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逊低下头说：“妈，您别说了。我不能……”

庄妈死死地抓住他：“你还要执迷不悟？你赶紧离开那个祸根！”

庄明逊抬起头歉疚地握着庄妈的手：“妈，我没被人引诱，小玉也不是祸根，我喜欢他，是我自己要和他在一起的。他是个好孩子，为了我，手都被人打断了！我不能离开他，有什麽後果我会自己承担！”

庄爸铁青着脸吼道：“你承担？你承担得起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庄家想一想！我们庄家世代读书人，怎麽能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庄明逊不说话，静静地听他们说。

老两口说得嗓子冒烟，庄妈眼泪都哭干了，庄明逊只是流泪，却是毫不悔改的样子。

最後，庄爸放了狠话，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庄明逊还是沈默地跪着。

无奈之下，老人互相搀扶着，颤巍巍地离去。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那种沈重的声音像撞击在庄明逊心上。他阖上眼，任泪水恣意横流。

三十九、携手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那种沈重的声音像撞击在庄明逊心上。他阖上眼，任泪水恣意横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里传来拍门声，小玉在里面大叫：“庄明逊、庄明逊……”哽咽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庄明逊回过神，从地上站起身。跪得太久，走路都不稳。他踉踉跄跄地打开卧室门，小玉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他连着退後几步靠在了走廊的墙上。

小玉抬起头，伸手摸上他的眼睛，把他眼睫上的泪珠抹掉，心疼地说：“我听见了！我全听见了！”

庄明逊勉强笑了笑，安慰他说：“不要紧。老人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再做工作。”

小玉流着眼泪说：“都断绝父子关系了，劝得回来吗？”

庄明逊心里没谱，只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搬回去……”小玉忍着心酸说。

庄明逊掩住他的嘴，有些生气地问：“你想离开我？”

“我和你在一起，会连累你……”

庄明逊捧起他的脸，打断他道：“我才和你说的话，就忘了？我不想再为别人活了，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我连自己的爱情都留不下，我又能拥有什麽？我现在确实压力很大，所以你要支持我，不要让我分心！”

小玉使劲擦去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说：“好，我支持你！”

庄明逊低下头覆上小玉的唇，辗转亲吻。

小玉张开嘴，热烈地迎合。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庄明逊，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给他温暖和力量。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庄明逊的世界因为自己正发生着某种巨大的变化。小玉很害怕，怕庄明逊受到伤害。不管以前如何恨他、怨他，终究是不愿他难过。既然他要自己的支持，那麽自己便拿出所有来支持。

自从小玉受伤以後，庄明逊顾着他的伤，一直没有和他亲热。但是今天，庄明逊顾不得了，想马上进入他的身体，和他融合。

在面对父母的时候，庄明逊已经有了选择。虽然这个选择太过沈重，虽然这个选择会让自己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那个一直在心底躁动、被自己深深压抑的声音鼓动着他，让他看清那些曾被认为是生活中重要的东西，不过是虚伪的面纱。

他要顺应自己的渴望。

面对老父母的责难，他不是没有愧疚。想到即将到来的事业上的打击，他不是没有惶恐。可是，在重重压力面前，他竟然感到了一种轻松和坦然。

站在十字路口，远望未知的前途，他迫切地想抓住些什麽。

他拉着小玉走进卧室。小玉顺从地让他脱去衣服，趴在床上。

与平日不同，没有过多的前戏，进入的过程很疼。小玉咬紧牙齿，用力揪着床单。庄明逊停下动作，轻柔地抚摸他的身体，在他背上落下点点亲吻。

庄明逊的手指和嘴唇像是羽毛一般，在他身上撩拨起一阵又一阵的颤栗，而对方温暖的体温如海水似的将他整个包围其中。体内的疼痛被缓解，来自皮肤的舒爽感受逐渐燃起他体内的欲望火焰。

然後，庄明逊开始动作起来。这种合二为一的心理体验让他疯狂。而少年体内的紧窒包裹、皮肤接触的温热触感、身体相撞混合着喑哑的呻吟，又给他带来极致的感官享受。

再没有隔阂。再没有谎言。再没有动摇。

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欲望。

这种认知让庄明逊更加疯狂起来。充实忘我的极乐感觉让他深深沈溺其中。他紧紧抱住少年的身体，想让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小玉仰着头，急促地喘息，嘴里发出夹杂着欢愉和痛苦的声音。身体紧紧地绷成弓形，皮肤绽放出美丽的蔷薇色，在汗水的润泽下呈现出透明的光泽。仿佛一张拉满的弓，被不断地撩动，踏在深渊的上方，随时会断裂然後坠落。

这种感觉太过刺激，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既希望挞伐来得更加猛烈，在痛楚中感受被填满的充实，又害怕那种身不由己，意识消失的沈迷。

