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睿在宾馆浴室里冲了凉，胡乱扯了浴巾走出来。回想刚刚被臭小子赶出来的样子，陈思睿有一种自己是过街老鼠的错觉。

其实他过得并不好，这两年来一直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臭小子的生活，像一个重症的偷窥患者一样恨不得天天能盯着他上学放学。可是那家伙却好像完全把自己忘了一样，哪怕是顶风冒雪在外面摆地摊也不曾回过头来求过自己，再苦再累都一个人死扛着。该死的，自己为什么偏偏喜欢上那只倔强土猫！

陈思睿点了根烟，最近瘾头越来越大，尤其是在看不到臭小子的这半个多月里。其实他知道臭小子跟那个男人婆一样的女生没有什么，可是还是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他们会住在哪里？吃些什么？会说什么话？会不会喝酒？孤男寡女万一酒后乱\性？幸好两人分别住进青年公寓，不然陈思睿不知道自己还会想出什么来。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快疯了，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被苏唯进关在病房里，天天吃着控制精神分裂的药物度日。

和臭小子弄成这样的原因其实都是因为自己吧，陈思睿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灰弹在那只顶着小唧唧的烟灰缸里。在他的心里结婚并不代表爱情，父亲和梅姨的生活是他从小的学习范本。没有父母之间的恩爱场景，只有淡如水的亲情。梅姨将大部分的爱都给了自己和思扬，甚至在临终的时候都没有和父亲说过一句话。家庭不过是一个爱心饲养地，父母就像两个做着本职工作的饲养员，爱情在家庭中难道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光有爱情就能养好孩子？

陈思睿将烟扔进烟灰缸，让它烧到滤嘴，发出难闻的气味儿。

可是……似乎有什么在慢慢改变，几乎已经忘了那的哥的长相，可陈思睿却记得对方说起家时的幸福感，老婆孩子热炕头，娃娃都知道的事情，一下子从冷冷冰冰的字眼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陈思睿想起今天臭小子看自己的眼神，嫌恶？惊讶？心一点点的揪巴起来，酸涩的液体四溅，灼伤了五脏六腑。

陈思睿打开电脑，手指轻点运行软件，韩冬的出租房无死角的呈现在一个个小画面中。臭小子没关灯，就那么大咧咧地摊在床上睡觉，柔软的肚皮从小背心里露出来，轻轻的上下起伏着。地上是被揉成一团的床单被罩，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没有那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臭小子刚刚扯下来扔到地上的。陈思睿觉得自己的心又裂开了一道口子，被讨厌到这种程度吗？连自己用过的东西也不愿意再碰？

将卧室的画面放大，陈思睿选定那张沉沉的睡脸，定格。手指一点点通过屏幕摸上去，硬邦邦的触感与土猫软软的皮肤简直是天地之差。

摸索了一会儿，陈思睿将手收回来捂在眼睛上，哑声道：“冬儿，晚安。”

71.羡慕了

韩冬在寝室里数证：“计算机，普通话，外语六级，教师资格证……”

丁赶潮也把自己的证书拿出来：“导游证，C++，PETS二三四……”

韩冬：“……”小呆你考试上瘾是吧，还拿出来专门眼气人是不是找揍啊摔！

丁赶潮纠结地拿着导游证：“听说当导游有潜规则。”

韩冬一口黑血卡在喉咙：“呸！谁潜你啊，人家美女有的是！”

丁赶潮点点头：“也对哦。”

韩冬将证书全都收起了。

丁赶潮继续纠结：“好多景点都不大安全，听说猴子还会非礼人。”

韩冬僵化，满身咔咔声的回过头去：“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丁赶潮：“明哥说的啊，明哥说外面很危险，如果拿着导游证出去玩的话一定要找伙伴。这人要比较熟悉的，因为景区也有犯罪分子，然后这人要体力好，这样才会不丢下差劲的我，然后这人还要身手好，万一遇到猛兽可以带着我逃跑，然后这人还要懂得很多野外生存知识，这样遇到突然情况就不会慌了。还有……”

韩冬打断他：“你的明哥是不是和你很熟悉，体力佳人聪明又身手很厉害？”

