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二阳从来不三俗
二阳从来不三俗  发于:201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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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没直接回家,而是按着薛平榛的指示去吃宵夜了。薛平榛晚上光顾着喝酒了,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胃里很空,又颠簸了一路,实在不太好受。梁晋对薛平榛的话言听计从,自然没有反对意见,他倒是乐得有这样的机会,毕竟薛平榛平时给人一种不太容易亲近的感觉,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梁晋被薛平榛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熏得晕呼呼的,他现在对酒精也没有什么抵触了,因为不管薛平榛怎么样他都喜欢。

梁晋的目光直直的就停留在薛平榛身上,他在庆幸酒醉人的反应不那么灵敏,自己这样赤裸裸的注视也不会让他注意到,免得再像早上那般尴尬。

今晚薛平榛穿得可真帅气,笔挺的西装,白净的衬衫,就像从海报中走出来的模特一般,还有那么一点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梁晋从离开二胡班到现在,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的乱跳,他很慌乱,想要把视线移开,也还有点儿舍不得。

他们终于到了那家薛平榛要去的粥店,进去的时候,店家似乎快打烊了,玻璃隔板后面的熬粥师傅板着脸,掐着腰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他们看,也不说派个人来招呼一下。

他们坐在那儿等了好半天,熬粥师傅已经开始擦炉灶了也不搭理他们,萧仲有点儿生气,啪得拍了桌子站了起来,这可把梁晋吓了一跳。

薛平榛叹了一口气想:这萧仲无论什么时候有隐藏不住那股子匪气,怎么磨也磨不掉,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萧仲这一举动还没让这店家有什么觉悟,他干脆举起一把餐椅想要砸了那玻璃隔成的操作间。里面那位可一点儿也不畏惧强权,梗着脖子和萧仲对峙,梁晋想上去阻止,却被薛平榛按住了。

“坐这儿。”薛平榛揉着眉心淡淡的说。

“萧二哥他……”

“他会搞定的。”

梁晋坐稳了,此时却对于薛平榛按在自己腿上的那只手产生了一种眷恋,但又不敢怎么表现,就只有隔着布料感受那点微弱的温度,他有点儿后悔自己今天穿厚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黄围裙的年轻人冲出来拉住了萧仲,陪着笑说:“先生先生,您别生气,我们招待不周,请问想吃点儿什么?”

熬粥师傅透过玻璃数落那年轻人,年轻人也没生气,只回头对他笑笑,后来师傅哼了两声没再说话,埋头继续擦灶台。

“一屉小笼包……”萧仲刚要点餐,年轻人却打断了他的话。

“先生,是这样的,你看你们来的太晚,面点就剩萝卜丝饼了。”

“那就……”萧仲为难的看了看薛平榛。

薛平榛接过话茬做起了主:“来三碗米粥、两碟小菜就好了,萧仲,你就别难为人家了。”

萧仲见老大都这么说了,敛了脾气坐回到位置上。

没一会儿,东西上齐了,年轻人还送上三块萝卜丝饼当做怠慢的赔礼。

薛平榛慢条斯理的喝着粥,饼一口没动,萧仲在酒店陪了一晚上笑,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吃完一块饼和一碗粥也没觉得饱,胃袋依然空空如也,他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薛平榛面前那块。

老大没说让吃,他就不能吃。

此时梁晋也吃完了饼,砸吧砸吧嘴开始喝粥,薛平榛把自己剩下那块推到梁晋面前,却换来萧仲大吼:“大哥,你……你偏心眼儿。”

薛平榛没搭理他,对梁晋说:“你吃吧,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

梁晋冲萧仲做了个鬼脸,照着那饼就咬了一大口,给萧仲气得直翻白眼。薛平榛给他的吃的,他才不会给别人呢,即使他现在根本不那么饿。

萧仲生气,又威胁店家给他现烙了两块,上来的时候已经很迟了,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薛平榛却对已经吃完的梁晋说:“咱走吧。”

梁晋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薛平榛走了,把萧仲留在店里,他嘴里咬着饼冲那兄弟俩大吼:“喂!大哥,你别欺负人啊,你们等我吃完再走啊!”

梁晋回到车上就已经笑得肚子疼了,薛平榛回身看着他问:“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萧二哥就在你面前吃瘪。”

“他啊。”薛平榛回头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道:“太能吃。”

梁晋又笑了,他觉得今天的薛平榛可爱极了,往常可没有这样的惬意,平时就知道忙啊忙,话都很少说。他来的这三年,虽然吃住在薛平榛身边,但薛平榛终究很忙,不见的时间比见面的时间长,这样近距离的相处真是少的可怜,他恨不得时间永恒的停留在这一刻。

梁晋在想,如果薛平榛睡着了的话,他很想偷偷亲他一下。

他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这时候萧仲上了车,嘴里嚼着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也不忘抱怨薛平榛有点儿过分。萧仲脸皮厚,机关枪也打不透,他这通不怕死的抱怨让薛平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萧仲余光瞄见了,立刻闭上嘴,发动了车子。

