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凉夏之老子捡了个将军——阑
  发于:2014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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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话的是塔娜。齐卡洛一惊,慌忙与曹禹解释:“都是过去的事!老子现在不喜欢她。真的!”

曹禹似乎没有太在意,拍了拍齐卡洛肩膀,两人一同进了毡房。老母亲恩赫已将热好的饭菜摆在了中央,见大伙儿都回来了,又端上了一锅冒着热气的汤。饭后,恩赫将齐卡洛叫到一边,拍着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琪琪格来过了。”

“老子知道,刚才看见了,”齐卡洛一边与母亲说话,一边注视着与塔娜闲聊的曹禹,“她来干什么?”

“来送吃的,还有衣裳,都是你能穿的。”

齐卡洛不解地问:“她这是做什么?”

“这还不明白,都是为了你!”恩赫拉着齐卡洛又道,“琪琪格的男人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她一人要养两个娃儿,撑不住。”

“撑不住就来找老子?”

“琪琪格虽然是寡妇,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好女人。她是你三叔儿子的媳妇,现在她能想到你,也是因为过去你对她好。”恩赫问,“你不是喜欢她吗?”

“那是以前,”齐卡洛注意到曹禹朝他这边看过来,故意提高了声音,“老子现在不喜欢她!”齐卡洛见曹禹有意无意地笑了笑,立刻堆起了笑容:“老子有喜欢的人。”

“阿哥,你现在喜欢谁?”塔娜问。

齐卡洛眼梢瞟着曹禹,嘟嘟囔囔道:“反正老子心里是有人。这事儿,你们甭替老子操心。老子心里有主意!”

塔娜与曹禹相处多日,已然熟稔,她笑着转过身,问道:“阿哥心里的人儿是谁?阿绿哥,你知不知道?”

曹禹笑着不说话,在温和地烛光下摇了摇头。

这夜,齐卡洛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回营帐。帐外的天已经漆黑,齐卡洛点上一支火烛,两人坐在榻上。“你知道!老子心里想啥你都知道!”齐卡洛挨得近地拉着曹禹的手,“答应老子,留在这儿。阿妈那儿你不用担心,她喜欢你。虽然老子现在还没法儿和她说这事,但往后一定会与她说清楚,老子绝不让你受委屈。”

曹禹并未抽出手,他笑着斜倚在榻上:“你说得这是什么浑话!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与我一起,算什么道理?如今,难得有人愿意与你相好,又是你曾喜欢的,不正是天赐良缘?”

“可老子现在喜欢的是你!”齐卡洛强硬地靠上去,认真地说,“只要你想要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老子都会为你拿来!”

曹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齐卡洛探来的脑袋:“这些日子与你在草原,我很愉快。没有战火纷飞,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一身放不下的责任。每一天都在为自己过活,那么自在、那么惬意,虽然少了过去那种傲视苍生的豪迈,却非常的快乐。齐卡洛,若我只是个汉族女子,无需那些荣华富贵,我都会答应你所说的一切。若你不是齐卡洛,仅仅是乡野中胡族的无名悍妇,我也会留在这里与你结下连枝养儿育女。可惜,你不是,我也不是……”

“不是又咋样?”齐卡洛急了,不自觉吼了一声,“不是婆娘,咱们就一定不能在一块儿?这又算啥道理?”

“这是规矩!”曹禹低沉道。

“谁定的?”

“祖宗!”

齐卡洛顿了顿,抬起脑袋:“你汉人祖宗定的!咱们祖宗没这规矩!”他死赖地趴在他肩头,扒拉着曹禹垂在胸前的黑发:“老子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个娃儿。老子每天看到你去巴特尔老爹那儿教他小孙子武功那亲近的劲头,就知道你想要个娃儿!有个小娃子真那么重要?”

“那是我曹家血脉的延续,怎能说不重要?”曹禹抬手弹了下他的额头。

齐卡洛摁住曹禹:“迂腐!老子不那么想!能和喜欢的人过日子,老子宁可一辈子不娶媳妇不生娃儿!”

“一派胡言!你我身在世俗,就得守那世间伦常才可享得天伦,”曹禹仰天虚望星辰,一脸肃穆,“倘若一意孤行,逆流而上,必会引至灾祸。”

“能有啥灾祸?”

