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难寄——暮耀
暮耀  发于:2014年02月20日

关灯
护眼

美玉无瑕才是价值连城,一点小斑都不能有,何况是这么一块破损的玉。渠复说着也底气不足,干脆不做声了。

安宁却突然出来说道:“那块玉我收了,让渠复公子进来。”

龟奴们得了令,退到一边,渠复拨开众人,拍了拍本不存在的灰尘,上到楼上把玉交到安宁手里,“还是安宁懂我,下次请你喝酒。”渠复拍着安宁的肩膀得意洋洋的去扶桑房里了。

众人探头张望,想把那玉看的清楚些,纷纷暗叹自己不识货让安宁捡了便宜。安宁不是个庸俗之人,对这些古玩玉器不感兴趣,今日真是一反常态,我看到安宁把玉收进怀里就更加不解了。

扶桑开了门,安宁招手把扶桑叫了过来,在他身边耳语道:“有人倾家荡产也要见你,我若是你就跟他去了。”

我暗笑,安宁真是体贴呀。扶桑似是没明白,瞪着双迷茫的眼睛。

安宁微微一笑:“明天给我答复。”

扶桑还是云里雾里,我上前道:“公子是许了你们的事,你们明天就走,赶快收拾东西吧。”说罢,我跟着安宁一溜烟跑掉了。

当初不知道渠复公子的心思,现在渠复身无分文哪有银子赎他,扶桑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隔天扶桑就来向安宁请辞,他和渠复公子跪在地上千恩万谢,俨然把安宁当成了再世父母。扶桑拿着个首饰盒,里面是他这辈子的血汗,一文一文攒下的养老钱。他知道安宁放了他鸨妈妈一定为难他,这钱不多却也有个交代。

安宁扶起他,从他头上拔了个簪子,檀木制的簪子平淡无奇十文钱一个,“簪子便宜,可这情谊重……便也足够。”安宁抬头,我深深的看到他眸子里。

扶桑顿时泪流不止,渠复说后半辈子愿给安宁当牛做马任凭差遣。

扶桑真心实意的感激安宁,我原先受的委屈便也原谅他了,他也是被逼无奈。

安宁微笑,我真觉得院子里的花瞬间绽放,不是小倌的风流妖媚,是真正的笑,犹如山泉润喉。这才是安宁,那个温柔细腻的人,没有来兰桂坊之前的安宁才是安宁。

一晃神,安宁已经送他们出去了。远去的马车兰桂坊再也追不到了。

马车刚走,鸨妈妈就闯了进来,怒气冲天。我吓的站在安宁身后,紧紧拉着他的衣袍。

安宁听他骂了一阵,面不改色的指了一下里间的一个箱子。很快有人把箱子抬了出来,箱子打来的时候鸨妈妈眼冒金光,里面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均是上品,见多识广的鸨妈妈都惊的咧开了嘴。当然这都是安宁的。

“想不到那小贱人藏了这么多好东西,为了个小白脸也愿意拿出来……”鸨妈妈念叨着,赏玩够了咳嗽一声,“安宁我就当卖你个面子,没有第二次了!”

鸨妈妈语气甚是严厉,依旧警告了一番才抬着箱子走了。

随后安宁问我:“你可觉得可惜,那本来是给你准备的。”

我哑然。

安宁不好黄白之物,却时常拿些东西让我收着,如今我才知道……这么好的安宁,你的那份情谊怎么还没到啊。

第8章:元宵节

又是一年元宵节,街上人山人海。

去年拉着我的人已经消瘦,苍白的脸半分没有往日神采,眼里尽是我读不懂的哀伤。

我扶着他慢慢走,无心赏灯。安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群冲走。

突然他对我说:“小山要那个彩球吗?”

去年的瓷娃娃换成了彩球,我慌忙摇头。

安宁像要证明什么似地,在一个灯笼前站定了。他拿着灯笼呆呆的站着,半响也没写下一个字。

“小山,我头痛。”安宁蹙着眉,右手压着太阳穴好像有虫子在脑里钻一样。

“那我扶你回去。”

安宁的身子都压在了我身上,他轻多了。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不许再喝酒了。”我叮嘱他。

“嗯。”

“那以后都不喝了行吗?”

