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jian成瘾 下——四时江南
四时江南  发于:201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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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在他心中,吴达一向是个成事不足的小人物,不能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

但就是这一点疏忽,让他连累了子青!

“严冬,”电话那头,吴达默认了严冬的问话,说道,“如果你不想看他死的话,就一个人到眺望崖。”

严冬咬咬牙,这个时候越是表现得在乎,对方就越是会抓住你的痛脚大肆威胁。

所以他努力放缓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毫不在乎一般,冷冷说道:“随你。我跟他现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你要是杀了他,还省了我动手。”

没想到这个方法对吴达毫无作用。

“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淡淡的、充满了无奈与嘲弄的叹息响起,“那我也没办法了。严冬,我在这里等你半小时,如果半小时之后你还没到,我就当帮你个忙,撕票。”

说完,那头干脆利落地收线。

严冬手里捏着手机,死死地咬着牙,盯着窗外疾速向后奔去的道路。

江文久死后,吴达一直作为他的心腹被仇家通缉,火烧仓库的事发生后,就连一直持中立态度的谨义帮也把他划到了通缉名单中。

但一直没有人能抓到他。

除非他自己现身,否则,他就像一滴水蒸发于空气中一般,无迹可寻。

所以这样一个隐忍的人忽然做出绑架的举动,不可能没有经过周密的策划。

因为如果失败,他没有从头再来一次的机会。

换句话说,如果严冬不去,他真的会对子青下手。

那,要是他装作单枪赴会,暗地里却叫杜三带人跟在后面呢?

严冬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吴达站在江文久身边为他挡子弹的时候,严冬说不定刚刚出来混。他想得到的这些方法,说不定吴达早就有了防范。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安排,他不能拿子青的命开玩笑。

也就是说,眼下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就只剩下自己单枪匹马赴约这一个了?

严冬的心一下子敞亮起来。

他缓缓地松开了牙关,仰着头,放松地笑了笑。

那就这样吧。

“司机!”他大声叫道,“调头,去眺望崖!”

47

本市依山傍海,气候宜人,向来旅游业发达。去年为了申请十大旅游城市搞了个本市十大景点选举,眺望崖曾经高票当选其中,但后来却莫名其妙名落孙山。

据内部人士透露,公布结果之前曾有风水大师仔细查看过各个景点,唯独指着眺望崖大叹:煞气太重,太重!

于是背靠南山,面朝大海的胜景眺望崖惨被拿下。

而此刻,吴达约严冬见面的地方,就是这传说中煞气太重的眺望崖。

对于吴达而言,能够抓到程子青是上帝在对他关上了所有的门之后,打开的一扇窗。

他是泥水里滚大的,如果不是遇到江文久,他早就饿死在那个重病的夜晚。是江文久救了他的命,给他新衣穿,给他饱饭吃,甚至让他当自己的司机,在帮会中拥有众人艳羡的地位。所以他早就发誓,这条命,他是为江文久而活。

江文久死后,他也曾冲动得想要为大哥报仇,但林瑜拦住了他。

这位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大嫂用自己仅剩的力量安排好了他的退路,告诉他,忍住,直到她来找他那一天。

于是吴达隐姓埋名,咬牙忍耐,直到八年后,林瑜带着江文久唯一的儿子回来。

他终于可以报恩了。

于是他听从张立北,实际是林瑜的命令,火烧谨义帮仓库,然后迅速地躲起来,作为他们一颗隐秘的棋子,等待下次出击。

但他没等到下次,他等到的是林瑜与江宁车祸惨死的消息。

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除了报恩外,又添新仇。

张立北去南山江家祖坟找严冬前,曾秘密与他见面。两人从之前就面和心不合,如果不是有林瑜从中调节,只怕早就分道扬镳。而那次,张立北也仅仅是与他对坐半晌,直到走前,才交代遗言般告诉他,如果他此去不回,那报仇的事,就全拜托他了。

“以你的能力,只有绑架程子青才能让严冬就范。”张立北说,“可是你动了程子青,就等于跟整个谨义帮为敌。报仇,你只有死路一条;不报仇,也许你还能活得久一点。所以,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就走出了吴达低矮潮湿的砖房。

没几天,就传来张立北的死讯。

他没有解释为何绑架程子青才能让严冬就范,但吴达知道他并没有骗自己。

于是他在黑暗的生活中等待着复仇的机会到来。

直到那一日,他在村中公布大事的黑板报上看到了程子青的名字,其时他是市里派来交流的医生,被村委宣传政绩般挂出姓名,供众人围观。

吴达知道,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吴达!”不远处传来严冬的叫声,“吴达,我一个人来了!你在哪里!出来见我!”

