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桃花(出书版)+番外 BY 风夜昕
  发于:2014年0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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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他,刑昊天还能留几天?

园中一棵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树干一人双臂合抱都抱不住。玉寒宫坐在离地不高的一根粗枝上,背靠着树干,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在膝上拍拍打打,嘴里哼着小曲。

此时正值傍晚,日头已经落到山腰处,正是夕阳最美的时候。

「教主夫人,您在这儿歇着啊?」树下突然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语调不正经,却让人烦不起来。

玉寒宫一低头,见程煜正咧嘴朝他笑。这男人跟他有几分相似之处,一见他,他就忍不住想笑。晃了晃手里的酒壶,问:「你要上来陪我喝两口?」

程煜唉了一声,「我怎么敢?」

玉寒宫笑而不语,抬头看着前方。

「要不我陪你聊聊天吧?」树下的人又说。

他低头看程煜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说起来,你回来这么些天没缺胳膊没少腿的,算是天刑教历年来大事中的一桩。」

「那又如何?」

程煜嘿嘿一笑,「也只有一人有这样的待遇,可见教主对你……」接下来不外乎是那些深情赞美的词句,听得玉寒宫这样拿情话当家常话说的都有点受不了。

「……教主用情至深,感人肺腑,一片痴心日月可鉴……」

「等等!」他举手示意程煜停下,「你说的是刑昊天吗?」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痴情种只应天上有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这么想凑和我和刑昊天?邪教的人都这么闲?」

他一连几问,最后程煜笑着总结了回答,「我不过是喜欢凑热闹。」

这答案还真让人哑口无言。

树上的人不再开口,树下的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程煜在原地踱了几步,抬头问玉寒宫。「你心有所属了?」

想了想,玉寒宫随意回道:「算是吧。」

「那为何没在一起?」

「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一定能成的,真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又有多少?」玉寒宫仰头喝酒。

程煜皱眉,「你既然喜欢那个人到念念不忘的程度,为何不再争取一次,反而在这里醉生梦死?」

玉寒宫低头看他一眼,笑了两声,并未回答。

两人又沉默半晌,见程煜一副不给答案就不走的架式,玉寒宫这才说:「念念不忘也好,醉生梦死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

「感情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程煜反问。

玉寒宫眨了眨眼,像是有一瞬的茫然,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这话你为什么不对刑昊天说……」

程煜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不对刑昊天说是因为……他不敢。

这时玉寒宫又道:「那人现在过得很好,我又没跟他山盟海誓定终身,何必要拿自己的感情强加于人?」说完仰头举起酒壶又大口喝着。

「可你现在这副样子……」程煜欲言又止。

擦了擦嘴角,玉寒宫直言,「我快乐或者不快乐都无法得到心中所爱,既然是为他着想,我又为什么要管自己不快乐呢?」

程煜仰头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左思右想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就真的对教主一点感情都没有?」

玉寒宫眯眼看着山那头漫天的红霞,表情有一丝茫然,「感情有很多种……我要的很简单,是他想复杂了。」

程煜听了在树下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最后终于抬起头朝他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就是瞎折腾!承认一见钟情有那么难吗?」

啪一声,玉寒宫把酒壶扔了下去,也不知砸中了没有,再低头,树下已经不见程煜的影子。

呆呆地看了一会,玉寒宫忍不住笑了几声,满脸无奈和倦意。

古树另一边,隐于枝叶间的人从头到尾听了两人的话,良酒之后,转身离去。

玉寒宫回房,发现刑昊天正坐在桌前等他,面前摆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看来是要跟他对饮。

「过来坐。」

玉寒宫慢慢走过去,却觉得今天的刑昊天与往日有点不同。

他坐下之后,刑昊天为两人倒了酒,一言不发地喝了几杯之后,刑昊天问:「你可还记得曾说过如果我们初次相见不是在清风阁,说不定还能成为知己?」

记得,但是……「那又怎样?」

「那你真的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是在哪里见的?」

刑昊天的提问让玉寒宫越发茫然起来。

「你我第一次相见时,你从桃花树上飞过,程煜戏称是『仙子』。」

听到桃花两字,玉寒宫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记起那天在桃花林里「惊鸿一瞥」的三人,原来是他们……

还没等他感叹完,刑昊天又说了一句,「可我却觉得你是桃花变的妖精……」

玉寒宫瞬间觉得胃里翻腾起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这戏里书生勾搭小姐的台词是怎么回事?人家书生至少还腼腆点,他这完全是一副风流恶少挑戏良家妇女的架式。

「再来是那晚。」刑昊天像是要把过去的点滴都回忆一遍似地说,「我们初次的那晚,你喝醉了倒在我怀里。」

玉寒宫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呆呆地听着他像是抱怨般说:「我本不想在意,但是你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刑昊天扬起嘴角看他,「你说,你这不是逼我收拾你吗?」

