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不好，是看不清人的。不过，你看起来跟那时候一点也不像，刚刚真没认出来。”

“那天画了个浓妆，嘿嘿。”黎青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话说回来，你长得可真好看，早知道那天就不亲顾延翊那个家伙了，明明后面有更好的！”这话虽然说得悔恨，但南悠看得出来，对于那天的事，她还是很开心的。

“我就算了，英雄救美的可是他，奖励自然也是该归他的。”

看着越聊越欢的两个人，顾延翊终于忍不下去了，站起来朝外走了两步，说：“黎青，给我过来！！”

“快去吧，有人吃醋了。”南悠看见顾延翊一脸的气急败坏，笑着拍了拍背坐着的黎青。

黎青回头瞟了顾延翊一眼，无可奈何地对南悠说道：“对不起啊，我过去一下，他平常不那样的。”说完朝顾延翊走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南悠收起了嘴边那一抹笑。

这顿饭顾延翊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对，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对，总之，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看着南悠跟黎青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而且，还相处得很好的样子，真闹心。

顾延翊很吃醋很不满。自己认识南悠快二十年了都没见过他这么温柔细心的样子。幻想的不算。他凭什么要对这个刚认识丫头这么好？他究竟知不知道老头子把她安在自己身边是干什么的？还有，黎青这个死丫头凭什么坐在自己和南悠中间？！！

顾延翊一筷子一筷子地戳着碗里的饭。饭都要哭了。

“南锦啊。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算个东西吧。”顾老爷子突然说道。

“算什么？”

“替我算算延翊跟小青的姻缘。”

话一出，南悠顿了筷子，黎青脸红了，顾延翊一口饭卡在了喉咙里。

“算姻缘啊……哎，我都一把年纪了。南悠，你给他们算算吧。”南师父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这下，顾延翊彻底觉得自己要被这口饭噎死了。

南悠没有说话，不过只是一瞬便微笑着答道：“好啊。只要顾叔叔不嫌弃我经验不够。”

“说的什么话，我对你是完全有信心的。那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这一句，南悠是看着顾延翊说的。

“爸，这都什么年代了，算什么姻缘啊？再说，我跟她又没什么。哎，你掐我干嘛？！”顾延翊怒视着坐在旁边的那个一脸假笑的黎青。

“你知道什么？吃你的饭。”顾老爷子一句话堵过去。

“……反正我才不跟她算。”

顾延翊从来没觉得哪顿饭这么难熬过。让南悠给他们算姻缘？是不是下次就要让南悠给他们证婚了？！顾延翊很生气，他气父亲什么都不说自作主张，气自己拖着时间没有直接明白的拒绝黎青，更气今晚比平时还要温文尔雅的南悠！他也很不安，他不安父亲说一不二的性子不知道还在心里密谋了些什么，不安黎青之前说的要跟自己好好相处的真实意思，更不安南悠今晚的平静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是真的可以对自己相亲结婚什么的都无动于衷！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顾延翊借口送黎青回去，拉着南悠一起出了门。然后又好说歹说地打消了黎青小姑娘要去酒吧续场的念头，把她送回了家。最后总算争取到了一点跟南悠独处的机会。

“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吧？”目送黎青走进了家门，顾延翊转过头问。

“不早了。开车回去吧，明天还有班要上。”南悠没看他，径直朝副驾驶走去。

“……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么？”南悠转身看向顾延翊，瞳孔黑得朦胧，像是被什么缠绕着化不开。顾延翊突然觉得眼前这人的面孔模糊起来，唯一看得清的，只有那双眼睛跟皱起的眉。

南悠那样的眼神盯着，顾延翊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千言万语卡在胸口，灼热得很，剧烈的疼着。

闭上眼睛，顾延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没什么。下次再说吧。”

直到顾延翊到南悠送到家门口，一路无话。

在门口，顾延翊张开双手抱住了南悠，只一下，还没等南悠做出反应就松开了手。笑着说：“晚安。”

“……晚安。”

第九章

南悠从小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别人要一个星期才能掌握的东西他可能只需要一天。倒也不是他多天赋异禀，只是因为性子太沉。心无杂念，学东西自然是快的。

命理学其实是很枯燥的东西。特别是对于小孩子来说。曾经顾延翊拿南悠的书看来玩，结果没翻两页就烫手似的扔了，从此他就常常用同情的目光看南悠。不过，南悠本人倒是自得其乐。南家到了他这一代，其实早不靠这个为生了，南师父虽然希望他传承倒也并不强求，是南悠自己从小就表现出了对命理学的兴趣。南师父很欣慰，便把那些准备压箱底的书都翻了出来给他看。

