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薛平榛没办法,因为薛平榛是程志冲的养子,做人也是仗义,那笔生意要不是他暗中帮忙也不会成现在这样的规模。
所以黄老三就只能忍着,等萧仲那二逼回心转意,可是越等他心里越冷,萧仲也给他什么承诺,他们三不五时见一面,偶尔来一炮,这就是全部的感情生活,空虚而又寂寞。黄老三想过要分手,却根本舍不得,这么多年下来,要是没有感情的话也不能一直维持着肉体关系。
黄老三没办法,只能快刀斩乱麻决定一走了之。他也给了萧仲选择的机会,但萧仲没选他。他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就走了。
他知道萧仲也会难受,但他比萧仲更痛苦。
感情这种事,只有坚持才会胜利,可他还是输了。
萧仲来找他,他还是让萧仲选,萧仲呢?就是个怂蛋!
他知道萧仲是什么心思,或许他还能等几年,直到再也等不下去了为止。
五十六
萧仲只用三天就回来了,虽然薛平榛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
萧仲并没有露面,剩下的时间他就呆在黄老三的房子里喝酒、抽烟、睡觉,睡睡醒醒的朦胧间,偶然会想起这几年的事儿,酸涩便积满了胸口,眼睛被莫名其妙的液体糊得什么都看不见。
是的,这回他是无功而返,因为俩人又谈崩了,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跟黄老三在异地生活,而黄老三既然走了,就没想过要回来。他们俩个谁也不肯让步,一直各持己见,闹得凶了就吵开了架,这架吵得也是惊天地泣鬼神,连彼此的祖宗十八辈都祭奠出来。然后便扭打在一起,可没多久的功夫,也不知道是谁先服了软,打着打着就打到床上去了,毫不留情的猛干了一场,到最后谁也射不出来才算结束。
萧仲想:这样其实还是分不开吧……
最后是萧仲做了临阵脱逃的怂包,他觉得再闹下去估计连仅剩下的感情都会不复存在,于是便趁着黄老三睡着的时候偷摸跑了出来。
北方的冬天干燥而又寒冷,凌晨尤甚,也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纵欲过度,萧仲的双腿直打哆嗦,上了车连油门和刹车都分不太清。
他把车窗大敞着,抖着手点了根烟,刚抽上一口,便被烟雾呛得眼泪之流,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还没等落到嘴边,就被刀子似的北风吹干,还感觉生生的疼痛。
萧仲在想: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折在黄老三的手里然后输得狼狈不堪、片甲不留。其实这事儿不怪别人就怪自己,但他也是身不由己。忠诚和爱情是个两难命题,让他选也只能抛弃后者。
就当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黄老三吧。算命的也说过,他爱的人是求不到的,只因为他太执拗,放弃执着会得到很多。
或许他们各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但谁也不肯。事情明明很简单,却被他们弄得太复杂。
在第七天一早,萧仲醒来,看见原本干净的屋子被他折腾得一片凌乱,不禁露出一抹苦笑。黄老三早年当过兵,所以极其爱干净,如果看见他这么祸害这房子,肯定又要拿鸡毛掸子抽人了。
萧仲想着便拉开窗帘,发现外面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阳光透过窗子争先恐后的晒了进来。打开窗户,发现温度也不算低,房间中难闻的味道被新鲜空气一点点冲淡。他抻了个懒腰,又做了次深呼吸,然后告诉自己别再堕落了,没有黄老三他也是条好汉,毕竟他们曾经爱过,其实这就够了。
于是他打起精神把屋子重新收拾一番,累出一身臭汗,奇怪的是,在他忙的时候,竟然没有想起那个人。
萧仲弄好一切刚要离开,却看见一辆陌生的车子停在了大院儿门口,随后下来几个人。
这几个人看见正在锁门的萧仲俨然是吃了一惊,随后便有个斯文模样的人朝他走来伸出了手,问道:“您好,请问您贵姓?”
