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慕容燕听到这个地方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略显邪气的笑意，转而似是叹息地道，“越城可是个好地方啊，这个偷儿倒也是能躲，竟能躲到越城去。”瞟了一眼黑衣人，慕容燕抬抬手，“继续说。”

“是。不过当暗三暗四赶去的时候暗五却已经死了，他们只找到了暗五的尸体，暗五是被人一刀割了脖子致命的。从脖子的伤口来看，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但暗三暗四也看不出这样的刀法出自何人之手，于是风影的消息又断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还没有死，因为噬梦的母蛊并未死亡。”

微微眯了眯眼睛，慕容燕收起手中的纸，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双狭长的凤眼此时看起来也是邪气十足，似是在思考什么，于是轻轻反问了句，“噬梦？”

“是的，暗五用的正是噬梦。所以虽然暗三暗四不知道风影是被何人所救，又是什么人那般干净利落地杀了暗五，但是救风影的人如果要帮风影给风影解毒，就必定要去陵安，因为只有陵安才有解噬梦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凤尾草。”黑衣人的语调仍是不紧不慢，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僵直而又冷硬。

轻轻笑了一声，慕容燕用着似是赞叹似是嘲讽的语气轻轻道，“倒是挺会逃，不愧是神偷魅影，不过再会逃，朕也会把他抓到手，然后……哼！倒要让他明白有些东西能偷，有些东西……偷不得！”说到最后，慕容燕单手紧紧捏住了手中的纸，眼中闪过了浓浓的嗜血杀意，面色也不由得扭曲狰狞了起来，让他的俊脸完全失去了本来风采，反而异常瘆人。

“告诉暗三暗四，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将陵安所有的凤尾草全部收集到易家。朕要亲自出马，将他瓮中捉鳖，包括那些帮他的人，朕都要一个不留，朕倒要瞧瞧这次他这个‘神偷’还要怎么逃！”慕容燕眯起狭长的凤眼，眼中流露出的神色是满满让人惊心的嗜杀之意。

话分两头，之前在越城呆了一段时间，经过了日日夜夜的研究，灵鸢翻遍了明国的各种医药典籍，终于找到了可解风影体内毒虫的配方，只是这种配方需要一种叫凤尾草的草药做药引，而凤尾草这种草药在圣灵国闻所未闻，所以灵鸢乾坤袋里自然是没有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下灵鸢也没有办法了。

不过，救人救到一半自然是不能抛下风影不管，更何况风影身上竟还有圣灵石，灵岚也想要问问风影关于圣灵石为何会在他身上这件事，所以，风影是一定要救的，在弄清楚凤尾草只有陵安有之后，一行人便决定整装带着风影径直往陵安而去。

在去往陵安的一路上每个人都很安静，灵鸢是整天捧着一本本明国的各种医药典籍看个没完没了。而为了避免引来风影的仇家追杀，他们并没有请车夫，所以宁斐是要负责赶车，至于灵岚则是沉默得有些恍惚，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失而复得的圣灵石。

圣灵石对于灵岚来说实在太重要，不仅是代表了与慕容燕那一段过往的彻底结束，更是承载了他父亲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些灵血的珍贵宝物。

自从被慕容燕私自取走圣灵石而且还带着它不告而别，灵岚心中对于父亲的提早去世一直都是充满了内疚和自责的，此时他将圣灵石捧在手心才真的是有了一些微的真实感，那些盘踞在心底的深深惭愧与愧疚也消散了很多，因为握着圣灵石，他就仿佛能时时刻刻感受到父亲还陪在他身边，那般温暖，那般真实，不再是苍白的记忆。

至于对慕容燕，却像是隔了一个轮回一般，再也激不起灵岚心底更多的涟漪，仿佛远得再也看不真切，完全模糊了。

灵岚是真的完全放下了，对于慕容燕，他可以理解慕容燕的抱负、野心，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慕容燕的不择手段和不惜欺骗，其实那时如果慕容燕坦白地告诉他想要圣灵石，他又如何会不给呢？慕容燕错就错在不该对他用心机，不该对他用欺骗。

