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图恩,毁了你自己,让我活在这里,你想要做什么?
金属物落地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安年把复活器扔了下来。我摇摇头,不,已经晚……图恩忽然抬起了头,獠牙勾住肉再离开时的刺痛让我惨叫起来,我竭尽全力的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此刻的图恩正看着我,我抬起头,他曾经肉色的嘴唇涂满了鲜红的血液,艳丽如同一个风一样的妖精。
可是他的眼神却没有光泽,就像深黑的海底,没有情感没有智慧,不会再为谁泛起波光……可是……
我咬起了牙,图恩的眼角分明有泪!
我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小心翼翼:“图恩,你记得我对不对?”
图恩看着我,忽然张大了眼睛,他看着我,然后脸上呈现出无比惊恐的神情。我想提起手臂摸摸他的眼角,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我仰着头,竭尽全力弯起嘴角:“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血珠忽然溢出图恩的眼角,顺着颧骨迅速的蜿蜒而下。心脏清晰的疼痛起来,我撑着不失去意识,努力的张嘴:“图恩,我没事,你别哭……”图恩猛推了我一下,我从图恩的怀抱里摔出来,身体撞到墙面然后顺着墙壁滚下来。
安年嘶哑的叫了一声,跳了进来,他从地上捡起复活器,飞快的跑到我身边。我扶着安年的胳膊,咳了两声,看着一脸惊慌的图恩:“图恩,你,咳……你再不带我走的话……我可就跟别人了……”
安年的手臂搂紧了我。
图恩的嘴唇在发抖,张了张嘴,想说话,然后又停住了。我看见他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他的十个指头都曾经戳进我的肉里,现在已经鲜血淋漓,图恩用手摸摸自己的心口,燕尾服平整的衣领沾了鲜红的指印。
我说:“图恩,带我走吧。”
图恩脸上露出孩子一样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把手上的血在衣服上蹭了一下,衣服变得褶皱,图恩用手抚平,看见上面的血,又攥起来。
“图恩,你不想我吗……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胸口以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我使劲笑了一下,然后咳起来,“我们,咳,去……去做吧,我想你了……”
图恩的细长的手指还抓着胸前带血的衣服,听到我的话,他抬头看着我,那一刻,我甚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细碎的光芒,我伸出手去,我想着,图恩,不管怎样,你还认我就好。
安年攥紧了我的胳膊,我小声说:“没事,图恩不会再伤害我了,刚才,他肯定没恢复意识……”
图恩的手指松开衣服,嘴张了一下又合上,然后缓缓的冲我勾起嘴角:“安安……”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几乎马上就要窜出去扑进图恩的怀里,可我已经太累了,一阵一阵炽烈的晕眩侵袭了大脑,眼已经花的不行了,我使劲喘了口气:“过来抱着我,我走不动了。图恩,回去我要找你算账……我可是为你义务献血了,我这辈子就怕疼,都没怎么打过针输过液……看我回去怎么压榨你……”
图恩的长腿从棺材里面迈出来,我看着图恩,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那个时候我想跟安年说:看,我们家图恩走路都这么好看,这是那门子的丧尸?有这么优雅这么绅士的丧尸么?
图恩向我走来,我想起图恩温柔的笑,心里有点雀跃,整个身子都微微绷住了劲儿。这要是平常也就算了,失血那么多,我还能对图恩两眼放光,不知道安年现在心里怎么鄙视我。我有点傻兮兮的笑起来:“图恩,我新交了一个朋友,就是刚来的时候,他叫凯特,人很好……”
图恩的长腿在离我几步的时候停住了,我感到安年抱着我的胳臂发起抖来,我咳了一声,小声说:“没事,图恩不会……”
“安安……”图恩打断了我的话,两只眼睛弯起来,暗红色的头发盖住了眼角,胸前的一只十字型的别针发出耀眼的光。
我立刻盯着图恩,等着图恩抱起我来,跟我说几句软话,不管怎么爱他想他,我的心里还憋着气呢,没经过我同意把我送到这么个破地方,好不容易找着了二话没说揪着我的领子给我放了血……
“安安知道荷尔蒙的作用是几年吗?”图恩没有再走近,就在离我几步的地方停下来,他一只腿跪在地上,另一只腿曲起,眼睛一眨不眨的平视我。
我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手攥了攥袖子又松开:“问这个干什么?图恩,你不想我吗?这么多天没见了,我,我们……”
“天?”图恩笑了笑,手下意识的抓了一下胸前染着血的衣服,嘴角弯起来:“我可是在这躺了两千年。”
“可是我找你来了,图恩,一到这我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我很感动,可是……”图恩捏了捏领口,像是不耐烦似的移开了视线,“我躺了两千年,每天睁开眼闭上眼就是行尸,我早就忘了人类什么滋味……”
“我让你记起来!”我咬了咬牙,使劲往前蹭了蹭,安年收紧手臂把我曳回来,我急切的张嘴:“我的身体是热的,你随时可以用我的身体记起来,你现在试试吧。”我想我真的已经没有一点羞耻心了,眼睛里面一片湿热:“你以前说,你喜欢和我做……”
“行了!”图恩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忙不迭的向后退。我使劲挣扎:“图恩……”
图恩脸上一片不耐烦,左手提了一下领子:“怎么了?我说的不够明白吗?两千年了,我早就死心了,不该忘得也强迫自己忘了,要不然怎么活到现在?”
