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痣 下——路西法1月7
路西法1月7  发于:2014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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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彤彤朝阳,终于突破重叠的乌云而出,金色的光辉散在雪地上,那人就躺在雪中,晕开一片红色,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那样突兀那样刺眼。

凤允扬,想不到吧,这条路我走过,凌舒说过,这里叫乱石坡,道路两边尽是嶙峋的碎石,大雪过后更是一派平坦。

呵,至少命是我的,死了就解脱了。

陷入黑暗前,倾城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额上在汨汨的流着暖热腥甜的液体,耳边仿佛有人不断的嘶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倾城?可是那是谁,反正不是自己,自己可是凌霜啊。

第五十一章:苏醒

凤允扬看着安静的躺在雪地上的倾城,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灵台一片空白,倾城的额头正好撞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生生开了一个窟窿,正汨汨的流着鲜血,把四周的白雪都融染成妖异的红色。

凤允扬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是冷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把倾城紧紧的箍在怀里,颤抖的手死死地压着他额上的伤口,温热腥甜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沾了一手的黏稠。

凤允扬大口喘着气,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缓窒息般的痛楚,他手上是沾过血的,有仇敌的有自己的也有林卿承的,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惶恐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塌陷了,而他就被埋在废墟底下,喘不过气,眼前只剩下一片暗沉的死寂。

“快,快回客栈,沈峰你先去找大夫,在客栈等着。”凤允扬红着眼,一把抱起倾城,嘶哑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飞奔着上了马车。

“掉头,要快,耽搁一点功夫我就要你的命!”

马车飞跑,凤允扬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撕下内里的衣裳,绕上倾城的额头,但很快就被染红了,藤蔓般蜿蜒到整个脸颊,他的心像是被利爪揪紧了,抓破了,高声咆哮:“你给我挺住了,你就那么想离开我,不是想找霍凌舒嘛,那么好,你敢死,我就叫霍凌舒给你陪葬!”

“你听见没有,你这个该死的东西!”凤允扬咬着牙,握着倾城的手,蜷曲的手指冰凉,凤允扬紧紧地握着,他真的怕只要自己稍有不慎,倾城整个人就跟他的右手一样冰凉了。

“倾城,你千万别离开我,我等了两年,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凤允扬忽然紧贴上倾城的脸,诱哄般的开口,轻轻的吻上他的唇角,原本淡淡的梅香早就被一股子血腥味取代,充斥在呼吸之间,堵在喉咙口,涨的阵阵发疼。

“唔。”倾城紧闭着眼睛,睫毛上凝成了一个个血珠子,一颤便滚落下来,呼吸微弱,似乎是疼得厉害,嘴里无意识的小声的哼哼。

“倾城,别睡过去,快醒醒。”凤允扬听见倾城微不可闻的动静,大喜,抬手狠狠的拍着马车,朝外大声嚷道:“再快一些,要快!”

“是,王爷。”车外的马夫应了声,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快速地抽下,马儿吃痛,一声嘶叫,扬蹄飞跑。

就在凤允扬急的快要发疯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紧绷着的脸稍稍一缓,抱起倾城,几步上楼,踹开房门,将人放到床上。

“大夫,赶紧过来看看。”一把拽过守在一侧的大夫,眉头纠结在一起,脸上粘着倾城的血,凤允扬看起来狠戾异常。

老大夫哆哆嗦嗦的坐下,大冬天里竟吓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小心翼翼的处理伤口,止了血,而后终于镇定下来,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凤允扬看到止血过后的狰狞伤口时,心中犹然一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此刻看到老大夫的表情,脸色剧变,又慌又怒道:“你摇头做什么,需要什么就说。”

“这位公子额上的伤口虽深,但止住血伤害不大,可这脑中的瘀血,怕是不大好啊。”

“这是什么意思?”