更何况灵岚此时也已经有了想要相扶相持过一生的伴侣，他已经比世上大多数人都幸福了。这个世上，灵岚再也不要什么了，他只想和莽这个话不多只将温柔藏在心底的男人在一起，好好帮男人治理蛮族，好好和男人一起度过下半辈子，然后一起被埋进蛮族的大草原里，等待下一个轮回。

两路人都在悄悄地往陵安这个水乡之城而去，有些注定终要相见的人必会重遇，而有些要偿还的债与孽，也是谁都逃不开的。

第27回：重遇

陵安城位于明国最大的一个名为茗水湖的水边上，此地生得是绿水幽幽、青山秀丽，拥有着让人流连的美景。而美丽的地方孕育出来的人也是清灵毓秀的，所以这陵安城可是出了名的出美人的地方，自古以来的不知多少倾国红颜都是来自于此，这里是名人骚客的最爱。

现在虽然才是早春时节，陵安城却已经隐隐然有了恢复勃勃生机的迹象。柳枝儿悄然在树上发了芽，小小的、嫩嫩的，看着就让人能感觉到独属于生命的气息在张扬，不算太热烈却让人舒心而心生愉悦。

这样的地方是与圣灵国相似的，灵岚和灵鸢自是喜欢非常，刚一到达陵安城，即使天还在下着细细的朦胧细雨，两人就很开心地跑到了雨中眺望那一望无际的清澈湖水。

极目望去，灵岚只见流水汤汤，一眼似是望不到头，天水相接了似的。而细细的雨丝飘落在湖面上，时不时地还能荡开一圈圈不大不小的涟漪，从他的角度看来，能看到水上波光粼粼的，美极了。

换了视线，看向近处，又能看到河边的柳枝儿倒映在湖面上，清澈的湖水与碧绿的柳枝儿交相辉映，树枝儿上还立着几只正在躲雨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唤个不停，让这静谧的雨天反而因为这几声鸣叫显得愈加幽静而迷人。

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身上已经不是之前在越城时穿过的那一身玄黑锦衣，而是换上了一整套湖蓝色的丝绸宽袖长袍，头发也被灵岚精巧地束了起来，一半的头发绾成了一个髻，其余的头发仍是随意披散在肩上，竟还真的有了几分君子尔雅的味道，掩住了身上过重的煞气。

不过等莽看见灵岚一直站在雨中并没有想要离开的迹象，他走到一边正吆喝着卖纸伞的小摊子上随手拿起一把伞，付了钱便径自走到灵岚身边，撑开纸伞为灵岚遮蔽这其实还是有些凉的雨丝。

熟悉的气息包围过来，灵岚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纯白底上面画着一朵红色睡莲的纸伞。一种温暖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流溢而出，让灵岚不由得弯起嘴角开心地笑了。

灵鸢站在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看莽、又看看灵岚，发现两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他，或是准备把雨伞借给他一点点，于是他瞬间抑郁了。而灵鸢抑郁了，就自然会有人要中招，这种中招的人嘛……自然是蛮族的祭司大人。

只见灵鸢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地狠狠地瞪了一眼仍杵在原地并没有想过要给他送伞的宁斐，一双白嫩嫩肉呼呼的小手差点把怀里的小雪貂的毛都全部揪掉了。

可怜的小雪貂实在是被灵鸢蹂躏得快断了气，当然它也是在心疼自己珍贵的皮毛，毕竟没毛的小雪貂是很丑的……蓄起力气，小雪貂后腿一蹬，用力跳进了灵岚的怀里，总算是躲开了灵鸢一双魔爪的折磨。

见小雪貂也跑了，灵鸢更生气了，他再次用力瞪了一眼无辜的宁斐，蹬蹬瞪地跑回马车上，去看看仍处于昏迷不醒状态中的风影。

不过，在爬上马车前，灵鸢还不忘傲娇地瞪着宁斐骂了句，“宁斐你就是个大呆子！”