“嗯。”

我知道这全无可能,他答应无非是哄我开心。我很受用,却继续装作生气道,“药也要喝,花又没生病不许倒给花。”

他踌蹉半响答道:“药很苦。”

听他如此孩子气我笑了。

走到一个石桌旁安宁不走了,坐下看人流。安宁心事变的快谁也改不了。

安宁穿的是兰桂坊最好的绸缎,领口上的白色狐裘盖不住安宁如美瓷般的肌肤,露出的一小节脖颈连着侧脸勾勒出优美的线条,无声的诱惑谁都抵抗不了。俊美的安宁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很多人纷纷侧目想多看这样的美人几眼,也有人认出了安宁嬉笑着上前调笑。安宁似是木头对周围一切兴趣缺缺,路人都把他们当成了无耻之徒噗之以鼻,调笑了一阵子自觉无趣便纷纷走开了。

游人玩乐,马车纷纷而过,车里的贵人们探出头来对着稀奇的花灯赞叹。

有一辆车走了过去,却倒了回来。街上都是人,人们都冲一个方向走,倒回来哪那么容易,那马车却慢慢的退了回来。

那是镇里苏家少爷目丹的车,苏家就他一个儿子宠的很。

我看的出来,他很是钟情于安宁,他对安宁可以掏心掏肺,甚至不亚于我对他的好。只是他是富人,我是穷人,我们的好也分了贫贱。我曾一度以为他就是安宁的那份情谊。

车上下来一青个年轻公子,刚落地就往安宁这边跑。

他一屁股坐在安宁身边,问长问短。

“公子不舒服。”我赶紧回答。

果然苏少爷紧张了起来,要把安宁拉起来。

安宁来了脾气,就是不听他的,扯开了他的手,“没是,走累了。”

碰了个软钉子,苏少爷也不生气,大大咧咧的坐下用披风将安宁裹上搂在自己怀里,他嘴上有理道:“累了好呀我也陪你歇着。”

这里风大,有个人靠着肯定暖和些,安宁也没反对,我心里欢喜。

苏目丹十七的年龄,二十七的体魄,安宁跟他一比到像个少年了。

美人在怀,苏少爷心里澎湃,心猿意马的看街上人群,开始不满足于就这么抱着了。过了一刻,我听见苏少爷哭叫道:“安宁,我错了,我再不敢了,安宁……”

安宁松开手,苏目丹立马抽回自己被握折的手急忙跳开。

苏目丹一走,身上的披风掉落,安宁打了个寒颤。

苏目丹看着安宁,终究于心不忍,试探着说:“这里风大,我送你回去可好?”

我很想答应,安宁的身子不能吹凉风,可安宁像没听见他说话。苏目丹冲我使眼神,我也只能做个我没办法的手势,捡起掉地的披风可怜巴巴的问他:“苏少爷这披风……”

苏目丹看也不看我,随便一挥手,我用披风将安宁裹严实,看着马车远去。马车并没有走多远就停下了,我庆幸苏目丹真是个好人。

街上热闹,人声鼎沸,安宁静静的坐着,从亥时初坐到丑时三刻。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花灯准备撤了,安宁还是坐着,眼神空空的看着前方,好像眼前还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微风吹过平静的湖面荡起一丝涟漪。

当湖中心的主灯终于熄灭时,我忍不住道:“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真想就在这睡一觉,以天为被地为庐。”

我气结,当即否决。

“我可不记得我的身体这么差,想当年……”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我还想听却没了下文。

片刻后,安宁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么,中都的夜也是这么宁静,大晏子民也是国泰民安。”他想起了以前,我顺着安宁的目光看到了湖对面的灯火阑珊,月亮高悬万家灯火倒影在湖水里平静无波。可惜这灯火,这笑声,这百姓,这月光,这城池都不是大晏国的。

