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马车，不出所料，是北越王子。“王子，清荣都按吩咐做了。”北越王子眯着眼睛看着我，“你怎么知道这马车在等你？”“王子多虑了。吴将军不过是请苏淸荣喝两杯小酒，切磋些兵法。至于马车，如果不是不想让外人看见，还真不用把车包裹得这么严实。”北越王子撇了撇嘴，回身吩咐，“去太子府。”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北越王子的用意，他想拿我做人质，不等他妹子春宵回来我也甭想走。

北越王子把我带回了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琉璃盏、翡翠灯、脂玉床、蚕丝被，样样不少。“王子，苏淸荣不累，在书房候着就好。”北越王子挥退了旁人，百般无赖地挑着烛芯，“我妹妹春宵，我床上没个暖床的不是寂寞？”你妹妹春宵那是你安排的，你也可以给自己安排。明德帝有一句话说得对，是太子就不缺暖床的。“那苏淸荣告退，太子好生休息，须知‘春宵一刻值千金’。”

“原来你也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清荣，站那么远干什么，坐。”王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出来的床。我原地没动。“清荣，我知道你是个雏儿，可你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怕的。这红绡帐里的快活滋味你就不想体验体验？”北越王子向自己的床上一歪。

我摸了一个凳子坐下，正对着他，“王子，我们都见了两次面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北越王子虽然言语轻薄但是他身上从没有散发出像云舒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场，实话说，我一点儿不觉得北越王子会对我有什么兴趣。“清荣啊，你说个实话，岳勒太子和十皇子你到底喜欢谁？”

“苏清荣佩服，北越情报灵敏，这等琐事都有人报告。”王子吹了一声口哨，“王子还没说自己的名字呢。长夜漫漫，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公主才会回来，总是王子王子的叫不顺嘴。”王子看了一眼我，脸憋青了，“我叫大力，大小的大，力量的力。”我哈哈大笑，边笑边拍桌子，“好名字好名字，大男人才能力定乾坤，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处浪尖风口尚能扭转局势。加之名字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好名字啊好名字。”

第 13 章

“苏淸荣，你知道你现在是我的人质么？”大力王子厉声问道。

“知道知道。不知道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你闲聊。”我揉了揉笑得流泪的眼睛。

“那你还敢笑！”

“不笑我多冤！”

我和大力王子算是杠上了。大力王子撑起上半个身子，气得嘴唇都在哆嗦。“别笑别笑别笑！”他用力拍着自己的鸳鸯枕。

“大力，劝你一句话。为王者如不能平心静气又安能治国平天下。看人要眼神更要心神。一国之主是不能有自己的情绪的，就是有，也不能轻易让人知道。”

大力王子终于不那么激动了。“清荣啊你有没有兴趣留在北越？”

“这话清荣可受不起。清荣虽出身官宦世家，但是自小调皮，受不了这些约束。”

“回到岳勒你就受得起了？再说我应过你要你不做妃子的。”

大力王子你可是真够实在的，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还用得着在乎之前的诺言么。你就是不履行承诺又如何，不过是死一个他国的太子宠妃。我摇摇头，这样的王子根本就不是明德帝的对手。

“哥！成了！”是大公主。

这一对龙凤胎站在一块儿可真是够赏心悦目的。一般个头，一般容貌，一般体态，一般神情。天雕地琢，竟真有这般人物！

“天色不早，苏淸荣告辞。”我朝这对兄妹拱拱手，回身要走。

“苏公子，你今早说的什么马什么防线的，能否和我详谈一二？”说话的是大公主。我回头一笑，“大公主，今日苏淸荣已经与贵国的吴有亮将军详谈过此事。吴将军虽不识字，但是禀赋过人，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苏淸荣只会纸上谈兵。这国家大事，大公主与将军商议即可。在下告辞。”

听见吴有亮的名字，大力王子的脸立刻红得和猴屁股一样。有猫腻！

回到偏房，明德帝和孙应翔都在。但是让我有些惊悚的是八皇子在，五皇子不在。明德帝居然安排的是五皇子与大公主春宵一度。我跪下行礼，告诉明德帝大公主和王子都没有发现异常。明德帝点点头，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突然，八皇子扑上来，搂着我的脖子抹鼻涕眼泪。“雅奴成我的皇嫂了，我媳妇丢了。呜呜呜……”我也觉得无奈，我明明说得是八皇子更不靠谱。我拍了拍八皇子的肩，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想当初，我们班的班长和我在一个宿舍，他的女朋友是班里的团支书。班长和团支书对对碰，几乎是每所大学都存在的模式。团支书是我们班学习第一，加上相貌可爱、身材正点，追求者当然不止一个。后来团支书在班长不知道的情况下红杏出墙，还特刺激的在亲嘴的时候被班长碰到了。班长买了两瓶白酒，喝了一夜。最后我们是在

厕所发现他的，当时班长几乎已经不省人事，吐了一地的胡萝卜。谁问都只会一句话，“我没事！”；谁碰他酒瓶子他就火，“不给！”。后来我第一个放弃，直接把班长关在厕所里等第二天打扫卫生的大叔报警。从此以后，我最怕有人失恋。