深吸一口气,玉寒宫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一些,「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刑昊天不以为意地笑笑,「我的确是恶人,邪教的魔头。」

「你喜欢我?」

像是没听清楚,他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你爱上我了?」这回玉寒宫问得更直接。虽然他一向厚脸皮,今天这话也问得太轻易了。

刑昊天沉默,玉寒宫也沉默。往日他常挂在嘴边的爱,今天却像是一个死结,缠住了他和刑昊天两个人。

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你还是想走?」刑昊天突然开口。

他问得突然,思绪来不及转换,玉寒宫下意识便说:「那是当然。」

点点头,刑昊天放下酒杯,「可以。」

玉寒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你执意要走,我不拦你,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留在这里?」

如果是以前,玉寒宫应该马上点头说是,但此时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却说出一句,「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刑昊天缓缓一眨眼,别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是想留我这个人,还是想留下我知道的秘密?」不管结果如何,玉寒宫还是很想知道答案,但刑昊天没有回答他。

两人相望无语,最后玉寒宫问了他们之间最初的问题。「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走?」

这回刑昊天想了想,拿起酒壶为他倒满,说:「喝了这一杯就可以。」

「只要这样?」玉寒宫皱眉。只要他现在喝了酒,一转身马上就能恢复自由?

「是。」

尽管不知道今晚他是怎么了,但对玉寒宫来说,刑昊天的承诺像是一把刀,割断了缚在他身上的绳索。

一伸手抄起酒杯一仰头,眨眼工夫放下空了的酒杯,玉寒宫转身往门外走。

比起上次打晕了护卫和婢女从偏僻角落爬墙出去,这次他是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

他摸了摸脖子,刚喝下去的那杯酒,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卡在喉咙里,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现在想来,刑昊天能当上天刑教的教主,还真是名副其实,武功什么得不用说,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本事也很了得。

呵呵……先把他捆起来,再给他一刀「放开」他。

刑昊天,你果然是个魔头……但这件事上却又跟他如此相似。

和刑昊天在月下牡丹丛中的那个晚上,他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当时再坚持一些,今天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但无论如何纠缠,他们之间似乎只有那一晚。一段时间后,连那晚也不会记得了,他想他是可以将刑昊天抛在身后的……

然而此时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欲望让他又忍不住回过头,看着月下隐藏于夜色中的巨大城池,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刑昊天,你那根玩意迟早折了!」说完像是吐了一口恶气,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等玉寒宫大摇大摆地走远了,藏在树上的展风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刑昊天站在最高的屋顶上。明月当空,清冷月光下,居高临下令一切似乎都清晰起来。他记得,玉寒宫上次离开也是个月圆之夜。

一个人影从下面跃了上来,落在刑昊天身后。

「这么晚教主为何还不休息?」

「赏月。」

「呃……他走了?」听教主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实在让人很难招架。

「走得很干脆。」刑昊天淡淡回了一句。

「那就对了!」程煜一拍手,笑着说:「他这样的人,走得越洒脱,心里越是舍不得。」

刑昊天回过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问:「你似乎很了解他?」

「了解算不上,只不过我是真多情,他是假无情而已。」程煜呵呵一笑,更像是自嘲。

刑昊天也笑了笑,突然问:「展风呢?」

程煜一愣,随后单膝跪下。「请教主责罚!」见刑昊天没反应,只好老实交代,「他暗中护送玉寒宫下山去了。」

展风是刑昊天的直属护卫,在天刑教里除了刑昊天不听命于任何人,而刑昊天并未下过护送的命令,原因可想而知。

刑昊天笑了笑,「你们好啊,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

「属下知罪,请教主责罚!」

「要说罚,这么多年你也没少受罚。」刑昊天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夜色中的树林……

玉寒宫那话问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刑昊天也知道,他最初想留下玉寒宫的确是因为他知道太多。

而他则是从不顾对方感觉,到想留下一个人,他已经变得太多了。

程煜见刑昊天既没有责罚的意思,也没有把人带回来的念头,在一旁心神不宁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教主你真就这样让他走了?」

「不然呢?」刑昊天头也不回地问。

「可他……」程煜一向巧舌如簧,这次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最后竟说了一句「留着多有意思啊!」让刑昊天笑了出来。

瞥了他一眼,刑昊天说:「亏你说得出来,你以为是养猴子关在笼子里当逗趣的玩意?我要的是有思想有情绪的人,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

程煜一脸惊奇地盯着他,「教主如此『善良』,实在让属下惶恐。」

听出他话中意味,刑昊天缓缓扬起嘴角,适才眉宇间那股不悦也烟消云散,连神情都变了,仍是那个冷酷狂傲的刑昊天,却又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这时程煜又说:「其实走了也好,可以重新开始嘛。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刑昊天闭上眼轻点个头。

若是真善良,他就不是天刑教的刑昊天了。

******

回到尉城之后,玉寒宫被关在房里足足半月有余,玉老爷像是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除了每天有人按时送饭,连出房如厕都不准,只等大婚。

玉寒宫委屈的想:就算坐牢也有个放风时间吧?

