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史·流水天涯——清灵公子
清灵公子  发于:201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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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人……”

“韩公子不必多礼,承蒙您相救,在下结草衔环,无以为报,如蒙不弃,可唤在下‘嚣尘’便可。”

莫湫,字嚣尘。

“莫嚣尘,莫染嚣世,心出红尘。真是好字,在下与莫兄一见如故,莫兄也不妨唤在下‘悯然’便可。”

“如此甚好,怎么不见令兄,还想当面向他道谢救命之恩……”

韩笑听罢,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这……非是我不肯引荐,只是兄长他性情有些古怪,不喜和人相处。”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嚣尘若不当面道谢,岂不是和那些忘恩负义之辈等同。望韩兄帮忙。”字字诚恳,容不得韩笑推辞。

无奈之下,韩笑只得站起身,“那我就去问问,如果还是不行,那就无能为力了。”说着,走进内室。

不一会儿,韩笑掀开了帐子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个男子。莫湫连忙起身相迎。

“这位是家兄韩庭。”韩笑朝莫湫微微一笑。

“在下莫湫,方才多谢救命之恩,抱歉打扰了您休息,可若不向您道谢,在下于心不安。”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低沉的声音传来,莫湫抬起头,一身皂色的长衫,头发被简单地束了起来,显得简洁大方。不同于韩笑的明朗清俊,韩庭长得很是清淡,是那种容易被人忘记的容貌。

“如此咱们不妨坐下边喝边聊,也好给嚣尘压压惊。”韩笑在一旁笑道。

一番敬酒过后,莫湫和韩笑开始天南地北地聊起来,从吟诗作画一直到朝堂政治,两人皆是见识广博之人,兴趣又相投,不多时便已是兄长弟短得叫起来,韩庭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喝酒,偶而嗯一声算作回答。

“莫弟可品得出此酒为何?”

“韩兄这可难不倒我。此酒可是聚仙楼的招牌名酒‘桂枝香’?”

“不错,莫弟真是风雅之人,那么再尝尝这杯酒。”说着,唤人又端了一壶酒上来。

随着淡青色的酒缓缓流入杯中,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了整条船内,这香气时浓时淡,即不同于花香,亦非脂粉香气,更不是酒香,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刚一入口,一股浓烈的苦涩呛得莫湫差点吐出来。

“这,这是……”

“此酒名唤‘天香’,原因是它与众不同的香气,莫弟再喝一口试试看。”

莫湫心下惊异,不由又品了一口,这一次却只有一丝淡淡的苦涩蔓延开来,第三口却在苦涩中尝出了一丝淡淡的甜味。莫湫惊讶地看着韩笑,韩笑回望着他的眼有些凝重,有些深远。

“莫弟可知这酒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凝妆泪’。相传,有个名妓,心比天高,却钟情于一位公子,为了他守身如玉,可是那位公子根本无意于他,于是她就天天上好妆坐在窗前等,却始终等不到见他一面,于是终日以泪洗面,哭完后又在镜前上妆,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脸上的妆不断地融进眼泪中,就酿成了此酒。”

莫湫被他话中的哀伤所感,不由心下感慨。

“当然,这只是传说,莫弟也不必太过伤怀……”韩笑惊觉自己扰了气氛,赶紧打着圆场。

莫湫抬起头,却直直地望进了韩庭的眼中,韩庭从没直接看过他,和他说话,他的眼睛总是望着别处。

莫湫从没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睛,清澈却幽深,如同一池忧伤的河水,明知水很深,却又为其清澈忧伤吸引,情不自禁陷入其中。

不知是酒力发作,还是被他的眼睛迷醉,莫湫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最后凝刻于记忆中的,还是那双清澈忧伤的眼睛。

你……为何如此忧伤……

第三章:离忧王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老哥,你最近听说了吗,虞国的使节就要到了,这下,咱大燕国又要热闹上好一阵了!”

“可不是,听说这次的使臣可不一般呐,好像是丞相亲自率使团前来,虽说虞国地小人寡,又是咱们的附属国,可能让丞相亲自来,想必是大事。”

“朝圣本来就是大事,每年这个时候,周边的小国不是都要来朝贺的吗?前几天,南浦和霁国的使臣都已到了,现在就只剩下虞国和宴清了。”

“听说虞国那丞相可是个厉害的角色,而且,”那人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又道,“还是个女丞相。”

“这事我也知道,前几年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吗,这女人,可厉害着呢。”

“那你可知宴清最近也发生了件大事。”

“哦?什么事?”

“嘘,小声点,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因为宴清王病重在床,现下由王爷执政。不过呀,”那人看了看周围,声音放得更低了,“大家都说,那王爷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啊,有这等事?那这次宴清会派谁来?”