丁赶潮认真地想想后点头。

韩冬：“你这个明哥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啊？”

丁赶潮迷茫的啊了一声：“啥想法啊？明哥人很好的，小米也很好啊。”

韩冬有点晕：“谁是小米？”

丁赶潮：“明哥的儿子。”

韩冬哎了一声：“都有儿子了？也许是我想多了。”

丁赶潮不知道低声嘀咕一句什么。

韩冬没听清，转头拎了换洗衣服出门。

提着装衣服的塑料袋走出校门，韩冬看见那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车，车窗摇下一条缝，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

韩冬收回目光，挨着道路的另一侧走下去。

车门打开，陈思睿走下来：“我们去喝点东西好吗？”

韩冬不动声色地退后：“我不渴，谢谢。”

陈思睿身高腿长几步走过去。

韩冬像见了鹰的兔子般跳开：“都说了不去，你过来干嘛！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思睿伸出的右手停在半空中。

韩冬越走越快，转眼消失在拐角处。

钝痛蔓延开，陈思睿将手插进裤袋，低头盯着地面的蚂蚁一会儿，上车，离开。

店铺进入正轨之后韩冬就很少出去摆摊了，和高丹鹭一起租了学校附近的一间地下室当仓库和办公室，客服也合并在一起，再加上三个店主在忙时上阵，连快递公司也给了折扣，这种好事在开店之初是根本就没有的。邮费比别家节省也是招揽顾客的一个途径，毕竟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韩冬直接回家，门锁芯已经换过了，其实换不换差别并不大，想来陈思睿有的是办法能够进来，可韩冬还是觉得换了才安心。

中午的时候韩冬去了杨洋的小吃店买饭，本来杨洋店里请了一个送外卖的小哥，韩冬不必亲自跑过去，吸引他过去的却是另一个人。

韩冬在超市买了点糖果和酸奶拎着，还没走到杨洋的店门口就有一个小影子飞快地扑到韩冬身上。

韩冬笑着把小家伙拉下来：“哎哟，你可砸死我了，你知道你有多重吗？”

黑的像一条小泥鳅的孩子咧着缺了牙的嘴乐：“韩叔叔，你给俺买糖了吗？”

韩冬将袋子拿出来：“买了，不过不是给你的。”

木子李顿时满脸的失望，两条淡淡的眉毛纠结起来：“那是给谁买的啊？俺也想吃糖。”

小排骨挥舞着一只锅铲中气十足地喊：“木子李！你又管韩叔叔要糖了是不？我迟早扒了你的皮！”

木子李吓得赶紧躲到韩冬的背后，揪着韩冬的T恤不撒手。

韩冬拍拍小家伙的屁股，对木一丁说：“木哥，看你把孩子吓的，谁小时候不吃几块糖啊，真是属老虎的！”

小排骨本名叫木一丁还是木子李来了之后韩冬才知道的，小排骨小排骨的叫惯了一时也改不了口，不过总不能老当着孩子的面儿叫木一丁外号，韩冬就喊他一声木哥。当初韩冬还以为天朝没有木这个姓木兰什么的都是杜撰呢，直到瞧见木一丁的身份证才相信这事儿不是虚的，是真长见识了。

韩冬将装着糖果的袋子递给木一丁，木子李可怜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

木一丁虎着脸：“只许吃一颗，不然牙都烂光了就把你扔到动物园里跟猴子住。”

木子李吓得哇哇叫：“猴子长虱子，俺不去俺不去吃虱子。”

木一丁这才丢给他一支水果味的真知棒。

木子李得了糖果撒欢儿的跑去和附近店家的小孩儿玩了，边跑还不忘冲着韩冬喊：“韩叔叔，等俺回来。”

韩冬冲他摆摆手。

木一丁舒了一口气：“屁大的孩子鬼着呢，不能惯着。”

韩冬是啊是啊应了几声，心里想着的是下次再给小家伙买糖一定要背着他老爸。

在店里坐了一会儿，孟元将饭菜打包好递给韩冬，挤眉弄眼的说：“是不是也想要个孩子了？”