“众叛亲离。”

齐卡洛呜咽了一声,倒在他身上。他又想到了老母亲。阿妈成天念叨要他娶媳妇生娃儿,他心中很烦躁。齐卡洛虽然嘴上不说,但对阿妈是否能容下曹禹也是心慌。只是他相信总有一天,阿妈和塔娜会把曹禹当做亲人。齐卡洛不怕阿妈那边,他怕得是曹禹,曹禹对事过于冷谈。情爱是两人的事,如果从头至尾只有他齐卡洛一人火热,这事就永远成不了。

“老子不怕那事,”齐卡洛说,“只要你说会一直跟老子在一块儿,老子什么都不怕!”

曹禹闭上了眼,依旧沉静地依旧波澜不惊。齐卡洛急了,他大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老子,能不能为了老子留下?”

曹禹缄默了许久,最终,无情地摇头。

齐卡洛难以压抑住心头怒火,道出憋在心中多时的话:“是!老子和你是生不出娃儿!但老子不信全都是娃儿的事。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老子!老子是个粗人,是蛮子!你这凉国的大将军和老子在一块儿,觉得丢人!老子说得对不对?你有没有这么想过?”

齐卡洛不待他回话,接着又道:“你瞧不上老子,又放不下老子对你的好。你一边喜欢老子把你当宝儿,另一边又不想做老子的人。你一心想的还是找个好姑娘成家,等休养够了就再次入仕为官,对不对?你怕摆脱不了老子,如今机会来了,老子有人要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曹禹蓦地睁开眼,狠狠朝齐卡洛道:“齐卡洛,你一介莽夫能得女子眷顾,理应知足!”

“老子要得是你!”

“我不是你该想的人!”

“好!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就是看不起老子!老子待你再好也没用!”齐卡洛简直气急攻心。他跳下榻,指着曹禹口无遮拦地大吼,“别以为老子就那么稀罕你!你算啥!不就是被那狗皇帝丢了的一颗子儿!要不是老子把你捡回来,你连命都没有!”齐卡洛泄愤地将一旁煲着汤药的砂锅砸了个粉碎:“熬药!熬药!熬个屁药!老子往后都不会再稀罕你!老子不是没人要!”

砂锅落地发出砰的巨响,引来恩赫的担心,她不停叫唤着齐卡洛的名字。齐卡洛对着帐外大喊:“老子只是丢了个没用的废物!老子没事!没事!”随着恩赫脚步声的逐渐消失,齐卡洛捂住虎脸,蹲在角落呜呜低嚎。

两人僵持着,没人离开帐子。他们各据一方,在这个冬夜,莫名地陷入了冷战。

大雪没径,风雪封盖了草原,游牧了一年的人们纷纷躲入厚实的毡房。时而升起的炊烟抵不住冬日的严寒,草原人裹上厚厚的冬装蹲在炕头,精打细算着秋时囤下的口粮。齐卡洛不再和曹禹一同捕猎,每天就喝玉米汤与独自猎回的野猪牲畜。琪琪格成了恩赫毡房里的常客,总是帮着老母亲一起做些杂活。她好像成了恩赫的女儿。

齐卡洛身上穿得衣服都是琪琪格的手艺。赶在大寒来临前,她还特意为他纳了一双鞋垫。从未有年轻女人对齐卡洛这般好,他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他感到安定,这种安定不再是那么的虚无缥缈。可他又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不知道缺了什么,只是心头有一个小洞,拿什么堵都堵不住。

曹禹还是穿着之前齐卡洛从营地里带来回来的那些衣裳,他没有接受部落里任何一位姑娘的好意。齐卡洛看着那些单薄的袍子牙齿就打颤,但他没向曹禹示好。被打破的砂锅碎片,始终躺在帐篷一角,无人理会。曹禹就像个这个砂锅,被他抛在了一边。

齐卡洛开始亲近琪琪格,偶尔他会打上一两只野兔送到琪琪格的家。他从来不进她的毡房,琪琪格好像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事。琪琪格家的娃儿们对齐卡洛很有敌意。齐卡洛每回到琪琪格处,两个小娃就十分提防他,怕他抢了他们的阿妈。两个小娃儿从不让齐卡洛跨入家门,齐卡洛也不喜欢他们。

对齐卡洛这些日子与琪琪格的事,成天在外帮着齐卡洛家放牧的曹禹,多少是知道的。虽然齐卡洛一直回避着他,夜里睡在同一个帐篷,也不和他说话。但从塔娜与恩赫的交谈中,曹禹能揣测出他们的关系正缓步接近着。他依旧佯装着他的莫不关心,偶尔听出齐卡洛口气中受了气的懊丧,心中免不了会扬起一丝高兴。曹禹无法说清自己高兴什么,只是知道齐卡洛在外的不顺利,就会莫名其妙的舒畅。