“这就说不准了。来来,喝酒!哎对了,听说你家母猪产崽儿了……”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一条大红色的波斯地毯从宫门口直铺向正宫,为迎接各国使臣的到来。

随着宫外嘹亮的喊声,“有请虞国使臣晋见——”

百官立于朝堂之上,庄严肃穆,屏气凝神,朝宫门口望去。

一袭大红色缓慢庄重地向正宫走来,身后跟着两列身穿红色长袍的虞国官员。

不同于燕王朝所崇尚的象征庄严华贵的黑色,虞国每逢祭祀庆典必穿红色。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虞国的丞相——伊蕊,虞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官。她的服饰细看之下,相当繁琐,是虞国最古老庄重的传统服饰,经过了二百零六道工序,是虞国人只有在祭祀时才穿的服饰。她的脸上画了很浓厚的妆,显得雍容华贵。头上巨大的金色头冠繁杂如星坠,显示了她在虞国的尊贵地位。这身装扮,可说是给足了大燕朝面子。

“虞国使臣伊蕊奉我朝陛下之命,恭祝皇上龙体安康。”朱唇微起,声音清冷动听,恭敬庄重,躬身行礼,恰到好处。

“这是我朝陛下的贺礼,请皇上过目。”

一卷长长的礼单呈了上去,燕皇智崎大略一看,微微点头。“有劳贵朝陛下费心了,替我多谢陛下。今晚,朕就在这正宫大殿上设宴款待各国来使。”

皇家殿内,歌舞升平。文武百官互相敬酒,气氛热闹。莫湫忙着应酬,不时地留心一下对桌各使臣那边的情况,宴清这边派来的是宴清的太子。莫湫暗皱了下眉,看来,宴清那边又要不太平了。

自上次落水之后,莫湫一觉醒来,发现竟回到了自己府中,召来管家一问才知道,原是自己不胜酒力醉倒了,是韩笑派人将自己送回家中。

想到这,不禁为自己少有的失态暗自叹了口气,却又不禁忆起那汪忧伤的眼眸。

酒过三旬,皇帝已离席。趁机给了许多官员拉拢人的机会,莫湫是朝中新贵,在民间口碑颇好,又得圣上器重,是许多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禁不住百官流水似的敬酒,莫湫脸颊微红,暗想再来几杯自己就要醉了,正想寻隙离开,谁知无意间瞥见了一幕让他立即酒醒的景象。

周睿是礼部周尚书的小儿子,周家三代在朝为官,在朝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周家大儿子出任温州知府,二儿子跟随蔺将军在外驻守边关,小儿子体弱多病,自幼跟随其父。周尚书有意让他出来历练,因此这次国宴便也带他出来。轮流敬酒之下,竟也敬到了离忧王这。

都道这离忧王如何荒唐,却也颇得皇帝宠爱,让他心下颇为不耻,但连父亲都警告他不要去招惹离忧王,又让他不禁想见识见识这离忧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张肿胀的脸,几乎看不清五官,眯着眼睛,脸色黑黄,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此刻正和一个舞技调笑着。周睿心下暗笑,举杯上前,“久闻王爷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离忧王抬起头,眯着眼睛注视着他。周睿长相如其母,是个男生女象,灯火映照之下,更显妩媚。离忧王不怀好意一笑,脸上的肉歪向一边,看得周睿一阵做呕,却也不得不强做欢笑,心下暗自后悔自己莽撞,不听父亲的话。

离忧王停下了和舞技的调笑,缓缓站起身,凑到周睿耳边,周睿能够感到一股酒气吹过耳边,不由一阵厌恶。

“本王也是三生有幸,能够见到如斯美人。”说完,竟然摸着周睿的手,将其拉到近前,“美人方才打扰了本王的雅兴,罚酒一杯,如何?”

酒气喷到脸上,周睿自小娇生惯养,哪受得过如此委屈,兼之性子又烈,血气一冲,甩开手“啪”得一声,殿上突然安静了,离忧王黑黄的脸上留着五个清晰的手印子。

众官脸上神情各异,有同情周睿的,有不耻离忧王的,有等着看好戏的,也有变幻莫测,深藏不露的。

周尚书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抖着手将周睿一把扯过来,怒斥道,“逆子!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还不跪下给王爷赔罪!王爷息怒,是微臣没把这逆子调教好,请王爷降罪。”

周睿自打了离忧王后,心下也暗自后悔,离忧王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一怒之下,满门抄斩也是有可能的。便依了父亲的话,一声不响地跪下,道,“小的该死,请王爷降罪。”

莫湫暗悔刚才没来得及阻止,现下也在一旁求情道,“王爷息怒,念在周尚书是个老臣,而周公子年少无知不知轻重的份上,王爷略施小惩,就放过他吧。”

“看在莫大人和周大人的面上,本王就不计较了,”离忧王慢吞吞道,仿佛刚才挨打的不是他,“不过这罚酒却是不能少的。”

周尚书大松一口气,忙向周睿斥道,“逆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王爷饶命。”

周睿斟了一大杯酒,上前道,“谢王爷不杀之恩。”刚要喝,却听离忧王又道,“周公子若是有点诚意,何不靠过来喝呢?”