被骂的宁斐非常淡然，虽然很无辜地被牵连，但他似是已经习惯，在灵鸢说完这句，他甚至还点点头，表示，“是是是，我就是大呆子，成不？”

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让灵鸢更生气了，他就是讨厌宁斐永远都是一副“你是小孩我不与你一般见识”的眼神和语气，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在乎宁斐把他当小孩儿看。

“哼！你去死吧！！！！”忍了又忍，灵鸢还是忍无可忍地对着宁斐吼出了声，不巧的是正好这时候灵鸢又看见莽伸手小心地给灵岚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灵鸢又对比着看到宁斐一脸“包容”样，一种莫名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强烈得甚至让他眼睛都红了。

灵鸢心底也不知怎么就特别特别难过，不过他是不想让宁斐看到他眼睛都红了的，他又冲宁斐哼了一声，撩起车帘子钻进了马车里，决定再也不要理这个总把他当小孩的宁斐。

钻进马车后，灵鸢推了推躺在马车里挺尸的风影，见风影还是一脸平静地在昏睡，他更怒了，攥起拳头狠狠砸了几下风影的胸，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委屈得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用力擦掉眼泪，灵鸢很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怎么这么脆弱，明明就是宁斐的几个眼神和无意的忽略就让他难过得掉了泪。

此时的灵鸢还太懵懂稚嫩，所以他不明白有些情绪是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而有些人的在意对他而言也是真的会轻易影响他的所有心情。自然地，他也就更不会明白，其实他此时的这种迁怒、委屈，背后所代表的，不过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那就是——喜欢。

“天有些凉了，还是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吧。”莽伸手牵起灵岚的手，却立刻紧紧蹙起了眉，因为灵岚手的温度很低，握在手里触感冰冷冰冷的。

摇了摇头，灵岚抽回手，弯着嘴角轻轻道，“不，我还想再呆会儿，这里有家乡的气息，很熟悉很熟悉。”

“可是……”莽还想说些什么，灵岚却抬手以食指封住了莽的唇，微笑着柔声继续道，“你真的太过小心翼翼了，虽然我体格看上去确实不如你健壮，但是这样的天气是我最能适应的，之前在蛮族生病，完全是因为太过寒冷还没适应，所以真的不用太担心我，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非常清楚。你还真以为我弱柳扶风三步便倒啊？”

说到后面，灵岚自己都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他回头看到宁斐还等在原处，想了想，便拉着莽走过去，吩咐道，“宁斐，你先带着鸢鸢和风影找个宅子安顿下来，安顿好再让小貂来通知我便是。就不要住客栈了，毕竟带着风影，住客栈太招人耳目。”说着，灵岚将怀里的小雪貂递到宁斐手里，一直弯着的嘴角显示出他心情真实的愉悦。

有莽在自然不用担心灵岚的安全问题，而且此时雨是越下越大了，自然是不能一直在这儿干等着。于是，宁斐将小雪貂塞进怀里，对灵岚和莽点点头便驾着马车准备去找个干净舒适的宅子。

目送马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淡色的雨中，灵岚的心情更放松了，他踮起脚尖用手帕帮莽擦了擦因为暴露在雨中而打湿的肩膀，带着几分责怪的轻声道，“不要以为你自己不会生病，这陵安缠绵的雨淋多了可是会受寒的。咱们还是再买一把雨伞吧。”

灵岚的话音刚落，莽就伸手用力将灵岚扯进了怀里，然后他单手揽着灵岚的腰，一手撑着伞，将两个人都遮在了小小的伞里。

“不用，一把就够了。”莽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竟然难得的多了几分温柔的低沉，竟有些丝滑的磁性，让灵岚不由脸蛋一红。

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挣了挣，灵岚想要站直身子，嘴里不忘轻轻道，“大街上人多，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还是再买把伞的好些……”

