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只为原地流浪 下——温特几度
温特几度  发于:201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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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1点半刚过,明浩的手机惊人地响起,他没有去接,他知道这很大可能是何里打过来的。原来眼睁睁地看着手机的信号灯连同手机铃声一并泯灭掉是一种如此唯美而疼痛的感觉。手机铃声第8次响起时,明浩死咬住嘴唇接听,果真是何里。

果真是何里,果真他很焦急,直问明浩今儿个又发什么神经。何里一旦过分焦急就不会去考虑言语的客气程度。

明浩吸了吸鼻子,冷淡地说:“我们分手吧。”明浩的脸上堆满了绝望的空气,空气散发出腐臭。

何里舌头打结,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你要我手,分,哦,不,分手,是分手,是分手,是吧?是吧?!”

“我跟别的男生好上了,在超市认识的。”明浩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他的人很好,很主动,也很诚实。”

“你们怎么认识的?”明浩还未开口,何里就厉声叫嚣道:“闭嘴,我不想知道你TMD跟他怎么认识的,我只想知道,你怎么这样,忍心对我这样。你咋不去死啊,去死啊,现在赶紧着。”

明浩的嘴里流淌出一种很怪异的声音。

接着,何里异样安静道:“他是同志吗?你是单相思还是?”

“是他先问我对同志有什么看法,是否介意跟同志做朋友。然后我才告诉他我也是这个圈子的人的。”明浩的声音很虚,不仔细听,难以听清他说了什么,“我看得出来他喜欢我,我也觉得他的性格和我很适合,对不起了,我想做对感情上的事情……”

何里阻止明浩继续说下去,“你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你以为谁都喜欢你,我现在想赐给你一个字,滚,有多远滚多远,早知道你是这种货,就找人把你打一顿好解恨。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别让我遇到你,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明浩挂断电话,停止听何里发狂带着啜泣的粗言恶语。何里不管,猛拨明浩的电话,直到明浩再次接通,何里故作泰然地斥问他:“我话还没说完,你挂什么电话啊。”

“我,我想睡觉了,所以……”

“睡觉?你配睡觉吗?你睡得着么?你不觉得心里有愧吗?我真是瞎了狗眼,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东西?!哥们儿,最后我祝你们两位了。两下流胚子……”何里说出了他一生几乎都不敢涉足的粗俗之言,现在的他就是一只狂暴的野兽,没有人性和感情,一切肢体动作来源于嗜血本性。

明浩继续等待着,看看何里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何里隆拉着声带道:“穷光蛋,你咋还不挂断电话呢,等什么呢,还想让我最后上你一次吗?”

明浩哽咽道:“你,照顾好自己,天气冷,早点睡觉,少喝点酒……”明浩一口气说完这些好心话。

“假扮好心是吧?还想找机会回到我的身边是吧?你TMD就别做梦了。我怎么样生活跟你有个屁关系,挂了!”

明浩一夜都没睡着,泪水总是不争气地挤出干燥的眼眶,在冰冷的脸颊上开垦出数条寂寞飞溅的河流。河流的这岸是明浩和他的梵高星空,河流的彼岸只是何里空荡荡的脚印。

八十二、冬.菊

次日早,卫羽晨的一哥们打来电话,是郭爱梅接的,郭爱梅叫醒明浩,告诉他卫羽晨被何里暴打了一顿,现在卫羽晨住院了。明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关系一直很铁的他们怎么会打闹起来。明浩向郭爱梅问其究竟,郭爱梅冷冷丢下来一句“两个外人的事情问那么多干啥玩意儿”。

明浩在中午的时候去看望了一下卫羽晨,在一旁照顾卫羽晨的那哥们儿将要对明浩道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卫羽晨对他朋友使了个眼色,他朋友立马闭嘴掉头。卫羽晨对明浩笑道:“没事,就一点小伤,只是跟何里闹了点小矛盾,他那人脾气本来就暴躁。”

明浩一听到“何里”二字就无法言语,当然更无法去追问跟何里有关的某些事实真相,但明浩还是从心里感谢卫羽晨能不过多追究何里的责任。明浩心言:何里,你要好好生活,真的不要再去打架了。

