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谁也没听到过我这条可怜鱼的呐喊。
又过了一个月。
有一个男人来了。
发自内心的说,那个男人帅是帅,不过跟本少爷苗条的时候比应该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个档次。
不过他真心邋遢。
他身上穿的那是衣服吗?
看我这美丽的发光的鱼鳞,再看看他的衣服,脏兮兮的,看上去像是我周围瓶瓶罐罐里的液体泼上去了。你看我们的鱼鳍是多么的整齐美观,可是他的却没有指甲,十个指头都露着肉,看起来血糊糊的,我脆弱的心灵今天又受到刺激了。
那个男人用没有指甲的手指扒着玻璃,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蹲下身子,跪在地上,身体挨近那个沉在水箱底抱着膝盖的家伙,他的额头隔着玻璃靠在那个人身边,过了一会,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好像也睡着了一样。
我猜,里面的人一定吃了外面的人很多东西,外面那个人肯定要气死了,这不都饿晕了。
整个屋子从天明到天暗,然后再到天明,那个人一直没动过。
我都忍不住想用鳍去拍拍他:快醒醒,多冷啊,快起来。
到后来我忍不住睡着了,浑浑噩噩的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一只老猫。
老猫胖胖的,可是白毛已经开始泛黄,走路不稳。
我竟然是一个人,模模糊糊的迈着腿进了屋子,里面的老猫正要往外走。
我竟然会说话了,还说的挺溜:米克,去哪?
说完了,我就把猫抱回窝,那只老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四条腿好像支撑不住重量,又软绵绵的倒在窝里。
我的身体很伤心,拿了一个小被子给他盖上,嘴里还念叨着:明天就好,等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
然后我的身体好像去了另一个屋子,对着一个大床发呆。
呆了多久我不清楚,反正就是我的身体忽然莫名其妙的着急起来,跌跌撞撞的去看猫。
猫窝上还好好的盖着一床被子,被子几乎是平坦的,只是中间安静的笼着一座小丘。
我的身体跑过去,手去摸那个裹着被子的小山丘。
可是没有碰着。
有什么湿湿的东西一直往下掉,把小被子的边缘染个湿透。
这是什么?
传说中的眼泪?
我摸摸自己的眼睛,看见一双细长的手。
后来……后来我就醒了。
发现我还是一条美丽的鱼,生活在狭小的鱼缸里。
这个梦,大概是这几天总是看见奇怪的人类的原因吧。我摆摆尾巴,又在水里游了两圈。
还是做鱼好。
不难过,不伤心。什么烦恼都没有。
忽然就觉得心里舒坦了。
不过我对面那个人类看起来就是情况不太好的样子。
他是不是要发狂了?
他的手抠着玻璃,搞得玻璃箱上面横七竖八的全是血印子,他对里面的人类说话,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安准。”
玻璃箱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人对自己说话也没有想要回应的样子。大概是还没醒。
外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又低又哑:“你跟我说,两个人,除非死一个才能天长地久……我愿意死的那个人是我……”
那个人跪着的膝盖处开始被什么东西打湿,一滴两滴,最后成了一大片湿印子。
我想了想,人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那个人的身体忽然发起抖来:“你怎么不等我!你等我清醒了给你好好的解释!我被精神重建了,可是我还认得你……只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我才会发生认知错误,当我知道我把韩谦当成你了之后我后悔的要死,可是我……我没有你根本不行,根本支撑不到两千年后见你……我只能借此给自己一点虚假的精神安慰,只要一想到晚上我可以抱到你,跟你说说话我就觉得活下去没那么艰难,一旦这么想,我就像犯了毒瘾一样去找韩谦,每次一打开门,就看到你在冲我笑……”
水箱里面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外面的人好像暴躁了起来,他慢慢站起来,腿都在抖。
我作为一条事不关己的鱼儿都觉得心惊胆战起来。
外面的人血肉模糊的手指划了划玻璃,玻璃发出吱吱的声音,那个人说:“你怎么不说话?安安?”
“以前,你从来不会不理我……是不是里面太闷了?”
