰自然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文强向叶雨泰力荐余歌,夸耀余歌的本领,说他“就像有神人在指点一般”,叶雨泰半信半疑,着人请了余歌过来,问他该怎么办。

余歌在地图上演示好排兵,最后说:“但是,我们的人不如对方多,士卒又不及对方训练有素,我怕光靠这些,还是拦不住西夷人。”

“余兄弟,你不是会算吗?”文强道,“以前,你只要一算,就一定有法子,现在你也算一算?”

余歌从腰上取下一个小囊,从里面倒出许多大小一致的木牌来到桌上,每一个都差不多是骨牌大小,上面刻着些长长短短的横杠。

“我其实已经算过,”余歌在桌面上快速拜访着这些木牌,给他们换着位置,“如今,我们需要外力的帮助!”

郎云峰在叶雨泰身后,眼睛发亮地看着投入的余歌,和桌子上那些木牌。

“我们必须与边关守军联手,才有胜算!”余歌道。

叶雨泰和文强脸上立马就变了颜色。

“你让我们求助朝廷?”叶雨泰冷笑道,“朝廷那帮狗有用的话,我们又何必自己抵抗西夷?这个主意不好。”

文强尴尬地笑笑,道:“叶寨主不要多想,余兄弟只是年轻,所以总以为朝廷能管事,那是没有吃过亏所以没得到教训,以后他就知道了……”

余歌急得不行:“但是我们手下所有的兵力我都用尽了!现在能够得到的外援只有守军,我可以写一封信向他们提出合作,但是他们却不一定会理睬我,虽然他们也有义务保卫边防,但是各自为战作用不大,必须联手才有胜算!”

“不行不行不行,”叶雨泰毫无商量余地,“不管怎么说,和朝廷联手就是不行!他们都是废物,打起仗来像块豆腐,找他们也没用。”

“怎么说他们也是军队,打仗不行是指挥不力,只要统领得宜不会……”

余歌还想辩解,被叶雨泰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这个问题不需商议了!如果没有别的法子,余军师还是不要再说了。”

余歌一筹莫展,只得退下。刚走出门外没走多远,忽然觉得后襟被人一拉,余歌回头,看见郎云峰昂着头看他。

“军师!”郎云峰叫他。

“是你?”余歌奇怪道,“你有什么事吗?”

“军师,”郎云峰靠近余歌,压低了声音道,“我愿意帮军师送信!”

“送信?”余歌方才想起,这孩子刚才在叶雨泰身后,把自己所有的话都听去了,于是无奈地笑道,“叶寨主不愿与守军联手,你也听到了,现在不用麻烦了。”

“我觉得军师说的有道理!”郎云峰道,“这件事我背着叶大当家做,到时候就算怪罪,就让他怪我好了!”

余歌苦笑道:“傻孩子,信是我写的,出了什么事我也敢当,只是就算要背着叶寨主送信,那也轮不到你,我去找个信得过的人,或是我自己亲自去,都比你个小孩子强。”

“不是呀,军师!”郎云峰道,“西夷人就近在眼前了不是吗?到时候打起仗来,每个人都有用,不能随便离开,只有我没用,我去送信,也算是我尽了一份力!而且,这里的路我都走过,听说你们是外地来的,路还不熟,我也许比你们还强呢!”

“那……”余歌不知该怎么说了。余歌的确有打算,实在不行,就不通过叶雨泰的许可,私自派人去送信,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头上。

“哎呀军师,我去最合适了!”郎云峰再三强调,“我是伺候叶大当家的,我出寨子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事不宜迟啊军师!我现在去,就算失败了,你还有补救机会,再迟的话,可就真的听天由命了!”

余歌被他这话说得心中一动,不知怎的竟咬了咬牙,脱口说道:“好,那你就去吧!”

这样一个孩子,能否平安到达守军所在地?又能不能进入颂军大营?就算能进入大营,又拿什么说服对方主帅,让颂军按照信上所说的,与他们这一群山匪合作?想到这些,余歌又开始退缩了,但是话已出口,只得走出这一步,人生迄今为止,最大的险棋。

“你要知道,你这一去,可是有可能会送命的。”余歌从袖中掏出已经写好的信件,然后看着郎云峰,一字字说道。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郎云峰,夜色里那孩子的脸不甚清晰,只看到闪着光的眸子,和徘徊在孩童和少年之间,界定不清的轮廓。

“军师救了我,我就算抵上一命,也是应该的。”郎云峰这么说。余歌一开始没有认真想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才回过神来纠正:“救你的不止我一个……”

然而此时,郎云峰已经一手夺走余歌手里的信件,然后转身跑了。

余歌当然不会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他原本打算,当局势逼得他无计可施时,自己就亲自前往颂军大营,游说将领,向他们求援。但是,西夷军天未亮就突然进攻,而且目标很明显,就是冲着盘龙寨而来,余歌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焦头烂额调兵遣将,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

坚持了一天一夜,连叶雨泰也不得不承认,恐怕是守不住了,这时才想起大骂朝廷兵将:“朝廷的废物,西夷人都打到眼前了,他们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是都捂着屁股逃跑了吧!”

一句话提醒了余歌。“对啊,”他突然想到,“打成这样,官兵动也不动实在太奇怪了,我本来以为,他们就算不能与我们合作,也可以牵制一下兵力。除非……”

除非郎云峰进入了颂军军营,说服了颂军将领,颂军按照自己信上所说赶来援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就快到了!

意念刚及至此,颂军的喊杀声,便传入了余歌的耳中。余歌抬头,看到盘龙雪山之上,向着天空伸出的那一面帅旗,上面赫然是一个“裴”字。

第五十五章: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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