傍晚,草原的天黑了,天空中挂上了一条絮状云带,由西向东慢慢地推移。璀璨的繁星跟随着晚归人的脚步,悠悠然地出现在了无垠的夜空。明亮的月色下,一座座闪着银辉的毡房是草原上的星星,默默地,在这片平静的土地上迸发着迷人的溢彩。曹禹将巴特尔老爹送的羊腿递到塔娜手上。

塔娜笑着接过问:“今晚吃羊肉?阿哥还没有回来。回来看到有羊肉吃,他一定高兴!”塔娜欢快地转身就要回屋。

“回来了,”曹禹在布帘处停下脚步,“已经到了东边的林子,能听到他踩雪的脚步声。”曹禹侧耳又听了听,露出微笑:“皱着眉瘪着嘴,还在发脾气。”

塔娜踮起脚,学着曹禹的样子,侧着脑袋细细听:“阿绿哥,阿哥他皱眉瘪嘴发脾气也能听得出?”

“听得出,”曹禹撩起帐子,边走边说,“只要想听,都听得出。”

羊肉的气味很快在屋中弥散,带着冲鼻的羊骚气与荤肉的香味钻到了帐中每一个角落。齐卡洛踏进毡房的那刻,就听塔娜兴奋地低声与曹禹耳语:“阿哥真的皱着眉瘪着嘴。有趣!真是有趣!阿绿哥你一点都没说错!”

“说老子啥坏话呢?”齐卡洛不快地问。

塔娜与曹禹默契地笑了笑。塔娜提起裙袂,起身去迎他:“哥,今晚咱们吃羊肉。阿绿哥带回来的,特意要把最好的那块留给你。”

齐卡洛唔唔地应着声,朝曹禹投去两眼,很快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四人围坐在铺着粗布花垫的地上,塔娜将羊腿上最好的一块鲜肉送到齐卡洛面前,又道:“阿绿哥说你最近夜里都不打呼噜,一定是被褥冷不好睡觉。白天,咱们将你的被褥都晒了,夜里睡着绝对舒服。”齐卡洛又朝曹禹看了看,心里希望他也能望过来,但曹禹始终坐在阴影里,没有抬头。

老母亲恩赫说起琪琪格的事,问两人相处的怎样,什么时候成亲。提到成亲,齐卡洛心中咯噔了一下,支吾一阵后说:“明年,老子明年和她成亲!”

回到自个儿的帐篷,齐卡洛躺在榻上,闻着被褥暖洋洋的香味。想到自己得了曹禹的好处,他心里就不自在。曹禹还在烛火下,替恩赫雕刻一副崭新的碗筷。齐卡洛看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曹禹虽然铁了心不肯与他在一块儿,但他待这个家,待阿妈和阿妹,却很真诚。

齐卡洛别扭地走到帐角一席地铺前,把两人闹翻后曹禹单薄的棉被扔回了自己的榻上。站在榻前,他又看了一会儿曹禹。微弱的光晕下,曹禹垂着头,白皙的面孔流露出细致与专注,或许是齐卡洛的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慢慢抬起头,朝齐卡洛这边望过来。齐卡洛慌忙脱下衣裤钻进了被褥。他眯着眼,偷偷又向曹禹看去。曹禹仍专心地雕着花纹,暖黄色星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随着眨动忽闪忽闪的。齐卡洛沉静多日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齐卡洛转过身背对他。

过了许久,他感到曹禹睡回了他的身边。

身体相触涌起的微温令齐卡洛想起去年两人在寺庙的避险,也是那么寒冷的天,诸多隔阂横在他们之间。可那时候,他们彼此交谈,说着心事。齐卡洛有些不甘心,他痛恨这样相互漠视的冷淡,更怕两人从此成了陌路。可他又不愿说话。曹禹安静地睡在他身边,齐卡洛翻过身,眯缝着眼试探地将手搭在他胸前。暗黑中,齐卡洛好像看到曹禹笑了笑。他心头一跳,收拢手臂,缓缓地挨近曹禹。

