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延翊住进来之后，南悠越来越摸不清两个人的关系。特别是在那晚听到那些话之后。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南悠知道，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顾延翊不说，他自然不会提。当时说的考虑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从来没有过要给答复的打算。该说的那晚他都说了，可是很明显的，那人并不买账。所幸的是，顾延翊并没有催着他逼着他，不然……
“干嘛不吃了？”见南悠突然停下了筷子，顾延翊奇怪地问道。
“我在吃啊。”南悠夹起那块排骨咬了一口。
随便了。虽说该来的总是要来，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等来了再说。
第二天，顾延翊虽然很不情愿，还是按老爷子的话把那份资料给伍叔寄了一份。正好这时候凌见打电话来说散股已经集到了一部分，问他什么时候要。顾延翊也不能跟他说自家老头子要息事宁人，这些可能用不上了的话，只是道谢之后给了他一个户头，麻烦他存进去，说改天请他吃饭道谢。
其实，老头子这次的决定真是让他很意外。虽然知道依着老头子的性格，不会跟对方动刀动枪，但也从没想过他会就这么算了。
老头子一直都是个口硬心软的人，身边的人做错事，只要没触犯到他的原则，他都愿意再给机会，狠不下心来去对付对方。可是顾延翊却正好相反，看起来好说话，但做事向来果决狠辣，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这次的事老爷子说算了，他可不这么打算。
不过目前，只要等待就好。
是的，起码在这一点上他还是跟自家老爷子一样，就是耐心地等待，看看那些人收到那份“厚礼”后会是什么反应。
一架飞机划过天际，嗡鸣之后稳稳地降落在了停机坪。
一名男子戴着副遮住半边脸的墨镜从出口走了出来，葡萄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着绚烂的光彩。身上的卡其色风衣被风鼓起，他并不在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嘴角勾出一个漂亮的笑。
“Hey，美人，我温嘉域又回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好听的回应，“舍得回来了？我本来还打算去报失踪人口的呢。”
“你不是吧，我走之前明明正式知会过你的！”
“嗯。是很正式。那张纸条我还留着呢，你要不要看一看？”
“……小悠悠我错了。”
“你也真能耐啊，跑出去这么久，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手机快被你那个弟弟打爆了而已。”
“……他？他打电话给你干嘛？”
“你说呢？顾延翊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拜托你下次出门之前先跟家里说一声，尤其是温凯其同学。”
“……”
“在哪儿呢？”
“机场。”
“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回去，晚点再找你。我给你们带了纪念品哟。”
“真不用？那好吧。你自己注意。”
“知道啦！”
挂完电话，温嘉域的表情冷了下来。
自那天以来，手机上每天的未接数量都十分可观。他无数次忍下了扔掉手机的想法，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怎么避都是避不开的。
不过，这段时间也让他想通了很多问题。震惊、愤怒过后，他竟然莫名地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人受伤的眼神。明明受罪的是自己，却搞得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伤害的人似的。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遭遇那样一种局面，大脑里根本没有与之对应的解决方案，那人说的字字句句，让他一时间难以消化。
但总不能一辈子避而不见。
别的人还好说，唯有那人，是不可能的。
既然避不开，那就只有正面解决。
他深深呼吸一口，从未接里调出了那个号码。
电话几乎马上就被接通，从那边传来了急切的声音：“喂，哥，是你吗？”
“是我。我现在在机场……”
“别走，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温嘉域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温嘉域回来了。”
“哦？那个混蛋终于出现了？”接到电话的顾延翊把头靠在转椅上。
“……嗯，刚来了电话。”
“居然没联系我，出去玩了一趟胆儿肥了不少啊。”
“他……”
“怎么？”
“没什么。”
顾延翊也没在意，“哎呀，终于可以不用再被连环催命call了。他那个弟弟，长着张面瘫脸，没想到这么能折磨人！我现在一看见他的号码就脑仁疼。”
“你跟个孩子计较这个干嘛。”
“什么孩子？你见过像温凯其那么大块头的孩子？”
“……”你对他是有多不满？“好了不跟你说了，就是告诉你一声他回来了。”