他只能无意识地叫着：“啊……不要……不要啊……”

庄明逊非但慢下来，反而更加狂野。

他扶着小玉的腰，让他直起身，将他的身体圈在自己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说：“小玉……我爱你……”

小玉靠在庄明逊的肩头，手指几乎陷进胸前的手臂中，身体一阵阵难以自制的痉挛。

犹如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绽放，身体被高高抛起又落下。小玉先释放出来。

花径绞缠着侵入的异物，用把他拖下深渊的力道挤尽了庄明逊所有的精血。

庄明逊抱着小玉躺倒在床上。两人的意识还停留在刚才的极乐中，短暂的失神後，才逐渐回笼。

投入的性爱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满足，更有一种心意相通的安稳。

卧室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孤岛，所有的纷扰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个相拥的人……

不久庄明逊接到了学校的通知，鉴於他在学校的突出表现，学校领导给他一次为自己申辩的机会。实际上就是让他表个态，学校也就不追究了。

小玉忍不住劝庄明逊接受学校的好意。

庄明逊揉着他的头发问：“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不坦白，现在怎麽反过来要我说假话？”

小玉嘟着嘴说：“我怕你丢工作嘛。”

庄明逊笑笑说：“我不想再说谎了。”

小玉不放心地说：“你真打算不干了？这种事传出去，别的学校大概也不会要你了！”

庄明逊无所谓地说：“我又不是非要在大学教书。”

“你已经有打算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你别担心。”

……

去学校申辩那天，庄明逊一如既往地穿上板正的西服，认真地刮了面。走进校园时，依旧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一路和师生打招呼。

校长会议室里坐着几位领导。

庄明逊问过好以後，拿出一封辞职信递到校长手上。

校长惊讶地看着他，“你打算辞职？”

庄明逊点点头，平静地说：“谢谢学校对我的关心和培养，不过我已经不适合继续教书……报纸上登的事情有不实之处，但是我的爱人确实是男人。我不会和他分手，也不打算继续说谎隐瞒。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事影响了学校的声誉……”

庄明逊走出会议室时，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射进来。明亮的光线中飘舞着金色的粉尘。

庄明逊舒了一口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走进办公室，面对同事的好奇、惋惜、不解，他只是笑笑，不做任何解释。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後，他和同事简单地告别，抱着纸箱离开办公楼。

小玉吊着胳膊站在办公楼门口。见他出来，忙迎上去。

庄明逊微笑着牵起他的手，说：“走吧。”

小玉点点头。

两人十指相扣、神情坦然地穿过校园，把形形色色的目光甩在身後。

四十、胜诉

沈彬从程浩那里得知庄明逊辞职的消息。说实话，他没想到庄明逊能放弃如日中天的工作而选择爱情。沈彬一向认为庄明逊虚伪，然而在这件事上，他竟然如此坦诚，难道是爱情的力量？

他正心情复杂地喝咖啡，木泰走进房间，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有事吗？”沈彬抬头看着他道。

木泰点点头，然後蹲跪下身，把头枕在沈彬膝盖上——他们现在已经正式在一起，沈彬不再留欧阳石过夜，也不和其他人胡混，专心地和木泰谈起恋爱。

沈彬抚弄着木泰的头发，问道：“你想帮庄明逊？”

木泰抓住他的手，说：“你一定有办法。”

沈彬喝了一口咖啡，意味不明地问：“为什麽？他和你并没有交情。”

木泰抬起头，认真地说：“我佩服他。他能顶着那麽大的压力站出来伸张正义，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我是乡下人，原来以为进了城，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过好日子，可是好像不是这样。在城里这些年，我已经分不清什麽是好什麽是坏……庄教授这次做了件好事，至少让我知道城里还是有好人的。他现在连工作都丢了，如果败诉的话就太没有天理了！”

沈彬摩挲着他的下巴笑道：“难道听你一口气讲这麽多话。”

木泰有些不好意思，拿脸去蹭他的手，“你不是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吗？你帮帮他吧，别让这案子败诉。”

沈彬挑挑眉，说：“我哪有那麽大的能耐？”

“你有的！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沈彬看着他一副大型犬眼巴巴讨好主人的模样，笑起来，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他一下，“好吧，为了你的正义感，我想想办法。”

沈彬联系了欧阳石。他知道整个案件的主犯赵某的父亲是欧阳石的政敌，两人为争下届市长的位子斗得不可开交。这次赵某出事，欧阳石一直十分关注，可惜没有直接证据能扳倒赵副市长。

庄明逊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作证，但是他并没有公开咨客的姓名，这也是他的证词不够有力的原因。不过，沈彬从小玉那里打听到杨唯志的事情，稍加调查知道杨父是赵副市长阵营里的成员。

