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病了,我替他看两天。”秦二虎眯眼笑的老实,“侍墨哥儿可好久没回来了。”
“这两年忙着照顾小主子,哪有空啊!”心情不错,难得的与秦二虎聊了起来。
“哦?小主子?”秦二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才似想起了什么,“难不成是小哥儿的孩子?”刚问出口便猛然一惊,做贼般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听到,顿时松了口气,这个话题可是府里的禁忌,轻易啊提不得。
侍墨也发现了秦二虎的讳莫如深,眼神不由沉了沉:“好了,不聊了,我还有事要找夫人,你替我去通报一下吧。”之前的好心情却是再也没有了。
“我这就去,侍墨哥儿就在门口坐着等会吧。”因为是府里出去的,并不算的上正经客人,而且也不知道夫人想不想见他,秦二虎到底没敢将人直接迎进门。只替侍墨倒了杯茶,就跑去通报了。
对他的这番安排,侍墨并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是难过的,不过才离开两年,却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会是这么个光景,真真是世事难料啊。
也没有等多久,秦二虎就回来了:“侍墨哥儿,夫人让你过去,”想了想又担心他忘了路,好心道:“还是我领你过去吧。”
侍墨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哪用得着?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又不是不认得!”丢下这句话,也不等秦二虎反应,一扭身就往府里去了。
一走进府,那种熟悉感更是明显,一花一草俱是回忆,让侍墨都不由的红了眼。绕过花园,穿过回廊,远远的就见到院门口站着个中年么么,侍墨这回却是没忍住,哭了声:“么么”就一把扑进了贾么么的怀里。
贾么么虽然也很激动,却终究是比侍墨沉稳,没有哭出来,只微红了眼圈:“让么么看看,侍墨都成大哥儿了。”因为夫人的关系,他和侍墨这两年来见面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因为秦么么还在等着的关系,两人也没能聊上几句,就把着手进了正屋。
进了房门,贾么么便放开了手,走至秦么么身边:“主子,侍墨来了。”秦么么正闭眼在软塌上靠着,听到贾么么的禀告,也没睁眼,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见状,贾么么给侍墨递了个眼神过去,侍墨也极有眼色的一福身:“侍墨给夫人请安。”依旧是叫的夫人,语气也不见疏远。良久没有回音,也不抬头,就这么垂首站着。
到底还是贾么么心疼自家哥儿,轻轻喊了声:“主子?”秦么么这才给了反应,只是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侍墨怎么想到回来了。”虽然云哥儿已经去了两年了,秦么么却依旧没能缓过来,平日里对与云哥儿有关的事情和人都是能避则避,今天要不是有贾么么在边上哭着说想孩子,他也不会同意见侍墨。
“侍墨这不是想夫人了嘛,都两年没见了,夫人气色还是这么好。”不管怎样,嘴甜点总是好的。
“知道你是个好的。”秦么么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却实在是没心思应付这种场面话,“有什么事说吧!”贾么么也从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有话直说,别磨磨唧唧的绕圈子。
“夫人,侍墨今日来是为了小主子的事。”既然这样,他也没瞒着,径直将来意说了出来。秦么么却是恍惚了一瞬,这个小哥儿他也是记得的,只是一直避免着想起罢了。他总觉得,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云哥儿也不会走的这般早。只是,这毕竟是云哥儿的选择啊
想到这,秦么么不由叹了口气,第一次看向侍墨:“我记得那个孩子是叫瑶哥儿吧?”似是有人和他提起过,不过当时他正伤心,也没有注意。
“是的,夫人。”秦么么话语间的那丝不确定,听在侍墨耳里,不免有些不平,小主子可是主子的孩子,夫人怎么可以这么不上心呢。不过因着有正事要做,到底还是忍下了,“小主子已经三岁了,长的与主子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后再说什么哥儿肖父之类的话,奴婢却是不信了。”
“云哥儿也是像我的。”爱屋及乌,秦么么对瑶哥儿倒是多了份喜欢,“瑶哥儿他,过的如何?”
侍墨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红着眼道:“夫人,奴婢本也不想拿小主子的事来烦你,可是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一边流着泪,一边添油加醋的将瑶哥儿的情况说了出来,最后更是泣不成声。
秦么么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当下一拍榻,怒道:“王家真是欺人太甚!”不过就是个继么么,难不成这肚子里的孩子还比瑶哥儿金贵了?
“夫人,您一定要为小主子做主啊,要不然,小主子可怎么办才好啊!”侍墨继续火上浇油,他是巴不得秦么么生气,好去王家闹上一闹。要问为什么,他便是看不惯继少夫人如此受宠,当初他主子到死都没能再见到少爷,凭什么主子死了,继少夫人还能这么幸福,能得到主子没有得到的东西?
