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难过,原来美女姐姐要走了,我用鳍啪啪的拍着:带我走吧。
想回家看看大海。
女孩子叹了一口气:“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一会,我在这放一把火。”
她的手一点一点摸索水箱上的大锁,然后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偷的我父亲的,他走的时候已经精神恍惚到不怎么认识人了,我就在他面前从他口袋里拿的,他也没什么反应,他那个时候脸白的厉害,走不稳了,手里攥着一把手术刀,我没拦他。”
女孩子用钥匙开锁,顿了顿才继续:“因为我知道,他活不久了。”
血水漏了满地,男孩子仰着头闭着眼睛,靠在玻璃上,肩膀上的咬伤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淡粉色的皮肉,一点白生生的肩骨。他一条腿伸展,一条腿半曲着,两只手自然下垂,湿睫毛很黑,眼角慢慢淌出血珠。
女孩子说:“不知道背不背得动你,也不知道你半路上身体坏了怎么办,可是我就想带你走,不过要委屈你在一个大袋子里面呆着……”
“背不动的话,我就拖着你……”
这什么意思?要在这放把火?美女姐姐也不再来了?
别呀。
我赶紧使劲用身体使劲冲鱼缸,要知道火是我们鱼的天敌啊,小火中火大火,煎炒烹炸……
好像看见自己变成一条欢快的烤鱼片,在火里灵活自如的翻滚着身子。
一阵恶寒。
女孩子把那具死去的身体艰难的套上了一个袋子,然后封口,末了,还轻轻的拍拍袋子:“委屈你了,可我就是想带你走。”
使劲蹦使劲蹦,老天眷顾我,阿弥陀佛,本少爷终于成功降落地面了。
美女看到了我,然后一阵惊奇:“鱼?”
那是,本少是不是很帅气?
美女说:“我倒是一直想要个宠物。”
靠,收了我吧您内,千万别客气。
“就是这么丑……”
我要翻白眼了。
美女放下袋子,从旁边拿了一个带盖的宽口瓶子,我赶紧蹦跶了两下:此鱼活蹦乱跳非常好养活。
然后我就被憋屈进了一个小瓶子里,里面的水刚没过我的头顶,空气也少,很疑惑我能不能撑到看见大海的那一天。
后来……很惊悚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女孩子把我和尸体塞进了同一个袋子!
那个少年闭着眼睛,胸前塞着放我的瓶子,我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靠,那个大洞……我靠!
不过一会,美女把袋子封上口了,袋子里就黑了下来,我被挤在小瓶子里,心里一阵憋屈,想我堂堂一帅鱼,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等我以后成了气候,肯定要咸鱼翻身,坐拥江山,把美女压在身下!
后来传来一阵缓慢的沉重的声音,我瓶子里的水也晃个不停,大概是美女拖着袋子走了。
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想着想着,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
后来我醒了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有一个男人。
一阵紧张,我竟然赤身裸体的躺在案板上!那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子打算享用我!
忽然看见美女姐姐在旁边站着,我赶紧使劲蹦跶,靠,老子不想死啊。
美女姐姐无动于衷,对着拿刀的男人说:“能行么?我觉得……”
男人笑着看我:“没问题,就是没想到这小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真是……”
美女姐姐叹口气:“他受了很多苦。”
男人用刀尖指了指我:“听你说了我就觉得,大概是那谁,那什么……额……韩谦是吧,韩谦肯定是把小孩的大脑封存在这里面了,他太奇怪了,我搞不懂他这是干嘛。”
“大概他根本不想让这头驴死掉,他还想让安准看着他跟我父亲幸福一辈子什么的……”
“咳,真变态。”
女孩子接着说:“不过我已经把实验室烧了,他大概以为安准死掉了,应该不会再找了……可是,就是把安准的大脑弄出来……你能救活么……”
男人摇头:“身体细胞已经死掉了,不可能了。”
女孩子眼睛暗了暗:“可是……”
男人笑了笑:“再啰嗦这鱼可翻白眼了。”
靠,你们说什么呢?
什么大脑什么安准!
老子是一条地地道道的鱼!
我想去大海!我想泡妞!我想吐着泡泡看太阳!我想回家!