以离忧王的“大名”,说出这样的话来自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听在周睿的耳中,却是羞辱之极,暗自咬牙,忍气吞声地走过去。谁知,一把就被离忧王搂了过去,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在周睿耳边道,“小山猫也学乖了?不如你来主动喂给本王喝,如何?”

听着如此轻薄的话,在文武百官面前被这等人欺辱,周睿再也忍不住了,将手中的酒尽数招呼到那张肿胀黑黄的脸上,大喝,“放手!你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两旁的武士按倒在地,此时,周尚书一张老脸吓得惨白,哪里还敢求情,只是跪在那里不住得磕头。

“把这人给我带到王府里去好好管教管教。”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显然是气过了头,说罢,站起身向各位使臣一告罪,快步走出了正宫。

一抹精光闪现,黑衣男子弯下腰朝身前坐着的红衣女子耳语了几句,女子抬起衣袖轻轻遮住了半张脸,唇角掠过一抹神秘的微笑。

“放开我!放开我!你是王爷又怎么样,有本事你赐我一死,我周睿宁愿死,也不愿受你污辱!”一路上,周睿大吼大叫,可前面离忧王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越走越快,身后的武士都快跟不上他了。

走进王府前院,离忧王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对身后的武士道,“放下他,你们回去吧。”

“可是王爷,万一他……”一位武士不放心道。

“不碍事,你们回去吧。”

武士们面面相觑,暗道今天的王爷有点奇怪,却只得从命,“是!”

待武士们陆续退出王府合上大门,离忧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径自向前走。

“等一下!”

离忧王停下了脚步。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本来是一腔义正言辞,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话,可微微颤抖的尾音泄漏了他此时的惊慌。环顾四周,这偌大的王府连个下人也没有,连房内也息着灯,一片漆黑,这让他怕极了,比刚才还要害怕。刚才仗着一腔热血,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下来,开始知道害怕了。

“你不是很勇敢吗,为何不敢跟进来呢?”低沉的嗓音,与刚才大殿上的迥然不同,周睿一阵惊疑,勉强开口。

“你又为何不敢把头转过来呢?”

黑暗中,周睿一脸倔犟地瞪着他,可身体却止不住得发抖。离忧王定定站在那里,半晌,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从云层后缓缓探出头来,照在了他的脸上,也照亮了周睿蓦然睁大的双眼,眼眸中倒映着的不是那张肿胀黑黄的脸,而是,即使在梦中也从未过出现过的无法描绘的绝美如月光的面容。

“你……你到底是谁?”不知不觉,周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方才的气势全无。

暗叹一声,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缓缓走近他,弯下身,与他脸对着脸,望进他小鹿般湿润的眼眸,双唇挽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不是知道吗,离忧王——流涯。”

第四章:往事深处

你见过他吗?

那个生活在往事深处的少年。

“不,不可能……你不是……”

“亏你二哥还老是在我面前夸你,说你临危不惧,处事冷静。依我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嘛。你顶多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谁说的,我才不是孩子呢!”说完之后,才惊觉不好,不过已经太迟了。

“哈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孩子。跟我来吧,站在这里,你不冷吗?”

被他的笑容惊艳了好一阵,半晌,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上了他,心里想着,若是能让他一直这样笑着,一直这样看着他,不管让他做什么,出多大丑,他都愿意。

跟着他来到一间偏厅,点上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屋内的摆设,周睿微微皱眉,即使是对一个平民来说,这间屋子也太过俭朴了,一张简朴的床,一个坐榻,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整间屋子仿佛唯有从这套茶具中才能看出其主人尊贵的地位。

“坐吧。”淡淡地一声,伴着扑面而来的清香,是上好的极品铁观音,品了一口,心情平静了许多。

“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很多想问的,可是不知道从何问起,“你,您认识我哥哥对吗?”

“是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那……我怎么……”

流涯望向窗外的明月,眼中是深切的忧伤和怀念,“我们同属一个组织之下,这个组织叫做‘七宫’, 分别由七位首脑分管各部,‘天枢贪狼星君’‘天璇巨门星君’‘天玑禄存星君’‘天权文曲星君’‘玉衡廉贞星君’ ‘开阳武曲星君’和‘摇光破军星君’。每一位星君又统辖着七个堂,每一位堂主又统辖着七扇门,每位门主又掌管着四十九个分队,每个分队七人。这就是大体的情况,每位星君都有自己的职责,这是无法替代的。”

“那二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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