“喂等一下！”顾延翊喊道。
“嗯？”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去买。”
“有什么事要求我？”
“什么话！我顾延翊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
“真的，你想吃什么？”
“我值晚班。”
“啊？”
“所以晚饭你自己解决。”
“……”
妈的，失策了！改天一定去医院偷一份南悠的值班安排表！
第二十一章
那份资料寄出后如石沉大海，伍叔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顾延翊不敢懈怠，一直心存戒备，随时准备应战。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突然收到了伍叔命人送来的辞职信。
信中没有过多的言语，也丝毫没有提及车祸的事，只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劳累。信封里还附了另一封密封的信，封面上写着顾老爷子亲启。
这完全出乎顾延翊的意料。
虽说那份资料算得上是一份分量够重的证据，但伍叔居然不做任何解释或者反驳，而轻易地选择了放弃争取，不战而降，实在是匪夷所思。
印象中，伍叔是一个少话但手段凌厉的人。所以从一开始，顾延翊万不敢轻敌。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曾想会以这种方式收尾。
难道，老头子便是一早就料到会有此结果，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顾延翊苦笑，该有多大度才能在命悬一线后还能选择谅解？呵，真是随便。
好吧，上一辈的恩怨，是该交给上一辈自己处理。
将那封信交到老爷子手里，顾延翊说自己已经批了伍叔的辞职，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之后，顾老爷子要求出院，回家休养。顾延翊拗不过他，加之医生说他恢复情况还不错，也就妥协了。不过顾延翊还是坚持联系了家庭医生，等办好出院手术之后让他负责顾老爷子日常的一些身体检查。
晚上回到家，顾延翊跟南悠说起了这事。
“顾叔叔真的要出院？”
“那老头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固执得很，说是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坚持要回去，”顾延翊拨了拨碗里的饭，“还说要我明天就去办手续。”
“也好，家里总归是比医院舒适。”南悠赞同地点了点头，“给黄医生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他明天也会过来。”
“现在雇的那个护工也继续用着吧，黄医生总不是随时都在的，你又要上班。”
“好。那我明天让李姨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嗯。”
“我说南悠，你觉不觉得……”顾延翊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
“什么？”
“咳，我们这样有商有量的好像一对老夫老妻，哈哈哈！”
“……”南悠一口饭哽住，朝对面那人翻了个白眼。
顾某人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一个人在那儿偷着乐。
南悠暗咒，笑什么笑，你牙白啊，当心噎死！
吃完饭，南悠把顾延翊赶去洗了碗，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电视上放着一档当下很红的综艺节目，主持人跟嘉宾正在互相调笑。
顾延翊盯着屏幕，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这样跟他什么也不想地靠在一起看电视，简直跟做梦一样。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这样简单地坐着，好像心就已经被填满了。
顾延翊忍不住伸手搂住了南悠的肩，下一秒，却被某人无情地拍开。
“把你的爪子收好。”
顾延翊撇了撇嘴，委屈地收回了爪子。
好吧，如果说对目前这种现状还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看得见摸不着了。
事情挑明以前，他还可以找各种机会乘机揩油，某人心情好的话也就随他去了。现在倒好，一靠近就可以看见某人瞬间进入警备状态，稍一越界就立刻炸毛。
早知道就不说了！
可是……想到之前那两个吻，顾延翊又忍不住暗爽起来，其实，还是很划算的。还有，他家南悠的身材真是没话说，抱在怀里真是……
看见顾延翊越来越精彩的表情，南悠一阵恶寒，这家伙想到了什么？
“喂！”
“啊……啊？怎么了？”
“你口水要流下来了。”南悠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呃……”摸了摸下巴，发现还算安全，某人松了口气。
“你预备什么时候搬走？”
“啊？”
“啊什么啊，顾叔叔既然要回去了，你不回去照顾？”
