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陵 下+番外——乐乐威斯
乐乐威斯  发于:201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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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听谁说的呢?”叶雅满不在乎地翘起修长的腿,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

炎育陵立感心虚,因为那是他自己猜想的,无凭无据。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炎育陵嘴唇发颤,他突然宁可母亲以‘母亲’自居来责骂自己,而不是用这般尖锐又刻薄的方式和自己说话。没有一个亲生母亲会这样和自己的孩子说话。

“我怎么对你了?”母亲依然问得悠然自得。

炎育陵张口欲言又止,想不到该怎么继续这段谈话,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只能急促地呼吸,头渐渐地低下,双手在腿边握紧了拳,掌心出汗。

“你的确是我生的,但我真的很后悔,生出你这么个恶心的东西。”叶雅站起身走到梳妆台,从抽屉拿出一叠纸张,纸上影印了彩色的图片。

炎育陵无心去看清楚那些图片是什么,母亲说的话让他咬破了唇,脑袋无法冷静思考。

“和那男人一样恶心。”叶雅看着手上的纸张,突地往地上一抛,怒视着儿子道:“我才不相信你会失忆,你只是想逃避吧?这些相片我还有很多没有公开,你最好也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出来,否则我就让你一辈子遭人鄙视,永远抬不起头!”

炎育陵对母亲充满恨意的言语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定睛看散落在脚下的A4纸张,每一张都影印了一幅像素颇高的彩色图片,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愣,蹲下身拿起来看。

“这……是什么?”他一张一张捡起来,双手不听话地颤抖。

“你和那禽兽流着一样的血,就爱享受这种肮脏的事。”

炎育陵看见一双白皙的脚踏在面前,他抬头,母亲的脸容仿佛笼罩在一抹浑浊的阴影下。

很陌生。

不。好像有点印象。

“起来!”母亲尖声命令。

炎育陵颤巍巍站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拿在手上的纸皱成了一团。

“我的呢?在哪里?那个人给你了吧?他一定还留着!”母亲的眼神如毒蛇般冷冽。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记得,我真的……”

啪!

右脸颊一阵火辣,炎育陵抬手去揉,见母亲的巴掌又举了起来,他连忙用另一手去抓住母亲手腕。

“你敢还手?”母亲用力挣扎,炎育陵便松手,脸颊的疼痛唤醒了无数挨打的记忆,他对转身走开的母亲喃喃道:“我不会让你再打我。”

“不打你,你就不知道自己该听谁的话!”母亲再转回身时,手里拿着一把大约三尺长的木棍子,炎育陵是看她从衣柜拿出来的,似乎是能够轻易折断的吊杆。

母亲用来鞭打自己的工具,记有木尺、铁尺、皮带、塑胶水管、藤条,还从没用过棍子。

怎样的母亲会用棍子打孩子?

炎育陵下意识后退直至背后靠墙,他想警告母亲别靠近自己,喉咙却发不了声。

母亲一步一步走近,炎育陵的视线停留在那把棍子,眼前渐渐有不一样的画面和现实重叠。

有人,曾经有人,也用类似的棍子,逼近自己。

炎育陵慢慢抬起头去看母亲,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靠墙蹲低了身子,抬手扶着脑袋。

母亲的脚步原本没有声音,因为房间里铺了很厚的地毯。

但炎育陵现在能清晰听见沉重的脚步声逐步靠近,连同粗声粗气的喝骂。

“你这野种!凭什么看不起我!老子好歹把你养得这么大!”

爸爸!

炎育陵被自己混乱的回忆给震呆。

“孽种!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人生!”又一句恶毒叱骂冲进耳里,非常靠近,非常清楚。

炎育陵睁开眼抬头,一霎那间他看到了父亲,手里高举一根粗棒子当头朝自己挥下,他赶紧抱头往旁躲开。

啪。沉沉一声闷响。炎育陵确切地感到后背一阵被殴打的钝痛。

啪,又一下,打在靠近尾椎的地方,炎育陵痛得大叫,扶着墙勉强站起,臀部和后大腿便连挨了两下。

“住手!”炎育陵抓住即将再度打在自己身上的木棍,此时他看清眼前的人是母亲。

“你到底想怎么样?”炎育陵歇斯底里大吼,同时抓住了母亲的另一只手。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我是人啊!你们是我妈,是我爸!为什么要打我!到底是为什么!”

