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希泽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忍不住一笑：“想不到少主你还这么得罗嗦。”

莫希尘俊脸一红，抱着他换下来的衣服转身离开：“你先在我的房间休息一会吧，待会我处理完这件衣衫再来找你。”

“嗯。”莫希泽不再逗他，走到床边，侧卧休息。

莫希尘抱着一团衣物探头探脑地出了门，还没走多远，便看见君无殇与欧阳默迎面走来。顿时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一颗心又开始跳个不停，果然，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这不，做了之后不知道如何面对。

君无殇的脚步停在了莫希尘面前，欧阳默会意地一笑，径自离开。

莫希尘张了张口，只说了一句：“主子。”

“主子？”君无殇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主子了？”

莫希尘低着头抿唇不语。

君无殇盯着他怀中的衣服问道：“找到族人了？”

“是。”莫希尘老老实实回答。

“是谁？萧寒还是萧邪？亦或是云峰？九霄？”君无殇毕竟也在沙漠之甍待了不少时日，除了眼前这个血族少主，其他的小小少年还是认识几个的。

莫希尘低声解释：“都不是。是副宗的人。”

“副宗？”君无殇抄眉，一语中的，“是那个赏金猎人？”

莫希尘猛然抬头，恰好对上君无殇玩味的眼神，心中蓦然一滞，他总是看不懂他，在他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这样淡定的询问被他藏在房中的人是谁，甚至不知道他带着什么样的心境看自己，如今，他竟然还清清楚楚地说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既然知道，何必问我！”莫希尘冷冷回答，抱着衣服就要离开。

君无殇张臂一伸，拦住他的去路：“跟我回房。”

“主子有事吩咐？”莫希尘挑衅地盯着他，“如果没有要事，请恕属下没空陪您！”说完又要迈步。

擦肩的瞬间，君无殇空灵悲哀的声音送入耳膜——“莫希尘，你就这么讨厌与我相处吗？那为什么还在我身边无声无息地待了三年？”

莫希尘顿住脚步，君无殇侧头看着他：“当年既然将我丢在大漠自生自灭，又何必潜伏在我身边饱受煎熬？”

“你也知道我在你身边饱受煎熬？之前不是一直讽刺我心狠手辣，讽刺我看你急的团团转会在暗地偷笑，报复心极强吗？怎么？现在知道我也不好受了？”莫希尘没有侧头，目视前方，抱着衣服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希尘，我们能不能好好谈一谈？”君无殇自识破他的身份以来，第一次如此放低姿态地恳求。让他放低身段，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伸手，捏住了莫希尘的手臂，目光透着恳求。

只可惜，莫希尘急着处理手中的染血衣物，而且此时心中一团乱麻，没做好心理准备与他单独相处，更别提要跟他开诚布公地相谈了。

君无殇得不到回应，痞里痞气的笑重新浮现在唇角，他松开握着莫希尘手臂的手，恢复往日的邪恶：“罢了，你去忙你的吧！昨晚没睡好，我去补觉。”

莫希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一空，有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仿佛这样放开便再也抓不住。可是这种感觉又太无边无际，令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君无殇，你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会儿呢？倘若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我想，我是会随你一起回房，将我们这几个心中的爱恨情仇一并做个了断的！

人总是这样，待到失去才会珍惜。平日里只会给自己找一个又一个借口，却不肯承认究竟是谁负了谁，又究竟是谁欠了谁……

022.注定敢爱的人，会受伤

君无殇心情抑郁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房门，还未走到桌边坐下，便听到敲门声，‘咚咚咚——’敲得很急，似乎来人有什么急事。

君无殇没心情去开门，冷冷问道：“谁？”

这些个下人们越来越没教养了，不知道宫主是不能被随便打扰的吗？有事去找那个死鸭子嘴硬的莫希尘不是更好？烦人！

“主子，是我。”莫希尘的声音传进来，“我想好了，我要跟你谈一谈！”

君无殇眼前一亮，喜出望外地上前开门，声音透着雀跃：“你终于想通了！”

回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毒粉！

君无殇暗叫不妙，折扇倏然打开，企图阻挡毒粉的入侵，结果还是有一部分落到了眼睛里，好在他屏息地快，并未吸入肺腑。

这事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也亏得他反应快，否则此刻便不能站在这里与来人周旋了。

即便如此，君无殇还是感觉双眼疼痛难忍，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是医者，自然晓得这毒粉的厉害，而这人还在逼迫自己使用内力，促进毒素扩散，倘若不用也会被他伤到。

权衡利弊，君无殇选择了冒险，他闭着眼睛，凭借多年来的临战经验，狼狈地躲避一招快似一招的进攻。

究竟是谁扮了希尘前来迷惑自己？这人一定早就埋伏好了，不然不会对自己和希尘间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君无殇并不傻，几招过后便明白这人的武功不低，自己强行运气导致毒素扩散，再加上双目视物不便，落了下风，为今之计不是要脱身，而是留下记号，让自己人能够尽快找到自己。