与老大相处,什么时候该放松,什么时候该谨慎,萧仲最清楚不过,他回头冲梁晋吐了吐舌头,梁晋则回报以一个鬼脸。

这样放松的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二十

三天后,薛平榛决定去赴贾延宏的约,他没带贾延宏需要的东西,他相信贾延宏也不会准备用什么来换这些东西,估计今天也就是探个底而已。

二人在一家私人会所见了面,再见贾延宏,薛平榛发现他比三年前明显瘦了很多,人也老了,明显被染过的头发根部已经长出了白茬,花白得有点扎眼,这不仅与他在市里的位置相应高了更要操心有关,更是和薛平榛对他的打击脱不开干系。

俩人面对面坐着,薛平榛很是放松,他优雅的饮着茶,丝毫没把贾延宏放在眼里。贾延宏被晾了,心里自然会对这个言必称晚辈的薛平榛非常不满。

他轻咳了一声,对薛平榛说:“薛老大,近几年风生水起混得不错啊。”

“那也是托您的福。”薛平榛放下茶杯,目不转睛的与贾延宏对视,话语也非常直白。

“我想你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为什么要一直与我作对?”贾延宏试探道。

薛平榛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微微一笑,并不直言:“你我心知肚明。”

贾延宏愣了一下,却转而哈哈大笑,并不承认自己所为,他晃晃茶杯抬了下眼皮说:“我还真不明白,就觉得自从那年何友善蹊跷死了之后你就对我产生了敌意,以往我们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还说不明白,贾延宏这遣词造句透露出的讯息都已经够明显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贾延宏想玩,那他薛平榛也愿意陪他玩。

薛平榛站起了身,微微俯下身做恭敬状,说:“既然您不愿意承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东西呢,我会继续留着,看来您也不想要。”他直起身,背起手想走,却听见贾延宏拍拍手,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

出现在薛平榛面前是当年他派到贾延宏那里的卧底,名叫奚平,只见贾延宏摸上了奚平的手用力的揉捏着,样子非常情色,随后又拍了两下他的屁股,对薛平榛说:“我说留他一条命,他就把自己做的事儿全招了,你养的手下也不过如此。”

薛平榛看见奚平嘴角青紫,脖颈上全是鞭痕,但他并没有如贾延宏的愿表现失控,反而冷哼一声,道:“一枚废子而已,又何足挂齿,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他没理会贾延宏已经变白了的脸,转身便走了。

薛平榛耳朵灵,出了门就听见抽嘴巴的声音,他默默的对自己说,绝对不会让奚平白白受这些苦,房贺宁那边也是时候走动一下了。

萧仲看见薛平榛从会所里出来面色一直不太好,便问怎么了,薛平榛坐在副驾驶上一声没言语,只是闭着眼睛想事儿,萧仲不敢问第二句,只好闭了嘴巴开车,都快到地方了,薛平榛才问他:“奚平的事儿你知道吗?”

萧仲愣了一下,自是不敢撒谎,磕磕巴巴的说:“知、知道。”

“那怎么不跟我说?”

“大哥……”萧仲一时间没想好解释的话,只这么喊了一声薛平榛。

薛平榛深叹一口气,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我一定要了贾延宏那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

“奚平还有什么家人吗?”薛平榛问。

“就剩下他母亲了。”

“好好安顿着。”

“知道了。”

回到了家,薛平榛的情绪还是不太好,晚餐都没下来吃,梁晋问萧仲怎么回事儿,萧仲支支吾吾的不说,梁晋像往常一样熬了粥给薛平榛送上去,却看见薛平榛披着件大衣正站在落地窗前面发呆。

对比几天前那个有点儿蔫坏的薛平榛,今天的他明显特别低落,瘦高的他肩膀耷拉着,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梁晋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把粥放在桌子上就过去拉薛平榛的手,他见薛平榛愣了一下,还是任由他被自己拽到书桌前。

“哥,你喝点儿粥吧,胃不好,别总折腾自己。”

薛平榛没言语,坐下来用勺子搅了搅面前的粥,然后拍拍书桌旁边的小柜子,意思是让梁晋坐在那里。

梁晋就像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般,立刻坐了过去,薛平榛揉了揉梁晋的脑袋,终于叹出一口气,冒出一句:“活着真累。”

“……那个……”梁晋不知道为什么薛平榛会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接茬,只是在那两个音节之后说:“哥,你吃点儿东西,心情就会变好的。”

“是吗?”