我的牙齿咯咯作响:“图恩,你说谎的时候手就摸领子!”
图恩的手放下来,腿迈过来又停住:“你别以为你多了解我,我早就把自己是人类时候的所有习惯忘干净了!”
我喊:“不可能!我就是不信!”
“安安。”图恩忽然叹了口气,我想堵住耳朵。
“当初我的确放不下你,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把你送过来。”图恩紧紧盯着我的脸:“可是人会变的,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从我把你送过来到现在才过了几个星期或者是几个月,可是对我来说,已经过了两千年……两千年是多少个五年?你觉得的我还有可能像以前一样对你死心塌地?”
“是我死心塌地!”我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像千万只利爪在挠:“当初是你不经过我同意把我送过来!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怎么不让我死在那里!”
图恩又笑起来,手却在抖,然后他站起来撇了我一眼:“走吧。”
“不走!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使劲摇头,“反正以前也是这样,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是最后还是跟我在一起了……我不怕从新来……”
“你不嫌恶心吗。”
我睁大了眼。
“你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恶心吗?不管别人的意愿怎么样倒贴在别人后面……这就是你,安准,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别人吗?说什么以前?以前就是被你缠烦了所以才施舍你几年,你怎么了?倒是念念不忘了?现在的你在我眼里连只狗都不如。”
图恩的手往上抬了抬,下意识的摸到领子然后很快又放下去,然后又看了我一眼:“滚。”
有一股甜腻一直一直的上涌,我压下来,闭上眼,使劲喘息。我叹口气,侧过头对着安年说:“安年,我亏了呀。”
11.心跳消失
安年的手指摸了摸我的眼睛。
图恩还在说:“快滚。”
我咳嗽了一声,“怎么滚?要不把我的血吸干净晾外边儿去。”
“那边通道可以到教堂外边,厄尔图的丧尸现在还不伤人。”
使劲睁了睁眼,图恩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了,失血量过大造成了短暂性的失明,可是我本来还想好好看看他的。我叹了口气,拉了拉安年的袖子:“安年,我看不见了,你扶我一下。”
安年从喉咙里嘶哑的“嗯”了一声,我说:“等等。”安年还在使劲推我走,我抓着安年的袖子:“等一下,我还有事。”
我清了清嗓子,朝着图恩大致的方向喊:“你看看安年的喉咙,能给他治治么?”
短暂的安静后,才听到图恩的声音:“叫他过来。”
我碰了碰安年的肩膀:“安年,快过去,以后没准都见不到了,到时候你后悔可没地儿去。”
安年不肯走。我使劲推了他一下,感觉他浑身都在抖。
我靠着墙壁站稳了,冲着安年的方向喊:“没事,别怕他,他要是咬了你我再给你治回来。”
安静了好一会,一只手握了握我的胳膊又立刻放下了:“他没事,等一两个月差不多就能正常发声了。”
我“哦”了一声。
“……回去后找凯特,跟他在一起会很安全。”
我没说话,图恩接着说:“路上尽量不要吃生食,血腥味很容易使丧尸发狂。”
“不要随便喝路上的水,里面有的会由很多病毒……要是渴了,尽量收集露水。”
“路上的植物也不要乱吃,我这里没有食物,你可以带走一些鸟的眼珠,饿的时候可以勉强充饥。”
“生病的时候也要注意,这里有一种草可以杀菌……”
我根本听不进去,就使劲喊了一声:“安年,快过来,我们要走了。”
图恩的手立刻抓紧了我的胳膊,说的有点快:“……回去的时候,别给太多的丧尸用复活术……他们刚恢复的时候状态不稳定,有时候还会吃生食……”
我说:“你不是让我滚吗?还说这些干什么?”
