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桃花(出书版)+番外 BY 风夜昕
  发于:2014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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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是一番好意,但玉寒宫相信对方不会无事献殷勤,正要开口,程煜突然话锋一转,笑嘻嘻地看着他,「话说你上次那小曲儿真不错,改天我们以曲会友如何?」

玉寒宫知道这说的又是他在酒楼里那次,被别人看倒没什么,可这些人好像这辈子都会记住了似的。

一点头,他笑得不输程煜,「行!听说你十八摸唱得也不错,有机会一定要欣赏一下。」

呃……程煜愣了一下,「这你也知道啊?」

玉寒宫像他抛了个媚眼。「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人出声叫唤,「程煜。」

不知道什么时候,展风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依旧一脸冷漠。

「哎呀,看来得走了。」程煜站起来朝玉寒宫笑笑,「咱们下次再聊。」

那边展风已经转身离开,程煜跟了上去,还回头朝他挥挥手,一副天真模样。

玉寒宫撇嘴一笑。

刑昊天自然是一言九鼎,程煜也是说到做到,当天晚上,来给玉寒宫送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明玉。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公子了……」明玉低头微笑着,虽然年纪大了,身形也比以前要高瘦一些,倒也还有些过去的影子。

看着换了一身衣服的明玉,玉寒宫在心里「感谢」程煜的体贴,只是他们之间能叙什么旧,他也知道的吧。突然想到,自己今天一整天都不见刑昊天……

陡然回神,玉寒宫发现自己竟然在想刑昊天,不禁有几分不自在。抬起头对明玉说:「坐下说吧。」

明玉想了想,还是坐下。然后,就没人说话了。

玉寒宫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以前他和明玉情话绵绵,说得再好听也是逢场作戏,出了门就烟消云散。如今两人在异地重逢,总有点尴尬。

最后,玉寒宫叹了口气问:「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原本正绞着自己手指的明玉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多谢公子关心,我过得还可以,至少在这儿不愁吃穿。」

玉寒宫刚想问他为何会在天刑教,明玉反问:「公子呢?」

「我……也还行。」他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按理说明玉应该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玉寒宫正想他为什么没问的时候,后者突然开口了。

明玉压低声音说:「明玉知道公子是被胁迫的……」

玉寒宫缓缓皱眉,这么说,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前些日子我就听说有人被关在这里,周围有人暗中把守,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大伙都在好奇是什么特殊的人,今天我才反应过来那人便是公子你。真是……」明玉一脸悲切,「真是委屈了公子……」

被如此同情,玉寒宫都不知道该不该感动了。要说刑昊天是王八蛋,他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的人,毕竟他才是「受害者」。

这时明玉突然四处张望了一下,表情有些紧张地凑近他小声说:「我可以帮公子逃出去……」

玉寒宫一愣,怕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我来这里已经很久了,跟这里的几个守卫还算熟,总坛周围地势险峻,但有一处是只要穿过一片树林便可下山,我知道从哪里可以出去,公子可愿意一试?」

玉寒宫有些疑惑,但让他更疑惑的是明玉为何要帮他?

「为什么要帮我?」几年不见,何来这种情分?

他一问,明玉就笑了,只是笑得有几分凄凉,「公子这是什么话?明玉以前多亏你照顾,虽然是……但我对公子也算有情。再说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富贾一方的玉家三少爷,难道愿意在这里当人的禁脔?」

他说的句句在理,尤其是最后一句。走是迟早要走的,虽然自己还没想到办法,但如果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自然再好不过。其他暂且不论,他玉寒宫绝对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当刑昊天的玩物。只是……

「你刚才也说周围有人暗中看守,我怎么出去?」

「一开始是有,不过从三天前开始就没有了。」明玉微微一笑,「看来教主已经是信任公子了。」

玉寒宫还是犹豫,这种从天而降的机会未免太让人惊喜。他刚开始琢磨怎么离开,就有机会了。

见他犹豫不决,明玉等了一会,伸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公子难道不想走了?」

这时候说不想走,一般来说不是爱上这儿的风景就是爱上刑昊天了。两个原因听起来都挺吓人,但更吓人的是玉寒宫还认真想了一下哪个原因更实际一些。

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他重新考虑起来,不管怎样,他都没有不走的理由。

「你说的办法,行得通吗?」

明玉点头,「虽然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至少值得一试。我会找人在山下接应,如果公子成功下山,到时一切听他安排就可以了。」

玉寒宫问:「他是谁?」

「是我的……」明玉抿了抿嘴,低下头小声说:「就是当初替明玉赎身的人。」

玉寒宫默然,想问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却又没问出口。思索片刻之后,正要开口,突然察觉有人进来了。便一把抓住明玉的手,脸上又露出调戏轻浮的笑,等那人走近了才抬头。