炎育陵没发觉自己在往前走,他脑海里有太多画面交错地划过,母亲手拿又粗又长的藤条命令自己趴在沙发上、父亲和母亲在睡房里吵架、母亲转身离开,然后说——看着就恶心。

“我恨你……”炎育陵咬牙切齿,他终于看到母亲的表情在起变化,变得恐惧、迷惘,他突然觉得兴奋,嘴角随着心情而扬起,双手用力一推,母亲即后仰跌倒,躺在了床上。

“我恨你!”炎育陵俯身上前,固定住母亲手腕,为了不让母亲有机会逃走,他跨上床,双膝夹着母亲的身体。

“我恨你!不管你是我的什么人,我恨你!恨不得你死!”母亲的脸只距离自己一个拳头的距离,炎育陵能看见自己的唾液喷在母亲脸上。

“放……放开我……求求你……”母亲开始流泪,从颤抖的唇吐出的话语即惶恐又虚弱,和不到一分钟前的样子有天渊之别。

“是你逼我恨你。”炎育陵再往前倾,额头和母亲贴在一起,高挺的鼻梁也碰在母亲鼻尖。

“我应该要爱你的……是吧?”他轻声细语,嘴唇和母亲的相碰。

“去死!”他厉声,双手松开母亲手腕,转而勒者母亲皮肤细嫩的脖子。

“你去死……”他收紧十指,母亲双目圆睁,嘴巴像离水的鱼般一张一合。

无法思考、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炎育陵满脑子只有一个字——恨。

“育……育陵……育陵……”眼前涕泪纵横的女人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呼唤。

育陵,你有在听妈咪说什么吗?

育陵,妈咪是为你好。

育陵、育陵、育陵……

育陵——这名字,还是妈咪叫得最好听、最悦耳。

“妈咪……”炎育陵双手没了力气,垂在母亲肩膀两旁。

母亲的脖子留下了深红色的指印,炎育陵伸手去碰,母亲立刻大声尖叫,并挺起上身往后退到床头。

“你不要过来!救命啊!有人要杀我!救我!救我!”母亲抱着头卷缩起来,不住地喊叫。

炎育陵看了看全身发抖的母亲,再低头看自己的手,双手仍残留人体的触感。

“我做了什么?”他自问。

炎育陵再抬头看母亲,看不到母亲的脸,母亲身上的衣服很乱,上衣下摆掀了起来,露出衣服底下的肌肤。

炎育陵顿感害怕,他意识到自己攻击了母亲,他爬下床,再观察了一会儿母亲,母亲一个劲儿哭泣求饶,他越听越烦,毅然转身开门离房,跑下楼去。

经过客厅时,不知为何躺在沙发上的叶崇杰和那私人护士动作迅速地蹦了起来。

“喂喂喂,先别走!”叶崇杰追上来,抓住炎育陵肩头。

炎育陵大力甩开,大步走出厅门,在自动铁门前犹豫了两秒,便手脚并用攀爬上去,没两下子就跨过铁门,脚一着地,他即拔足狂奔。

他跑、跑、跑……直到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不理会周围有人经过,也不去察看自己身在何处,只抱着膝盖喘气,喘着喘着,眼泪流进了嘴里,咸咸涩涩。

他感到有人碰自己的肩膀,但是听不清耳边模模糊糊的话语。

“啊……”哭,他无助、无措地哭。

有人蹲在身前探头探脑地看,有人递纸巾。

“育陵!”

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育陵!育陵!你没事吧?怎么了?啊?”一双小巧的手捧起了自己的脸,略微粗糙的指腹划过泪湿的眼角。

“嗯……没事……”炎育陵咬着颤抖不已的唇。

“没事就好。”何幸恬跪坐下来,轻轻把炎育陵抱进怀里,手掌拍打着他背脊。

炎育陵慢慢把手放到何幸恬背上。

“育陵,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何幸恬柔声问。

炎育陵收紧双手,把何幸恬紧紧锁在臂弯,眼泪沾湿了何幸恬粉蓝色的Tshirt。

“我不要回家……我没有家……”

那段失去的回忆,仅片段式地回来,不过只是那样,炎育陵发觉自己已提不起勇气去探究它的全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己……还能怎么活?

炎育陵用力抓住眼前的存在,不敢放开,尽管,他无法从这个人的拥抱得到一丝安慰。

******

当晚,炎育陵在火车上度过。

何幸恬在他身旁。

“我想找个地方静一静,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炎育陵这么拜托何幸恬。

小学毕业旅行曾去过一个靠近海的小镇,在那里过了一晚上,炎育陵还记得在海边和同学及老师玩沙滩排球、晚上起火烧烤、睡前围坐在一起讲鬼故事,每一幕都回味无穷。

火车天亮时就抵达那个小镇,好在不是旅游旺季,最靠近海滩的度假屋仍有许多空房,炎育陵要了间双人房住下,他担心何幸恬会偷偷联络那些他不想见到的人。

从早到晚,炎育陵一步不离房间,只躺在床上,透过窗看海。

“育陵,你吃东西吧,算我求你好了。”何幸恬不知重复了这句话多少次。

夜幕低垂,海面一片漆黑,炎育陵坐起身,伸伸懒腰,要再趴回去,何幸恬突地跳上床,把插在瓶子里的吸管塞进自己嘴里。

“喝!”何幸恬气呼呼地道。

炎育陵看了看瓶子,白色的液体,是牛奶吧?他闻不到味道,抓着瓶子敷衍地吸了一口,只让嘴唇稍微沾湿便把瓶子放下。

“你不可以这样!”何幸恬大叫,倾身要去拿瓶子。

炎育陵抓住她手,稍用力推,就把她压在床上。

“那我该怎样?回去被人嫌脏?”他问,嘴角的皮肉很僵硬,笑不出来。

“育陵,你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

“你也觉得我脏吗?”