卫羽晨突然说:“何里今天要离开了,去美国忙事业了——听罗明(卫羽晨跟何里共同的朋友)说的。”

明浩假装无所谓地说道:“嗯,忙事业去了,是时候了。”明浩微微一笑,看了眼卫羽晨,转过身去,“你没多大事,我就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卫羽晨点点头。

明浩慢步走出医院,打的前往何里的家,敲响他的家门。明浩多希望何里能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只想再好好地看看他,记忆下他最悲痛时的轮廓,跟他道别,嘱咐他一路小心。哪怕何里把他暴打一顿,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何里真的已经走了吗?丢下他们还温暖的往事,丢下一个凌乱的小世界和被时间正风化的明浩。他们曾经有那么强悍的诺言,有那么瓷实的幸福,这么快就化为泡影了吗?难道同志之间的爱情真的都以悲剧结尾?其实,爱情很简单的,不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为什么都要搞得那般复杂和满心遗憾?

不想再继续言这些纠结了,何里真的离开了,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度,那个国度没有明浩,只有奶酪味的悲伤。何里的手机打不通,MSN和QQ里他的头像永远是灰色的,仿佛不会在鲜艳起来,不会再兴高采烈地跳动,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何里到底在美国的什么城市什么区,包括他的爸爸。

何伯伯跟明浩的聊天中偶尔会提到何里,说何里倒是接手了事业,但他偏偏要跑去美国投资和发展,认为那儿前景好。何伯伯的脸上布满了些许的憔悴,尽管他跟何里的父子关系不大圆滑,但他还是很想念自己的儿子,毕竟有好几个月过去了,何里都没跟家人视频联系过,只是靠邮件传递彼此的信息。

何伯伯是知道何里的邮箱的,他没打算告诉明浩,明浩也不好意思向他要,何况是何伯伯要明浩不要跟何里来往的。或许,现在的何里已经在国外交到帅气的男友,有一段全新的情感生活,可以享受阳光海滩和无尽无止的激情。明浩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打搅他人的幸福生活。

日子如洪浪激流,一晃就是一年多了。那些痛苦和悲伤已经沈淀下去变成厚厚的河床,河床上生长着鲜嫩的水草。水草如同明浩跟何里的曾经,蓬勃生长着,但不会十分刺痛。明浩就能微笑着抚摸这些水草,哼着何里洗澡时十分爱哼的歌儿。这不可说明明浩已经不爱何里了,他还是那么深爱着何里,那么思念何里,只是他明白一点,爱何里不一定得必须跟他守候在一起,只要心里有何里,有那些美好的记忆,明浩就觉得快乐。

这是何里走后明浩遇见的第一场雪,街道两旁的植被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白雪,特美特温暖。明浩答应过他的孩子要在下雪的时候给他堆一个小雪人,尽管孩子才一岁多,可能不明白雪人是什么,但孩子晶亮的眼睛告诉明浩他有必要兑现承诺,有必要假装认为孩子能明白某些东西。

过去了繁忙的3天就到了春节,春节的大街喜气洋洋,虽然街道两旁的店面是紧闭着的,但火红的招牌和火红的灯笼以及道旁的植物上缠绕着的红色丝带将冰冷的街道灌注了一种热闹的血液。街道上少有人,大家都在充斥着温馨的家里闲聊,吃着干果,看着喜气洋洋的综艺节目,等待新年的钟声。

吃完团圆饭,明浩独自走在大街上,本该真心微笑的一天他却可以挥霍的只有虚伪的微笑,或许只有他的孩子能明白他心里的寂寞和浓稠的相思,真的,在团圆饭桌上,他的孩子一直很寂静地窝在他的怀里,无论林玲跟林玲妈怎么逗弄他,他就是不笑。

何里,你还好吗,今天是天朝的春节,身在美国的你或许感觉不到这种热闹,同样也闻不到明浩累积了一年的思念发酵后散发出最浓郁的酒香。何里,你有那么浅浅地想念过明浩一回吗?在你受到某种伤害时,在你工作到最疲惫的时候,在你没有人陪的寂寞夜晚,在你进入梦境后,有见到过明浩浅浅的身影吗?