“回去吧。”我只能这么说。

远处那辆马车还在,苏目丹跳下来将安宁接了上去。

车内铺了暖暖的被褥,安宁靠着苏目丹睡着了,苏目丹瞪着眼睛冲我邪邪一笑,吹了半夜冷风也值了。我安静的退到一边,把帘子拉紧不让风钻进来。

马车在安宁住的别院停下了,子夜是兰桂坊糜烂的开始,车夫绕道避开了前庭主院。院子里的腊梅才栽不久,没开几朵花,蟹爪兰到长得旺盛,满院子花香。

苏少爷踢开院门一阵嚷嚷,却没半个人搭理他。你叫吧,这院子里就我和安宁两人。

安宁累极了,喝完药我就服侍他睡下了。

关上门,苏少爷还没走,满脸焦急的问我:“可不可以……”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

我知他意思为难道:“公子还病着。”苏目丹看着紧闭的门,跺了下脚转身走了,“那我明天来。”

第9章:墨梅

隔天安宁早早就醒了,我劝他再睡会,他却说睡不着了。

“小山好久没练字了吧,今天安宁陪你。”

我一听大喜,赶忙取来纸笔。安宁是头牌很多客人找他,而苏目丹常来,苏公子天资聪慧不是我能比的往往安宁更喜欢给他指点一二,就更没时间陪我了。

吾家洗砚池头树,

个个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颜色,

只留清气满乾坤。

安宁教的好我已经基本能识字了,今天他教了我一首诗,可这乾坤二字我总是写不好。安宁也不恼,握着我的手慢慢写,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他却松了我的手。

安宁的手握着笔微微颤抖,他写不出一手漂亮的字了。我看他,安宁说:“小山自己写吧。”

我拿起笔又开始写,一笔一划的希望和安宁写的一样好。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跑去开门,原来是苏目丹想见安宁在院外等着呢。

“不见。”安宁淡淡回绝了。

“公子真的不见吗?”我劝道。

“不见,他本就不该遇见我,况且我们小山还要练字。”

苏家的小童见安宁如此坚决,无奈的回去了。

晚上,我想起了苏家的那个独生子。在那些达官贵人里,苏目丹是惟一一个真心对安宁好的,我不止一次听见过他要给安宁改了户籍,让他干净做人,这可是犯法的,安宁自然回绝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唯有他才能救安宁而不是我。

苏目丹也不像平常客人那样一味索取,只要安宁不愿意他从不勉强。可安宁却不这样想,安宁对他就像自己的弟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有时还刻意保持距离。苏目丹跟安宁说,你可以叫我小苏,不然目丹也可以,安宁却还是称呼他苏少爷。每每想到着我就觉得自己在安宁心里是不一样的,纵然人有三六九等,可安宁只叫我小山,这样亲昵的称呼我。

我以为有了苏目丹,安宁能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可安宁还是老样子。

我曾经问过安宁如果他像扶桑一样来去自如,他会不会跟着苏目丹走。

安宁说:“他说他可以不娶妻,一辈子陪我。如果是你你去吗?”

我欣然答应。

“这是让苏家绝后啊……”安宁这么说,这次他答的迅速,毫不迟疑。

渠复家有三个儿子,有两个已经成家,扶桑自然可以跟着。

他是想家了吧,想他的家人,想他们大晏国了。

我猛然坐了起来,他昨天提到了中都,提到了大晏的子民。当时我只顾着催他回去竟然忽略了。我欣喜若狂,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我得做点什么。

我爬起来,在屋子里开始翻找。

我记得初见他的时候,他穿的是大晏的衣物没错,当时他让人洗干净之后收起来了,我放哪里去了?我东翻西翻终于让我找到了。白色的衣物叠的整整齐齐的,用丝绸包起来了。

我打开丝绸,上好的料子,精细的做工,都说明这件衣服价值不菲。大晏和额尔克文化趋同,衣服没什么大区别很好改,我又找了些安宁现在的衣服动起手来,终于赶在熄灯前改好了三套。