外面的人说话又颤又轻,“安安,我要不把你抱出来?你想我了吧,别怕,我这就把你抱出来,就一会儿……就一次,一次就行……”那个人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然后在水箱底部开了一扇长方形的门。
水花花的流了满地都是,我有点高兴,这下是不是地面能变成海?我就可以游回去了。
大水箱里面的水很快干了,里面抱着腿的人类的四肢失去了水的压力,缓慢的舒展开,然后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
我想,这人也睡得太死了。
然后外面那个男人就把睡着的人粗暴的拖出来,我才看见那个睡着的人瘦瘦的手脚都顺势滑了一段距离,好像没有力气的样子。
后来,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一位雄性人类吻了另一个雄性人类!而且是极其凶残的抚慰……
今天,我这条鱼儿可是开了眼界了,原来同性也可以这样。
我使劲瞪着眼睛看,才发现那个睡着的人类原来满身都是细细的红色痕迹……然后,上面那个人摆弄着他的四肢,对着他又亲又咬,又留下了不少红色的牙齿的痕迹。
这么说来,难不成这种事情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只是我这条精明的鱼儿竟然没发现。
那个男人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抬起下面的人的一条腿,然后就把自己的那个地方插了进去,停了一会,他忽然冲撞起来,下面的人类遭受猛烈的冲击而惯性的往上走,那个男人就搂着他的脖子强把他拉着坐起来,底下的人整个身体都是瘫的,头仰着,随着节奏被迫动着,身体诡异的扭曲着,胳膊也生硬的搭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随着疯狂的动作被甩开,然后垂下来。
上面的男人把他的手拉回来,固执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可是那支手臂很快就无力的滑下来,那个男人就又把那只手拉回来圈在自己脖子上——又掉下去——又拉回来……
这样重复了很多次,那个男人忽然停下来,抱着那个一直睡着的人大哭起来。
他们的身体还相连着,就是这样诡异的扭曲着,还有一个人类疯狂的像怒吼一样的哭泣。
我以为那个人哭久了就会累,然后停下。
可是他哭着哭着又抱着下面的人撕咬了起来,这下可吓坏我了,不是吻,也不是粗暴的抚慰,真的是撕咬,疯狂的死心竭力的咬。
红色的很扎眼的液体开始蔓延开,我吓了一跳,赶紧扭过身子,背对着他们。
觉得有点难受,原来人类是这样一种动物。
下辈子死也不要做人。
屋子里面都是吞咽和撕咬的声音,我等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一下就吓了一跳。
那个睡着的人的半个肩膀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还露出了一点带血的白骨。
上面的人嘴角带血,用炙热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朵红色的小花,只是那朵小花很快就流出了红色的眼泪。
我才明白过来,那个人不是睡着了,大约,是死了。
41.我是变态
有一个穿着大号衣服的女性人类走了进来,她看见里面交缠的的两个人大叫起来。
我想用鳍堵住耳朵,可是鳍太短,够不着。
那个男人身下的人类半个肩膀已经血淋淋的,两条腿以诡异的姿势张开着,好像已经不是人类能够正常做出来的动作,大概是什么地方骨折了,他身上伤痕累累,只有脸是干净的,好像是因为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缘故,湿湿的头发贴在额角,盖住了一边的淡淡的眉毛。
这个时候我倒觉得他像个女孩子似的。
而且还躺在男性人类的身体下面。
进来的女孩子叫了一声就没再发出声响,我觉得奇怪,再看她时,才看见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两个人,睫毛一颤一颤的,胸口起伏很厉害。
上面的男人好像没看见女孩子一样,低下头咀嚼下面的人的嘴唇,我觉得那个少年的嘴唇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咬烂。
女孩子张了张嘴又闭上。
我觉得她好像很害怕但是又很生气的样子。
我想了想,作为一尾雄性的鱼,当然是坚定的站在异性这边。
所以我想:美女,快去过去打你男盆友几巴掌,竟敢背着你偷吃。
偷就偷呗,对象竟然是尸体。
岂有此理。
难道女孩的身体不比一具尸体柔软温暖吗。
美女果然走过去,不过她没过去揪住男人打几巴掌,而是站在他们边上,看着他们做。
这个……
果然是个处变不惊的女中豪杰。
我对她的好感呈直线上升,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这,这不会是传说中恋爱的感觉吧。
那个男人才抬起头来,嘴唇上都是男孩子的血,连眼白都爆开了血管,从我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睛都是红的,他看着女孩子的眼睛,就说了一个字:滚。
美女静静的站着,垂着睫毛看着地上的死人,圆眼睛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那个男人抱着地上的男孩子,男孩子的胳膊好像已经在刚才被甩断了,很奇怪的挂在男人的胳膊上,大概是被水泡的太久了,他的全身都白的厉害,因此也就看着血和伤痕都格外刺眼。
女孩子的睫毛颤了颤才张嘴:“你,不要总欺负他。”
男人一边像搂婴儿一样抱着男孩子的肩膀,一边小心翼翼的把他的两只胳膊顺到自己怀里,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怀里的人,刚才他吻他的额头,现在那一点血早已经顺着脸侧斜着流下来,顺着脖颈滑下去。
男人好像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搂着怀里的人,一只手把掩着他眉毛的湿头发拨开。
女孩子说话,嗓音有点颤:“他说给我煮蛇汤,给我做衣服,说以后过上太平日子给我上课,你不要欺负他,等他醒了……”
男人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抬头看女孩子,嘴唇有点抖:“你……你说什么?”
女孩子没说话。
男人伸出一只手,上面没有指甲,指尖都是丑丑的血肉相间的疤痕,他拉住女孩子的衣服,声音又暗又哑:“什么太平日子?安准还相信我能给他……太平日子吗?”