“……”糟，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我又不是医生，能怎么照顾，再说，还有李姨跟那个护工呢……”话没说完，就接到了某人丢过来的一记眼刀，“喂，你就那么希望我走？我不在这里你就开心了？”
开心吗？南悠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这间屋子热闹了不少。虽然大部分时候，两个人只有晚上才有机会见面。可是毕竟住了这么长时间，他搬走，或许会有些不习惯的吧，就跟他突然决定要去美国那时候一样。不管怎么说，少了个免费的洗碗工也是会不习惯的啊。
看着顾延翊在一边气鼓鼓的样子，南悠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顾延翊本来还在气恼，转眼看见南悠莫名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他只觉得血气上涌，心如擂鼓。他忍不住凑上去，在那人唇边印下一吻，趁着某人反应过来炸毛之前飞快地逃离了现场，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小人嘴脸。
“……”这个流氓！
“我这是情不自禁，不准使用暴力啊！”
“有种你躲到门外去，抱着门算什么？”
“我才不要！”见南悠没有要跟他动手的样子，顾某人又屁颠颠地坐了回来，“诶我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你在跟我谈条件？”
“no、no、no，我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你答应的话我明天二话不说地搬回去照顾老头子！”
“那是你爸还是我爸？”
“……”现在是我爸，以后是我们的爸。当然，这话顾延翊可不敢说出来。“好不好嘛？”
“麻烦你用正常一点的声音说话！”一把年纪了学别人撒什么娇，鸡皮疙瘩都起了。
“等老头子身体好点，公司稳定下来，我们出去旅行吧？”
“旅行？”
“嗯。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去哪儿？”
“到时候再说，去吧去吧？”
“就我们俩？”
“当然！！”
南悠眉一皱，这又是唱哪出？
“答应吧答应吧？”
看着某人跟复读机一样重复念叨着，还想蹭上来，南悠赶紧把他推开，“知道了。”
“你答应了？！”
“如果那时候我没什么事的话……”
“那就是答应了！哈哈哈！”
“我睡觉去了。”
“晚安！”
当晚，顾延翊躲在被子里乐不可支，偷袭和邀约成功的双重喜悦蔓延全身。
回去就回去，总有一天我要名正言顺地住进来，常住！顾延翊想道。
没两天，温嘉域果然如约地把他的两个兄弟约出来小聚。结果一见面，顾延翊就跟见了鬼似的指着他的大叫：“靠，温嘉域你这个头发是怎么回事？！”
“怎么样，好看吧~在巴黎染的~”
“你去巴黎了？”
“是啊。一直想去来着，艺术之都啊！算了，顾延翊你个俗人，说了你也不会懂！悠美人你懂的哦~”
南悠搅着咖啡若有所思，不说话。
“你倒是清闲，说出国就出国了。”
“什么清闲，我是出去找灵感的！”温嘉域狡辩道，“我好歹也是个艺术家！”
“开了个画室而已。”
“哼。”
听着旁边两人没营养地吵嘴，南悠心念一转，看样子这人出门了一趟，状态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听说你爸前段时间病了？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老人家嘛，身体偶尔造造反，正常。”
“少来，你家老头子身体好得很，怎么会说住院就住院！一定是被你这个败家子气的！”
“……南悠，老头子的事你跟他说的？”
“顺带提了一下。”南悠起身，“我去躺洗手间。”
见南悠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温嘉域马上凑了上来：“喂，南悠说前段时间你住在他那儿？！”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人品问题！快说，怎么回事？！”
“不就是那么回事，他家离医院近，方便我去看老头子。”
“喂喂，那你们有什么进展没？”
“……”这个二货是不八卦会死星人吧？顾延翊嘴角抽动了一下，诚实道，“我跟他说了。”
“说了？！真的假的？他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这不，我老爹一出院就把我赶出来了！”
“哦？知足吧兄弟，他没给你个过肩摔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已经很不错了。”
“……”
“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豆腐吧？”温嘉域一脸奸笑。
“你怎么不关心我受了多少气呢？”
“受他的气？这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嘛！何况，能跟他近距离接触你还会在乎那些？鬼都不信！”
“……哎。可惜现在说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慢慢来，好歹那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了。恭喜恭喜啊！”
“任重而道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