“没有!当然没有!育陵,你……”

何幸恬的话被截断,被炎育陵出其不意的吻。

“不要挣扎。”炎育陵抓紧何幸恬欲推开自己的手腕。

“不要躲。”他抱住何幸恬的腰,肆意品尝她的唇。

“如果连你也嫌我脏,或许,我应该去死,干净点……”他边说边从何幸恬的嘴吻到颈项、再到胸口。他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和女性这么亲近,对了,他想起来了,那部自己当配角的偶像剧,有一幕和女主角的亲热戏。

‘你的角色很强势,必须有意无意牵制住女主角的行动,那,手呢,要抓得紧,让她知道你可以掌握她……’

有把新的声音从脑袋里某个角落窜出来,也是男人的嗓子,与此同时,炎育陵感到背后有人在退自己,还有只手,伸到了自己下身。

“我脏吗?”炎育陵轻声问,一边脱下自己的裤子。

“不……不脏……”何幸恬哭了。

“让我爱你。”炎育陵亲吻何幸恬眼角,并动手拉下何幸恬身下的短裤。

“我不想恨你……”他把手伸进何幸恬贴身的内裤,第一次,他摸到异性的敏感处。

是第一次吧?

随便吧?

随便吧……

******

晚上,炎育陵睡得很熟,前一晚一夜没合眼,加上消耗了体力。

清晨,何幸恬把他摇醒。

揉着朦胧的睡眼,炎育陵不耐烦地道:“走开,不要碰我……”

“学长在电话留言说……说你妈……死了……”何幸恬哽咽着。

炎育陵愕然,他看看何幸恬,昏暗里看不清楚,他再看何幸恬拿着的手机。

“胡说。”

“走吧,我们快回去!”何幸恬跳下床,打开灯,手忙脚乱收拾行李袋。

“你胡说。”炎育陵在床上一动不动。

“育陵……你不要这样……求求你……我不知道怎么应付……”何幸恬一边擦泪,一边收拾。

“不是我做的。”语调平稳。

何幸恬闻言立即转头,看着木头般的炎育陵,她想说——你没救了!然而她知道只要一说出口,炎育陵可能就会在自己眼前了结。

何幸恬把行李袋拉链拉上,从床下拿起炎育陵的衣物,走到床边,把手轻轻放在炎育陵手背上。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她轻吻炎育陵脸颊。

炎育陵侧头看何幸恬,他完全没留意何幸恬刚刚说了什么。

“你胡说。”

他又一字一顿重复。

但是他搞不清楚,自己是要否定什么。

所有吧?

他希望每一样脑袋所接收到的事,都是假的。

第七十五章:最终章

何幸恬在快餐店内排队,柜台前还有三个人才轮到她。

“我饿了。”这是最有效把何幸恬从身边支开的借口。炎育陵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逗留太久,遮遮掩掩地排队会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怀疑,于是买东西的任务自然得交给何幸恬,他则在快餐店外某处人少的角落,压低帽檐站着,何幸恬近乎每隔三秒就转头张望,为了确保他仍在原处等待。

乘坐长途巴士回到自己所住的城市耗了近四个小时,何幸恬原本打算搭计程车,可那个纯朴的海边小镇没有愿意开远途的司机。炎育陵在何幸恬购买车票的时候,偶然间看到某份报章的封底新闻,题目写着——炎育陵生母毙命家中,疑因精神问题自尽。

炎育陵立即买了报纸,报道内容大致写的是区议员叶维生表示胞妹的死因是癌症,然而却有目击者说见到叶雅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在住家附近的商店区徘徊,还随便抓着路人乱骂一通,甚至甩巴掌打人,被骚扰的人都是十六七岁的高瘦青年。隔日,便传出了叶雅的死讯。

炎育陵不确定母亲是不是真的患了癌症,但他相信报道里指母亲精神不正常的说法。何幸恬后来也看了报道,却没说任何关于母亲的事,只说芦绍宗已经过来了,会在车站接他们。

炎育陵知道何幸恬多少会知道一些内情,但她既然有意隐瞒,炎育陵亦不想为难她,毕竟前一晚,他对何幸恬作了不该做的事。他清楚那不是出于爱恋之情,尽管口中说了爱,但发泄之后并没有一丝丝的眷恋。那份冲动,纯粹只是为了要发泄憋在心中的苦楚与不甘。而那根本没有效。仅仅让自己把所剩无几的体力给消耗殆尽。

炎育陵看见何幸恬在接电话,他猜想是芦绍宗打来的,芦绍宗大概很快就会出现。

轮到何幸恬点餐了,炎育陵趁何幸恬抬头看餐牌,迅速混进正好经过身旁的一群人,然后再走近旁边的另一伙人中,接着便一直窜来窜去,撞了人亦不及道歉,很快就来到车站外的计程车站。他觑准一辆刚刚上了一对少女乘客的计程车,快步上前坐进后座,给同坐在后座的那对少女送上一抹微笑,还故作疲惫地喘着气道:“对不起……我很赶时间……计程车让给我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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