“脑中瘀血老夫无能为力,长期存在脑子里消不去,药石无用,能不能彻底恢复,就只能看造化了。”老大夫蹙着眉,额上的皱纹拧在一起。

房内一下子陷入沉寂,凤允扬的手撑在桌上,喉结上下滚动,喉中咯咯作响,一双凤眼赤红,直直地盯着床上的人,许久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压抑的呼吸声。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嘛他活,要嘛你死。”许久,凤允扬静静的开口,眼中赤红不在,变得冷冽,叫人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这,这位公子,老夫只是乡野郎中。”

“你只管治,一定要把人给我保到京城,只要能做到这点,我与你一世的荣华富贵。”

“是是是,老夫一定尽力。”

“沈峰,通知宋大夫叫他往这边赶,还有带上这个人,等喂过了药,就回京。”

“王爷,倾城公子受重伤,经不起长途爬涉。”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都下去吧。”凤允扬摆摆手,独自留下,坐在倾城身边,眼光锁在他脸上。

倾城的脸已经擦干净,额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张脸煞白,要不是鼻间还有暖热的呼吸,凤允扬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他了。

“倾城啊,说好要重新开始,你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你宁可死,都不愿留在我身边啊。”

“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你心里明明有我的,之前我那样对你,你都是有我的,何况现在我认清自己的心了,你更应该跟我走了啊。”凤允扬喃喃自语,握着倾城冰凉的指尖细细的亲吻。

真没想到这人竟能跳下马车,去寻死路,单薄的身子里竟暗含着这般的倔强。两年不见,倾城似乎完全变了,人还是那个人,只不过有些东西自己抓不住了,就像现在,他随时都能离自己而去,自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寻不到他的影子。或许,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过去的日子里,自己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过他,而今后,真的希望上天垂怜,让自己还能有机会好好待他。

晌午过后,一行人再次踏上回京的路,凤允扬一路照看倾城,几天没有合眼,那人还是没有醒来,仍是昏昏沉沉的睡着,这反倒叫凤允扬有些庆幸,毕竟醒着受得苦更大,几天的辛苦赶路,终于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了宸王府。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倾城时,小竹小兰双眼潮红,搅得死紧帕子紧捂着嘴巴,就怕哭出声来,吵着他。

日暮西山,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柩倾泻在偌大的年霖殿上,整个寝殿静悄悄的,凤允扬放缓了呼吸,眼睛一直锁在宋大夫的脸上,一双凤眼被忐忑不安覆盖。

许久,也许只是一会,也许已经过了半晌,宋大夫展开拧在一起的眉头,擦擦额上的汗,对凤允扬道:“多亏了人参吊命,命是保住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凤允扬的脸再次寒了下来,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这位公子有避世之心,心郁肝结,不是长寿之兆,醒了是万幸,今后受不得刺激。”

“好了,知道了。”凤允扬有些疲惫的淡淡出声。

待人散去,凤允扬坐在床头,一脸凝重,挑起倾城的一绺发在手中把玩,嘴角勾着笑,俯身在倾城耳边轻轻开口,昏睡中的人忽然不安的皱紧眉头,嘴唇开合,凤允扬瞅着他,溢出冷笑:“又是霍凌舒啊。”

倾城觉得自己走在一片混沌里,大雾迷弥漫,可是身后却是黑逡逡的,不自觉的倾城缓缓的跑了起来,背后一直穷凶极恶的怪兽不紧不慢的跟着,忽然那兽高吼一声一跃跳到自己眼前,亮出獠牙,猩红的口涎嘀嗒而出,口出人言道:“黄泉路上太孤单,寻你做个伴。”

“啊——”倾城吓得一下子睁开眼,不知哪来的力量,掀被坐起,而后却眼前发黑,重重的向后摔去,跌进凤允扬的怀里。

“大夫,快来,人醒了,倾城,你终于醒了。”凤允扬一直守在他身边,一看到倾城睁开眼,竟又惊又喜楞在原地,直到倾城坐起,才回过神来,向外高声吩咐,激动的岔了声。

倾城脸色惨白,眼珠子缓缓的转了一圈,对上凤允扬焦急的脸时,木然睁大,嘴唇哆嗦,顾不得浑身的疼痛,挣扎着起身,梦呓般的道:“我要回家,凌舒,我要回家。”

凤允扬听了,原本暖热的心像是被浇上了冰水,从头凉彻到底,脸色铁青,双手将他按回枕上,沉声道:“躺好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去哪!”