虚晃一招，露出破绽，君无殇被来人一掌击在胸口，顿时口吐鲜血，手中折扇掉落下去，而他本人也失去了知觉，被人扛起来掠出了房门。

＊＊＊＊＊＊

听香榭。

离洛寒坐在床边，手中握着方才欧阳默和君无殇送过来的鲛人泪，思绪万千纷乱。而如今最令他担忧的便是北冥飒的情况了。

他一直没醒，血已经止住了，但是那纤细的脖颈上留下两排牙印，伤口很深，看的人触目惊心。

“飒……你怎么还不醒来？”离洛寒看着他昏睡的小脸，心中绞成一团。

“容天！”离洛寒对外叫道，一直守候在门边的顾容天连忙推门进来，“庄主，有何吩咐？”

“赶快着人去查当年沙漠之甍的事，越快越好！”离洛寒目光冷冽，“还有，不要心动无殇。”

“是！”顾容天就是这点好，离洛寒吩咐的事他只会照办，从来不过问到底为什么。

他走后，离洛寒又陷入了深思。

手中的鲛人泪已然变得冰冷，没有了泪水滚烫的温度。也对，鲛人生来便是冷的，他们的泪又怎么会变得火热呢？

可，离洛寒却分明感受到了手中的鲛人泪滚烫灼人，这是飒捡回来的，如果那时候不分神，不松开他让他去捡这个破东西，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门框‘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动打断了离洛寒的沉思，他目光一凛，厉声道：“谁？”

没有回应，只来得及看清一道影子由近及远，飘忽而去。

离洛寒快步行至门边，拉开房门观看，却没有任何人。难道是眼花？不，不可能，这几天他一直觉得有人在暗地里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毛。但是那人也并没有恶意，为什么呢？究竟是何人呢？

如果真的是你，为何不出来见我呢？反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离洛寒站在门边四下再次查看一番，依旧没有任何人出现，他摇摇头，关好房门。还未转身，便听到床边小人儿一声‘嘤咛’，似乎已经醒转。

离洛寒欣喜若狂，他掠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捧着北冥飒的小手：“飒，你醒了！”

北冥飒茫然地看了看他，眼神渐渐凝聚起来，甜甜叫了声‘洛寒哥哥’便要起身，脖颈忽然传来痛觉，他抽回小手捂着脖颈皱眉：“洛寒哥哥，我被什么虫咬了吗？好疼啊！”

离洛寒掰开他的小手，担心地看了一眼他的伤口，还好，并未再度流血。看来，被血族的人咬伤不会过度流血，只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嗜血。一想到这里，离洛寒就心痛不已，他放轻了声音安慰道：“没事了，洛寒哥哥已经帮你上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北冥飒点点头，放下心来，小脸上洋溢着幸福地笑，他猛然扑到离洛寒怀里感激叫道：“洛寒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那些坏人不敢把我怎么样肯定是因为洛寒哥哥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变得和洛寒哥哥一样厉害！”

离洛寒听了他的话只觉心酸，他的泪差点掉出来，忙仰了头逼回眼泪，环住北冥飒小小的身躯，问道：“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北冥飒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渴了，我想喝水。”

离洛寒知他曾被那个蒙面人吸食血液，虽然不知道吸了多少，不过现在喊渴是正常现象。他扶着小家伙坐好，嘱托：“等我一下，我这就给你倒水。”

“嗯！”北冥飒靠着枕，笑嘻嘻地看着离洛寒去桌旁给他倒水，心中顿时美滋滋的。

离洛寒倒了水回来见他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问道：“老是盯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啦。”北冥飒却只嘻嘻一笑，不予回答。

离洛寒宠溺地点点他的小鼻子，喂他喝水。

北冥飒一口气都喝光，抹了把嘴，满足叹了口气，这才开始翻自己的衣衫。

离洛寒放好杯子折身回来便见他拧着小眉毛嘟着小嘴一副纠结的样子，口中还念念有词：“看的弄丢了吗？唉，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么漂亮诶……真可惜……”

“怎么了？”离洛寒诧异开口。

北冥飒托着小下巴长叹一声，老气横秋道：“唉——本来见洛寒哥哥送我那么漂亮的石头想回送给你一件礼物的，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花影戒我自己也很喜欢，给你的时候你又不要，我就想再送你件别的礼物。今天我听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还看见亮光闪闪，顺着声音找过去就找到一颗漂亮的珠子，送给洛寒哥哥正好！可惜，被那个坏蛋打晕后珠子没有握紧，弄丢了——”

离洛寒被小人儿的话弄得一愣，心中更乱了，他想了想，才伸出手掌，那颗鲛人泪静静躺在掌心：“谁说弄丢了，喏，这不是在我手上吗？”

北冥飒惊呼一声，抓起来细细看了一眼：“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原来洛寒哥哥你又捡回来了啊！嘿嘿，我想送你的就是这个啦！”