幸好安宁还没睡,我兴奋的把衣服拿给他,等着他久违的笑脸,摸着我的头夸奖我。

安宁看着我拿来的衣服明显愣住了,双手摸着柔软的料子如有所思。

半响他才说道:“都是前朝旧物了,留着何用。”说罢站起身,把那些衣服一件件的丢到火盆里烧了。

我一直以为安宁把这些衣服留着就是等着以后出去了穿的,我再给他做几套他以后就可以换了,我一直这么想的。顷刻间我才发现整个中原都没有一片土地叫大晏了,大晏被我们额尔克吞并了,这些衣物你要他怎么穿?!

“安宁,我没有……”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安宁似是看出了我的羞愧,对我招招手,我过去安宁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我不是孩子了,我不要你的保护,我想保护你却总是做不好。我在安宁怀里放声大哭,“安宁,你逃走吧,下次苏少爷接你去玩你就逃走吧。”

这次安宁却没有坚定的回答我说他不做逃兵。

“那我求苏少爷救你吧,他肯定答应的。”

安宁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我看到他的眼睛闪着光。

“除非天子大赦天下,否则安宁出不去这高墙之外。”我记得他这么说。

大赦天下?天子什么时候能大赦天下?当年皇帝登基、立皇后、改换年号如此喜庆之时都没能大赦天下,如今天子立了男皇后,后宫空缺什么时候才能立太子大赦天下?!安宁竟是要一辈子在这兰桂坊了。

火盆里的火熄灭了,那些衣服一件件都化成了灰,再分不清前朝和如今。屋里只剩下烛火发出昏黄的光,照的安宁的脸一片温柔。我看着火盆里的灰烬,我的希望安宁的希望似乎也被烧成了灰。

我还是不懂他,从去年到今年。

第10章:惩罚

上次元宵节安宁答应我再不喝酒,我本以为是哄我玩,安宁却记下了,自此真的没有喝的烂醉。可惜却为时已晚,安宁的身体每况日下。那只流浪猫年龄大了,也不乱跑了,整日窝在花园子里睡觉,偶尔还跳到安宁腿上,要他抱。似乎这老猫也知道安宁的身子差了,想多亲近些。

又过了两月,萨尔镇最冷的季节终于过去了。

扶桑出馆的消息早已在教坊里传开了,渠复为了让父亲接纳他收了心,扶桑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渠复“少奶奶”,也改回了原来的名字。听说扶桑过的好,大家都羡慕的紧。

云烟知道扶桑的事是安宁帮的忙,就来求安宁了。

他爱上了个穷书生,吃口受累全不在乎,书生拿出读书钱也不到二纹银子,云烟当时就泪如雨下,实在没办法才找安宁商量。

云烟是老实人,平时就没攒下银子还常常接济身边的小厮,安宁的钱也全交给了老鸨。云烟不比扶桑,他可是兰桂坊的花魁,鸨妈妈一手调教的摇钱树,没那么容易就让他走。

所以,那晚兰桂坊的后门开了半盏茶的时间,之后又悄悄的关上了。安宁跟他说“走了就别再回来,否则你一辈子对不起我。”

云烟抱病,晚上没接客,隔天小厮才发现他不见了。

老鸨震怒,翻遍整座萨尔镇都没找到他,教坊里也没人知道云烟是何时出逃的。老鸨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第一个烧到了安宁身上。

从鸨妈妈进门的气势看来,我就觉得这次不同寻常,安宁只怕凶多吉少。

安宁自然看出来了,拉着我把我推出了房门,我还来不及说一句话门就被鸨妈妈大力关上,砰的一声震的门上灰尘都落了下来。

然后就是瓷器碎裂的声音,里面脚步声纷乱。

老鸨在里面高声骂道:“你就是皮痒了,好日子过的不舒服是不是?!想找点刺激啊!!上次的事我怎么跟你说的,真是贱骨头!!今天我就成全你,不然你永远不知道兰桂坊的厉害!把他给我摁下,狠狠的打,没我的吩咐都不许停!!”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