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夏军千夫长齐卡洛这辈子有两个心愿:
抱个忒漂亮的媳妇,叫兄弟们羡慕;
杀了凉军主帅曹禹,为兄弟们报仇!
这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两个愿望,却有一天,搅合在了一道儿!
到底是“抱”还是“杀”,憨实的胡汉齐卡洛迷惘了……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卡洛,曹禹 ┃ 其它:古代军营
楔子
辰阳河岸,无垠天地间气势磅礴的战旗赫然飘扬。千夫长齐卡洛勒马立于北岸山岗之上,一双虎目远眺河边浩荡直立的夏军水师,豪气万丈。千条战船即将入河,强势渡江,大举攻入辰阳城,齐卡洛难掩心中振奋,浓眉悦舒,手中大刀亦跃跃欲试地微微鸣震。
伴随嘹亮号角,夏军气势雄壮压近河岸。
齐卡洛勒紧缰绳策马前行,疾风刮过他黝黑的脸庞,身后千名夏军勇士展开队列与他一同策马齐行。齐卡洛年近而立,一身北方胡族高大健壮的体魄,高鼻深目,脸廓硬朗。今日他领兵千人,与中军将领阿布鲁的三万步骑共守北方高地,配合大将军赫连重与卫将军布拉衣率领的水师,以水路攻破辰阳河。
马蹄在北山脚下停步,齐卡洛踌躇满志,站立在阵前,横眉冷竖,声大如宏:“大将军有令!攻克辰阳,进军中原!”
嗬!嗬!嗬!数千步骑齐声同喝,声势壮大。
号角再起!夏军所有水师列阵三队,斗舰、先登、赤马依次被拖上阵前,一队掩护,一队身背弓箭拖船入水,强行过河。战船下江后,顺流而下,直指凉军巨式艘艨。火红赤马,型小快捷,上载十数名水兵,急速驶向凉军在辰阳河上竖起的防线。斗舰船型狭长紧随其后,只待赤马兵士放箭砍网破除防线,便能深入敌军,撞击凉军战船。最后再以先登临靠,将夏军士兵送上敌军战舰。今日风向顺了夏军,所有舰船行速显优于凉师。很快,齐卡洛见登载大将军赫连重的楼船也缓缓驶入江河。卫将军布衣拉率领的百艘艨艟如影随形。
鼓声雷动,江面顿时樯桅如林,气壮山河。
河心几艘凉军艨艟如蝼蚁般一沉一浮,艰难的前行于辰阳河上。赤马、斗舰亦不如夏军战舰来得迅猛,在夏军驶来前凉军勉强展开方形阵型。
双方水师在辰阳河上交汇。
夏军由斗舰赤马当前,艨艟、楼船角逐于后,再由送兵入舰的先登压阵,浩浩荡荡摆出圆形阵势冲向凉军水师。夏方斗舰、赤马,在将领喝令下,士兵们执盾持弓各守其职,与战船上的凉军于辰阳河上织成一张箭网。夏军战船中兵器充足,得将令后,士兵箭阵更为犀利,近乎没有漏洞。凉军近日屡次战败,气势上已逊夏军,加之对辰阳河寡妇渡前的山岭要塞充满依赖,许是兵器准备不足的缘故,半个时辰后,箭网开始稀疏,不少中箭的凉兵翻身落入辰阳河中。
船型巨大的艨艟,所到之处无不泛起层层激浪。卫将军布拉衣率领十数艘艨艟,借着风势速快力猛冲向凉军斗舰。凉军斗舰不及反应,被隔开多米。布拉衣发令,艨艟两层船舱中的士兵向凉军放箭,箭箭射向凉军斗舰。此时楼船也已逼近凉军,风驰电掣地朝凉军大型战船发动攻击,甲板上抛石机抛出的巨石,弓箭手的厉箭同样直指凉军战船。凉军战船不敌强攻,樯桅折断,船身进水,不少斗舰摇晃着侧翻入河。凉军水师被破了阵型,霎时慌乱,无力反击,纷纷朝辰阳河下游的寡妇渡撤退。夏军奋起直追慌忙逃逸的凉军战船。
高岗上的齐卡洛见夏军战舰已近山岭峡口,兴奋异常。以今日战况,齐卡洛猜度,这辰阳城不出一个时辰就将是夏军的囊中之物。
凉军顺风撤走,快速退进以木排铁锁封闭的峡口。夏军水师迅雷般追至封锁地带。楼船上的抛石机在大将军赫连重军命下再起雄风,硕大的石块骤雨般砸向木排铁锁。不堪撞击的木排很快被砸出破口,铁锁也禁不住巨石擂动摇摇欲坠。赤马、斗舰上的士兵不断向木排射去火箭。不多时,封闭的铁锁断裂,木排燃烧,峡口失了防锁,门户大开。夏军战船以泰山压顶之势冲入峡道。
“好!百舰进入河道包抄他凉人那些残船破舟,还有什么打不胜的道理!”齐卡洛喜上眉梢。
正在夏军振奋雀跃之时,却听峡口处,传来凉军悠长嘹亮的号角声。数十只号角齐声共鸣,一时间响彻山谷。那是聚兵号!辰阳河要塞旁山岭高地上顷刻涌起千万战骑,那盔甲战服在幽暗的山谷中亦透出森森寒光,凉军红底银带的旌旗刹那间纵横山野,将锅灰色的天空映得汹涌似火。
“发生了什么事?”夏军阵中有人疾呼。
山岭上,战鼓雷鸣,震天颤地。是凉军将士们在回应将领号角。顷刻,只闻山谷间凉军坚定决绝的共喝:“共赴国难,痛歼夏军!共赴国难,痛歼夏军!”