女孩子抿着嘴,好像有点懊恼又不想说的样子。
男人说的小心翼翼:“求你再说一遍,如果安准死前还对我有一点希望的话……”
女孩子杵了好一会才有点不情愿的张嘴:“他大概是说以后等着丧尸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了,他就要给我上课。”说完了,女孩子又小声嘟囔起来:“都说上生理卫生课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说给我找个好老公,说我会生小孩。”
男人转过头看怀里的人,这样从我的角度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了,过了一会,我看到他就把头深深扎进那个男孩子的脖颈里,身体上下慢慢的摇着,嘴里小声的叫着安准安准。
只是那声音带着浓重的哭音。
女孩子说:“你再哭他就烂了。”
是很忽然的,他抬起头来,眼神四处搜索,然后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地上,自己站起来,嘴里喃喃的说着:“快找保鲜液,快……”
女孩子皱着眉头,好像又是很生气的样子,她的胸膛很深刻的起伏了一下才张嘴:“你,把保存他身体的溶液都放了,你刚才打算做什么?”
男人走向柜橱,手伸向一瓶蓝色试剂,他顿了顿才说,“……吃掉。”
他拿着溶液,慢慢的蹲下来看着安静的躺在地上的男孩子,那种眼神像是冰块在安静的燃烧,“吃进肚子里,谁都抢不走,他就是我的了。”
女孩子生气的踢了一下小腿:“吃进肚子里,他就谁的都不是了。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怎么找怎么后悔都找不见了。”
男人捞起地上男孩子的脖子,又吻了他一下,眼神有些游离:“其实安准不知道,我就是个变态,有个变态父亲……”他笑了一下:“儿子怎么可能不变态。”
他把地上的男孩子抱起来,用脸蹭一蹭他的额头:“只不过变态跟变态不一样罢了,我父亲爱好搜集女人,折磨自己的儿子,我的变态就是……”他把男孩子放进原来那个大玻璃箱中:“走极端到可怕的程度,没人接受的了……除了安准……除了他……”
我觉得大概他又哭了。
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老掉眼泪。
哼,本公子可是轻易不哭的,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哭个屁。
玻璃门被关上,上锁,然后他在里面放进了一种液体,那种液体好像跟我的水不太一样,有点蓝。
我觉得那水肯定是被污染了。
如此说来,美女姐姐就不是那个男人的女朋友了。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我就有戏了?
男孩子大概被咬的太惨了,水湮没到他头顶的时候,整个长方形玻璃的溶液已经被染成了浑浊的暗红色,我现在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他的一只脚。
男人轻轻的敲敲玻璃,暗红色的液体映着他苍白的脸,“别害怕,安安,我明天来看你,我会带过一个人来,让你看看他的下场。”
42.完结章(一)
后来那个男人第二天没有来。
觉得有点没劲。
没戏看了。
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来。
结果,第五天,我又觉得鱼生无聊的时候,老天爷把美女姐姐送来了。
不过也不是看我的。
这倒是没关系。
美女姐姐还是穿着一个大号的西服,她的头发好像比前几天的时候长长了,整齐的散散的披在肩膀,还有一小溜钻进了西服的领口。
我用鳍拍拍玻璃,然后上下游了一圈:嘿,美女看这。
结果美女没鸟我。
她好像有点伤心的样子,走到那个存放男孩子的水箱旁,伸出一只手摸着玻璃壁,里面的液体泛着光,映红了她的指尖。
那个女孩子说话有点丧气:喂。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回应。
女孩子叹了一口气:也是,你现在肯定恨死他了,不过,这下你应该解气了,他估计来不了了。
暗红色的液体平静,沉睡,像藏着秘密的水晶。
“他做错了很多事,可是,我觉得,他始终都是喜欢你的,这一点,能让你觉得开心一点么?”
“他现在又一次失去你,重建的精神已经临近崩塌,心神俱疲,还去找我母亲报仇,我母亲不会放过他的。”女孩子坐下来,背靠着玻璃壁,仰头看窗子的方向,那里露出一点白,天好像渐渐亮了。
“我父亲这个人,跟他相处的时间不长,总觉的他是个过分自信的人,自信到认为能够瞒着你料理好一切,认为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越是表现出强大的人其实越脆弱越心虚,他大概什么都怕,怕到极点,懦弱到极点了,大概才会站起来让别人依靠他,你依赖他,攀附他,仰望他,他大概才会感到安全感,久而久之,他也认为自己无坚不摧了。可是他的精神是一个空壳,不堪一击,不然为什么你一死他就受不了了,真正强大的人会有惧怕的东西吗?他就是一直一直自欺欺人活到现在,他还没你对自己诚实。”
“这下好了,他回不来了,他一直以来复兴人类的计划也没有完成,你也不在了,这个世界是我母亲的了,可是我不喜欢他,我也想走了,你想跟我走吗?”女孩子头歪着看着浑浊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