刑昊天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玉寒宫没什么反应,明玉倒是吓得马上抽回手退到一边,向刑昊天行礼。

「教主……」

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抖,玉寒宫感觉出来了,却不知刑昊天有没有察觉。

三人静默了一会儿,刑昊天冷冷说了一句,「出去。」

「是。」明玉点头,低头快步离开。

等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后,刑昊天慢慢走了过来。

玉寒宫不知道自己看错没有,他觉得刑昊天的表情好像柔和了一点……只是一直不说话,让人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

等人走到面前,玉寒宫坐正身子。「我坦白,只摸了一下手,别的什么都没干。」

「没干?」刑昊天轻笑一声,「是没来得及干吧?」

玉寒宫讪笑一下,想必在刑昊天看来,不过是他的「花心」毛病又犯了。不过他承认,在某些方面,刑昊天还真了解他。

刑昊天扫一眼桌上的菜,都没动过,于是紧挨着玉寒宫坐下。

玉寒宫一愣,「你干么?」

「自然是同你一起吃。」

看得出来,但让他不解的是刑昊天好像没有叫人再拿一副碗筷的意思。

「就一双筷子怎么吃?」问完之后,玉寒宫觉得自己猜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刑昊天嘴角一扬,拿起唯一一副筷子挟了块肉送到他嘴边,就差没啊一声让他张口。

这种情趣玉寒宫时在无福消受,他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不必了,您自己吃吧!」

「那你呢?」刑昊天还真不客气,手一转肉进了自己嘴里。

玉寒宫瞪眼,「我用手吃!」惹得男人一阵轻笑。

最后,玉寒宫用喝汤的勺子吃了顿饭,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可看到刑昊天用筷子熟练地夹走菜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说起来……」刑昊天拿着酒杯的手抵在下巴上,侧过头看着窗外。「我也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吃饭了。」

玉寒宫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拿勺子拌着碗里的饭。突然听刑昊天道:「对了,不如你说说江湖上是怎么说我的吧?」

「你自己不知道?」他头也不抬地说。

刑昊天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回过头看着他。「听传言总比不上听人亲口说。」

他说的就不是传言了?玉寒宫腹诽一句,放下勺子。

「说实话,在江湖中你的名气比不上某些掌门大侠,但是在江湖人中,天刑教和刑昊天却是让人万分忌惮的。」

刑昊天静静听着,并未露出什么特别情绪。

「我一直好奇,见过你的人都不想多说,更不会到处宣扬有关你的一切,」玉寒宫皱了皱眉,「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对他们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我既没说什么也没坐什么,更没威胁他们。」

「那你……」

「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刑昊天为自己缓缓斟满一杯,放下酒壶说:「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玉寒宫一挑眉,「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聪明人了?」

「你?」刑昊天瞥了他一眼,「你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该说和不该说的。」玉寒宫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客人给了钱,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刑昊天笑了,笑里竟然有点无可奈何的宠溺味道在里头。

一阵微风吹过,彷佛还带着一缕青草露水的凉气。

「玉桃花……」刑昊天看着窗外,自言自语般低喃着,听到自己的代号被他念着,玉寒宫一阵费解。

最后,刑昊天飞快喝完杯中酒,说了一句,「桃花开得不久,还是玉的……」

这话怎么听都有其他含义,只是玉寒宫还没琢磨出什么,刑昊天就突然站起来,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扯着他往外走。

「干什么?」

刑昊天不说话,玉寒宫问了几声问不出什么,索性随他去了。

两人一路小跑,穿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来到种满牡丹的院子。此时月光正亮,四周看得都还清楚。玉寒宫以为刑昊天是突然来了雅兴要在月下赏花,走在前面的人松开手转身看他。

「你好奇,其实我也有些好奇,比如你的武功是不是真那么不济?」

玉寒宫先是一愣,随后脚下用力,整个人腾空跃起躲过刑昊天的偷袭,落下时单手在地上撑了一下,一翻身落到牡丹丛里。可还没等他站稳,一阵劲风扫来又逼得他向后退了数步,所到之处扬起无数花瓣落叶……

等到玉寒宫抬头,刑昊天已经站在他面前。

「身手倒还算敏捷,但……」

伸手打断他的评价,玉寒宫索性坐下,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说:「别说这些,这世上能让你夸的人恐怕没多少了。」

刑昊天笑了,一身白衣在月色下异常邪气。其实刑昊天并不是冷酷到不苟言笑,甚至有时候以笑代答,偏偏他的笑只让人觉得更冷。

「你还真没什么地方特别……」刑昊天边说边坐了下来。

玉寒宫刚觉得这男人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却又听刑昊天说:「不过,相处久了就越觉得有趣。」

直接从酒壶里喝了口酒,刑昊天继续说:「你很会揣摩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在生气、什么时候不生气,知道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玩笑,知道我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是否相同……」