隆隆战鼓席卷天地,弓箭乱石从山岭高处骤雨急下般投向江河,砸向夏军水师。从被夏军砍断的铁锁处,又拉开一张铁网,将夏方包括楼船在内的数百艘战船围在其中。战事陡然逆转,夏军水师忽成瓮中之鳖。要塞内仓惶逃逸的凉军战舰未再摆开阵型,乱石利箭同样砸在他们身上。这些凉军水师却不见慌乱,他们抡起斧子砍向船身,黑色液体正源源不断从船体内部倘入江水。
山岭凉军弓箭手拉弓齐放,带着火苗的利箭星雨般落入江中,瞬间窜起的火舌,跳跃着,咆哮着,叹息着即将亡去的生命。突如其来的异变使夏军一时乱了阵脚。眼见夏军陷入火阵,高岗凉兵换上更利的弓箭,箭羽顺风破浪来得更猛射得更远。失去控制的战船剧烈摇晃,飞凌的利箭刺穿士兵的胸膛,顿时痛苦的呻吟盖住了整条辰阳河。
倏忽之间,混杂着血肉的江水翻滚,辰阳河充斥着焦烟刺鼻的血腥以及嘶哑无力的怒吼。
夏军军号声起,齐卡洛手持大刀,与亚克率领铁骑分南北两路冲向东部山岭,以陆地之战再援夏军水师。齐卡洛狠狠甩动马鞭,带领铁骑部队疾驰飞奔在原野上。接近山岭五百米处,齐卡洛的骑队与防御在此的凉军展开厮杀。
马蹄云起,黄尘万丈。
天边黑云滚滚压至,未有多时,一场暴雨猝然而下。齐卡洛感到眼前模糊,敌我难辨,只闻辰阳河上死亡的哀呼。他身上已有多处刀伤,黏糊的血液透过伤口渗入紧贴肉身的衣物,仍有不断涌出的迹象。齐卡洛凭着一身蛮力冲向敌方战形中的将领。更多厉箭朝他射来,他不住挥刀隔开身边的箭羽。
急促的鸣金之声来自峡口夏军的楼船之上。暴雨扑灭不少火焰,夏军战船趁此调转船头再次摆开阵型,向着隐蔽处拉扯铁锁凉军射去密集箭雨。铁网外夏军水师协同大将军赫连重向铁锁抛去巨石,强行砸断阻拦。打开缺口后,夏军战船险险驶出峡口。
夏军水师重舟逆水。齐卡洛与亚克率领的铁骑,因夏军水师追赶凉军时行速过快,又遇凉军阻截,难以接近援救。齐卡洛心焦气闷,憋着一股怒气撞开围在身旁的凉军骑兵,直冲发号的将领。凉兵们未料胡人这般凶猛,连忙持刀抵挡,却非是齐卡洛的对手。齐卡洛再施蛮劲,向着凉兵的颈项手起刀落。飞撒的鲜血溅在齐卡洛刚毅的脸上。混战中,他又闻夏军鸣金收兵的锣鼓。齐卡洛心有不甘却军命难为,只得率领骑兵退出辰阳河岸。
此时,山岭间又回荡起凉将声声威严的军令:“放箭——”
齐卡洛紧拉缰绳,急停战马,回首再望,但见数千强弓硬弩已将赫连重指挥的楼船当做活靶,支支利箭急如骤雨。楼船上大夏的将领、士兵不及呼喊,顿时被射来的锐箭戳穿盔甲,纷纷跌落江河。辰阳河水上,涌起狂风暴雨,卷出层层漩涡,激浪翻滚久久难平……
“他奶奶的,哪个畜生这般心狠手辣!”齐卡洛面色铁青,如不是驰于战马之上,此时他必是砸拳顿足,咆哮痛吼。
山岭间霍然竖起无数巨大的绸子旗。旗心奇兽飞腾,旗边火焰纹迎风赫赫张扬,偌大的“曹”字在狂风暴雨中依旧清晰可辨。
“曹禹?”齐卡洛咬牙切齿。他虎目圆瞠,举起大刀向着纛旗狠狠咒骂:“歹人曹禹!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第一章
凉夏二国战于辰阳经月有余。