“萧,萧仲。”萧仲狐疑的上下打量起了面前的人,伸出手与他握住。
“原来您就是萧先生啊,久仰久仰,我姓曾,叫曾宗河,是黄锦程先生聘请的律师,他现在要把这间房子卖掉,所以委托我找了中介过来看看。”
萧仲一听便愣了,握住曾律师的手也僵硬了起来,他磕磕巴巴的问那人道:“你,你说什么?”
曾宗河淡笑着抽回手,不厌其烦的跟他又说了一遍,还没等说完,萧仲也算弄清楚了内容,挥挥手赶紧打断了他的话道:“妈的,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曾宗河点点头,说:“可以,但是我要问下黄先生。”
萧仲听他这么说,连忙拦住了他正要拿手机的手,道:“别问,你别问,你跟他说是别人买的,别说是我买的,我不想让他知道。”
曾宗河露出为难的神色说:“可我总要跟他说的。”
萧仲想想也是,于是泄气的放下了手,神色黯然的走到自己的车前,怔了怔,回头对曾宗河说:“那你们随便吧,我不买了……”
自从薛平榛救了梁晋,黄老三便把这处地方给弄到了手,这里的房子、小院子、水泥路,甚至是两侧的菜地和周围的枣树都是这几年他和黄老三一起弄出来的,即使他和黄老三不可能了,那萧仲对这里也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如今黄老三连他这点记忆都要剥夺,真是说不出的残忍。
萧仲吐出一口浊气,上了车,熟练的倒车出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只让一切的一切都随风过去吧。
曾宗河见萧仲开车离开,迟疑了一下还是给雇主打了个电话,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那头说了,黄老三只说不卖了就挂了电话。
曾宗河与黄老三是旧交情,对于萧仲也算有所耳闻,依黄老三那性格不可能会出尔反尔,今天倒是破例了,既然这萧仲既然能进黄老三家的门,那他在黄老三心里也是占了重要分量的。拿人钱财,听人差遣,既然雇主改了主意,他也只能带着人走了。
萧仲回到老宅的时候,费了很大劲才把心里那股子憋屈给压了下去,一进门就看见吴姨在收拾房间,打了招呼之后问到薛平榛在书房里,他径直就上了楼。
敲开门,不出意外,薛平榛在书桌前工作,只不过鼻梁上多架了一副眼睛,本身就很冷淡的人,这时却显得斯文几分。
薛平榛抬头看见是他,便又垂下头问道:“怎么?没跟你回来?”
心照不宣的,萧仲也知道薛平榛的问话指向是谁,他点点头说:“没有。”他多少还有点想跟薛平榛絮叨絮叨黄老三的事儿,可是又怕挨骂,就干脆闭了嘴。
“小晋挺关心你的,打个电话说着说着就聊到你身上,我让他联系你他又不干,他现在心思不太稳定,主要是因为和你黄老三。”薛平榛终于抬头,伸手把眼镜摘了,揉揉眉心,整个人靠在大皮椅上,显得疲惫不堪。“你有空给小晋打个电话,或者劝他回来,或者劝他安心。”
“……我知道了,大哥。”
“一直以来,我身边靠得住的就你一个,如果小晋回来了,慢慢培养就是了,他要不回来,也就只能苦了你和老三。我知道我挺自私的,但也是身不由己,有时候我也怕身边连个稳妥的人都没有,到最后孤家寡人。”萧仲走的这一周,薛平榛几乎事事亲力亲为,他不太相信别人,偶尔忙得乱了还会去喊萧仲,见萧仲没反应,便恼怒的喊梁晋,等意识过来,才发现这俩人都不在身边,这时候他便会手足无措,果然有时候习惯比孤单来得更可怕。
“慢慢会好的。”薛平榛站起来,走过去,拍拍萧仲的肩膀对他说。
“是。”萧仲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挺起了脊背。
他还是过去的萧仲,黄老三是走是留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五十七
日子像流水似的过得很快,一年之后便又到了程志冲的忌日。这天,薛平榛带着手下拜祭完,由萧仲开车往山下走。
在路过黄老三的房子的那个岔路口时,萧仲的心明显咯噔一下,手指头都跟着颤动了起来。过去的一年中他都没有来过这里,一是怕看见那里已经被卖出去的场景,二是不想再沉浸在回忆中。