秦么么的确是气得不行,不仅是为了瑶哥儿,更多的却是为他的云哥儿抱不平。不过他还算是有理智,并没有像侍墨那样疯狂。闭上眼睛,努力控制住心中翻腾的情绪:“这事我知道了,明日我便会去王府走上一趟,绝不会让瑶哥儿受委屈的。”面上虽看着平静,手里的帕子却是被绞烂了,“侍墨也回去吧,贾么么,你去送送。”接着,便是猛地起身,往内室去了。
离开秦家,侍墨想着今日出府的借口,又特地绕路去点心斋拣了几样易于克化的糕点,才回到王府。
余么么已经等了他一个下午了,见到侍墨回来,立马迎了上去:“事情办得如何,秦夫人怎么说?”
“自然是办成了。”侍墨眉毛一挑,笑的自得,“夫人可说了,明日便来府里商谈小主子的事。”因为高兴,也没注意到余么么在听到“夫人”这两个字时那微变的脸色。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更担心的是:“你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听他这么问,侍墨的眼神不由漂移了一瞬,挥掉心头莫名的心虚,强撑道:“我自然不会说不该说的话,好了,我还给小主子买了点心,冷了该不好吃了。”说完,也没等余么么反应,就快速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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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么么听过消息,便回屋告诉了王么么:“主子,侍墨今天一出府便去了秦府,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哦?去了秦府?”王么么挑起一抹笑,语气微冷道,“难道这秦府还打算插手我王家的事不成?”
许么么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若真是如此,这侍墨便不能多留了。”他这根本是没把自己当作王府的奴才。
“呵,他不是心心念念着秦家么?”冷笑一声,“那我就如了他的意,就当是,为我那没出世的孙子积福了。”三言两语间,便将侍墨的去留决定了下来。之前王么么对侍墨便已颇为不满,只是顾忌着秦家,才没有什么动作,如今得了这个机会,他怎么还可能再忍。
对于王么么的这一决定,许么么并无不同意见,躬了躬身:“还是主子英明。”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突然想起今日在府中听到的那些闲话,本不想提的,不过想起迟早也瞒不住,犹豫了半晌,许么么还是开了口:“主子,还有件事。”
“什么?”似是没想到许么么还有话要说。
因为其中涉及到他几个处的好的老么么,到底没敢说的太明白:“主子昨日的举动,府里多了很多议论。”
王么么眉毛微挑,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道:“哦?都说了什么了?”
“很多人都觉得少夫人这是失了宠了。”想了想,将那些难听的话隐下,挑了句最不出格的回道。
“哼。”哼笑一声,王么么并不以为意,府里这些人他还不知道么,惯是会捧高踩低的,他昨天那番表现,若是什么谣言都没有,那才是真奇怪。又喝了口茶,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许么么:“他们这回倒是积口德,竟没有传出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说到这,不由顿了顿,眼角注意到许么么不自在的表情,却只当没看见,口里接着说道:“你去我私库里挑几匹云缎给草哥儿送去,对了,那匹天蚕丝的料子也添上。”
许么么倒吸一口气,面上很是惊讶:“主子,那匹天蚕丝可是”
“我知道,送去吧。”王么么眼也没抬,径直吩咐道。
许么么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多劝,应了声“是”,便向外走去,心里却依旧是不平静。天蚕丝因为难得,极为珍贵,王老爷当初使了那么多人去寻,也不过就得了这两匹。如今王么么能将其中的一匹赐给草哥儿,却也是变相破了他失宠的流言。
果然,这番赏赐一下,府里正闲话碎嘴的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就连草哥儿也有些受宠若惊。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啊!”刑么么福了福身,眉开眼笑的说道。
看到他这番动作,草哥儿不由愣了一愣,不过就是几匹料子,怎么就是天大的体面了,想不明白,便直接问了出来:“刑么么是指?”难不成这几匹衣料还另有说法?