七月炎阳高挂,巡兵走动的脚步扬起阵阵黄尘,远处辰阳河平静无波,秃鹰在寡妇渡口嘶鸣,为酷热的炎夏又增添了几许燥闷。凉国大军扎于辰阳城后,街口每隔数仗,便有两三名兵丁持刀守卫。老旧的土着围墙上到处被官兵们贴满了戒严的告示。城中百姓几乎闭不出户,亦不敢多有惊慌议论。长街上曾经最大的五开间商坊被征为医营,辰阳官署则作了凉军主帅的暂栖与议事之地。那医营虽是城内最大的商坊,亦不过两层木楼,连日战事致伤兵不断,木楼与后方庭院早已拥挤不堪、恶臭难闻。几个清点箭支的小兵,在将士命令下,放下手中活计,抬走院内士兵的尸体至后山焚烧。巷间陡然响起的匆匆碎步,是数队小兵向马厩方向搬运大垛干草,土色兵服粘在劲壮的身子上,浮出大片汗迹。空气中弥散着马畜刺鼻的骚气。
辰阳官署,几枝垂头莲蓬寂静地伫立在池塘中央,默默无声。柏木堂内,身着白茶棕边纱质宽袖长衫,头戴漆纱笼冠的曹禹坐在官帽椅上,聆听几位将士陈述战事。
“夏军情况如何?”中军将领周康站立在屋内询问负责监视敌方动向的斥候。
“夏军伤亡万人。这些天一直有夏国兵丁在沿岸下游走动,已被我方将士擒获。”斥候将领低头向周康回复。
周康将目光转向端坐在座椅中的曹禹。
曹禹嗓音温稳低沉:“将捷报递到都城去。”
“是。”周康摆手遣退来人。
右军将领赵胜背手立在堂内,环走数圈,不时张望上方的曹禹。
“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出来。”曹禹说。
“末将没什么要说的。”赵胜心口不一。
曹禹缓缓望向赵胜:“五千将士的酬赏我已报去皇城,大捷之后,兵部会将赏饷分于他们家人。赵胜,我知道那诱敌的五千将士是你多年共事的下属,你与他们有感情。”
“谢曹大将军。” 赵胜拱手道。
曹禹一身文人衣衫,尽显儒雅,挺拔修长的身形更衬出他卓越不凡的气质。“夏军近日频繁在辰阳河下游搜寻,李将军可知他们在找什么?”曹禹将目光转向坐在左首一言不发的李政。
李政从旁站起:“属下正在勘查。”
“夏军此战折损不少将士,不潜心修养反而探入我凉军地界,此事甚是蹊跷,须得谨慎!” 曹禹语气深沉:“这件事就交予李将军勘办,切勿大意。”
“谨遵将令。” 李政垂下脸一对细长冷酷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睨了一眼座椅上的曹禹。自曹禹北上后,李政失去统领权。他对曹禹心有不甘。
曹禹察觉到李政那有意的一瞥,不动声色,挥动宽袖:“去吧。”
“末将告退。”
远方最后一丝白亮消失在群山之间,辰阳城内一片寂寥。夜间宵禁,偶尔传来几声兵丁轮岗的夜号。自怀朔、固阳而来无家可归的避难百姓,身裹单薄布衣蜷缩在屋檐与商坊的廊道下,他们或叹息或迷茫地仰望头顶那几只摇摇欲坠的苍白风灯,微弱的烛光好似凉国衰老的朝政,奄奄待毙。月光无力,辰阳城下佝偻的影子渐渐隐没在苍茫萧条的夜色之中。
巷道深处的碎石路细窄悠长,一如辰阳河水繁支错杂、蜿蜒曲折,缓慢悠然地通向城外野郊。清瘦巽风吹进河边摇曳的芦荡,芦花轻轻拂动,泛起几许夏夜的清凉。
一盏摇晃的灯笼瑟缩地穿行在辰阳河岸的芦苇荡中。
齐卡洛身披土褐布袍,头戴栗色斗笠,背上包裹中塞满了从贩子处兜买而来的零碎小件。他矮身提着一个纸糊的白灯笼,小心穿梭在凉军地界的辰阳支流旁。辰阳河水流湍急,礁石积聚,支流繁多,齐卡洛从傍晚起沿着河水已走了数里地,依旧毫无收获。他心中浮躁,猛力拨开芦杆大步向前。
东天云层白厚,月光稀迷,使这片浩瀚的芦苇地更显扑朔迷离。齐卡洛乱步疾走,一时惊起泽地莺鸟无数。他顿住脚步,警惕地抬眼望向远处城楼。城头火光闪烁,凉兵巡守严密。齐卡洛顾忌凉方侦兵,只得再次放缓脚步慢慢搜寻。