眺望崖后的小树林里,有个人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摁灭在厢式货车的车厢上。

他从一旁的破旧工包中掏出一个改造过的炸弹,小心翼翼地拴在身边的麻袋口上。

麻袋里,是一个人的形状。

“都靠你了。”他站起身,狠狠地踹了麻袋一脚,然后跳进驾驶室。

车子抖动两下,平稳地向严冬开去。

来到眺望崖前,严冬已经通过各种方法确认过,子青的确是失踪了。

况且以他对吴达的了解,如果他没有绑架子青,是绝对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的。

所以严冬让司机远远地等在别处,自己单枪匹马地上了眺望崖。

自从前些时候传出眺望崖风水不好的消息后,这里渐渐无人问津,此时此刻,偌大一个崖顶竟然空无一人。

严冬深吸一口气,刚要大声再叫,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发动机的轰鸣之声。

他猛地转过身,一辆沾满泥水的白色厢式货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投过满是浮尘的挡风玻璃,车厢内,吴达一脸得意的冷笑,目光瞬也不瞬地粘着在他脸上。

就像沾满黏液的爬行动物紧贴皮肤打滚般,让严冬一阵反胃。

他强忍住这种不适的感觉,静静地看着吴达将车子停到他面前不远处,接着跳下车来,径直走到后车厢,用力扳动铁质把手。

厢门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应声而开。

严冬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

阳光下无数浮尘飞舞,透过浮尘的缝隙,可以看到车厢角落处,一个暗褐色的麻袋静静坐着,隐约勾勒出一个人的形状。

“子青!”严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每一个尾音都颤抖得不成样子。

麻袋里的人毫无反应,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怎么样?”严冬的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向车厢跑去,“让我看看他!”

“他没死,”吴达伸出手,做了个阻拦的手势,“但如果你再往前踏一步我就不保证了。”

“我不信他没事!”严冬怒道。

“你没有别的选择。”吴达看着严冬的表情,露出一个夸张的、于心不忍的笑容,“不过,为了咱们接下来能好好说话,我可以发个誓,他没死——至少,现在没死。”

现在没死,也就是说,他的生死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严冬目光深沉,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毕竟如今的情况下,他只能暂且相信吴达的话。

否则激怒了他,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吴达见他的表情终于平静下来,低头看看手表,啧啧道,“来得很快嘛。”

从他挂断严冬的电话到现在严冬赶来,竟然仅仅只用了二十分钟。

眺望崖地势高,且只有一条路通往顶端,平日开车走那条路都要十分钟,严冬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

“我听人说,他是叶香山的姘头。”吴达仔细观察着严冬的表情,“难不成,你也好这口?”

严冬只想速战速决,于是没接他的话,直截了当道:“林瑜和江宁不是我杀的。”

“人是你安排送去美国的,什么时候走,哪班飞机,张立北都不知道,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吴达果然被他转了话题,咬牙切齿道,“难不成是张立北?也对,你连他也杀了,当然是打算嫁祸给他!”

“不管你信不信,他们三个的死跟我没关系。”严冬又怒又急,反而冷静下来,“你如果一定要寻仇冲着我来,把他放了!”

林瑜和江宁的死是叶香山一手包办,张立北是被石诺指使人一枪毙命。但无论说出哪一条真相都无济于事。吴达绑架子青本就是为了引来自己,如果子青同时可以威胁到叶香山,他并不介意多打一通电话。

所以严冬宁可自己担下这件事,先让他把人放了。

“严冬,嫂子死的时候什么样?”吴达忽然问,“我听说,她坐的车起火了,火势很大,消防车过不来,她被烧得连原样都没了。”

他没说错,林瑜的确死得很惨。

但严冬不能承认,承认了就等于再一次刺激他已经疯狂的神经。

吴达也不需要他承认:“你还记得文久大哥是怎么死的吗?也是车祸。”他顿了顿,目光渐远,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一般,“我常常想,如果那天是我开车的话,文久大哥就一定不会出事……”

吴达状若癫狂,已经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和自责中。

严冬佯装出听他说话的样子,目光却不停地往车厢瞟去。

以他的奔跑速度和弹跳力,从这里跑过去,抱住子青将他带下车,只需要二十秒左右。但子青被绑在麻袋中,在解开麻袋这段时间,如果吴达扑上来阻拦的话,自己还要分心与他搏斗……

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解决掉吴达,再救子青。

他不动声色地夹了夹腰间的枪。

他没有随身带枪的习惯,可是既然要来救人,又怎能不做好准备。

“严冬,”吴达的话忽然拉回他的全部心神,“你今天有的一切,都是文久大哥给的,而你却杀了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儿子。你还记得咱们当初的规矩,对叛徒应该怎么处置么?”

严冬记得。

叛徒,格杀勿论。

“我的命随你处置,你先放了他!”严冬装作情绪激动,暗自向货车走近了几步。

吴达摇摇头:“你一个人就想抵三条人命?这太不公平了。不过,我不是善恶不分的人,这位程医生的确是无辜受牵连,我也不为难他。”

他忽然态度大变,让严冬的右眼忽然跳了一跳,一种不祥的感觉渐渐弥漫在他心头:“你想怎么样?”