你们不要欺负我。
你们要给我开刀是吧,咒你八辈子祖宗都做水草,被我们鱼类大嚼大咽,然后再当废物排出去!奶奶的!要你们欺负我……靠啊……
后背钻心的一疼,我真的过去了。
过去之前我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妈的凯特这小子竟然不给我打麻药。
43.完结章(二)
躺了很久。
很久很久。
久到不记得时间和空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变成一条鱼,然后被迟年装进了袋子里。
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鸟鸣,明快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射进来,玻璃反光,地板上的影子重重叠叠的。视线往外,晾衣绳上飘着蓝色带着小熊图案的床单,白云一朵一朵的,我慢慢坐起来,身下是一个铺着凉席的软沙发,手上有点被凉席印出的块状的红色印子。
然后才听到蝉鸣,鸟扑翅膀的声音,空气温温的,不热,外面的阳光亮成了白色。
两盆大叶植物摆在两侧,枝枝叶叶透绿透绿的,我站起来,用手捻一捻叶子,质感,生命的湿润。
一点凉风吹过来,我抬着头,一只鸟扑腾着灰翅膀向着很高的天空飞过去。
一个女声在我身边响起来:“我刚才把你带到这晒太阳。”
转过头,一个穿着紫色吊带的女孩子站在身后,她的头发长长了,弯弯的垂在胸前。
我咧了咧嘴角:“你这妆画得实在……”
迟年眼角亮亮的,抿了抿嘴才张开,声音有点颤,“隔壁小妹教的,才学,是不太好,我现在上大学了。”
我抓了抓沙发上的流苏,“上大学了,分得清男女么。”
迟年走过来,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按在沙发上:“我有男朋友了,他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我嫁给了他,都给他生小孩了……这些当初你都没来及教我,后悔了吧?”
我抬起头,女孩子笑的满脸都是眼泪。
我摇摇头:“得了,我看不上你。”
迟年撇着嘴抹了一把眼泪:“看不上我赶紧滚。”
我叹口气:“你好歹给我穿件衣服遮个羞啊,你男朋友不吃醋?”
迟年说:“他敢。”
站起来走了几步,我低头看着迟年的后脑勺,“抱这么紧,我可滚不了……别哭别哭……哎……我做鱼的时候你们俩不是狠着呢吗……”
迟年的眼泪把我前胸都濡湿了,我看着上面碗大的疤,迟年把脸埋着,声音断断续续:“……把你装袋子里拖着走的时候累的要死……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烂了,一直不敢打开……我就想,你要是烂了我就把你和我一起埋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醒不了了……”
我说:“这不没烂吗,还活的好好的……”
迟年抽搭的厉害:“你摸摸你还有心跳吗,你早死了,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躺了一万多年……”
我的手抖了抖:“你说我现在是……”
迟年说:“那个时候凯特只有这么个办法了……”
我张了张嘴:“那……”后面我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迟年也没理我,把我推到沙发上,眼睛红红的:“你等会,我打电话找凯特……”
我坐在沙发上等,用手摸摸胸口,果然没有心跳了。
一个小女孩跳进来,头发上扎着红色蝴蝶结,她看见我啊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又往后跳:“你谁?!”
我想了想:“我是刚才那个阿姨的表兄。”
女孩子跳了跳:“我不认识你!我妈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我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女孩子嘟着嘴:“我才不告诉你……”
我说:“哎,聪明的小孩儿怎么就这么少呢。”
小女孩的小红鞋蹬蹬的跑过来,瞪着大眼看着我:“我是聪明的小孩儿!”
我说:“那你知道现在的年份吗?”
小女孩笑的很骄傲,说话跟背课文似的:“公元一万四千九百零一年……”
我点了点头,忽然不知道问什么了,就摸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仰着头,“我还知道好多,今天是主的生日,人们都在大街上,可热闹了,你晚上还在不在?”
我说:“在啊,什么主?猪?”
女孩子淡淡的眉毛皱起来:“我要告诉我老师,你骂人了!”
我说:“啊?”
小女孩撇着嘴的样子跟迟年很相似,“连这都不知道,你真是个笨小孩。”
我点头:“咳咳,是是。”
小女孩说:“主在很早以前就活着了,我听我妈说是他创造出人类祖先来,不过我妈还说……”小女孩的声音低了低,脸上神神秘秘的:“你别告诉别人,我妈告诉我的……我妈说,我们的主本来制造不出我们祖先的心脏,后来他用的是他死去的爱人的心脏克隆出来的……不过……什么是爱人?”
我咳嗽了两声:“爱人就是你父母的关系。”
小女孩长长的哦了一声,小脑袋转来转去:“我一会要去幼儿园了,你去吗?”
我说:“不去,我毕业了。”
小女孩皱着眉苦着脸:“我什么时候毕业呀……”
我摸摸她的头,“你们主……他……”
迟年站在客厅门口:“小安子!”