山野河岸蛙声鸣鸣,萤虫似带,前方突有奇石屹立,隐约间有不寻常的水流之声。齐卡洛提着灯笼小心移至怪石之后,探身向水声处张望。只见一片临风摇摆的芦苇旁,支着一盏火红的纸灯笼,金红焰火照亮了周遭的碎石板。碎石板上一顶风帽、一件青碧广袖长衫与一条褐黄帛带,冥冥中透出一股恬静,消散了无尽战乱带来的烦闷。
焰火余威尚未从眼中退去,齐卡洛一双虎目再向前望,幽暗间只可隐隐视物。南风带走一阵云絮,清明的月色从天穹泻下,醉意朦胧,照映出水中之人柔和的身影。
那身影颀长优雅,似银鱼入水,水浪随其轻盈地侧翻,扬出层层水波。时而水下畅游,时而又从河水中的腾起,滴滴水流顺着黑瀑般的头发又落回池塘,荡起阵阵涟漪。水珠泛在肢体上闪现出迷人光色。一种依稀迷蒙由暗生明的变化,令齐卡洛忽有种恍如生在梦境的异样之感。他瞠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水中人的背影。月光下那人遮掩不住的藕色腰际与丰润紧实的圆臀,在流动的河水中时隐时现。
齐卡洛被眼前的迤逦景象搔抓地心痒难耐,一股热流在小腹内一个劲乱串。他咽了下口水,手中灯笼不禁晃动了一下。
对方停下手中动作,静止片刻,猝不及防地侧首朝齐卡洛方向望来。齐卡洛被对方眼中的寒光惊出一身冷汗。他做贼心虚慌忙后退,无奈他身形魁梧,躲于石下亦不过藏头露尾,仓促间竟不慎摔落了手中的灯笼。烛火点燃了纸糊的灯面忽地窜起来,齐卡洛急忙抬起大脚猛力踩灭火势。
流水声从辰阳河支流处缓缓传来,逐渐转至岸边。齐卡洛听到对方悉悉索索穿衣系带的声音。他紧张地背对那人,红着一张黑脸,嘴里喃喃道:“老子不是故意要偷看。老子其实……其实啥也没看见。”
城头灯火连绵,辰阳河水静静流淌,芦花成群。齐卡洛感到对方渐渐走近的脚步。齐卡洛慌忙转过身,手足无措地用眼角余光将人偷偷打量。但见那人头戴白纱风帽,身形纤长,轻纱下一双神秘深邃的眼睛正静静地审视他。
齐卡洛见她不说话,紧张地又道:“你不要这么看着老子!老子真的没看到什么!你头发那么长,老子能看到啥呀?你别寻死觅活!要是觉着吃了亏,老子就让你揍几下,你看成不成?”
绿衣人沉默地站立在齐卡洛身前。一旁红灯笼里泄出的光,隐隐撒在两人脚边。
对方缄默不语,齐卡洛心中不知为何更加忐忑。
不远处忽然莺鸟惊飞,芦荡中隐约闪烁起点点火光。两人同时回首望向发出异响的地方。齐卡洛一个箭步跃上奇石,举目远望。百米外,十数个凉军侦兵正提着灯笼朝这边疾行而来。许是方才燃起的火焰引起了城头的注意。齐卡洛跳下大石,大手一挥,又对那绿衣人道:“老子要先走了。不是老子不守信用,老子今夜还有事。欠了你的老子以后再还!”
齐卡洛跳下岩石,抓起地上的包裹便要冲向西边的芦苇地,不想却被人拽住了手臂。“你拉着老子干什么?”齐卡洛试着抽出手臂,“放手,快放手!”
绿衣人看似柔软的手却相当有力,齐卡洛震甩了几回,竟未能挣脱。拉扯间,凉军脚步渐进,齐卡洛亦有些不耐烦。他一个反手猛地使劲拽住对方的手腕,虎眼一眯,咧开大嘴笑道:“既然那么放不下老子,那就跟老子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