第二天清晨当齐卡洛醒来的时候,发现曹禹正靠在自己臂膀上,前襟贴着他的手臂起伏,轻轻打着鼾。齐卡洛生怕吵醒他,直挺挺地躺在榻上不敢动,直等到曹禹睫毛颤动,他才夸张地伸直手臂,一跃而起。两人始终没有说话。

夕阳将枯黄的野草映得嫣红,几根老木支撑的架子下,又细又长的灰黑影子被拖得老长。草野旁是一条寂静的小路,草原人的脚步将它踩得秃亮光滑。下了雪,这细长的小径像一条灰白的带子,越过山脊平原,将一座座孤寂的毡房紧紧相连。

这天,曹禹回到帐中,发现储衣裳的木箱子里,多了一顶皮帽,再向下探去,皮帽下还有一条狐狸毛的围肩。曹禹摸了摸,合上箱子,没有动它们。

十二月的雪越下越大,大雪封了山路。深秋囤下的粮食所剩无几,附近能砍下生火的木材也愈来愈少。齐卡洛踩着没过膝头的大雪,向毡房走去。今天他翻过山丘从东边山地里砍了些木头,送了一捆到琪琪格家,如今肩头还剩一捆。他想着一半给阿妈与塔娜,还有一半留给曹禹。半捆木头不多,或许能撑上一两个晚上。过些日子,要到更远的地方才能伐到木材了。

一进毡房,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塔娜正围在曹禹身边,认真地看他生炉火。齐卡洛将肩上木头放下时,发现角落已堆上了两捆木材。他提了提木材的分量,又瞥了眼曹禹,摸着鼻子走回自己的营帐。

夜里他搂着曹禹,大手在他的肚子上画着圈,粗壮结实的大腿跨在他腿上。他不与曹禹说话,曹禹也不和他说。偶尔,他会用脚趾敲敲曹禹。有时,曹禹也会回敲他。

自打大雪封山后,四野寒风刮得越加肆虐,曹禹外出时戴上了皮帽,又把那条狐狸毛的围肩披在身上。站在山丘上,北风刮在脸上像挨刀子一样疼。齐卡洛放下背包,把里边一件厚重的皮衣扔给了曹禹。曹禹打理不顺那件宽大的皮衣,齐卡洛大步上前替他系上了腰带。两人继续朝林地走去。

漫天遍野的白雪映射着耀眼的刺亮叫人睁不开眼睛,齐卡洛抬手挡在额前,难受地眯着眼,朝林地深处张望。曹禹走得不快,在陌生的地形上他总是停下脚步,试探前方路径。越往深处积雪越深,大雪已没过脚膝,齐卡洛见他又停了下来,不耐烦地拍了拍手:“这儿!”

曹禹迟疑片刻,把手伸了出去。刚将手探出,便被齐卡洛拽在了手心。齐卡洛拉着他一步步踏着积雪向前走去。萧条的林地里,万物失了生机,几株褐黄的枯草随风哗哗摆动,两人走在毫无人迹的雪地中,偶尔听到林地深处野狼的长嗥。齐卡洛腰带间的箭筒中,几支冰冷铁箭相互碰撞,发出令山灵野物惧怕的声响。那些山鸡、野兔不知是惧怕那饿狼的嚎叫还是齐卡洛的铁箭,一只只都躲藏到了深幽的洞中,不见踪影。

齐卡洛与曹禹在雪地里寻找许久,也见不到一个活物。就在齐卡洛准备空手而归时,曹禹突然拉动了他的衣衫。他示意齐卡洛轻声勿动,向北边摇手一指。齐卡洛放眼望去正有一团黑影拱在樟子松下。是山猪!齐卡洛顿时喜笑颜开。他小心翼翼抽出铁箭,却怎么都对不准猎物。在雪地呆了一个多时辰,刺目的白亮已让他眼睛痛得直流泪水,任凭他用力揉眼,仍觉头晕眼花。

“我来。”曹禹在他耳边轻声道。

曹禹站立在他左侧,左手轻握齐卡洛搭着弓箭的手,右手与他一同拉开了弓弦。曹禹与他贴身而立,微微拉高了弓弦,又向一边倾斜少许。齐卡洛能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脸颊处呼出的气息与他身上特有的好闻的气味。两人许久没有在白天里那么亲近,齐卡洛耳根紧张地发红。突然,曹禹倏地拉大弓弦张度,猛地放出一箭。铁箭划破长空,在苍茫如画纸般的白雪地泼出一道重彩黑墨,就听樟子松下噗噗几声,一道鲜红的血痕印在了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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