周家没有退婚,玉寒宫说不出是意外还是失望。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他想退婚的念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周家小姐他见过几面,的确是个大家闺秀,他曾想过就这样娶了周家小姐,安安分分过日子他也未尝做不到。

只是对他来说,要骗人容易,骗自己却是最难的。

想也好、愁也罢,除了这些,所有一切一如从前,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清风阁已经不在了。

还有三天就是成亲的日子,玉寒宫终于可以出门了。憋了大半月终于能出去透透气,他带着小厮上了街,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清风阁。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和硕大的铜锁,皱了皱眉,没说话。

「少爷,据说宋老板被人带走了,走之前散了银子给大伙儿,让他们自谋生路去。」小厮向他解释。

玉寒宫一言不发地看着门上的匾额,门后隐约传来琴乐歌声,知道那是假象,但这清风阁何尝又不是一场假象?

想走的留不住,该走的不想走也得走。半晌之后,他转身说了声,「走吧。」

小厮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问:「少爷,您好像……不怎么惊讶?」

玉寒宫轻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永远待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但路是他自己的,他自己愿意就好。」

小厮摸了摸脑袋,皱着眉,「您越说我反而越不明白了……」

「你要明白什么?」玉寒宫转身拿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有些事,还是胡涂好呀……」然后哼着小曲慢慢往人群里去了。

在尉城逛了大半天,临近晌午,玉寒宫带着小厮去酒楼,挑了楼上靠窗的雅座,吃菜喝酒看风景,许久没有的自在惬意让他心情大好。

「少爷您吃吃这个!」小厮一边已经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边把一盘没动过的点心往玉寒宫面前推。

玉寒宫对下人一向随和,见他吃成这样也只是笑笑,伸手刚要拿筷子,耳边突然听到一句,「听说天刑教的教主娶妻了……」

顿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离他们不远处的桌子坐了两个男人,看衣着打扮和随身佩剑应该是哪个门派的,其他倒无特别之处。两人似是吃饱喝足了,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另一人点头,「没错,黑白两道消息都传遍了。天刑教一向神秘,没想到这次会如此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哼!我看那什么刑昊天也不过尔尔,谁知道……」

「我说你小声点……」

说着低头又是一阵嘀咕,说什么却听不清楚了。

玉寒宫从头听到尾,明明不想去打听,却又忍不住。最后,他拿过还未拆封的小酒坛在手里掂了两下,起身走到那两人面前友好一笑。

「两位,不介意在下坐下吧?」说着把酒放到桌上。

那两人打量了他一下,其中一个问:「这位公子有事?」

「没事!」玉寒宫咧嘴笑着,「只不过有美酒自己享用实在无趣的很,步之二位有没有兴趣一同?」说着揭开了酒坛上的红布,浓烈酒香让人垂涎起来。

有这等佳酿,爱喝酒的人都不会拒绝。

玉寒宫坐下,三人各自一杯下肚之后,他语气随意地说:「小弟我刚才听两位在谈刑天教的事,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看你也不像江湖中人,打听这些干什么?」见他一身富家公子打扮,一人问道。

玉寒宫笑笑,「好奇嘛,正因为不是江湖人才想知道江湖事啊!」

那两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人又说:「那说了你也未必知道怎么回事。」

「那就随便说说呗,就当听故事。」玉寒宫拿起酒杯送到嘴边,「刚才好像听到说是有个谁娶老婆了?」

「娶是娶了。」大概也是觉得这事好笑,一人附和他道,「不过却是个男的,叫……」

另一人接口道:「叫玉寒宫!」

「噗!」玉寒宫一口酒喷得一点不剩。

******

从书房来到前厅,玉老爷进门第一眼就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双手负在身后,单看背影已是气势十足。

还未等他开口,那人转过身,年纪不大,长得气宇轩昂,只是眉宇中似有一丝邪气。玉老爷经商数十载,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此人非一般,上前客气一声问:「公子如何称呼?」

「刑昊天。」语气不卑不亢,也彬彬有礼。

玉老爷从不问江湖事,自然不知道刑昊天何许人,只是觉得以前与他未曾见过。引着刑昊天坐下,自己坐到主座上后便问:「不知公子找老朽何事?」

刑昊天微微一笑,「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玉老爷愣住了,他膝下只有三子,并无女儿,他这是要向谁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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