“是的。”梁晋笃定的点点头,双手攥着拳头有节奏的给薛平榛敲腿。

薛平榛被梁晋的狗腿样儿逗得心情好了些,于是拍拍他脑袋说:“去给我拉段琴。”

“哦,好,我下去拿琴。”

薛平榛点点头,喝了一口已经不那么热的粥。

二十一

梁晋回来的时候,看见薛平榛已经就着小菜喝了大半碗粥,他的脸上不由得挂上了胜利的笑容,于是挺直了脊背在凳子上坐好,把二胡从盒子里拿出来,又将盒子放在地上,简单调了音,开始拉第一首曲子。

因为薛平榛看起来心情不好,他选择了一首比较有激情而且节奏明快的曲子。

以前年节的时候,薛平榛会安排梁晋在大家面前表演,但这次是梁晋头一次在薛平榛自己一个人面前拉琴,最开始他难免会紧张,一时激动拉错了好几个音,他抽空抬起头发现薛平榛并没注意似的,小心的吐了吐舌头,稳了心神继续拉。

梁晋很快便投入到演奏中去了,完全没注意到薛平榛已经站了起来,至于做了什么更是无从知晓。后来梁晋察觉到眼前一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鼻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薛平榛架了一副墨镜。

琴声顿时停止了,他抬回身看薛平榛,但隔着墨镜看不真切,他有些不明所以喊道:“哥……”

“你继续啊,我就觉得这样才像拉二胡的。”薛平榛玩味的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什么啊。”

“我记得拉二胡的不都戴着个墨镜嘛。”

“……”哪有这样的,对于薛平榛的无厘头行径梁晋有些哭笑不得,但他看见薛平榛的嘴角似乎有点儿笑容了,也不再那么介怀,于是调整了心情接着断了的音继续拉。

此刻这世界就剩下他自己似的,不,还有薛平榛正在看着他,但是他无法体会那目光,墨镜隔绝了他一切思绪,只想把希望薛平榛快乐的情绪通过音乐传达给他。

直到拉完最后一个音符,他放下琴摘掉墨镜,刚想问薛平榛还想听什么曲子的时候,却看见琴盒子里竟然有一百块钱。

“……哥,你……”这又是什么恶作剧……当然,这后面的话他没敢问。

“在街上听人弹吉他都得给钱,听你拉得也算不错,这个就当打赏的吧。”

“哥……”不带这么玩的。

“行了行了,把作业拿上来写,顺便陪我待会儿。”

“可是今天有单词听写。”平时都是吴姨在帮忙的,他可不好意思麻烦薛平榛。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真的?”

薛平榛放下手边的书,点点头。只听梁晋欢呼一声,就看他匆匆忙忙的下楼去拿书包了。

薛平榛还是无法在个孩子面前表现得太低落,那首奋进的曲子他是明白梁晋在传达希望他快乐一点的因素的,所以他开了两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还说让他来书房写作业。

这孩子跟过去的他一样,得到一点儿什么好处都能乐到天上去,真是容易满足,过去那三年他太执着于打击贾延宏,都疏忽了对梁晋的关照,可是现在看来那孩子对自己却一点儿都没生分,反而总在私底下偷偷打量自己。敏锐如他,这一点不可能没发现。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这天晚上,梁晋放肆的呆在薛平榛身边,听他用好听的嗓音读出词组,他一个个把对应的英文全都认真的写好,并且自信的让薛平榛检查之后,看他在家长那栏签好自己的名字。更美好的是,做数学作业遇见难题,薛平榛留意到还会帮他讲明白,不仅条理分明,方法也要比他想得合理许多。

这三年中,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鬼,自然知道薛平榛到底是干什么的,在他印象里,像薛平榛这样的人一般都挺不学无术的,结果他没想到薛平榛竟然对中学的题目还这么拿手,这更让他萌生一股迷恋,他的这个哥哥真是无所不能的。

时间已经很晚,梁晋恋恋不舍的从书房里出来,临走前,他把那一百块钱小心翼翼的叠好装在衣兜里,收拾东西也格外轻手轻脚,并且叮嘱让薛平榛早些休息,薛平榛只是点点头,就没太多话了,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但即使这样,梁晋也对这个晚上的相处分外满足,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很多东西,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第二天早上,梁晋在吃饭的时候跟吴姨打听薛平榛的事儿,吴姨对他说:“先生他以前学习很好,老爷去世前他是准备出国留学的,但是后来老爷出事儿了,他大学都没念完就回来了,真是可惜。”

吴姨话音刚落便听见薛平榛不满意的轻咳,梁晋看见他一身清爽的从楼上走下来,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是他越矩问了不该问的话,心里也明白薛平榛可能并不喜欢自己打听太多关于他的事儿。

吴姨跟薛平榛道了声歉,薛平榛点点头坐在了梁晋身边,拿着早报翻来覆去的看。

梁晋觉得气氛不好,吃了两口饭便道再见要走,薛平榛隔着报纸说了声嗯,脑海里却在翻腾的想着过去的事儿。

吴姨的话又把他的回忆带回到六、七年前,当时的他非常有抱负,想做很多事,因为养父一直身体健康,也鼓励他不要步他后尘、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后来那一场无情的人为的车祸一下就把他的梦想打断了,他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下子失去太多。

其实这事儿过去真的就算过去了,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可惜,如果当初自私的不走这条路,现在可能不是这样。但现实是这世界没有后悔药,他也只能尽量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二十二

薛平榛在这天晚上带着那块三年前从何友善那儿搜刮来的古砚台和几件小玩意儿去了房贺宁家。

房贺宁这人特别孝顺,除了必要的应酬,基本上下班就会回家,父母要什么就给买什么,从来不含糊,就连找的女朋友也因为父母不喜欢硬生生的和人家黄了,直到现在也没找下家,但他也没寂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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