明浩走着,走着,眼睛再次湿润了,他不想擦掉薄薄的眼泪,反正也没人看见。透过这次薄薄的眼泪能让他朦朦胧胧地看到没有疼痛的天堂,让他觉得自己是在飞翔的,用隐形的翅膀鼓着哀伤的风,飞翔,自由地飞翔。

明浩从黑色羽绒服里抽出手机,播放出张韶涵的那首《隐形的翅膀》,“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

明浩呆住了,他的心一阵一阵的发冷,眼泪喷薄而出,如果有下辈子,他真的不希望是一个同性恋,不,那下辈子谁去爱他的何里呢?他还是想成为积满哀伤和可悲的同性恋,去深爱何里,生生世世。但,爱一个男人是多么多么幸苦,明浩真的快要崩溃了,快要发狂了,想死又舍不得何里,下辈子不想做同志又舍不得何里,不想有下辈子又觉得爱不够何里。

而,现实呢,他跟何里相隔两地,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交集,可能有,可能永远不会有,就算有也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了。

晚上,林玲跟她的妈都在明浩家看春节联欢晚会,明浩抱了会儿孩子就洗澡睡去。次日,明浩中午吃饭的时候才醒过来,他的脸上仍旧携带着金属感的倦意。明浩拉开窗帘,看到外面再次下起了鹅毛大雪,特好看的那种。明浩顾不上吃中饭,就对郭爱梅说:“我去外面走走,顺便去看看林玲她们安全回家没?”

郭爱梅拨弄了一下新烫的卷发,说:“你打个电话过去不就知道她们到家没?”

明浩笑着不回答,带上手套就走出家。他在楼前的雪地上用脚印拼凑出一朵怒放的菊花,退回几步欣赏着这朵很漂亮但没有生命的菊花,顿时又是一阵滑浪般的心酸。

八十三、何里带着一老外重现

明浩沿着道路继续走,还是能看到一些人撑着伞在飘雪里幸福地走着。明浩从两个撑着天蓝色雨伞的高大男人身旁经过,虽然没看见雨伞下的两张脸,但能感觉到他们不可抵挡的帅气,还有他们身上的古龙香味让他们的阳刚之气没有尖锐的棱角,这无疑又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明浩很想回过头去看看他们的背影,但仔细想想后还是没有去做花痴女一类的姿态,毕竟他们不会属于自己,不会跟自己有任何肢体和语言上的交点,更何况他们也不大可能是同志。

接着,一个声音从明浩的身后安静地传来——“他叫洛明浩”。明浩转过头去,叫了声“何里”,然后忐忑地等待那人回应。那个高大的身体震了一下,转过身来,他旁边的那个男人随之转过身来,果真是何里。他的说话声还是那样具有魅力,那般熟悉,唯一不熟悉的是何里身旁的外国人,身体很壮,脸型十分立体,有着跟何里一样好看的络腮胡。

那外国人能说一口较好的中国话,笑容璀璨地问何里:“你刚才说他叫洛明浩?!你跟他是朋友吗?”

何里很平静地点点头,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尴尬和难过,只是平静,仿佛不曾在他的身上发生过热恋后的分离,仿佛明浩于何里而言只是曾经他手下的一名员工。

那外国人稍稍低下头,从伞下走出来,走到明浩的面前,朝明浩酷酷地伸出粗壮的手臂,自我介绍道:“我是何里的朋友,在一个聚会上认识的,美国人,Risto,很高兴认识你!”