小女孩转过身扑上去,嘴里叫着:“妈……人家不是故意跟陌生人说话的……人家觉得他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我说:“上着大学带孩子,你果然……”
迟年挑了挑眉毛:“那怎么办,我早把大学的学科学了个遍,凯特一嚷嚷给我换新身体,我就得重来一遍,烦死了,所以就生了小孩养着玩……”
我笑了笑。
迟年说:“怎么样,人类这一万多年,又发展的差不多了吧。”
我说,“嗯,不错。”
等了会,迟年叹口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没说话。
迟年说:“他当年发现实验室被烧了就疯了,他用了你的心脏跟韩谦原来的实验室,把自己关在里面不眠不休的工作了一千年,等他出来,带出来了几个新生人类,后来他就放出了病毒把丧尸们消灭了,培养了一代人类就不管了,自己整天在实验室里不知道做什么。”
我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问什么。
迟年接着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吗?据说他每天都在折磨韩谦,研究出新的细菌就在韩谦身上试验,还不让他死掉,韩谦现在已经没有五官和四肢了,只能算是一块会动的肉块……”
我没吭声,迟年叹口气:“我没告诉他你还活着,他把你欺负的那么惨,我想,要让他加倍的受折磨,现在一万多年,你心里平衡了吗?”
我摇摇头。
迟年接着说:“那就接着折磨他,十万百万年,死都不要见他。”
我说:“没必要了。”
迟年说:“你不爱他了?”
我说:“不是不爱,是没有力气了,不想爱了,这么多年,我们俩相互折磨,我睡醒了之后,忽然觉得看开了。”
迟年抱着她家小孩转了个圈:“这是开窍了,不容易啊,等我晚上就给你举行个同志相亲大会哈。”
小孩咯咯的笑:“我也去!同志同志!我也去!”
晚上的时候凯特回来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醒了?”
我呵呵的笑了两声,凯特说:“傻小子精神点儿,这躺了一万多年了,睡够了没?”
我说:“睡够了,估计接下来这一百年里都不会睡了。”
凯特搂着我的肩膀,扭头跟迟年说:“老婆,街上热闹,领着小安子,我们去转转。”
我咳了一声:“这个小安子不是我的名字吗。”
凯特同情的眨眨眼:“没办法,老婆大人发话:这是安准小名,我们天天小安子小安子的叫,没准哪天就能叫醒。”
我说:“我觉得小簪子不错,换了吧。”
凯特笑着看我。
我说:“怎么了?”
凯特说:“小朋友,这么多年不见了,成熟了不少。”
迟年过来插话:“能不成熟吗,他那一路都是被油炸过来的。”
凯特的眼睛看着我:“都过去了,知道吗。”
我点点头,是,都过去了。
华灯初上,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现在人们的建筑也很奇怪,并不是一式的现代建筑,我竟然还看见了欧式风格的建筑物之间夹杂着几家类似中国古代的红顶木质楼。
虽然感觉不伦不类,不过看起来总算比以前有生气多了。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点一点把这些建造起来。
人类文明是多么奇妙的一个东西。
看到了红色的灯笼,这一条街是中国古代风格。
小安子嚷嚷:“一会要放烟花啦,我要看烟花!”
迟年摸摸她的头:“小安子你今天出去玩了没?”
小安子垂了头:“出去玩出去玩,妈你不会说点别的?比如做作业什么的?”
我一惊:“看来,小安子还是个优等生。”
小安子苦着脸看我:“也不知道哪个变态的老头儿告诉老妈,把‘做作业’跟‘出去玩’换着说能减少小孩的逆反心理……真恶心……我要吐了……”
迟年笑的很得意,凯特搂着迟年的肩膀,亲了亲她的脸。
眼睛有点酸。
我想,大概,现在及以后着漫长的日子里,像这种一家三口的幸福,我永远也享受不到了。
一群人哄嚷着从长街的另一头走过来,好像模模糊糊的抬着一个什么东西。
凯特向前走了一步,皱起眉头。
我说:“怎么了?”
凯特眯着眼睛看那群渐渐走近的人不说话。
那群人嘴里呼喊着:主!主!
我看清了他们抬着的东西。
一个竹排,上面有一个人。
他的头发已经在身下堆了很多,黑白夹杂着,上面沾满了土和树叶,那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像狗一样的姿势蹲在竹排上,他低着头,头发的缝隙里只能看见脏的下巴跟黑紫的嘴唇,他发着抖,手里紧紧抓着一块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