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自制力

秦苍将手从杜听雨的额头上离开，望着坐在地上、靠着茶几、双眼无神的杜听雨后起身离开客厅，走向里面的房间。

开门不久杜听雨再一次输在“能力”之间的对抗上，尽管这回杜听雨极力的抵抗对他带万烨霖走，坚决的信念增强加强了“匕首”的力量，但他在“能力”的级别上输了。他又拿出小刀朝秦苍划去，结果整个人被秦苍摔倒了地上，刀顺着光滑的白瓷砖滑到了一边。

秦苍知道“人造能力者”应该直接消灭“精神体”，但杜听雨是万烨霖的好友，也是杜映雪的哥哥。他本打算只是消灭“病体”后让杜映雪把杜听雨带走，让杜映雪以后看好杜听雨。但他正准备把杜听雨的“病体”用“刃”逼出来时杜听雨嘲讽的笑着说：“烨霖他是爱着我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他是爱我的！他是不会和你走的。”

“他不爱你，你们只是好友。那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秦苍淡淡的说出了事实。

“不，他是爱我的。”杜听雨瞪着他坚持的喊道。

秦苍拿着匕首，尖端快顶在杜听雨的额头：“当‘病体’被消灭时你就知道了。”

“我听说消灭‘病体’是要割断链的。”

秦苍点头。

杜听雨皱着眉看着他问：“如果我有‘病体’，你就要割断链，我就会不记得烨霖了？”见秦苍没说话，他便笑了，“那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见秦苍愣了下，他便说：“我有的选么？你会直接放了我么？不会。我宁愿死了或者像死一样，也不想失去烨霖的记忆活着。”

“我爱他！”他大喊着，“我们这辈子不在一起，下辈子也会在一起！生生世世！”

秦苍却低吼：“你爱他却这样对他！”

杜听雨大笑：“你以为爱是什么？面对一个你深爱的人，你难道就不想去拥抱他，亲吻他，将他压在身子下面，听他的喘息呻吟声，看他那种欢愉又痛苦的表情，感受他的一切？”

见秦苍沉默，杜听雨便漏出嘲讽的笑容，一字一句道：“秦苍，你和我是一样的。所以你会选择失去烨霖的记忆，将那种愉悦却又矛盾、想要为了某人疯狂的感情丢掉，感受着像拼图缺了一块那样的焦躁和不安吗？”

“杜映雪怎么办，你身边的人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秦苍皱着眉严肃的问道。

杜听雨却没什么反应：“我无所谓，”接着他反问，“如果是你，你秦苍会考虑？”

他带着骄傲的笑着，像这场争斗的胜利者似的，紧紧的盯着秦苍说：“动手吧秦苍——”

“——我不想那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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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烨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杜听雨不见了，在他眼前的反而是秦苍，正在撕他嘴上的胶带。

胶带刚被撕掉万烨霖就把脸测到一边，“呸呸”了两声，嘀咕着：“一股子胶带味老子要窒息了。”然后看着正在帮自己割绳子的秦苍，一脸迷惑的说：“你从哪冒出来的？”

“正门。”秦苍看着万烨霖被勒红的手腕，有些担心的问，“疼么？”

万烨霖缩回手摇摇头，继续问：“咋进来的？踹门？”

秦苍把绳子全部割断后有些奇怪的看着万烨霖：“你不知道我怎么进来的？”接着就把万烨霖的衣服抛给了过去，然后目光挪到了房门那边，“抱歉，来晚了，你没事吧。”

万烨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后干笑了几声，把那件划破的随便往自己身上裹了下开始穿衣服，发现自己扣扣子的手还在丢人的有点抖。他怎么说？“我不咋样，被人为了奇怪的药不知道啥时候会变成变态，衣服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差点不知道被咋样，而且也不知道为啥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怎么剧情一下子跳跃了这么多”这样的话？得了吧，这是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一切结果都是自作自受，而且秦苍也很给面子的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把，现在只要期盼药效等到回到家他一个人的时候再发作，他无法想象自己面对秦苍时药效发作后的样子。

下了床他腿还有点软，不过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了出来，希望自己等平静一些。在一旁的秦苍发现了，伸手准备扶他。

“别。”他挤出一个微笑，摆了摆手，在原地直直的站了几秒钟，稳稳的走向书桌前拿起手机，对秦苍说，“行了，撤。”然后迈着步子就往外走。

万烨霖刚出房门到客厅就愣住停了下来，而身后的秦苍看到万烨霖停住后走到他身边，看了看对方，顺着对方的视线才知道了原因。

杜听雨坐在白色的瓷砖铺成的地面上，歪歪斜斜的倚着身后的茶几，头靠在上面，表情木然的望着前方，双眼却没有焦距，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他……怎么了？”

万烨霖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半晌问道。

秦苍没有说话。

万烨霖转过头，认真的盯着秦苍的双眼，又清清楚楚的问了遍：“他怎么了？”

秦苍静静的看着万烨霖，淡淡道：“他的精神体没了。”