明浩胆怯地看了眼何里,缓缓地朝Risto伸出手,轻握住他的手,而Risto却紧紧地反握住明浩的手,他的手心里分泌出一种暧昧的渴望的味道,当然了,这只是明浩的一种无由的感觉。明浩可不敢认为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遇见的Gay都是如此高大优异且对自己存在色心的。

Risto迟迟才把手松开,有些慌张地对伫立在一边儿的何里使使眼神,示意他该过来跟自己的朋友打打招呼。何里似乎有点不情愿地走过来,学着Risto朝明浩伸出手。明浩心寒地没生反应,何里便主动提起他的手,淡漠地摇晃了几下,转身,轻描淡写地对Risto说一句“你不走我要走了”。

Risto抱歉地对明浩笑笑,手有意无意地在他的胸口上拍了两下,快步追上何里,而后转过头来偷看了看明浩。明浩的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海洋,海水汹涌而澎湃,跌荡出最窒息的天空。明浩心痛得无以复加,原来心被撕裂的感觉是如此可怖,连自身的每颗细胞都寒颤起来,不受控制。

明浩往自家的方向走去,路过一家未歇业的酒行,买了两大瓶白酒,步履踉跄地走回到家。郭爱梅见到明浩神姿古怪地回来了,便问他还好吗。明浩笑笑,语气粗暴地叫道:“尼玛只会问这句话么?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能好得了吗?”说着,明浩从茶几上拿过一个小茶杯晃进洗手间,坐在马桶旁边,以马桶盖为桌,幽幽地给自己一杯一杯酌酒。

今儿个,明浩醉得十分快,白酒没喝上半瓶就已经晕晕乎乎,感觉衣服里和屁股下塞满了松软的云团,感觉到何里就坐在马桶的另一边,对着自己一个劲儿地微笑,嘴巴也动个不停,像在说些什么,但明浩就是听不清。

直到有人开始敲洗手间门,明浩才隐隐听清何里的话。何里问明浩想不想他,明浩使劲点点头,说想。何里问明浩还是不是像曾经那么深爱他,明浩激动地说他还是像曾经一样爱何里,爱到发狂的地步,爱到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地步。何里又问明浩想不想跟他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起享受阳光雨露和晨曦晚霞,明浩跳起身来,兴奋得无法言表。

突然的一声刺耳的破碎声……

突然的一声嘶哑的叫喊……

洗手间门被撞开了,竟然是郭爱梅所撞。郭爱梅见到地上渲染出的鲜红的血液,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慌乱地跑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拨打给附近的医院,说明浩的脚受伤了。然后郭爱梅拿出医药箱先给明浩紧急止血,明浩竟然笑着去抚摸郭爱梅的头,说:“何里,我以前在健身房也给你处理过伤口,我也是这样跪着的,担心的。”明浩拿起另一瓶未破碎的白酒,酸涩地喝起来。

郭爱梅不作声,用医药酒精给明浩的脚底板清洗伤口,但玻璃屑深深地插进了明浩的脚底板里,这应该是极其疼痛的,而明浩仿佛没有丝毫感觉。郭爱梅倒被明浩口中的话弄得疯狂,被死寂包裹的疯狂,她最担心和害怕的事情被证实了——明浩跟何里之间的关系果真不简单,目前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几乎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将明浩从那份怪异的感情里扯脱出来了。

之后,两位精干的男医生将醉醺醺的明浩搀扶进楼下的救护车里,快速前往医院。半个小时后,明浩的伤口被处理妥当。据医生说,玻璃屑已经触及到了脚骨,未经打麻药就直接从明浩的脚底皮肉里给硬生生地取出来,而后又给缝上了十多针,但这一过程里的明浩自始自终都没有吭一声。医生在郭爱梅的面前直夸明浩是一位真汉子。

要是以前,郭爱梅一定会有所骄傲的,而现在,她觉得医生的称赞是一种讽刺和侮辱。因此,在郭爱梅的脸上没有溢出一丝客套的笑意,医生也只好知趣地离开,免得引火烧山。

明浩只在医院修养了1天就出院了,郭爱梅破天荒地要求明浩在医院里养好伤后再出院,明浩不同意,说医院的空气让他憋得慌。郭爱梅只好应了明浩的要求,将他接回家,给他做了一顿大餐,有他们平时不会喝的甲鱼汤。

明浩觉得奇怪了,问郭爱梅:“我只是一点小伤,没事,你没必要这么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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