其实一年不像想象中那么难熬,成天跟着薛平榛东跑西走,匆匆忙忙就好像什么都忘了似的。即使偶尔闲下来会回忆起黄老三,萧仲也告诉自己没有了他之后,黄老三的日子一定会过得非常好,做什么也不用去顾虑他,还会变得很自由,这应该就是黄老三一直向往的生活,也是他唯一能给黄老三的东西。每每想到此,萧仲便会觉得这几年就跟梦似的,随时随地都会醒来,现在他就处于梦醒时分,整个人都空虚的要发疯,所以他极力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不去想,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可是他给自己营造的情感结界就因为今天走近了那间过去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屋子而破碎掉了,从心脏蔓延到指尖的痛处却在提醒他,这一切是无法用自我麻痹来轻易忘掉的,当时说的黄老三是走是留都不那么重要现在也变得重要起来。
他真挺想黄老三的,但是让他再选一次,他可能还是会和当初一样放弃,只是不知道黄老三会怎样。
萧仲没有犹豫的开过那个岔路口,却听薛平榛问:“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啊?”萧仲明明知道薛平榛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装起了傻。
“就黄老三那里。”
“哦……不用了……”
听见萧仲的拒绝,薛平榛却皱了皱眉,其实是他想起了去年梁晋回来的时候在那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今年梁晋说自己太忙就不回来过年了,其实他也知道,梁晋这是在尽量缩短学习的时间,然后好赶快回来。去年萧仲和黄老三闹得那么僵,梁晋总是觉得自己也有些责任,萧仲劝了很多次,这孩子就是绕不开弯。薛平榛嘴上说这样也好,以免孩子没动力,其实他是心疼的,只是没怎么提而已。
“还是去看看吧,咱们把车靠边,让大家先回去吧。”薛平榛坚持着,看见萧仲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觉得萧仲也需要一个发泄口,他实在不忍心萧仲变成现在这样消沉和难过。
萧仲并没有反驳,只是一边靠边停车,一边把薛平榛的命令吩咐给手下。
等车辆都通过了,萧仲嘟囔道:“咱们来干什么呢?估计黄老三已经把房子卖了,我们再来就是不速之客了。”说话间他把车子调转了车头,往岔路口拐了进去。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周围的邻居也似乎没有变,一年过去了,这里还是有种熟悉的气息,就像那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萧仲忐忑的用过去的钥匙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发现原来这房子并没有卖掉,他不禁纾出一口气,甚至有一瞬间他以为黄老三即刻就会从屋子里拿着个鸡毛掸子冲出来骂他王八蛋,跟他说再不出现以后就不要来了……然而此时却什么都没有。
萧仲摇摇头,转身挪出个地方让薛平榛进去,他则跟在后面。
萧仲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一直以来警觉的神经不自觉就松懈下来。俩人一边往里走,薛平榛一边说:“房子没卖,也常有人收拾卫生,玻璃大概是前两天新擦的,炉灶甚至还有些温度……人也就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估计是看见咱们的车队上去之后就趁机走了。”
萧仲听着薛平榛的分析,眼睛却不自觉的停留在电视那里,电视上面摆了张照片,他没记错的话是两年前拍的。
当时他们刚刚做完爱,他去洗澡,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穿,他发现黄老三在拿手机对着自己,便冲镜头摆着了个中指,而黄老三在那儿淫荡的笑,照片拍完了,他去抢手机也没抢来,黄老三骗他说删了,后来他再找也没找到。
而现在这场景被洗成了照片摆在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不管是谁一进来都能看见他愤恨的举着中指,关键部位被一根香蕉图片给遮住了,其余地方大赤赤的一览无遗。
妈的!