韩冬老实点头：“小李子多乖啊，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当老子的就算累吐血也认了。”

孟元拍桌子笑话他：“好像你自己生不出来似的。”

韩冬咧咧嘴，心想自己还真是生不出来，对女人没感觉怎么能成家生孩子呢那是对别人的伤害，对自己也是一种煎熬。

拎着饭菜出来，韩冬碰到和小朋友一起玩战斗纸牌的木子李，小孩子的纸牌上都是韩冬不认识的卡通人物，写着武力值智慧值什么的，木子李也不大懂，被墙角一个看起来很白净的孩子手把手的教。

韩冬摸摸木子李毛茸茸的头发：“小李子，叔走了，下回来给你带糖。”

木子李咧着嘴笑，小烂牙在阳光下泛着光：“叔，那你可早点来，俺爹一天只让俺吃一块糖。”

韩冬说了好，留下两个孩子继续玩。

走出去很远，韩冬回头看了一眼猴一样蹲在那玩的木子李，心想这也许都是命，小排骨那样的性子还是个弯的，出柜后竟然能从本家光明正大的过继一个这样乖的孩子来，连带着杨洋干活都带着老大的劲头儿，前几天还张罗着该买个房子了，不然木子李以后没有自己的房间会耽误孩子学习。

自己呢，韩冬在心里苦笑一下。连本家都没有，过继更是无从谈起。他也想有个家，属于自己的小家庭。陈思睿那人怕是指望不上了，人家怎么样都是要结婚的。自己既然放不下他又没那个当小三的脸，就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吧。只是……即使没有另一半，如果有个孩子的话，生活会不会变得充实的多？

韩冬却知道国内的收养政策，像他这样的除非老到一定程度，否则还真不能跑去收养一个孩子回来。再熬上二十年么？那时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不能照顾好孩子还是两说呢。韩冬踩着马路牙子摇摇晃晃的走着，心里默默期盼，老天要是能赐给我一个孩子该多好啊，我一定全心全意的疼他。

72.跟团了

教师节过后天气又开始凉爽起来，到了该用飘逸的丝巾妆扮颈间的时节。韩冬在许多小网站发现了自己店铺的广告链接，有的是自己无聊时点小游戏时发现的，还有的是客服挂机时点了盗版小说网站找到的，零零总总算起来不下七八处，这还仅仅是他们自己找出来的。

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韩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陈思睿搞出来的，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当初店铺的销量会一下子好起来，一直以为是自己努力后的苦尽甘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联系网站管理，对方不愿意透露客户姓名，韩冬也不为难人家，只问了相关费用是多少。

韩冬用计算器将那些网站的广告费加起来。

客服小春天忙活完顾客点开娱乐八一八的网站看八卦新闻。

小春天：“哇塞，又一对明星眷侣结婚了啊，我靠，结个婚搞的跟盛典一样夸张，要不要这么浪费啊。唔，嘉宾都是明星，实力唱将耿亦铭，超模姚瞳，著名创作人许枝歌，玉女派的掌门人黄飘飘，哇塞，还有名媛席云琳，她这条裙子好美！”当班客服小春天是个活泼的小美女，自己看娱乐新闻也能乐得什么似的。

韩冬在听到席云琳的名字时按着计算器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在纸上用力写下钱数，将计算器关掉。有些人情还是……不要欠着的好。

忙过了十一中秋大促，韩冬和高丹鹭商量着带着店里的人出去玩一趟，高丹鹭在网上找了各种团购网站对比。

韩冬：“要不去泡温泉吧？还有那个海水游泳馆叫什么的来着？咱们周五晚上先在市内吃饭然后出发到那玩一会儿，夜里不是有休息大厅么？第二天上午吃点东西转一圈再返程，嗯，午饭最好订农家乐，实惠还便宜。就是车有点难办，咱们好像都不会开，不然就可以租车了。”

高丹鹭：“好像碧波仙境还提供免费早餐，我看看有没有包车的团。”