可是倾城像是没听见一般,看也不看凤允扬一眼,眼睛直盯着殿外,眼角赤红,病的发软的手掐上凤允扬的手背,脸上满是戒备和恨意,一直重复着:“为什么死都不放过我,我要回家,凌舒。”

“你。”

“王爷,先放开他,让老夫看看。”宋大夫几步而至,惊醒了震惊盛怒又痛苦的凤允扬。

“别碰我。”倾城想躲开宋大夫的手,却早已筋疲力尽,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突作响,疼的眼前阵阵发黑,又急又痛,一下子撅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苏醒二

“怎么样了?”凤允扬眉峰紧锁,一双凤眼满是血丝,看着倾城苍白的脸既痛苦又无奈。

宋大夫看了看倾城的脸色,一边狠掐着他的人中穴,一边道:“王爷放心,这位公子只是气急攻心,厥过去了,没什么大碍,请先叫人准备参汤来。”

凤允扬一听神色一暗,心中发堵,厉声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王爷。”小兰听到大夫的话显示面露喜色,紧接着被吼的吓了一跳,急匆匆的退下了。

“唔。”倾城昏昏沉沉的听到凤允扬的声音,心脏一抽,幽幽的张开了眼,正对上凤允扬暗沉不快的眸子。

“醒了,起来把药喝了。”凤允扬强压着怒火和心底的抽痛,在床边坐下,将人拉起,靠在自己肩上。

倾城靠在他的身上轻轻缓着气,眼睫扑扇,眼珠子缓缓的转着,透着茫然和懵懂,心底迷茫:这是哪?

宽敞温暖的房间,雕花的窗柩,华贵的琉璃盏,繁复柔软的被褥,静静燃着安神香的漆金兽首,慈眉善目的老者,两个看着面熟的小姑娘。?

“小兰,小竹。”倾城喃喃的念着,不确定的语气。

小竹小兰一下子红了眼角,不由得跪下,倾城一醒了的大闹叫他们心疼又心酸,真是不知道他和王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带着哭腔喊着:“公子,你终于认出我们了。”

倾城眼底的迷蒙渐进散去,低着头闷闷的喘着粗气,蟒袍玉带,劲瘦修长的手指牢牢的端着发着阵阵苦涩的药碗,心头彻底清明:靠着的人是凤允扬,自己回到了年霖殿。

“快喝,不烫了。”凤允扬看着倾城病的蜡黄的脸,再大的气也消了,药勺凑到倾城嘴边,带着笑意轻悠的开口。

倾城把头一转,躲开了,凤允扬也不气,继续喂:“喝了药再闹也不迟,那时还更有力气。”

“拿开,我不喝。”倾城自那时起就喝不下药,苦涩的药汁总能让他记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两年来霍凌舒小心翼翼的照顾,更是半点药汁都没有沾过。听出凤允扬声音里的笑意,一股怒火腾的燃起,抬手忿恨打开凤允扬的手,滚烫的药汁散了大半,尽数倒在他的手背上。

“你,”凤允扬眸瞳骤然一缩,手背烫的通红,可还是端着药碗,只是指尖发白,顿了一顿接着说:“你闹什么脾气,快喝!”

“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了,我说了不喝。”倾城忍不住抬手一挥,药碗落地,“啪”的一声碎成几瓣,脸因动怒染上一层薄红。

“去重新煎一碗来,晾温了送来。”凤允扬盯着碎在地上的残片,眼神缓缓上移来到倾城的脸上,波澜不惊的凤眼酝酿着暗沉,冷冽的叫人不寒而栗。

“是,”小竹战战兢兢回答,随后咬了咬下唇,轻轻道:“王爷,大夫说过,公子受不得刺激。”

“都给本王滚出去,多嘴多舌不想活了!”