“你知道他有情爱妄想症么？”

“知道。”

情爱妄想症，也叫钟情妄想症。前提是患者首先认定自己被钟情，一口咬定是对方先爱上自己。情爱妄想症的病人会以为自己正和某人恋爱，幻想中的恋人有可能是偶像明星，已婚人士，或者其他条件十分优秀的理想对象，病人会认为对方已经爱上自己，但实际上两个人只有很少甚至完全没有真正接触。虽然病人有时会替对方编织借口，但也会恼羞成怒，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如跟踪、骚扰、袭击、绑架，甚至谋杀等。

“你知道为什么不只杀死‘病体’，”万烨霖带着怒意看着他，低吼，“为什么连‘精神体’也一起消灭了！”

秦苍沉默着望着万烨霖，之后他的领子一把被万烨霖抓起，接着是万烨霖愤怒的喊声：“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他也并不想那样！他是我的好友啊！是杜映雪的哥哥啊！不是只消灭了‘病体’就可以了吗？！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他也不想那样啊！”

“他是‘人造能力者’。”

秦苍平静的声音传到了万烨霖耳中。

“‘人造能力’本身就不如‘天生’的来的稳定，接受‘人造能力’的人本身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欲望，执着的想完成某件事。借助着‘能力’便可以更好的实现，这种想法不断刺激着人，人就越执着，两者不断相互影响并越来越强，过分的执着会产生‘病体’。所以就算把‘病体’铲除了，‘精神体’还在，‘能力’就在，然后为了完成某事再重复前面的路。”

万烨霖缓缓松开了秦苍的领子，转过头挪开了视线，看着毫无生气靠在茶几的杜听雨。他已经平静了些，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人造能力者’，也许他只是力量刚醒罢了？”

“他的头上有手术的痕迹，后颈下方有个标记，那个标记也在其他地方的‘人造能力者’的相同地方发现过。”

秦苍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很平静，但万烨霖却因为自己之前的鲁莽而感到羞愧。他还是有些不满，但他知道秦苍所做的也只是应该做的而已。

他想起来大一的时候刚认识杜听雨那会，他不停地叫对方“学长”，后来杜听雨笑着说“别总叫我学长了，感觉我很老。”他想了想，叫道“雨哥”，对方笑着也没说什么。之前和杜听雨不熟悉，他嫌对方有些内向、不自信、太好说话，但后来觉得实际上杜听雨待人友好，考虑周到且仔细，有耐心。他想起来自己办展板到很晚的时候杜听雨会跑到活动室，“顺路”给他带晚饭；想起来两个人在办公室被训一个小时，在老师面前乖得和孙子一样，出来后他和杜听雨一路上都在批判那个事多的老师；想起来在食堂碰见面后边吃边评论来来往往的女生，然后勾肩搭背笑着扯着话题回宿舍；想起期末考试前杜听雨叫他到教室，给他透露公共课可能考到的题目。

他是觉得杜听雨是个好友，他们也许会变为关系很好的好哥们，也可能关系好到像兄弟一样。他也可以为杜听雨做很多，也许可以到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的境地。

但他们只是朋友。

“那他到时候怎么办？”

万烨霖转过头平静的看着秦苍问。

“我会给上面报告，他们会好好安排的。”

万烨霖听秦苍这么说，点点头，把手插到外套兜里，直直的往门外静静走去，站在外面的楼梯口等秦苍。

恋爱到底什么是怎样的“爱”？

万烨霖想着，杜听雨总是不断地在说着“爱”他，这个算是那样的“爱”吗？

人能有多爱？是如果不属于自己宁愿使其毁灭的疯狂的独占欲算很爱，还是为了对方放弃了自己的一切算很爱，或者是一个人看到自己爱的人和别人跑了依然笑着能希望对方幸福算很爱？

如果没有了理智和道德的束缚，那种“爱”的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没谈过恋爱，但即使是他认为的最爱的那个初恋的女生，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十分爱，顶多八分罢了。因为他觉得投入了就要有回报，就和炒股一样，不能都赔的连渣都不剩了还往里扔钱。没回报，就算了吧！心疼之前的投入？忍忍也就过去了。

也许是他太理智了，为自己考虑的多些，更爱自己多一些。他觉得人也都是这样自私的，所以他不明白那种要死要活的“爱”是怎样的爱。

防盗门关上的沉重声在昏暗的居民楼楼道中回荡。万烨霖抬着头望着头顶上灰蒙蒙的不够明亮的灯，低声喃喃：“抱歉，雨哥。”

外面天已经黑了，万烨霖一反平常拖拖拉拉的步子，一路都走得很快。这个小区离家有一段距离，要是平时，万烨霖坐公交晃回去就好了，但今天当两个人出了小区，秦苍提出打的回家时万烨霖干脆的同意了。

在车上还没什么，下车走进小区不久万烨霖就察觉到酥麻的热流往下身聚拢，他知道有些不对劲了，于是加快了步子。秦苍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问他怎么了，他微微有些喘，挂着笑的说：“天冷，家里暖和些。”