如果南悠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用这个来替顾延翊那家伙算姻缘，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去看那些个书。

“我算过了，他们命格挺合的。”书房里，南悠坐在顾老爷子的对面，茶几上摊着顾延翊和黎青的八字。

“哦？那就好。”老爷子喝了口茶，轻轻叹了一声，“哎。我并不是那么古板守旧的人，命格这些，信则有不信则无……啊，这么说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南悠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那小子自小没了母亲，跟在我身边长大，我忙起来也常常顾不上他，从小也就跟你稍微亲近一点。说句不好听的，我总有一天是要走的，而你也会有自己的家庭，纵然我留给他再多的东西，感情这一块也是我无法填补的。我这一辈子，算是尝够了思念和孤独，我不希望他也经历这些，总想着能有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这么说，你明白吧？”

“嗯。我知道。”

“黎青那丫头我看着挺不错的，虽然年纪还小，倒也懂事。你觉得呢？”

“那日见了，觉得是个挺讨喜的女孩子。”

“我看，就让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到时候跟黎家商谈商谈，给他们把婚定了吧。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南悠没说话，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小悠啊，你好像也还没女朋友吧？”

南悠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没想到顾老爷子会问到自己身上来，摇了摇头。

“这些年也没听你说谈恋爱什么的，知道你们学医的忙，但是也不能因此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南悠始终沉默着。

“你同延翊一般大，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心里早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了。从小你就比那小子让人省心，所以我相信这些事你是可以自己拿主意的，用不着我们去掺和。不过我们做长辈的，总还是希望能看到你们成家生子，生活幸福……”

“我知道的顾叔叔，”南悠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哦？是嘛？”听到南悠突然地发言，顾老爷子有些惊讶。“之前可一直没听你提过……这事你父亲知道吗？”

“只是我单方面的，对方还不知道，所以没跟爸爸提过……”

“小悠，要是真的喜欢的话就告诉人家，机会从来是不等人的。”

“……我知道了。”

……

顾延翊站在书房门口，拿着玻璃杯的右手青筋暴露。什么？他有喜欢的人了？！如果不是自己恰好路过，是不是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开口告诉自己？

也是，不就是个邻居加玩伴，人家有什么义务事无巨细地跟你交代？

顾延翊自嘲地笑笑，回房拨通了温嘉域的电话，约他晚上到上次的酒吧见面，不用通知南悠。

酒吧里灯光闪烁，喧哗声震耳欲聋，可这都挡不住温嘉域骤然瞪大的眼睛和拔高的声音：“你说什么？！！南悠有喜欢的人了？！”

顾延翊白了他一眼，说：“看你那样子也是个不知道的。我以为他只瞒了我呢。”

“喂，真的假的？我可是从没听他提过！难道是医院里的护士妹妹？？”

“……”

“不会啊，我们也算见得勤的，要是有情况我应该能发觉的……”

听着温嘉域在旁边一个劲地碎碎念，顾延翊无话可说，心想你个二货，能发觉什么！

不厚道的说，顾延翊听说温嘉域也不知情的时候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至少自己不是刻意被他瞒着的，只能说他是谁都没透露。也许是因为他说的，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意思，所以不想提起吧。

去美国之前，顾延翊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对南悠的各种事都尽在掌握，喜欢他的人倒是一抓一大把，倒真没看见他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准确的说，没见他对哪个人上过心。现在说有喜欢的人，不会真的是医院里认识的吧？！

难道自己去美国的这三年，竟然给了某个女人可乘之机吗？！

顾延翊越想越咬牙切齿，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

“……没想到南悠的地下工作做得这么好，诶，喂，顾延翊你搞什么，怎么把整瓶酒都喝了？！这个多少度你知道吗？！”本来还在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温嘉域不经意一瞥，发现顾延翊面前的酒瓶居然空了，吓得赶紧夺下了他手中的杯子。

“还给我，混蛋。”

“顾延翊你清醒点好不好。至少往里面掺点果汁再喝啊，这么喝……喂，你不是在故意买醉吧？！”

“谁买醉了，啊，我像是那么没出息的么？！”

你像！温嘉域腹诽。

“有种就现在去找南悠摊牌，跟他说老子喜欢你，你不能去找别人，窝在这里喝酒是干什么。”

“杯子还给我你个二货。”

温嘉域纠结了，这家伙喝醉了怎么说话这么混蛋。你才是二货，你全家都是二货！！

正在这时，温嘉域的电话响了起来。

“什么？我在哪里？在酒吧啊。啊？说什么，我听不清！学校？学校怎么了？喂？喂喂？”