萧仲在心里骂了一句,走过去把照片从镜框里卸下来,攥在手里冲了出去。
他走到院子里就停了下来,像头暴躁的大兽,背着手来回的绕圈。他还是没去追黄老三,因为他也说不准这人现在跑到哪儿去了,黄老三算准了他会来,所以门锁没换,还故意弄了张操蛋的照片给他看,今天这一切就好像在耍着他玩儿似的。
这老王八蛋!
萧仲点了根烟,焦躁的抽了好几口,郁闷的心情随着烟雾被吐了出来。他抬头,也没见薛平榛从房间里出来,只能无措的站在那里等,烟都快烧到了手指的时候,终于等到人出来了,然后便问他:“好点儿了吗?”
“嗯。”萧仲点点头,今天来这一趟,他至少知道黄老三应该也放不下他,迟迟不出现,估计是抹不开面儿。
“那咱们回去吧。”
“好。”
在路上,萧仲抽空从后视镜看了好几眼薛平榛,就见薛平榛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因为戴着墨镜也看不出是什么心情,但抿嘴的样子不太高兴。
他的心里敞亮了,不代表薛平榛跟他一样,梁晋走这一年,他眼睁睁的看着薛平榛变得愈发淡漠,似乎只有在俩人通话的时候才会在他面上看见一丝笑容。
其实老大不是铁石心肠,但也只有梁晋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大哥。”萧仲低声唤道。
“嗯?”薛平榛一动未动的回了一声。
“要不我帮你……”萧仲顿了一下,说:“我帮你订机票吧。”
“干什么?”薛平榛动了动,坐直了身体,问道。
“要过年了,小晋肯定挺想看到你的。”
薛平榛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萧仲笑了笑,梁晋如果知道薛平榛要去看他,一定会得瑟得小尾巴都会翘起来。
五十八
但事实远比想象中改变的快,他们的车刚上大路,萧仲的电话便响了,接起来之后,很快他的眉头便紧紧的拧在一起。不到一分钟的通话结束了,他对薛平榛说:“大哥,房贺宁回来了。”
“嗯?”
“盯着他的兄弟说他应该不只是因为过年,明年年初市里会换届,大概是回来跑关系的。”
“看来他还真执着。”
“是啊。”
“叫人继续盯着他,最近咱们得打听打听他到底想干什么。”
房贺宁近几年还是挺消停的,无声无息的在异地当着领导,里里外外没有一丝和他对着干的意思。但薛平榛也知道,房贺宁怎么可能就此罢休,当初走得那么狼狈,睚眦必报的他肯定还会回来。想必这四年间他的羽翼已经非常丰满,而自己这边却处于一种原地踏步不进不退的状态。
之前他还觉得生活真是没有惊喜,转眼惊喜便来了。
萧仲又通过后视镜瞥了薛平榛一眼,见他原本放松的表情又严峻起来,不禁问:“那……出国呢?”
“还是算了吧。”薛平榛叹气道,“小晋那儿……不去也没关系的。”
萧仲哀怨的点点头,哪头事大他当然清楚,刚才那个提议就当他没说过好了。
其实房贺宁又回来的消息让薛平榛既担忧又兴奋,那种复杂感觉是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原来他的内心还是渴望挑战的,平淡无奇的生活让他都没了激情。
对了,最近的一次激情还是小晋带给他的,只是这孩子又把激情给他带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薛平榛时刻保持一种非常警惕的状态,但房贺宁这次回来除了找人吃饭喝酒,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动作,等到过完年,他便又回到这几年任职的地方。
从表面看,好像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薛平榛能够预计到在这平静下面却有一股让他颠覆的暗涌,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