“少夫人,这几匹云缎虽都是好料子,可它就算是几十,甚至几百匹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匹衣料。”说着,指了指那匹看上去除了光泽,其余都普普通通的料子,“这可是天蚕丝,上好的天蚕丝。”
“天蚕丝,那是什么?”草哥儿虽在王家生活了两年,可因着性子的关系,平日里对衣服首饰什么的并不关心,自然也不会了解这天蚕丝的珍贵。
倒是怡竹,失却了往日的镇静,惊讶的叫出了声:“那不成是那个天蚕丝?”他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便是那个天蚕丝。”刑么么也是府里的老人,自然是清楚这匹天蚕丝的来历,“这天蚕丝产量极少,一向只有皇家和贵族用的起,老爷使了大力气,也不过就寻到两匹,夫人一直舍不得用,没想到竟会将其中的一匹给了主子。”看来他没想错,少夫人啊,根本就没有失宠。
“竟是这么珍贵。”听到这个解释,草哥儿也是骇了一跳,极为小心的伸手碰了碰,感觉到那柔软的手感,的确很是不同。只是:“么么如此,倒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刑么么却是不太明白他的想法:“少夫人该是高兴才是,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啊!”草哥儿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就是如此,才会惶恐,这一上一下的,么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69.前奏(1)
晚上,秦府。
“怎么还不睡?”秦夫子被秦么么翻身的动静吵得睡不着,索性睁开了眼睛,问道。
秦么么侧过身子,面向秦夫子:“老爷可还记得瑶哥儿?”今天得到的消息,真是让他愁的不行,也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番,无疑,秦夫子便是最适合的人选。
“记得,那不是云哥儿的孩子嘛!”秦夫子的回答倒是没什么迟疑,对于这个孩子他心里也是常念叨的,只不过碍于秦么么的关系,才一直没有提起罢了。只是:“怎么好好的,想起瑶哥儿了?”平日里不是一直避过不谈的吗?
“哎”秦么么叹了一口气,语带忧愁,“今日侍墨找来了,说是瑶哥儿过得很不好。”
“不好?!”秦夫子的语气明显是不相信的,若说是别人,他也许会信,可王选还是他的学生,先不说人品,就算只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师徒情谊,也断不会作出这种惹人非议的事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暂时他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秦么么猛的坐起身,激动的说道:“误会,什么误会?!难不成这克扣瑶哥儿的用度,纵容府里的奴才欺负瑶哥儿,竟都是误会了?”越说怒气越盛,声音也不自觉得大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快轻些,没的叫伺候的人看了笑话。”秦夫子也跟着坐了起来,一把捂住秦么么的嘴,压低了声音道。
秦么么这下真的是火了,王家都如此对咱们云哥儿留下的孩子了,你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自己的面子,拍掉捂在嘴上的手,冷笑道:“怎么?他王家有脸做出这样的事,还会怕被人说吗?”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控制了说话的音量。
见他没有再叫,秦夫子松了口气,只是面上依旧板的死紧,这次却是为了秦么么话里透出的意思:“他王家怎么敢?王选怎么敢?我倒要问问他们这其中的道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凭着和王选师徒的关系,秦夫子却也是有这个资格上门问罪的。
“这倒是不用。”对他话语中透出的态度满意,秦么么脸上的怒气不由缓了缓,却还是挥了挥手拒绝了秦夫子的提议,“书院离不开老爷,王家那,我去就行了。”而且瑶哥儿的事说起来也算是后院之事,由他这个外祖么么出面更为适合些。
秦夫子皱了皱眉,没有马上同意:“你去?”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夫人的性格的,最是护短不过,若真是由着他去,还不知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是啊,我去。”只当没看到他的皱眉的样子,继续说道:“老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事办的妥妥当当。”
“那若是王家执意否认呢?你待如何?”秦么么当下眉毛便挑了起来:“他们敢,若真是如此,那我便是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了,也不能让他们继续折磨咱们的瑶哥儿。”至于另一个可能,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侍墨那个老实孩子会骗人?笑话。
这便是秦夫子最担心的:“么么之见,愚蠢,浅薄。”一连骂了三个词,才歇了口。
秦么么满以为自己那么保证了,就能让秦夫子放下心,没想到却是扑面而来一阵训斥,也有些委屈:“这怎么就是么么之见了,前两年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难不成还让我眼睁睁看着瑶哥儿受苦吗?”说到这,脑海中就不由浮现起瑶哥儿受虐待的惨状,鼻头一酸,捂着脸哭了起来。反正他是舍不得的,那可是云哥儿的孩子。
见他就这么哭了,秦夫子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将人搂进怀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再说我可没这么说,都是你自己想岔了。”哭得更响,秦夫子抿了抿唇,决定先不计较这个问题,“明日上门,你的态度也好些,与王家别闹的太僵。毕竟瑶哥儿他姓王,以后还要在王家生活,咱们两家关系不好的话,对瑶哥儿也不利。”
秦么么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因为过于激愤,才一时忽略了,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就把瑶哥儿接咱们家来,咱们秦家来养。”真是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胡闹。”秦夫子却是彻底沉下了脸,“瑶哥儿父亲尚在,哪有咱们供养的道理,这件事休得再提。”秦么么也明白这事从礼法上来讲讲不通,何况秦夫子那脸色瞧着是真生气了,虽然不甘,却也不敢再说,只能呐呐应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会注意的。”秦夫子这才满意。
两人又商量了会,见天色已晚,明日还要出门,便各自睡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