图恩抓着我的手忽然很用力,我疼的抽气,图恩的声音有点不稳:“你……能不能把那件衣服给我留下?”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图恩好像怕我不知道,又急着加了一句:“就是那件玻璃箱子里的衬衫。”
我说:“你既然对我已经没感情了,留那个做什么?难不成想时时刻刻替自己敲警钟,万万不能再随便向别人施舍你宝贵的感情?”
图恩沉默了很久:“就是想留下,你要是不愿意……”
我莫名其妙的尖叫一声:“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安静了很久,一只胳膊挽住了我。
我侧了侧头勉强笑了笑:“安年,你怎么不抖了?”
安年拉着我往一个方向走。
我的耳朵仔细听着图恩方向的声音。
一片寂静,图恩再也没说什么。
后来走了一段很窄的路,忽然感觉到了风。我握着安年的手:“安年,我们到外边儿了?”
安年模糊的“嗯”了一声。我点了点头:“啊,我们走远了。”安年摸了摸我的头,我笑了一声:“安年,我们现在一个哑巴一个瞎子,你说咱们还能活多长时间……”安年把我的双手圈在他脖子上。
“你要背我?”
安年没出声,我趴在安年后背上,头靠在安年的肩窝里,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又晃了晃脑袋:“哎,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安年你说,图恩怎么就那么狠心呢,我这还瞎着呢,他就赶我走……”
安年顿了一下,又开始慢慢的走,我感到浑身上下都泛起一股冷气,整个人都变得迷迷糊糊的,有点想睡,但冷的感觉又让我不能安心闭上眼,我喘了两口气:“哎,我说我亏了,这不对,对于图恩,我压根就没赢过。安年,你也爱过别人,你总该知道吧,先爱上的那一个到最后总是伤的最惨。这句话在我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啊,我现在是遍体鳞伤血本无归啊。”
安年好像停了下来,我立刻摇摇头:“不,不用安慰我,没什么用的。”安年还是没动,我叹了口气:“……你说我还活的到回到凯特的实验室的时候吗……”安年小心翼翼的把我放下来,半个手臂搂着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苦笑了一下:“全身上下已经都麻了……大概活不长了……如果现在抱着我的是图恩,大概我还能撑一会儿。”我使劲笑了几声,安年没反应。我咧了咧嘴角:“……一点也不好笑对吧。”
安年的手放在我的左侧胸口上,我说:“不好意思,刚才把你的衣服弄湿了。”安年继续用手摸我的左胸口,然后提起我的手摸我的手腕。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安年,你说,我被图恩咬了,会不会变成丧尸?”
“……”
“你看看我的脖子,伤口是不是变黑了?”
“……”
我靠在安年的肩膀上,叹了口气:“……我变成丧尸就没得救了,图恩给我设定的那个程序的执行人只有我自己,安年……”我摸着安年的肩膀:“你赶紧跑。快点。”
安年的手又摸我的脖子附近的伤口,我推了推他:“赶紧跑啊你。”安年拍拍我的头,然后把我抱起来。我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了,忍不住抬起头来。
“安年,你说,图恩会不会后悔?”
后来我大概是在安年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梦到了图恩,图恩在梦里还是冷冰冰的,我拉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图恩看了看我,我赶紧凑上去,图恩吻住我,我模糊的想,哦,这是施舍。可还是忙不迭的回应。我努力把舌头伸进图恩的口腔里,舔着他曾经敏感的地方,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做一次,醒了他就舍不得我了。我伸手去扯图恩的衣服,图恩握着我的手制止我,我使劲挣扎着,图恩争不过我,后来终究还是无奈的吻住我,我知道我又哭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再睁眼的时候,我的视觉还是没有恢复,感觉自己平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透着凉风,只有肚子上盖着一件衣服。我努力撑着身体坐起来。
我叫了一声:“安年?”
有一只手臂撑着我的后背,我使劲眨了眨眼,还是一片黑暗,我一张嘴,唇上的皮肤马上就开裂了:“梦到图恩了,他终于肯抱抱我了……原来……是梦啊……”喉咙发紧,我使劲向下咽了咽,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安年的手伸过我的后背握上了我的肩膀,抓着我的手指尖都有点抖。
我把头靠在安年的肩膀上:“现在是晚上了?”
安年的手握住我的手,然后轻轻甩了一下。我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又说:“你怎么把我的衣服都脱了?我听见水声了,你给我洗澡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