探手一把扣住倾城的下巴,带着冷笑道:“本王刺激你了,嗯?一看到本王你就急火攻心了?”

倾城扭头,硬气的站着,凤允扬捏的死紧,硬是定住了他的脸,留下道道指痕,眼中的暗沉一触即发:“不是要重新开始吗,嗯,你敢这样耍着本王玩儿?”

“哈哈。”倾城看着凤允扬的脸色,眼里满是嘲讽和怜悯,朝着他大笑。

“你笑什么?”凤允扬铁青了脸,指尖一松,倾城趁机躲开,掀开被子下床,撑着床柱站着。

“我笑什么,我笑你宸王爷怎么这样天真,天真的可怜可笑,你这样对我,我还跟你重新开始,我还不至于那么下贱!”倾城止住笑,瞪着凤允扬,嘴角挑衅般的翘起。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凤允扬脸色大变,倾城的话一字一句像利刃一般钉上他的心口,刀刀见血,撕扯般的痛,上前一步,手掐上倾城的脖子,贴着他的动脉,暗暗使力。

“王爷,王爷,药好了。”小竹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端着托盘,惊惶的跪地上,扯着凤允扬的长袍下摆。

凤允扬听见了,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地松开,手没有收回,微凉修长的指尖顺着耳根来到倾城的眼角:“收回你的眼神,我不想伤了你。”

“喝药!”

“滚开。唔。”

凤允扬不等倾城接着开口,右手扣住他的下颚,撬开他的嘴巴,左手拿着药强行灌了下去,倾城奋力踢打,然而大病后手脚无力,凤允扬接着掐住他的脖子,看着倾城满是恨意的眼睛,不在乎的冷哼一声,药见了碗底,松了手,把倾城推回床上。

“咳咳咳咳。”倾城抚着自己的脖子不断的咳嗽着,浓苦的药汁滑过喉咙后,随后涌上涩苦之感,几欲作呕。

“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说不下贱。”

“对对对,我在你宸王眼里就是下贱,就是贱货,那你还带我回来干什么,你觉得我下贱,就让我走啊。”倾城拿起桌上的药碗,狠狠的掼在凤允扬的脚边,眼角赤红。

“你觉得我是男妓,那你把我送回笙箫阁好了,得了宸王爷的恩宠,我的价钱肯定更高!”

“托宸王爷的福,我长进了不少,能同时伺候三四个男人!”说到这,倾城再也忍不住,不堪的记忆在脑子里炸开,喝下去的药通通呕了出来。

“倾城。”凤允扬想上去抱紧他,安慰他,看到他眼底的恨意顿住了脚。

“我骗你,我是为了保护凌舒,那是你逼我的,你受不了,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我知道一切后,是多么难过,我只是把你欠我的讨回来!”

“天知道,我这几天朝你笑,让你抱着我是多么的恶心!”

“凤允扬,我真的恨你,恨你拿凌舒威胁我,你竟然拿凌舒威胁我。”

倾城感到阵阵眩晕,眼前乌黑一片,脑子里像是被重锤重重敲打着,嗡嗡作响,整个人摇摇欲坠。凤允扬上前揽着他,朝呆在一侧只知道流泪的小竹吼道:“把宋大夫找来,再去煎一碗药来。”

“倾城,别再提凌舒了,忘了他吧。”

“忘了他,哈哈。”倾城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凤允扬的脸,郑重的一字一字的道:“凤允扬,在这一世,我就算忘了我自己,我也不会忘了霍凌舒。”

在这一世,我就算忘了我自己,我也不会忘了霍凌舒。

谁又能想到,竟一语成谶。

你永远不会知道,永远不会懂得,霍凌舒对我的好。是霍凌舒带我走出了噩梦,带我走出了不堪,他让我重生,让我活的像个人,而不是男宠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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