“飒不是送我一把匕首吗？那匕首我很喜欢，这颗珠子没什么可佩戴的方式，你自己留着当弹珠玩吧！”离洛寒语气复杂，可见他心底有多纠结。

鲛人泪，定是鲛人出现了，也是那个鲛人，他曾经遇到过的鲛人。只可怜，物是人非，现在，眼前心底只有飒一人，这鲛人泪，不要也罢。

北冥飒却不知道他话中意味，歪着头想了想，对哦，自己曾经送给过洛寒哥哥一把匕首，他自己也有跟洛寒哥哥一样的匕首，那么这珠子就没什么用了。于是，小家伙抑头笑道：“好吧，那我自己留着玩儿！”

说完开始拿着那颗鲛人泪摆弄。鲛人泪很透明，透过它可以看到对面的人，北冥飒眯着眼睛藏在珠子后面，偷偷观望离洛寒，然后咯咯地笑：“洛寒哥哥，你能看见我的眼睛吗？我可是看到你了哦！嘿嘿，你的脸扁扁的了，鼻子也歪了——哈哈——”

“嗯，看见了，飒的眼睛好大。”

“骗人，那我怎么看你的眼睛是扁扁的？”

“那是因为洛寒哥哥的眼睛本来就是扁的啊！”

“呵呵——不是啦，洛寒哥哥的眼睛也很漂亮呢！”

“那就是飒的眼睛比我的大。”

“嗯，这还差不多，我的眼睛本来就比你的眼睛大！”

离洛寒陪他玩了一会儿，见他哈欠不断，哄道：“飒，困了吗？再睡会吧！”

“不想睡。”北冥飒嘟着嘴撒娇道：“洛寒哥哥，我想吃苹果！”

离洛寒无奈摸摸他的小脑瓜：“那吃完苹果就睡觉好不好？”

“可是现在明明还是白天嘛！白天都睡了，晚上做什么呢！”北冥飒振振有词，惹得离洛寒直想抚额叹息。

离洛寒心不在焉，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割破了，他甩甩手，好在伤口很小，并不碍事。

削好了苹果，离洛寒递给北冥飒，北冥飒啃了两口之后不吃了，将苹果扔到了一旁，而且伸手抓住了离洛寒的手，目光迷茫中透着贪婪。

“飒？”离洛寒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担心，“怎么了？”

北冥飒没有说话，而是凑到他面前，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离洛寒受伤的手指。

细软湿滑的触觉令离洛寒心中一跳，他想收回手，可北冥飒抓得很紧，目光迟疑：“洛寒哥哥，你受伤了。”

“不碍事，我会处理的，你该睡觉了。”离洛寒蜷起手指，不让他看。

北冥飒却是不依不饶地掰开他的手指，这次只攥了他这一根受伤的手指，全部含进了嘴里。

一开始是细细品味，灵活的小舌在他伤口处舔来舔去，后来，变成了啃咬，离洛寒只觉指尖一痛，北冥飒双目赤红，狠狠咬着他的指头，不断吸出血来然后咽下……没有了血就继续咬破，然后继续喝……

“飒！”离洛寒强行掰开他的小手，不让他再吸食。

北冥飒小脸一垮，扑打着离洛寒：“让我再喝一口！让我再喝一口！”

离洛寒抱紧他，安抚他的情绪：“飒，你乖，别闹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脖颈更深的痛觉！

离洛寒不得不将北冥飒点晕以制止他的动作。

原来就樱红的小嘴更加红了，离洛寒擦去他嘴边的血迹，将他轻轻放好，眼中闪过无措的光。

这可如何是好？！只见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手便无法控制，日后该怎么控制呢？！

容天，你最好赶紧查清楚当年沙漠之甍的事，否则——

离洛寒安置好北冥飒，也没出去，而是着人去请烟雨阁的莫希尘。

没过多久，莫希尘被请来，离洛寒对他拱手鞠躬，诚恳道：“君临，我知道你有办法，帮我救救他好不好？”

莫希尘沉默片刻，才道：“我也没办法，离公子请错人了。”

“不，你怎么会没办法呢？我知道你是谁，你告诉我怎么治好他，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离洛寒痛心道，他其实不想这样，不想通过君无殇、不想通过君临，可是若要北冥飒由原本的纯真无邪变得嗜血凶残，更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所以，他只能选择求助旁人。

“离公子，不是我不想帮，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帮你。”莫希尘无奈道：“我猜你也知晓我的身份了，不管是不是君无殇告诉你的，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一族是要靠鲜血为生，这些年我一直没露出马脚，不是因为我没有吸食鲜血，而是因为我吸的是自己的血！”

“吸自己的？”

“不错！血族的人如果血脉纯正，咬噬人之后，被咬之人也会依赖鲜血。所以，我轻易并不敢吸食旁人的血，甚至连动物也不行。照你所说，北冥小公子便是被血脉纯正的血族之人咬伤的。为今之计，只能先顺着他，给他血喝。倘若强制不给他喝也是不行的。他会非常难受，渴望鲜血的感觉你体会不到，那时候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总之，暂且先这样，我会尽快想到办法帮你的！对不起。”莫希尘诚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