并不是因为了解而谄媚,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这么轻松的说话。」即便是程煜和展风,中间也仍然隔着一层越不过去的东西。

说到这里,刑昊天侧身躺下,枕在玉寒宫腿上。

玉寒宫没有避开,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刑昊天说,不知道应该否认还是承认。

月下牡丹丛中相依,也算事件风雅的事,只是此时两人心中却未必都是风雅的念头。

刑昊天一人独饮着,长久沉默之后,他低声说了一句,「或许我不该带你回来……」

声音极低,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玉寒宫无意识的皱眉。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玉寒宫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走在两个极端,表面风光的富家公子和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情报贩子,时间久了总会产生一种命悬一线的错觉。在天刑教的这些天,他反倒平静下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去想。

可平静的日子虽好,事实上,只要在天刑教一天,他就永远不能平静。

玉寒宫承认,刑昊天了解他,这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刑昊天也许会是个好情人,但不是能相伴一生的人。现在他还没有对自己失去新鲜感,而再有意思的东西,久了总会腻的。

他突然想到了慕千夜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做朋友,好过做情人……

如果他与刑昊天是另一番相遇,或许真能成为知己。爱人不一定是一生,友情却可比爱人长久。

照这样说来,他与刑昊天今生算是错过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在心里自嘲着,等到回过神,话已经出口。不过不要紧,这正是他想问的。

但刑昊天闭着眼并未回答他,半晌之后,眼也没睁地反问:「你不想留下来?」

「为什么要留下来?」他发现他真的挺想知道。

刑昊天没再说什么,静静躺着像是睡着了。

玉寒宫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第九章

深夜,漆黑茂密的树林里,偶尔响起几道不知名的鸟兽叫声,让长年不见阳光的林子多了一股阴森。

一阵踏过草丛的细碎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把扯掉挡在前头的藤蔓,玉寒宫咬牙暗骂了一句,伸手抹去下巴上的水珠,盯着黑漆漆的前方……除了树上落下的露水外,四周明明一片阴冷,他却止不住的冒冷汗。

算算时间,他在这片林子里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仍然没有看到出口。

按着明玉给的指引,他成功避人耳目的出了天刑教,顺着一条偏僻小道一路直走,终于进了这片树林。身上没有武器,林子里水气太重,他唯一带的火折子也湿了,头上几乎不见半点月光,脚下的泥土杂草很快打湿了鞋和裤,双腿冷得直打颤,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割破了他的腿,虽然不算疼,但火辣辣的,他没停下来看,继续在看不到尽头的林子里穿梭着。

临走前明玉给了他一张简单的地图,他记了好几遍,确定没走错方向,只是什么时候能穿过这片树林却是未知。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回头,不能停下,既然选择了这一步就不能后悔,更何况停下来,也许等不到有人来抓他回去,就先死在这林子里了。

又翻过一个小山坡,玉寒宫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茂密枝叶中露出一块空隙,几缕月光照了进来,让人莫名安心了一点。

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边爬过,他皱起眉,一瞬间寒毛都竖了起来,应该是一条蛇爬到他脚上,他没有动,连呼吸也停了下来,感觉沉甸甸的蛇从他脚背上缓缓爬过去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往前走。

慢慢他开始怀疑他能不能走出这片林子,明玉未免对他太有信心了。不过就在他已经要做最坏的打算时,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像是灯光一样的火光。

他胸口一窒,盯着那火光,原本迫不及待的他此时却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靠近之后,才看清那是有个人拿着灯笼。那人站在树下,旁边树上拴着一匹马,对方也看到了他,挥了挥手。

走到那人跟前,玉寒宫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大约四十上下的男人,身形看上去比一般男子稍显魁梧,但打扮却有几分像儒商。

男人先开口,「公子辛苦了,我真担心你出不来了……」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玉寒宫。

此时的玉寒宫因露水弄得一身湿、满腿泥泞,衣服破了不说,连头发也乱糟糟的,不是一般的狼狈。他摇了摇头,「我也觉得自己差点出不来了。」

「你是吉人自有天相。」男人笑了笑,抱拳行礼道:「在下周伯年。」

玉寒宫抱拳回礼,「玉寒宫。」

「尉城玉家的三少爷,」周伯年转身从马上拿下一件披风递给玉寒宫,「我早有耳闻。」

他这「风流浪子」的名声还传得够广的……接过披风,玉寒宫点点头,「有劳了。」

「玉公子客气了。」周伯年说,转身去牵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马只有一匹,马车在几里之外的地方等着,要委屈你跟我共骑了。」

恰到好处的寒暄,听上去没有不妥之处,但正是这种滴水不漏让玉寒宫有种说不出了感觉,好像猜到了什么,却又理不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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