八皇子在我的怀里抖得像一只落汤鸡，我能说什么呀，我能给你一棍子把你打晕了好让你消停么？

“苏淸荣，你和云清在一张床睡。”明德帝给孙应翔打了个手势就自个儿安息去了。我勒个去，你个皇帝造的孽，你凭什么不抱着自己湿漉漉的儿子睡。

实在没办法，在床上我开始给八皇子讲“小美人鱼”的故事。“从这个故事当中你能学到什么呀？”八皇子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不出声。“说明爱情是奉献不是索取。”八皇子听到“爱情”这个字眼，大大的眼睛里又盈满了泪水，大鼻涕都蹭到我的肩上了。我又讲了一个叶芝不能和爱人长相厮守的故事，还特深情地背诵了一遍《当你老了》。“从这个故事当中你能学到什么呀？”八皇子吧唧吧唧嘴没出动静。“说明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这回八皇子“吭哧”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你有太子，有十皇子，有大皇子，有四皇子，还有老十二、老十三、老十四。你是不会懂我的，呜呜呜……”

我不哭多冤哪！八皇子你讲点理好不好，俺没红杏出墙；俺没水性杨花；最重要的，俺是个纯爷们；最最重要的，俺是找弟弟的。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听见门开关了至少两次，想是明德帝把五皇子换回来了。

其实明德帝的计划很简单，首先让我告诉大公主我已经买通了护卫并令其在茶杯了下了春药，然后让大公主在某时以商量属国事宜为借口去明德帝的卧室，再然后就是蜡烛燃尽、一片漆黑、药效发作、孤男寡女、早做早回。当然，明德帝只在之前露脸，之后就都是五皇子的事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五皇子正坐在我的床边上，一脸春风得意、狐狸吃饱了的嘴脸。我推了推快要压死我的八皇子，让他翻个跟头脸朝下睡。

“五皇子起得好早。昨夜辛苦，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

五皇子谦虚地摇摇头，指了指睡如烂泥的八皇子，“他和你睡，会有很多人不高兴。”

“这屋子里只有三张床，还难为八皇子和我对付了一夜。”

“不对呀，我昨晚明明没在这儿睡。”

我知道二傻子脑子里想得是什么。走了一个，所以三减一等于二。“五皇子，昨晚皇上和孙侍卫都是在这里睡的。”五皇子慢慢地点点头，转身回自己的床上去了。

我再一次慨叹，皇上你真会给人家挑女婿。

今天的圆桌会议就是双方

摊牌的时候了。

对岳勒最有利的方案当然是：双方军队三分之一镇守冉、彬，三分之一绕道攻打岩寒山后的北寰腹地，三分之一在至居水边待命，要么来个水淹三军；要么干脆切断水源，等北寰不战而降。最后大公主发现自己怀得是二傻子的种，乖乖成为岳勒皇妃。北越大力王子现身，成为对岳勒言听计从的属国国主。

可，算盘永远都是现打的，计划永远都是会改的，预言永远都是不准的，计划外单列永远都是存在的。北寰的外交部大臣居然来签停战协定了！据说是因为北寰后院失火，外加牧民起义。更可悲是，我这次终于受到了一个妃子应有的待遇。在所有人开会的时候，我，后院的干活！

在回程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我问明德帝，这回北越成不了属国了，怎么办。他笑笑没说话。我又问，北越公主万一真的怀上了五皇子的孩子，怎么办。他依旧笑笑没说话。这时，八皇子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我是王八，我是王八，我是王八。”我朝明德帝咧咧嘴，您的儿子真的不是我教傻的。

又是三天三夜。快要到岳勒的时候，明德帝终于和我说话了，“当时北越王子问过你，太子和十皇子你到底喜欢谁。清荣，你想怎么答？”我的肠子百转千回，终于挤出了一句，“在下喜欢岳勒，绝不会背叛岳勒。”明德帝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剩下的路途中，就连一个字都没有再和我说过。

第 14 章

我回了苏府。

还没有进门，莫桑就甩着鼻涕和眼泪朝我汹涌而来。“爷啊，我的爷诶，瞧您瘦的，瞧您黑的。这要是让我跟去，哪能让您受这个苦，让您遭这个罪。爷，您赶紧进屋歇着，我叫张妈给您煮好了猪蹄面。这上马饺子下马面，讲究。去去晦气，啊。”

“小兔崽子，说什么呢你？”我的刑部尚书爷爷狠狠地给了莫桑一个耳刮子。“荣儿跟着万岁能去什么晦气。滚！给你主子铺床去。”

莫桑把最后一把大鼻涕蹭到了我的袖子上之后，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给老爷子跪下，行了礼。老爷子开始往我的肩膀上抹眼泪，“荣儿啊，你个小兔崽子走都不知道说一声。苏家人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没长良心的小白眼狼。让爷爷看看。北越那个穷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荣儿啊，想吃什么就说。”我现在其实别无所求，就想换件新衣裳。

“老祖宗，我挺好，您赶紧回屋歇着吧。别闪了老腰。”