“我们来玩个游戏。”吴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遥控器,“我在麻袋上面装了个小东西,限时一分钟,如果你能取下来,算你赢,这位程医生的命我不要。如果你取不下来,那就不好意思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笑道:“砰!你们两个就一起炸了!”

严冬身子剧震,猛地转头看向车厢。

距离不远,他隐约能够分辨麻袋口上扎着一个呈长方形的东西。

该死!

之前吴达在江文久手下时就是装炸弹的好手,他早该想到的!

“好。”严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吴达手中,这时候还提要求,叫吴达也怔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示意严冬说吧。

“从我这里跑过去要几十秒,这不公平,所以你要等我走过去才能按开关。”严冬道。

吴达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引爆器,轻蔑地笑了一下。

他刚刚才说到公平,这会儿严冬就知道抓着自己的话来提要求了。

不过没关系。

他对自己造的炸弹有绝对自信,别说一分钟,就是十分钟也未必能安全拆卸,所以他毫不担心严冬会耍什么花招。

“没问题。”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严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脚。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走起来却像跨越一条河谷般漫长。严冬每一步都迈出得极为仔细,仿佛稍稍走歪一点,就会滑下万丈深渊。

他的眼睛一直牢牢地锁定着车厢中那个蜷缩的身影,如果目光是一条细长而有力的丝线,那严冬的目光一定紧紧地拴在车厢那头。

可再长的路也会走完,何况这样的距离。

严冬在距离车厢仅有两步时停了下来。

从他这个角度,只要轻轻一跃就能跳上车厢。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安静的身影,肩膀像是聚积了所有的力量般,猛地一耸——

出手,拔枪,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以肉眼追踪不上的速度火速向吴达右手中的引爆器疾射!

只要能毁掉那小小的引爆器,炸弹就不会爆炸!

但天不遂人愿。

千钧一发之际,吴达的右手稍微向后撤了半指的距离。

子弹打在他的手腕之上,引爆器远远地飞了出去,“卡塔”一声卡在崖边的石缝之间。

这是一个子弹瞄不准的角度。

没有半分犹豫,严冬与吴达几乎同时扑了出去。

吴达虽然手腕有伤,距离引爆器的距离却更近一些。他脚下发力,左手远远地伸出,眼看就要碰触到引爆器,身边却忽然扑出另一个身影。

是严冬!

严冬身材高大自然占尽便宜。他伸长手臂,哪怕两人同样速度,他的指尖也比吴达更早地碰触到引爆器。

如此脆弱的物体却关乎着子青的安危。

严冬恨恨地咬牙,刚要补上一枪,身体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

吴达像丧心病狂的禽兽一般压着严冬的身体,眼中仿佛只剩下他手中的引爆器,即便手腕已经燃尽鲜血也不肯放松。

他挥着拳头,用力招呼在严冬身上每一个脆弱的位置,仿佛自己隐忍许久,只为这一刹那的疯狂。严冬忍下所有剧痛,手指收紧,死死抓着引爆器不放,同时手肘用力,重重地向吴达胃部击去。

吴达喉咙一甜,咕咚一口将血咽进腹中,接着拼尽全力,将身体转了一个近乎扭曲的角度,出拳在他手腕处重重一击。

一瞬间,严冬觉得自己的腕骨几乎都要碎裂,刺骨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手指一松。

就是此时!

吴达探手将引爆器抓进掌中,几乎同一时刻,严冬回过劲来,反扑而上,猛地抓住他的手腕重重一扳。

腕骨发出断裂的脆响。

引爆器应声而落。

“滴滴……”

严冬的心像是被谁扔下了万丈深渊,在顺着声音看过去的那刻,跌个粉碎。

还是晚了一步。

引爆器在最后时刻被吴达按下了开关。

定时炸弹启动了!

48

“子青!”严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几步窜上车厢。

炸弹定时装置开启,顶端的计时器上正惊心动魄地走秒闪动。

刚刚那一迟疑,竟平白浪费了二十几秒!

时间禁不起耽误!

自当年某次在东南亚遇袭后,他就有随身带一把刀的习惯。此刻,他一边从腰间掏出刀子,一边蹲下身,想要将麻袋划破,直接救人出来。

可隔着麻袋,他刚将那个软绵绵的身体揽入怀中,心头就一阵惊颤。

怪不得这么久子青都没有任何动静,原来他一直是昏迷的。

这样一来,即便自己划破麻袋将子青救出,只怕也是徒劳耽误时间。毕竟他无法把握炸弹引爆时的威力,如果自己好不容易将子青从麻袋中拽出来,却没时间带他跑到更远一点的地方怎么办?

炸弹一炸,他们两个还是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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