比较之后两人选择了一家小旅行社的温泉两日一夜游，包住宿四餐往返车费和门票，一人不到二百块。

选好日子之后高丹鹭就直接联系那家旅行社确认详情。

韩冬统计人数，除了网店员工之外家属可以跟去一起玩，不过家属们要费用自理。

韩冬特地去了一趟小吃店问杨洋他们要不要去。

杨洋将手在毛巾上擦干：“木木带着孩子去吧，我留下看店。”

孟元泪眼汪汪的瘪嘴：“俺也想出去玩。”

木子李安慰她：“汤圆姐，俺不去，俺留下来陪你。”

孟元眉开眼笑地在木子李的脸上亲了一口：“哎哟，还是小李子最好了。”

木子李害羞地抹抹脸蛋，躲到韩冬身后。

木一丁扒着蒜皮说：“就让韩冬带着小李子出去玩吧，我留着干活。等会儿我去个这小子买点吃的，省着他磨人。”

木子李被说得又羞又愤，呲了半天小烂牙也不敢出声，他爹凶的要死，这功夫要是敢顶嘴，晚上自己和杨爸爸都别想好了。

韩冬赶紧说：“别着啊，一天费用多少我出了，你们现在寒暑假也不闲着了，出了玩玩白。杨大哥也太拼命了，暑假学生都没了还要出去打零工。这钱是得挣，可也不是能一天就挣完的，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

杨洋叼着烟想想：“关一天门算球，带咱儿子出去玩。咱家李子还没泡过温泉呢。正好咱们店里三大人一小孩儿，门票多少一会儿木木点给小冬儿。”

木子李扑过去抱杨洋大腿，杨洋顺势将他抱起来举过头顶。

已经七岁大的孩子骑在杨洋的脖颈上脑袋几乎能顶到小吃店的天花板。

木一丁嗔怪：“快放下，一老一小都没个样！快下来，别摔了。”

杨洋叼着烟一步一扭：“我儿子，还能让他摔了？摔了还有老子垫着呢。”

木子李抱着杨洋的脑袋兴奋地嗷嗷叫。

韩冬羡慕的看着，反手将木一丁递过来的钱推回去。

木一丁哪肯，两人争执不下。韩冬抽了几张大票，剩下的说什么也不肯收了。木一丁只好跟韩冬说让人出发那天都到店里集合，大家一起吃了早点再走。这回韩冬没推辞，利落点头。

提前和高丹鹭去超市买了几大袋的零食，又扛了两提水回杨洋的店里。出发前韩冬将零食和水分给大家，特意把爽歪歪和牛奶软糖什么的放进一只卡通小书包里递给木子李。

小孩儿吓坏了，忙躲到杨洋身后：“杨爸爸，爸爸。”

杨洋呼噜儿子的脑袋：“你韩叔叔给你的，拿着。只此一次，以后可不能随便乱接别人的东西。”

木子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包，不住地用小手在海绵宝宝的挂件小玩具上摸来摸去：“谢谢，韩叔。”

韩冬摸他脑袋：“吃的是叔买的，可书包是你高叔买的，去谢谢你高叔和小可阿姨去。”

木子李就颠颠跑去道谢，惹得小可忍不住轻轻掐他的小脸蛋。

坐公交车到集合的广场，到处都是旅行团的大巴。众多陌生人三三两两散落来，还有很多老头老太太戴着鲜艳的棒球帽，拉着横幅上书‘不老美之家’。

韩冬喜欢孩子，一路牵着木子李的手逗他玩，不时讲个故事说个笑话。木子李害怕虎着脸的小排骨，在韩冬身上扭来扭，不停地扒着他的衣襟央求他再说一个故事听。

店里的小客服们基本都带着男女朋友过来的，只花一半钱就能跟着对象出去玩什么的可不是天天都有。

到了出发时间，导游们纷纷举着旗子出现。

韩冬一直以为女导游都挺漂亮的，亲眼见着了才发现也就一普通长相，还没有陈思睿一只手好看呢。领团的女导游身材臃肿，嗓子像是八十年代的自行车铃，知啦知啦跟上了锈似的。就连木子李听了之后都皱着小脸，表示还是韩叔讲故事更好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