“小崽子说什么呢。回屋回屋，你爹你娘你大舅都在屋里呢。这一路上啊，亏得有你大舅，否则还不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

我听着听着就不是味儿了。我大舅不是俺娘的哥么，那不就是武林盟主么。我什么时候遇见我大舅了？

一进屋我差点晕过去，俺知道俺大舅是谁了，北越那个脸上带疤的将军，吴有亮。“你你你你你，不是21么，哪来我娘这么大的妹妹？”我说话都磕巴了。我娘和老爷子刚要伸手揍我，就被俺舅舅给拦了下来。“荣儿，我辛辛苦苦和你去了趟北越，你怎么就不知道谢谢我。”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文版舅舅。换了天蓝色的长衫，腰间还系着一条青白色的飘带，上乘的佩玉是有名的“绿幽灵”，足下一双厚底鹿皮靴，头戴一颗八宝夜明珠，而且脸上那个难看的肉疤没有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和我的漂亮娘是一个出厂地。

“荣儿，是不是觉得舅舅太帅了，你都看傻啦？”俺舅舅随意地搂住我。

“哪里哪里，您这是从武买卖的变成了文买卖的，外甥有点儿不适应。”

舅舅哈哈大笑，“荣儿你真好玩儿，舅舅太喜欢你了。”边说他边伸手掐我的脸。“想吃什么和舅舅说，舅舅带你上街。”

我的漂亮娘一把把我从舅舅的魔爪下拉了出来，“哥，你不是还有半局棋要和浊瑜下？”舅舅“哦”了一声，回身拉着我的爹高高兴兴地走了。就这，武林盟主？

“娘，我舅舅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我拉了拉娘的袖子。我的漂亮娘先低头在我的脸上狠狠亲了两下，推着我向我的屋里走，“从你走。你舅舅武功了得，但是为人有些不正经。荣儿记着可别和你舅舅单独喝

酒。”我挑了挑眉毛，“已经喝了。”我的漂亮娘顿了一下，“就当没喝，他说什么都当耳旁风。”

“我舅舅说他就逛过三次窑子。”

“你舅舅确实就去过三次青楼。”

“我舅舅说他21。”

“再加上12。”

“我舅舅说他别无所求，就希望将来的媳妇儿有我十分之一漂亮。”

“我生的儿子当然漂亮。”

“我舅舅说他少一个暖被窝的女人。”

我的漂亮娘深吸了一口气，“你舅舅确实还未婚配。”

“我舅舅还说，他看了我觉得娶个男媳妇也不错。”

这次我娘终于山洪爆发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内力狠命吼了一句，“公孙渡龙，你他妈给我滚过来。”我舅舅也是有意思他用内力回吼了一句，“我他妈下棋呢，一会儿再滚过去。”我的漂亮娘拉着我回了我的小巢。

“荣儿，跟娘说句实话，你是真的喜欢太子或是十皇子么？”真有意思，一个问题仨人问。开心辞典？我能连线小悠场外求助么？娘叹了口气，“我不是告诉你要小心十二皇子，十皇子和太子了么？”

“娘，天地良心，您什么时候嘱咐过我这个。”

“兔崽子，你去十皇子府上的那天我不是塞给你一张纸条，还叫你看过就吃了，忘了？”

哦，那张，我又不是军情六处的我上哪儿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孩儿愚笨，孩儿没看懂。”

我的漂亮娘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荣儿啊，我不是写了十二、十、三，还从中间断开了？”

“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二、十三。还有，您干嘛断开写？毛笔又不漏油。”

“能是一和二吗？大皇子和二皇子小老婆都不知道娶了几房了。太子、十皇子、十二皇子，都有龙阳之好，都是断袖！”

“断袖？那不是绝交的意思……”话说到一半我才寻思过味来。哦，是这个意思，当初十皇子说他和纸上的那些不一样是说他和纸上其他的那些都不一样。我伸手打了娘一下。“这么大的事您怎么写暗号啊？怪不得十皇子说您嘱咐得周到，害我都没看懂。”

我的漂亮娘刚要发作，门开了，舅舅一脸谄媚地蹭进屋，“妹妹，我滚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小的去办。”

我看着舅舅，脸皮不知道是第几回在抖了。我的漂亮娘没稀罕搭理他，舅舅也不气。我娘突然一喝，“公孙渡龙！你怎么什么都敢和我家乖儿子说。荣儿是苏家的独苗，难道就不是我的心头肉了？你看看这出去一趟把他给瘦的，我生他的时候可是九斤足！我怀胎十月吃了十多头猪的猪蹄子，我容易么我？”

舅舅伸手要去擦我娘的眼泪被我娘一巴掌甩出二里地。“我敢和荣儿说什么呀。我化妆成吴有亮混进议事堂，就差

没装成小狗跟在他身后了。”

舅舅和娘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说到激动之处还会你一拳我一掌地切磋切磋。真难为他俩，在只有回身之余的屋子里居然还能保证不踩书，不惊鸟，不碎花瓶。在一阵阵的旋风中，我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别扭。舅舅刚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还顺手扶了一下架子上的吊兰，我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