“不用，这样挺好，没有人会看。”莽的语气难得对灵岚强硬一回，他揽着灵岚的腰有些霸道地带着灵岚往前走，也不管灵岚小小的挣扎。

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灵岚抬眼却见路面上已经渐渐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街上奔走的行人都匆匆而过，确实真的没有人再看他们，这让灵岚心里的紧张也放松了不少，情不自禁地放软了身体。

抬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雨滴，灵岚突然想起了那时候在蛮族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的情景，不由得呵呵笑了笑，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心绪却已经改变了这么多，自然地将头靠在了莽的胸口处，灵岚心里觉得莫名的温暖。

渐渐地，灵岚觉得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明亮的色泽，随着雨雾变得模糊不清，朦朦胧胧的，像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而这场细细霏霏的雨将同在一把雨伞下的他和莽与外面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安安静静的，却那么温暖那么温馨。

从背后看去，灵岚一袭白衣胜雪、而莽一身水蓝湛湛，那紧紧相携的背影，在朦胧的雨中是那般和谐而美好，就像是一副优美的画卷，缱绻出道不尽的悠长韵味。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重重的马蹄声踏着水声而起，由远及近，带着霸道的不讲理气势。

其后，在马车从灵岚和莽身边经过之时，马蹄踏地，飞溅起了无数的水花，溅了灵岚一身黑黑的污水，倒是生生搅了灵岚的好心情。

更可气的是那马车车夫明明看见因为他的原因而溅了行人一身脏水，却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样子，反而冷冷瞟了一眼灵岚，理也没理便扬鞭打马继续前行。

就是圣人也会怒了，在莽准备追上去将马夫扯下马车的时候，灵岚轻轻按住了莽的手，不想为了这种事影响他和莽的好气氛，便只是怒骂了句，“真是没有教养。”

虽然还想上前教训一顿这个马夫，但是莽此时也有些舍不得灵岚窝在他怀里的触感，所以最终并没有再追上去，而是弯腰帮灵岚擦了擦衣服上的污水。

这些污迹很难弄干净，莽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差，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也是越发的后悔刚刚不该放过那个该死的马夫还有那马车上的人。

“算了，晚上回去再换上便是，不要为了这种人影响我们自己的心情，不必要因为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让我们自己不开心。”说着，灵岚伸手准备拉住莽的手想将莽拉起来。

然而，就在灵岚的手即将碰到莽的手的时候，一道玄色身影在雨中迅速飞奔而来，同时一道恢弘的剑气夹带着俾睨天下的气势破空而来，那把剑挑开了灵岚的手，再然后灵岚的那只手被一个仍旧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死死握住了。

“岚儿……我的好灵岚，感谢天将你带回了我的身边。”伴随着一声满是叹息的深情呼唤，灵岚被死死拥入了一个热切而微颤的怀抱里。

第28回：狭路

这个人的声音仍是那般有磁性而富有感染力，但是灵岚的心底却再没有被激起丝毫波澜，仿佛这个用力抱住他的人不是他曾经深深刻骨爱过的男人，而只是一个上一辈子识得的一个路人，明明音容笑貌还犹然在目，心底对他的感觉却已经单得好似白水，有着淡淡的叹息，却也只是淡淡的叹息。

“慕容燕。”灵岚轻轻地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疏远与距离。他坚定地用力去推开抱住他的人，嘴角不经意地却微微弯起了一抹浅而淡的笑意，眼中甚至有一抹调皮与狡黠，他眨眨眼睛轻轻笑道，“该说些什么呢？好久不见？还是……没想到还能再见？”

灵岚抬起头看向头发被大雨打湿的慕容燕，见他眉目之间却依旧俊逸逼人，比之两年多前更是多了一些说不出的君王的气势，竟是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没想到灵岚会是这种反应，他以为灵岚应该是更生气的……慕容燕心底一慌，好像一种要失去什么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不由又伸出手去想要拉灵岚，嘴里也情不自禁地低声呼唤，“灵岚……”

摇了摇头，灵岚在慕容燕又想伸臂拉住他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身体撞上了从刚刚就紧紧站在他身后，莽的宽阔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