沈彬将杨唯志的情况告诉欧阳石，并把程浩找到的那几个混混的事也讲了。

欧阳石大喜。杨父虽然依附赵副市长，但是他在赵手下并不受重用，本人又是摇摆不定的个性。至於那几个混混，之所以不肯供出幕後主使，无非是惧怕市领导的权利。

於是，欧阳石先许诺杨父，只有杨唯志肯出来作证，便给杨父升职。杨父立马倒戈，亲自带杨唯志去作证。然後，欧阳石又对混混们软硬兼施，让他们供出赵副市长指使他们殴打威胁庄明逊。只这一条，加上欧阳石造的舆论，名正言顺地暂停了赵副市长的工作。没过多久欧阳石查到赵副市长受贿证据，成功扳倒赵氏集团。

没了阻挠，官二代强奸案审得意外顺利，肇事者依法被判刑。

这件一度是全市焦点的事件圆满结束。

庄明逊从法院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法律是道德的底线，但是这次却是靠权力来维护道德公义。”

……

咖啡厅里，庄明逊和沈彬面对面坐着喝咖啡。

庄明逊知道这次能胜诉，沈彬帮了很大的忙，特地来感谢他。

沈彬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们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庄明逊也微笑着反问：“你真那麽讨厌我？”

沈彬的手指在杯沿滑动，垂着眼帘说：“桐桐离开我的时候，我确实恨你。那时我觉得你抢走了我唯一的朋友……其实，我是嫉妒你吧。你成绩好，老师同学都喜欢你，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连桐桐也被你征服了。而我，一直是不受欢迎、不被注意的那一个。我认为你虚伪，然而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你的出色。所以，我有时候希望你能倒霉……”

庄明逊静静地听他诉说，然後诚恳地说：“谢谢你能那麽坦率地对我说这些话。你能说出来，是不是你已经放下对我的芥蒂了呢？”

沈彬勾唇一笑，“你还真是改不了心理咨询师的习惯啊。”

庄明逊摸摸鼻子，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是。”

“小玉就拜托你了。我出了这种事离开学校，不能再继续资助他上学。他上学不容易，如果现在放弃太可惜了。我想如果以你的名义资助他，不但能让他继续读书，而且学校的人看着你的面子也不会为难他。毕竟我们的事情肯定会对他有影响。他的学费我会打到你卡上。”

“现在你们不是更应该互相支持吗？你走了，他会怎麽想？”

“他一定能理解我的决定。再说，不管多相爱，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这次分开，对我们自己、对我们的感情都是一种考验。而且，我相信我们能够经受住。”

沈彬摇着头说：“你还真能折腾。”

两个多年的老友相视而笑。

小玉陪着庄明逊去墓园看吴桐。

庄明逊在墓碑前放上一束白菊花，静静地注视着照片里微笑的少年。许多往事在眼前滑过，最後定格在那个黄昏。

——夕阳从玻璃窗照进来，照在吴桐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非常长，映到墙上。

他微微地笑着说：“庄明逊，我喜欢你。”

穿过时光，庄明逊注视着他。

不再逃避，不再害怕，他恳切地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对不起，桐桐……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你会为我祝福吗？”

吴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庄明逊，一定要幸福啊！”

一切开始慢慢变淡。

吴桐在庄明逊的视线中渐渐远去。

他笑着朝庄明逊挥手，一次又一次地挥手，然後逐渐消失在天边。庄明逊也挥动着手臂，遥望着他的身形暗淡下去，终究消失掉了。

他留下了眼泪，轻轻地说：“再见，桐桐。”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小玉问庄明逊：“你喜欢过他吗？”

庄明逊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我们那时年纪太小，我分不清对他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感情。不过，我确实欠了他一份情。”

他转过身，捧起小玉的脸，感慨地说：“幸亏，我没有错过你。”

小玉仰头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笑咪咪地说：“你等这些年就是为了要遇到我。”

庄明逊搂住他的腰，温柔地说：“是的，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四十一、新生活

清晨六点，庄明逊在一阵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醒来。伸手摸向旁边，空的。他自嘲地笑笑——忘了现在自己是一个人。

没有小玉暖被窝还真不习惯。

他爬起来，从水壶中倒出水简单地擦擦脸，然後走出小屋，开始在屋外的土场上跑步。

跑完步，重新洗漱好，到厨房里热一热馒头、窝头当早点。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来了，他拿起书本一如既往面带微笑地走进教室。

庄明逊到这个乡村小学教书已经几个月了。没人想到他会到这样的地方工作，连小玉都没想到。

他本来可以出国的，但是他选择留下来。不但留下来，而且来到离K城几百公里以外的县城，并进了山，到距县城还有两个小时山路的村镇小学教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