但走了才一半不到他的速度就开始减缓了，他不禁庆幸他今天穿的外套不短，因为他自己明显的感觉到下面不争气的搭起了帐篷。他和刚跑完马拉松一样，明明外面冻得要死，热的汗都冒了出来，他甚至热的都想把衣服脱了；而且还气喘吁吁，每迈一步路都要大大的喘一口气。不仅如此，稍微一动，衣服的轻微摩擦就和羽毛在皮肤上划过似的，那种细小的从感觉四面八方而来然后在体内乱撞，撞击产生的犹如小火花一样的刺激以疯狂的速度通过一个个神经不停地从各个地方往下面汇聚。他两只手都不敢放在衣兜里，因为离下方太近，他不想忍受不住便在外面就隔着个口袋开始寻求解脱。

秦苍本以为是万烨霖走的太快了有些累所以速度慢了下来，但后来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万烨霖的速度过慢了，而且是基本上是走一步大喘两下气。他马上停了下来，橙色的灯光下，白雾从万烨霖微微张开的嘴中带着喘息声出来，消失在冷空气中，再出来，消失，连续不断。万烨霖缩着身子，微微眯着眼，眉头因痛苦而紧蹙着，脸如聚餐那天喝完酒一样的红，两手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衣服，指节突出，衣服已经被捏的变形了。

秦苍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忙伸出手去扶万烨霖。

“别动我！”

万烨霖的一声大喊犹如巨石撞到了秦苍心上，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握成了拳头，然后缓缓放下。

万烨霖还是那样站在那，他的嗓子干得厉害，也不想说话，换了几口气后等情绪稍稍平稳了，低着头说了声“抱歉”后缓慢的说道：“秦苍，你一定要听我的。从现在起，到回家，都不要碰我，和我保持至少一米半的距离。明白没？”

秦苍站在那愣了下，半晌才说出自己的猜想：“他给你喂……那种药了？”

“是啊，”万烨霖嘲讽的笑了一声，“他大爷的真阴险，又是乙醚又是下药的。这比看了十部岛国爱情动作片却不让你那啥一下还糟糕。”然后他抬头看了看，还好，只剩二十米就到楼跟前了，撑一撑忍着就过去了。

正当他稍稍直起身子准备迈步子的时候他听见旁边的秦苍认真的声音：“不如我抱你回去快一些。”

“别！”万烨霖制止道。他一个男人被一个刚成年的学生抱着简直是太丢人了。再者，他不确定到时候自己会不会脑子一团混乱，毫无廉耻的抓着秦苍不放。他就不信这么点路还走不回去了。

“千万别，我一个人就行。”

他说着，稍稍直起身子往自己单元的楼门方向移。

秦苍攥着拳头，他知道万烨霖自尊心极高，便遏制着自己把对方抱回去的冲动，和万烨霖保持在一米半的距离。看着万烨霖挪两步停下来扶着膝盖休息，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心疼，但听着万烨霖喘气的声音，那种温暖的、暧昧的呼吸的声音，却又让他觉得心里躁动着，身子开始发热。

他觉得自己可耻，万烨霖在遭罪，他却因为这件事而获得了某种愉悦感，而且并不满足那小小的愉悦感。

——“面对一个你深爱的人，你难道就不想去拥抱他，亲吻他，将他压在身子下面，听他的喘息呻吟声，看他那种欢愉又痛苦的表情，感受他的一切？”

他想起杜听雨当时倒在地上嘲讽的看着他的样子。

“秦苍，你和我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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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那刻万烨霖就靠在了墙上，他甚至连话已经不想说了，兴奋的岩浆在他身子里沸腾乱窜，在寻找出口。他喘着粗气，意识快被吞没了，不过坚持了这么久还好到家了，他不敢松懈，在混乱的大脑中控制着仅有的一点思绪。身子基本上软绵绵的连力气都快没了，他扶着墙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卫生间的方向以自己目前可能的最快的速度过去，三步之后他的腿上再没力气了，整个人就跪了下去，膝盖在地板上发出“咚”的响声。

“万烨霖！”

秦苍忍不住跑了过去，在万烨霖身边单膝跪下，要把万烨霖抱起来，但万烨霖无力的微微抬着着胳膊，将他抵开。

对万烨霖说瞌睡抵抗不住罢了，靠在秦苍身上睡也罢了，其他怎么都好，但只有这一件事他拼死拼活也不想让别人看到，那种失去意识和尊严的、只有不顾一切追求欢愉的这种事，他死也不能让人看见。

他强撑着维持着一丝意识，扶着墙想站起来却失败了。他便靠着墙，感觉整个人都在被灼烧着，跪着向前方一点点挪。

秦苍在旁边保持着那个姿势，心中的矛盾像一个个结。万烨霖皱着眉，双眼有些迷蒙，嘴唇被咬的有些出血，桃红色从脸上晕染开一直到白皙的脖颈，上面划过的大滴大滴的汗滚入衣服中，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似的倚着墙，两只手紧攥着，指甲掐在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