电话突然断了。

温嘉域望了眼躺在沙发上说胡话的顾某人，有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叹了口气，拨通了南悠的电话。

“喂？”

“喂，南悠啊。”

“怎么了，这么晚。你在酒吧？那边吵死了。”

“是啊是啊，哎呀这个不重要，你现在能过来趟么，顾延翊那个死人喝醉了！”

“喝醉了？他怎么了？”

“这个你自己问他，拿着酒就猛灌……总之你过来接他一下吧，刚我弟打电话过来，好像是学校那边出了什么事，我得去看看。我们在F&F。”

“……好吧，你等一下，我就过来。”

南悠本来已经准备休息了，接了电话只好起身换衣服出门。到了F&F门口就看见了靠在车门上的温嘉域。

“你可算来了，喏，他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温嘉域朝副驾驶上的顾某人努了努嘴。

南悠皱眉：“挪我车上去吧。”

“算了，车钥匙拿来，你今天就开我的车回去吧。你不知道，他死沉的，我喊了俩酒保才把他弄上车。先走了，拜~”说完，温嘉域就开着南悠的车绝尘而去。

南悠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上了车。这家伙搞什么，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啊。现在送他回去恐怕要把顾叔叔气死。想了想，南悠把车开往了另一个方向。

顾延翊半路中醒了一会儿，看见南悠在开车，笑了笑以为自己在做梦，又迷糊了过去。

南悠扶着走路踉踉跄跄的顾延翊往房子里面走，一边走一边低咒，这人果然死沉！刚进门，想着终于可以解放了的时候，南悠却被顾延翊一下压在了门上。

“南……悠……？”顾延翊盯着被自己按在门上的人，看不分明。

“是我，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被这突然的变故一惊，南悠皱眉推了推顾延翊。

“是你吗？”顾延翊抚上眼前这人的脸，“真的是你吗？……”

“顾延翊你发什么疯，快放……唔！”最后几个字被顾延翊生生地堵在了嘴里。

反应过来的南悠瞬间瞪大了眼睛，推开顾延翊，“你干……”话还没说完又被他堵了回去，迎接他的是更加激烈的亲吻。

南悠一拳打在顾延翊的肚子上，顾延翊终于咳着倒在了地上，只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南悠仔细一看，他居然睡着了！

用手背从唇上擦过，南悠低声骂了一句：

混蛋。

第十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延翊觉得头疼欲裂。宿醉真是要命，果然放纵的结果就是自作自受。

不过，自己这是在哪里？

勉强撑着坐起来，顾延翊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房间的构造很简单，除了自己睡的这张床，就只有一个桌子，一个衣柜，窗户旁边还放着一把竹摇椅。

再一次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这个地方，顾延翊坐不住了，揉了揉太阳穴爬了起来。

走出房门才发觉，这原来是间小公寓。整个基调跟那房间一样简单，但是却有种说不出的温馨舒适。餐厅的桌上摆着几只碗，上面扣着碟子，可能是怕它们冷掉。咦，旁边好像还压了张纸？

“我上班去了，早餐都在桌上，要是冷了就自己热热。公司那边我帮你请了假。对了，吃完记得洗碗。——南悠。”

南悠？没眼花吧？这是他的房子？没听说他从家里搬出来啊……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难道昨晚那个人真的是南悠吗？！

苍天可鉴，昨晚顾延翊是真的喝醉了，但他并没有失忆。他记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南悠……不过那不是在做梦么？自己后来好像还……脑袋自动重组了一下昨晚的画面……呃！！原来那不是做梦吗？！！！顾延翊瞪着手中捏着的字条，那真实的触感告诉他，是的，你昨晚确实是跟那人呆在一起。如果那个时候自己真的吻了他，那么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顾延翊努力回想着，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顾延翊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近了那人，却是个这么乌龙的情况。不应该啊，自己设想过那么多缠绵悱恻的情节，怎么事实完全不沾边……一纠结，大脑就叫嚣着要罢工，他决定还是先吃点东西再思考问题。

掀开碟子，碗里的粥和煎蛋都冷了。顾延翊笑笑，转身去洗漱间，发现洗漱台上早就放好了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上面同样有一张纸条。

“都是新的，用完整理好。”

真是贴心。不愧是我媳妇儿。嗯，亲过了当然是我媳妇儿。镜子中映出了一张骄傲的脸孔。

享受完“爱心早餐”，一种由内而外溢出的满足感充斥了全身，原本混沌的大脑也终于找回了一丝清明。

顾延翊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拖着迟早会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